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尔的少年——蛋蛋鼠

"吉菲斯！"奇巴喃喃地呼唤着，伸手去摸吉菲斯的脸，但是很快被吉菲斯推开。奇巴惊讶地看着吉菲斯。吉菲斯边看着他边往后退，他露出深深思索的表情，奇巴恍然间明白了。
"你忘记了我，吉菲斯，"奇巴猛地把食物砸在地上，"你忘记了我！"
对......我是忘记了。吉菲斯警戒地看着眼前发怒的少年，暗暗想，我就是希望想起来，所以才坐在这里。就算你认识我，也不该这么大吼大叫，妨碍我的思考。
"你忘记了多少？"奇巴抓住了吉菲斯的手，吉菲斯右拳闪电般地击了过来。奇巴偏头避开，脚一勾，手一用力，吉菲斯整个被他摔倒在地，他们打了起来。人们纷纷往两边闪，看着两位少年扭打在一起，不时发出一两声的喝采。对他们来说，这场架是无聊生活中的一碟小菜，好吃但不耐吃。
吉菲斯不是奇巴的对手，很快被奇巴制住了双手。他正想抬起腿，奇巴的膝盖顶住了他的大腿，吉菲斯立刻气恼万分地怒瞪着奇巴。奇巴轻轻地喘气，看到吉菲斯俊美的脸因为愤怒而发红，他顿时全身无力。吉菲斯已经忘记了他，他就算制住了他又怎样？奇巴知道塔特尔洗脑的彻底，凡是无关的记忆都会被消除，但是--只有搭档间的记忆不在此列！为什么吉菲斯会忘记他？
吉菲斯忘记了他，那他们的搭档还有什么意义？
"放开我，混蛋。"吉菲斯又一次挣扎，奇巴顺从地松开了手。他感到一阵晕厥，靠在墙上整个倒了下来。奇巴没有想到，吉菲斯忘记了他竟然会给他这么大的打击，仿佛世界一下子就倒塌下来般的，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无尽的疲惫。奇巴很明白自己心里失去了什么。
吉菲斯被洗脑了，他们之间的记忆被洗去，这意味着，吉菲斯对他的感觉全部消失。他们相识的时候，与其说是他选择了吉菲斯，不如说是吉菲斯选择了他。为了奇巴，吉菲斯才想要留在这里。
即使他再努力去使吉菲斯恢复记忆，吉菲斯为了奇巴而留在这里的基础都已不复存在。最终只是奇巴把这种感觉灌输给了吉菲斯，而后吉菲斯才做出选择。这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出这样的错？"奇巴自语着，扶着墙站了起来。吉菲斯就站在他的对面，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不知道奇巴怎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憔悴苍白。奇巴看了吉菲斯一眼，他不想向吉菲斯解释什么，吉菲斯忘记了他，他们之间便没有其他任何的关系了。
奇巴选择吉菲斯，是因为吉菲斯选择了他。反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站住！"吉菲斯跑上来抓住了奇巴，他的声音使奇巴感到怯懦。"你认识我？"
"不认识。"奇巴淡淡地回答。
"不认识你干嘛说我忘记了你？"吉菲斯沉默了一下，"如果我认识你，你应该帮助我恢复记忆。"
"那就不必了。"奇巴笑了一笑，"你可以重新做出选择，何必被以前的记忆困扰呢？"
吉菲斯微微一怔。奇巴再度向前走去，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他的心在动摇，他怕回头的时候自己会无法控制，把一切都说出来，逼着吉菲斯做出选择。
"喂！"吉菲斯猛地大吼一声，"你给我站住，奇巴！"
奇巴整个身体一僵。他震惊地睁大眼睛，吉菲斯喊了他的名字？他霍地回头，吉菲斯正皱着眉看着他。
"你果然是奇巴。"吉菲斯伸出手，微微一笑，"我回到这里，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找你，甚至连你的相貌都不记得了。不过我想，除了奇巴，应该没有人会认识吉菲斯。"
奇巴没有伸手。吉菲斯的口气变得很稳重，这大概是因为输入了记忆的关系。没有了与自己的记忆，眼前的吉菲斯不再是吉菲斯了。
"我是你的搭档，奇巴，认识一下吧。"吉菲斯微笑起来，口气客气得就像陌生人。
奇巴犹豫着。吉菲斯知道自己是他的搭档，那又怎样呢？消抹记忆在现代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难道恢复关系也同样简单？
