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特尔的少年——蛋蛋鼠

吉菲斯的手僵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年，简直无法相信！少年也是塔特尔的成员？怎么可能？塔特尔的成员怎么可能在这里，被当成实验材料？一股股的寒意从漫延至吉菲斯的全身，他冷得发抖。
"我被送来进行这场实验的时候，记忆已经被清除，可是我最终还是想起来了，虽然只有片段，"少年微微眨动眼睛，"可惜，我把我最重要的人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也许我不愿想起来，也许是因为他害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少年眼珠向上转动看着吉菲斯，"你应该也知道，塔特尔的监视者，最重要的只有他的搭档，偷盗者。"
吉菲斯茫然地听着，少年似乎想把自己的记忆一骨脑地说出来，但是吉菲斯只清楚他说的一件事。偷盗者背叛了监视者！偷盗者背叛了监视者！怎么会这样？他们是搭档，是朋友，是惟一的值得信赖的伙伴不是吗？吉菲斯捂住了嘴，止不住地双手颤抖。他不相信，奇巴不会背叛他，他也不会背叛奇巴！
"他现在应该还活着，或者死了，我也不知道。"少年喃喃地说，"不过我从未觉得他会背叛我，否则我也不会想起他了。"
"奇巴不会背叛我的。"吉菲斯深吸口气，镇定下来，"我相信他，他绝对不会背叛我！"
"哈哈哈哈，"少年大笑起来，"没错，但是这是个科技的时代，我都能像现在这样，他就不会被控制而背叛你？你真的太天真了--当然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少年突然瞪圆了双眼对着吉菲斯吼道，"快把我的水倒掉！你答应我的！"
"我会的！"吉菲斯扶住了瓶子，他突然感觉到不安，这么做少年真的会死，而且这里......这么机密，不会有其他的危险存在吗？吉菲斯的犹豫令少年惶恐不安，他转而开始哀求。
"快倒，求求你，我已经再也受不了这样活着，我宁愿死！"少年痛哭起来，"求你，动手！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也死了......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吉菲斯翻倒了瓶子，整个房间突然发出奇怪的声响，少年的头从瓶子里滚了出来，掉在地上，插在大脑上的管子也被碰掉。吉菲斯猛地捂住嘴，他感到胃在翻涌抽痛，恶心的感觉，想要呕吐的感觉，绞动心肺的痛苦，占满了他全部的神经，他跪倒在地，全身无力。
"喂，白痴，快走吧。"少年的头喘息着，"这里会爆炸。"他的声音尚未断，整个房间就发出了奇异的轰隆声，吉菲斯像被电触到一般，整个人跳了起来，他抱起奇巴，冲出了实验室。就在他刚刚冲到窗户边的时候，整栋大楼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从实验室开始，连锁的爆炸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吉菲斯和奇巴被强大的气流推向窗户，窗户因巨大的压力而粉碎，吉菲斯和奇巴一起飞出了大楼，沿着弧线向着地面砸去！
最后的秘密就是这个？吉菲斯在神志渐渐消失的时候明白了少年所说的一切。他很想知道这个实验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为什么塔特尔的监视者竟然会被当成实验材料？为什么偷盗者会背叛监视者？为什么为什么......无数的疑问在他的脑海里盘旋，那张偷来的磁片，还有他们的任务，就在他胸前的口袋里。可是一切都会结束，当他们的生命因为坠落而粉碎，一切的秘密，一切的毁灭，都将与他们再无任何关系。
奇巴在最后的几秒钟内醒了过来，他们即将砸向地面，而吉菲斯处于昏迷。作为塔特尔的偷盗者，奇巴知道各种逃生的办法，即使他必须死，他也不能让吉菲斯白白死去。一颗蓝色的药丸被强行塞进了吉菲斯的嘴里，另一颗则被奇巴吞下。
吉菲斯对这种药丸厌恶得要命，但是这却是惟一能够救他们的东西。
在全身骨骼硬撞向地面，生命悬于一线的时候，奇巴将吉菲斯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背自己的胸膛，保护了对他来说最关心也最重要的人。至于自己的生命，他根本没有去想过。
费尔城市中心发生的爆炸启动了整个城市的防卫系统，各个通路立刻被电网封锁，中心系统向全城城民发出了警告，要求所有的居民回到自己的房屋并且打开单户防卫系统。所有正在营运的商业中心在十数分钟之内完全关闭，拥有身份证明的居民可以通过特定的通道离开工作岗位。塔特尔的伪造身份证已经被系统锁死，不能再次使用。
