“你不要只是说说啊!”殷桐语闷闷地说着。
“我知道了,陛下你先去喝杯茶好吗,我现在内息有点乱,可能要仙师或者天风师兄帮我调息一下。”凌寒曦说道。
“我来吧,我对你的内息情况比较熟悉一些。”天风抢先说道。
殷桐语依依不舍地被天逸拉到了外面,天风立刻将凌寒曦扶起,在他的身后盘膝坐下,慢慢将他的内息梳理了一遍,放心地发现除了稍嫌虚弱外倒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真的,是幻魔吗?”禁制了房间之后,他低声问道。
凌寒曦点了点头:“应该是的,只是品阶比较高,很难应付。”
“有四灵护身,就算是品阶很高的天魔也不会那么容易侵入你的心神吧,怎么会那么狼狈?”天风不太相信他的回答。
凌寒曦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把四灵附上我的一部分神识后封入陛下体内了。”
“你疯了吗?你这样做等于在那个凌玄音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了!怪不得那么容易被幻魔所趁!快把四灵取回来,哪怕取回一半也行啊,至少你要有防身之力。”天风简直被他气死,这个笨蛋就不知道顾虑一下自己吗?
“我……算了,你不要管我怎么做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没有活腻,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就行了。”凌寒曦无意多说。
“可是,你今天才出过这样的事情,还敢有什么夸口吗?”
“这只是意外罢了。”凌寒曦叹了口气:“别对陛下和你师兄多说什么。他们知道这些也是有害无益。”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冷血,我们都在为你担心,你却用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天风真想扁他一顿,看能不能打醒他。
“你能帮我的事情就是如果我发生什么意外,你要记得我拜托你的事情,你要记得帮我照顾好陛下。其它的,那是我一个人的战争。”此刻的凌寒曦异常的冷静,昨天的恶梦,今晚的幻魔,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昭示着一个事实,一个他无法逃避的事实。
“你信不信,今天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了,我现在就把你那点子事一五一十的全说给殷桐语听,就算你有本事把他的记忆再抹净一次,我也担保他心痛至死!”看他十分地嘴严,天风也发起了狠,从小养大的孩子他多少也有些知根知底的,有什么最适合拿来威胁他,他还是有点数的。
“那你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也忘记得一乾二净。”凌寒曦瞪着他,没好气地顶道。
“我信你有这个本事,但我也知道你如今要么是不想费这个力气,要么是不适合用这个法术,否则你早就二话不说这样干了,还用得着只是顶嘴吗?”天风冷笑道,能用更干净利索的法子话,他又何必跟自己废话。
凌寒曦白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他的话。隔了良久,才淡淡地开口:“日子只怕要提前了。”
“什……什么意思?!”天风瞪着他,心底冒出的念头被他死死地压制住,不,不可能是那个意思的,怎么可能?!
“我只怕挨不到二十五岁了。”凌寒曦索性说得十分明白,“我被人动了手脚。”
天风只感到彻体冰寒,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半个字来。
“散魂香,散魂香,唉,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这种东西现在还有呢?连聚灵池都干了千年了,他居然还有散魂香,呵,真是下了血本啊!”凌寒曦浅浅地笑着,仿佛在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是哪个混蛋干出的好事?”
“下手的人我还不知道是谁,但左右逃不开那几个,药并不是直接下在我身上的,而是下了陛下的身上,只是散魂香是专门针对巫氏的,对常人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却可以通过他的体液,气息,甚至简单的肌肤相亲传入我的体内,香如其名,在我不自知的情况下消散身体对灵力控制,最终将灵魂自这个肉体中剥离而出,散于无形。这本是巫氏密传的禁药,只用于十恶不赦的叛徒身上,令他魂飞魄散,永不转生。如果不是他那么性急,让幻魔来取我的性命,只怕我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发现在呢,哼,看来圣主陛下对我真是忌讳的紧啊。”
“那你还留在殷桐语的身边?”
“没有关系的,香种已经种下了,多一点或少一点并没有什么影响,还是维持原状吧。我想看看凌玄音还有什么后招。”凌寒曦淡笑着说道:“而且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散魂香的存在,多少还是有些防范的法子的,你放心,最差也就是这样了。”
“我放心?你还说让我放心?”天风几乎是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你即有法子防范,那么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解除这个散魂香的毒性,再难找到药材总有办法凑到的!”