吉菲斯有些讶异地看着奇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如此排斥自己。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汤马士着急地跑近，没等奇巴开口，汤马士已经大吼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了？为什么要在街上打起来？"
奇巴咬紧了牙没说话。吉菲斯却对着汤马士左右打量。汤马士发现了异样，探询似地看向奇巴，奇巴依旧一言不发。正当吉菲斯准备向汤马士开口的时候，奇巴终于爆发了。
"你为什么非要记起来不可？"奇巴对着吉菲斯怒吼，"既然已经忘记了又何必非要记起来？"
"你不希望我记起来吗？"吉菲斯静静地看着奇巴，"为什么你不希望？你在害怕我记起来？"吉菲斯向着奇巴走近，他把手放在胸口，激动的脸上泛出红晕。
"那我为什么要在这城市里等待？我为什么这么希望恢复我的记忆？"吉菲斯抓住了奇巴的衣领，怒吼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奇巴猛地抱住了吉菲斯。吉菲斯闪着泪光的眼眸暴露出的渴望，和他们相处时如此相似，那正是他不愿意失去的！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总会有忘记的时候，只有那份感觉不会忘记。只要那份感觉不会被遗忘，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
"我回来了......"吉菲斯紧抓着奇巴的肩膀低下头，"报歉，差那么一点点，我就是想不起来。分部的长官琼恩说那是很常见的，只要在熟悉的地方转转就可以恢复，但是我却在这里转了一星期。"

第六章 无法阻止的爱恋

夜色如水一般宁静，亘古不变的圆月的出现在高空，朦胧的月光笼罩整个城市的上空。再苍凉的城市都能够沐浴无私的月光，再绝望的心在此时此刻都会得到片刻的宁静。
吉菲斯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抿唇而笑。奇巴洗了脸出来，发现整个房间都铺满了月光，站在月光中的吉菲斯，圣洁而脱俗，奇巴顿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遥远。注意到奇巴的接近，吉菲斯转过身，背对着月光，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右手抬起，大拇指指着月亮。
"很美。"吉菲斯说。
"唔，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到不是它。"奇巴嘀咕着，也走到了窗前。吉菲斯伸出手臂搭在奇巴的肩上，靠近奇巴，贴着他的耳朵问："看我干什么？拿我跟月亮比吗？"
温柔的气息吹拂着奇巴的耳廓，麻麻痒痒的，奇巴微微一颤，向旁边缩了一下。吉菲斯推了他一下，不满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奇巴看着明月，想起与吉菲斯见面的瞬间，那几乎快要爆炸的狂喜。可是吉菲斯不记得他，他一下子从空中跌进了地狱般，整个心冷到了冰点。眼睛微转，奇巴看着身边的吉菲斯，这个单纯的男孩，根本不明白那个时候自己的感受--不，谁都不明白吧！皎洁的月光变得很刺眼，奇巴的眼里有酸酸的痛。他意识到自己对吉菲斯的在意，在意到无法理喻的地步。
要么得到，要么一点也不要。
奇巴是固执的--他笑了起来，吉菲斯看着他，露出好奇的表情。少年天真的模样可爱到奇巴无法抗拒，他突然把吉菲斯拽了过来，重重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立刻跑开。吉菲斯出其不意，一下子张大了嘴，伸出手指，指着奇巴，嗯啊了老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要休息了。"奇巴躺在床上，翻身朝里。他和吉菲斯睡在一张床上，如果他不能早点睡着，也许今天晚上他会失眠。吉菲斯手足无措地站在窗前，手抚着脸上被奇巴亲过的地方，像个受害的小孩，不知道该做什么。奇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他要是不说点什么，不单是吉菲斯受不了，他自己也无法忍受。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张了一下嘴，又同时闭上。奇巴觉得呼吸困难，他需要找个理由向吉菲斯解释，他为什么要亲他？因为喜欢，还是因为爱？奇巴突然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强烈的责任感袭上心头。