尼格罗用长布条缠住了头上的伤口，幸存的队员从大楼的废墟处逃到了集合地点。头上受伤的队员和尼格罗一样做着包扎，手脚受伤甚至折断的则在蓝色药丸的功效中渐渐恢复。
"负责盗资料的搭档在哪里？"尼格罗问，没有人回答。他的目光扫过每个队员的脸，然后转过身体。没希望了--尼格罗咬着牙，负责13楼行动的小组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塔特尔的搭档从来都是同生死，同进退的，Ａ如果没有回来，Ｂ也等于宣告死亡。虽然这并非塔特尔的规定。
"队长，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少年问，他脸上带着绝望。整个费尔城都被封锁，他们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没有身份证明他们将得不到任何的支援，只会成为警察们的活靶。尼格罗从怀里摸出了一台小型仪器，仪器在沉寂了一会后，开始闪烁。
"你们想办法进入城里的地下管道，分散行动，离开费尔城，到旧城后我会联系你们。"尼格罗威严地说，"听着，能活一个是一个，不要白白送死！"
"那你呢？"少年们异口同声地问。
看着仪器上闪烁的光点，光点正在缓慢地移动。尼格罗惊喜万分，但他只是淡淡一笑，挥了挥手。"你们不用管我，我会自己逃生的。快走，早一分钟就多一分机会！"
队员们互看一眼，与自己的搭档一起，按小组分散离开。他们寻找着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往费尔城之外逃亡。尼格罗判断着光点的位置，从光点的移动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是被埋在大楼的废墟下面，而且掉进了下水管道。警车的响声呼啸而来，尼格罗再不逃走的话就再也别想逃了。他一翻身从交错的车道栏跳了下去，向着光点所在的位置，寻找入口。在大楼被炸之后，地下管道系统也出现了扭曲和喷发，尼格罗非常容易地找到了通道口，钻了进去。警车的声音就在他的头顶回响，短时间之内，他是安全的。
看了看手中的仪器，尼格罗深深地吸了口气。从爆炸开始时，他就一直在担心，担心那两个被困在13楼的孩子，有些事有些话，他想告诉他们，却没有机会。奇巴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疑问，尼格罗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但是时机不对，他就算有心要告诉他，奇巴也未必会相信。那样的爆炸中还能生存下来，真的是奇迹。尼格罗向着地下管道的深处走去，向着那一闪一闪的光点指示的位置接近。
手指上沾满了粘腻的血，吉菲斯的大脑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清醒。他的脚和手都摔断了，但是背部没有被撞击，在蓝色药丸的治愈力下，断了的骨头正迅速地接合。可是奇巴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承受了吉菲斯的重量，整个身体都砸在地面，如果不是蓝色药丸的急救作用，他早已经死了。奇巴仍然在昏迷中，整个身体软瘫在管道边，吉菲斯连碰都不敢碰他。只有一颗蓝色药丸是救不了奇巴的，最多只能延缓他的死亡。吉菲斯从怀里摸出了仅剩的一颗药丸--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东西，看到它就会觉得全身发毛，但是它的速效作用却是非常令人惊叹。30分钟之内，止血修复率达90％，再严重的伤，只要在之前服用药丸，就可以捡回一条命。但是这药丸对于大脑毫无用处，它无法修补被破坏的脑细胞，大脑如果受损，人就死定了。
吉菲斯把药丸含在嘴里，整个身体趴伏下来，唇瓣碰触到奇巴的时候，他全身一阵颤悚，因为肌肤碰触的而产生的兴奋愉悦感无法抗拒地涌了上来，眼泪也随之滴落。舌尖顶开奇巴紧闭的唇，吉菲斯将药丸送进了奇巴的嘴里，并逼迫他吞咽下去。奇巴毫无反应地顺应着吉菲斯的动作，除了微薄的呼吸外，一点生存的迹象也没有。吉菲斯将耳朵紧靠在奇巴的胸口，听到心脏缓慢地跳动声，他又惊又喜地捂住了嘴。
"神啊，求求你，不要让他死！"吉菲斯低声地哭泣着，无法控制的悲哀撕扯着他的心，同时也给予他坚强。触碰着怀里用奇巴的生命换来的两张磁片，吉菲斯又一次想起了那颗悲哀的头，那也算是活着吗？那样的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奇巴怒吼的声音在吉菲斯的耳边回响着："当你摆脱了贵族的操纵，你也就变成了贵族！"真的是这样的吗？吉菲斯消沉地垂下头，为什么会突然想去读书，为什么突然想去了解这个世界的科技，那种渴望，像火山爆发所喷涌的岩浆，滚烫而狂乱，克制不了，也不知道为何要克制。