“没有,无法可解,无方可求。”凌寒曦说得十分干净利落:“而且我并不象你想象地那么了解这个东西,散魂香是巫氏最大的禁忌,除了巫氏的神女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调配怎么使用,就算是我接收了四灵中传承的记忆,也仅仅能了解这种东西的存在和延缓发作的法子。在巫族中,不是身犯逆神的大罪是不会被施用此香,而且就是罪名确立,也需囚禁十年以上,百般考验,以确认其心性确无可恕之处后,才会被施以散魂香,之所以会那么慎重就在于它的不可挽回的特性。所以,他又有一个名字叫‘无悔’,粉身碎骨无悔;魂飞魄散无悔;永不轮回也无悔。其实,如果不是我多了些牵挂,这确实是最适合我的结局。现在,现在也只是多了一些遗憾而已。”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只是淡淡的,仿佛被覆上了一个名为平静的面具。
夜深之时,凌寒曦合目躺在殷桐语的怀中,那个人因疲累而变沉的呼吸轻轻地响在自己的耳侧,而自己却思绪纷乱,难以安眠,一直一直都知道这么一天会来到,所以从小时起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可是却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会不舍,也没有想到当那么一天被如此的拉近后,自己会如此的恐惧。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他从来没有向命运奢求过更多的时间,他只是想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尽情尽兴地爱他,可是为什么,连这个要求也成为了奢望,真是无奈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程度啊。
不过,这也意味着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来伤春悲秋了,所有的计划都要提前,所带来的震荡也要大了许多。如何在这样的震荡中保持平衡就是最大的关键了。轻轻叹了口气,凌寒曦将心思尽数转入自己预定计划之中,默默计算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将一切尽善尽美的展开,就算,就算最后的结果已经不是自己所能看到的,但至少那几个必须排除的障碍他一定要先行除去。
可是,桐语怎么办呢?虽然已经和天风说好了,让他忘记自己,可是,现在他对这个法术却没有丝毫的信心,擦得掉记忆却擦不掉情感的痕迹,这种操纵了人心的法术有太多的不可预测性。
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不能忘记痛苦,那是否可以将他转化成其它的力量呢,计划,也许要有些变更了……
星隐院,往昔人来人往,热闹无比的宫院如今只剩下无可掩饰的廖落和寂静。在顾延风去世之后,辉盈如同失去了所有争胜的念头,沉默地隐居在这个深院之中,甚至连平常的祭祀和庆典也不曾出席,若非在星河卫城的清昭仍每月初一十五前来问安,很多人都会忽视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皇的存在。
“请为我通报,凌寒曦求见上皇陛下。”身着紫色正式礼服的凌寒曦平和地对院门处的侍婢说道。
“上皇陛下身体不适,不见外客。”侍婢几乎公式化地答道。
“我为上皇陛下带来灵药,请姐姐代为转送,如果上皇陛下有意召见,凌寒曦愿在此等候。”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水晶小匣交至那侍婢的手中,侍婢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入内通禀了。
少顷,她几乎是飞奔而出,那惶恐的神情仿佛怕凌寒曦已经不耐烦地走掉了。
“君上,陛下有请。”
凌寒曦毫不意外地点点头,走入院中。想必里面的人已经被匣中的散魂香吓住了吧,一旦那九拿十稳的杀手戬被敌人轻松地送回到自己的面前,那种失落和惊惶可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承受的。如此也不枉自己花费了功夫在殷桐语熟睡之时从他体内将残留的散魂香提炼出来。
宫室中是一片沉沉地黑暗,当初葬礼后换上的黑色帐幔依然没有被撤换掉,昔日雍容高贵的身影隐藏在层层的黑幔之中,令人平添了几分的凄凉,只是此刻的凌寒曦可没有任何的时间和心情去同情别人,意外丧失的时间令他心中充满了愤恨和不平,也令他下定决心要将对手的剩余价值利用到淋漓尽致的程度。
当然,虽然他的心底打着将对方敲骨吸髓,吃干抹净的念头,可是外表上他依然保持着轻松怡然的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度,一方面固然是演技需要,另一方面却是他那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将任何软弱的窘态显示在敌人面前。
“参见上皇陛下。”
第五十七章
“你发觉的不算晚。”黑幔后,辉盈的声音中微微有些笑意,很显然有人已经发觉了凌寒曦此刻的异样。
“不错,还不算太晚,至少我还有力量为自己解决掉仇人,对吗?”凌寒曦丝毫不为所动,挑挑眉,问道:“在此之前,陛下,容我问您一个问题。”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问的吗?你害死了延风,我害了你,这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或许你还有些手段可以杀了我,而不被抓住证据,可是那已经不重要了,我并不在乎。”辉盈平静地说道。
“是的,这些并不重要。陛下不在乎的东西我也一样并不十分在乎,只是有些担心别人会比我在乎而已,就象陛下,也有比生命更值得在乎的东西存在不是吗?”
“我并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值得我在乎了。”辉盈依然是淡然,仿佛万念俱灰的口吻令她有着坚不可摧的想象。
“是吗?看来我找错了交易的对象。”凌寒曦也毫不失望地响应着,随即转换了话题:“陛下,不知您可曾听您的爱侣曾经提到过我的家族和他的家族曾经发生的不幸的过往?”