爱吗？如果是爱，他能给谁幸福？
吉菲斯轻轻地走到床边，脱鞋上床。看到奇巴埋头在枕头里，他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伸手去推奇巴的肩。
"喂，你会闷死的，别这样睡。"
"吉菲斯，"奇巴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
"道什么歉？"吉菲斯顿时想起了奇巴亲他的事情，脸上又热了起来，"你干嘛要亲我？"
"亲一下又不会死。"奇巴转过脸看着吉菲斯。月光下的吉菲斯，怎么看怎么令人心醉，奇巴急忙又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全身因为吉菲斯在旁边而僵硬，不安的躁动翻涌着。
"可是那样的话我很吃亏。"吉菲斯说着，脸涨得通红。奇巴没能看到，但是他听出吉菲斯声音里的羞涩。他害羞了--奇巴有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感。
"你要亲回来的话我不反对。"奇巴说着，却没敢抬头。他现在应该是从头到脚都红透了，嘴巴硬挺着，胆量却很小。
"想都别想。"吉菲斯翻身睡下，背对奇巴，沉默良久之后，他突然说："奇巴，我们改天进城去，行吗？"
"进城？"意外的话题使奇巴坐了起来。
"嗯，费尔城。"吉菲斯转过身，"我想看看城市的样子。"
"为什么突然......"奇巴不安地看着吉菲斯，"你不喜欢我们现在住的地方？"
"不，不是的。"吉菲斯摇着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去看看。"它是突然涌上来的，对某种事物的怀念般的感觉，吉菲斯不知道理由，所以他无法抗拒心里产生的诱惑。
"好，我们去。"奇巴躺了下来，"如果你想去的话。"
"对不起，"吉菲斯低声说着，靠近了奇巴，头压在奇巴的肩上，"我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几乎是零，我不想......太快被抛下。"
"我不会抛下你的，"奇巴静静地说，"只要你还记得我，我永远也不会抛下你。"
吉菲斯微微眨动眼睛，听到奇巴的承诺，他觉得无比的安心。突然间，他能够理解奇巴亲他的理由，因为他自己也有了同样的冲动。吉菲斯侧过身，舒服地靠在奇巴的身上，他感到很快乐。他想起了离开分部的时候，琼恩对他说的话。
"吉菲斯，奇巴是你的搭档，也就是你的分身，你们在任何时候都要互相照护，记住，任何时候。"
汤马士说过，奇巴一直没有寻找他的搭档。奇巴为什么选择自己，自己又为什么选择了他呢？吉菲斯看着前方，他们现在躺在一起，生活在一起，未来也会在一起执行任务，有些东西是需要确认的。
"没有特别的理由，"吉菲斯轻轻地对自己说，"只要感觉快乐就够了。"

奇巴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像普通的人一样在城市里行走。高楼林立的繁华景象很久以前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新的科技，新的生活方式都跟他毫无关系。穿着高贵的人们对奇巴和吉菲斯投以注目礼，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乞丐一样落魄。
"他们是从旧城来的吧？"人们私语着。警察从街道的拐角走出来。他们有责任也有权力把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垃圾清除掉。奇巴和吉菲斯已经被警察们锁定为清除的对象。奇巴握住了吉菲斯的手，两人一起飞奔起来，在街道间穿梭，与警察玩起了猫捉老鼠似的游戏。
"奇巴，打倒他们你需要多长时间？"吉菲斯问。
"最多半分钟。"奇巴看着吉菲斯，"你要我对付他们吗？"
"嗯，如果必要的话。"吉菲斯指着一栋高楼，"因为我想进去那里。"奇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然后呆住。那是书店，有着最新的检查仪和控制器，进去的每个人都必须有身份证明，必须提供合法的帐户。对于他们这些连身份证明都没有的游荡者，那根本不是他们可以进去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奇巴焦躁起来。如果吉菲斯执意要闯进那里面去，他们就等着被抓吧！
"我想读书。"吉菲斯干脆地回答，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会是多么大的冒险。奇巴立刻煞住了脚步。
"听我说，吉菲斯，"奇巴深吸口气，"我们是塔特尔，也就是......没有身份证明的游民，那个地方根本不会允许我们进去。"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进去？"吉菲斯固执地问着，那个地方深深地吸引着他，而奇巴却无法了解是为了什么。
"不能进去，吉菲斯，否则我们都会死的。"奇巴咬牙说出最后的结果。
"连这种药丸都不能救我们吗？"吉菲斯拿出奇巴曾经吃过的蓝色的药丸，奇巴急忙按下了他的手。
"吉菲斯，不能，绝对不能。"奇巴很焦急，他已经听到警车追上来的声音。警车可以穿过狭窄的巷道，在墙面上跳跃，他们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逃得掉。奇巴没有任何把握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能对付警察。
"我一定会在可以来的时候进去。"吉菲斯抿唇，嘴角扬起一个决绝的笑容。他抓着奇巴的手，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看着那栋叫作书店的大楼。他一定要进去，无论用什么办法！
"吉菲斯......"奇巴惊讶极了。
"我想读书。"吉菲斯吐出了答案，奇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吉菲斯带给他和汤巴士的那种感觉从何而来。吉菲斯像贵族，非常像，那些有着知识，有着地位的贵族，才会对学习非常执着。他们知道很多知识，创造了许多的技术，而把其他的人们视为无能者，将他们排挤出城市里。贫穷使许多的人失去学习的机会，而科学所拉开的差距，注定了人类自身的分化。
奇巴是游民，而吉菲斯则是贵族。
游民并非什么知识都没有，但是在脱离了学习之后，他们的知识落后得可怜。贵族可以凭借学习，也可以凭借技术，使自身更加优异，甚至掌控他人的生活，他们很先进，所以在游民面前，他们跟神一样高傲，不可一世。
游民憎恨贵族，同时也憎恨科学。他们离开了繁华的都市，来到被抛弃的旧城，贵族则为此更加得意，城市里不知何时，开始排斥游民的存在，游民出现在城市的街道上，会受到市民们的歧视和鄙弃，而警察根本以欺负他们为乐。
毫无所知的吉菲斯，竟然说他要读书。
"奇巴，"吉菲斯注意到奇巴略显苍白的脸色，握住了他的手，"我不可以读书吗？"
奇巴摇了摇头。他要怎么跟吉菲斯解释这个世界的差异？吉菲斯一定会问，为什么游民不可以读书？为什么游民不可以进入城市？不是不可以，是被要求不可以，因为城市是贵族们的世界。
"如果你觉得不可以，那就算了。"吉菲斯垂下头，一副沮丧的模样。
"不是不可以，吉菲斯，"奇巴艰难地说，"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吉菲斯眨了眨眼睛，目光再度锁定那栋大楼，"我一定要读书。"
为什么吉菲斯对读书这么执着？奇巴叹着气，带着吉菲斯再度开始了逃跑，他们穿过大街小巷，让警车无法跟踪他们的行迹。吉菲斯看着手中的蓝色药丸，渴望读书的心情越发的强烈。紧握着奇巴的手，吉菲斯迈开步，放纵地奔驰，紧跟着奇巴的脚步。
城市慢慢地远离了他们，旧城遥遥在望，吉菲斯慢慢地回头，久久地凝望着费尔城他已经无法看见的高楼。

第七章 塔特尔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