“他没有隐瞒我任何事情,也许正是因为那种自认优越的自以为是才导致了你们一族的灭亡不是吗?”辉盈冷笑道。
“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能只有当事人知道,更准确的说法可能是自以为是是他们共同犯下的错误。血族想得到什么,您已经知道了,您那已无所求的心中也有着与他们同样的愿望。或许交给您散魂香的人告诉您我是您想要达到愿望唯一可以献上的祭品,可是相信您一定很清楚我并不是那么无私的人,舍己为人可不是我的作风。”凌寒曦毫不在乎地微笑着。
“或许有些人,有些事可以教育你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让你予取予求的。”辉盈不客气地反驳道。
“您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可从来没有这样狂妄过呢。”凌寒曦十分谦逊地笑道:“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是不可拂逆的,比如,巫氏灭亡的命运,比如,血族无法满足的欲望……我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命中注定以外的东西,也绝不会原谅那些用我应得的一切去换取自己欲望实现的人,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看到希望,然后再令这希望彻底的破灭,您说,对吗?”
辉盈冰冷地看着他,凌寒曦的话令她感到战栗,她努力压制自己慌乱的心跳,不让自己在他的面前露出怯容。
“这里的血气太过腥臭,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您所选择的路我已经明白,在此我衷心地祝福您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凌寒曦彬彬有礼地躬身一礼,转身向外面走去。
“慢,慢着!”在他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辉盈虚弱的声音。他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并不十分在乎今天的交易能不能成功,这只是令他的计划更加完美的一个小小的补充而已。
“你想要什么?”辉盈绝望地问道。
“我要的,您给不了!”凌寒曦不带丝毫表情地回答,“可是您要的,对我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您还有什么余地和我交易吗?”
“那你是来干什么?来羞辱我吗?!”辉盈被他的话逼到崩溃的边缘,可是一阵轻风掠过后,却又很快地恢复了平静,冷漠地说道:“别忘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巫氏的秘密,你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也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多!”
凌寒曦轻轻一笑:“终于出现了吗?血族的长老,我真不敢相信你们在自欺欺人之余还可以用这个谎言为自己骗来这么尊贵的打手,真是有趣啊!”
“你!”辉盈又是激怒又是不安,她颤抖着手说不出一句话来。
“千年之前,你们以我族七百族人生祭,用尽手段尝试,可是最终也没有得到一滴你们所渴望的精炼心血,也许这次你们得到了那位并不十分可靠的盟友的保证,可以用巫氏的方法在我的尸体中得到你们希望得到的,可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巫氏或许不是最强大的,他最终也会灭亡,但巫氏不想给的,就算是神魔也无法强夺!现在,你们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他!”凌寒曦微笑着看着黑幔后那因震惊而无法掩饰的身形。
沉默笼罩在他们之间,很久之后,暗哑的声音响起:“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
“血冥阵,围困圣门,困住几月我便救你几人。”
“七皇子,永睦君,你不觉得自己过份了吗?血冥阵每维系一日,我族便死一人,你居然让我们支持一月方救我一人?!”那黑帐中人只觉得牙根发痒,这家伙漫天要价得也太过份了吧!
“三十人的死可换来一人的永无后患,我倒觉得你们真是赚到了呢,不过,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大可以慢慢考虑,我并不着急,只是你也知道,我时日无多,这笔交易到我死便宣告终结,是多救一个还是少救一个,由你们自己决定吧。”凌寒曦轻轻地笑着,不给他们任何多话的机会,转身离开了星隐院。
黑帐中,辉盈与那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凌寒曦所说究竟是虚张声势的谎言还是真正的事实,可是,他们有资本和他赌一赌吗?他们深深地感到了一种无力感,对于将自己的死亡也可以做为攻击对方的武器的对手,他们还能做什么呢?黑暗中,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的妥协。
雍都原京
自入冬以来雍皇的身体便不见好,连日里召了各家御医会诊却始终没有个良方出来,这令京中上下人心纷乱,各自思谋着自己的利益,虽然这至尊之位在实际也不见得比哪家的家主更尊贵一些,但毕竟占着个名份,在很多事情上却也方便了许多,有实力的世家自不必说,那没这个实力的世家也在谋算着靠向那一方可以更有便宜可以占。虽然现在已经有了名份上的太子,但这太子一日不登基这大事便不算定下来,更何况便是登了基,没有个三五七载的动静,这皇位又哪里能坐得稳呢?
长孙府
“太子这两日在宫中可安妥吗?”轻轻吹散浮在水面的茶叶,长孙恬向儿子问道,年近七旬的他是长孙氏的现任家主,当今国母之父,也是太子的亲外公。
“尚好,太子近日来早晚皆至皇上宫中请安问药,而且出入饮食都是我们的人保护注意着,十分的谨慎。”长孙漠言恭谨地答道,“只是皇后传来话说,畲妃近日与宫外消息传递十分频繁,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