如果......如果我真的弄懂了，是不是就会失去奇巴了？不，他不要！如果失去了奇巴，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吉菲斯恐惧地不敢再想下去。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看到奇巴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时，他就已经沉沦在那充满了真诚和期盼的目光中。他的逃避和小心，只是因为惶恐，惶恐于对一切的毫无所知。
"奇巴，奇巴......"吉菲斯吻着奇巴的唇，哀伤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奇巴的唇正慢慢地变得冰凉，吉菲斯的心整个乱了。他不要他死，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在所不惜！
碎石从一边跳了出来，跌落在地上，发出轻脆的声音。吉菲斯猛地一怔，条件反射地抓起了掉落一边的手枪，一个闪身躲到了石壁之后，手指紧紧地扣在板机上，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来的是什么人？"吉菲斯拚命地调整呼吸，他还没有开枪杀过人，一直都是奇巴在保护他，在抵抗着警察和警卫们的攻击，但是现在，是他保护奇巴的时候！
吉菲斯从石壁后迅速地探出身，在一眨眼的时间里瞄准了对手，但是他的对手是尼格罗。尼格罗的身手比吉菲斯更快，在吉菲斯瞄准他的瞬间他整个身体倒向地面，枪口同时瞄准了吉菲斯。
两人都没有开枪。在僵持了一秒钟后，吉菲斯小心翼翼地开口："尼格罗队长？"
"真的是你。"尼格罗松了口气，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收起枪，走向吉菲斯。吉菲斯的紧张仍然没有解除，枪口虽然指向了地面，手指却仍然紧紧扣在板机上。
"把手指松开，一不小心枪响了，我们都会被发现的。"尼格罗握住了吉菲斯的手，帮助他松开手指，吉菲斯全身发软，坐倒在地。尼格罗急忙扶住他。
"奇巴呢？"尼格罗问，他拍了拍吉菲斯的后背，顺着吉菲斯的目光看去，他看见了仍然瘫成一堆泥一般的奇巴。尼格罗跑到奇巴的面前，伸手探了一下奇巴的鼻息，呼地长出一口气。"他还活着。"尼格罗说，"真是万幸！你给他吃了药吗？"吉菲斯点了点头。
"他会活着吧？"吉菲斯轻声问，手指不停地发着抖。他害怕极了，害怕从尼格罗的口里听到他最担心的回答。
"他不会死的。只要警察不会发现我们在这里。"尼格罗皱了皱眉，"你给他吃了几颗药？"
"两颗，他自己吃了一颗，就在跌下来的时候，另外一颗我刚刚让他吞下去，但是我们手里没有更多的药了。"
"那药不能多吃，吃太多会让人变成废物。"尼格罗摸了摸吉菲斯的头，"你比我想象中冷静得多啊，差点我就以为只能看到你痛哭的模样了。"
吉菲斯猛地哭了出来。他怎么可能坚强得了？如果来的不是尼格罗而是警察，他根本就没法想象会是怎样的情景。如果不是奇巴还活着，他现在怎么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尼格罗揽住吉菲斯，抚摸着他的背，任由吉菲斯将满心的恐惧和不安发泄出来。奇巴的眼皮微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眼珠转动着，凝聚了焦点。尼格罗对吉菲斯示意，吉菲斯惊喜地扑了过去。奇巴看到吉菲斯的瞬间，眼里迸出喜悦的光，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别动，你的伤很重，我才喂了你一颗药。"吉菲斯按住了奇巴的胸口，低头在奇巴的唇上轻轻一吻。奇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而吉菲斯的脸上则飞起了红云。
"我看到甜蜜的情景了呢。"尼格罗走了过来，他微笑着，明显有些落寞。奇巴看到他的时候很是意外，立刻警惕起来。
"队长，"奇巴淡淡一笑，"真意外，我以为只有克利斯才会回来找我们。"
"你对我的敌意是因为他？"尼格罗蹲了下来，"那你怎么不问问，克利斯究竟去了哪里？"
"他去了哪里？"奇巴咬着牙问，"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尼格罗冷冷地回答，"他违反了组织的命令，你知道吧？"
奇巴挣扎着想爬起来，吉菲斯急忙压住他。在全身的骨骼没有长好之前如果乱动的话，伤势是治不好的。
"看来你知道呢。"尼格罗微微一笑，"要不要告诉我？我们可以交换些情报。"
"我不知道。"奇巴冷冷道，"克利斯被组织抓回去了？他们想对他怎样？"
"你说呢？"尼格罗低下头，在奇巴的耳边轻声道，"你应该是最清楚组织是怎么处置背叛者的，不是吗？"
"你究竟是谁？"奇巴忍无可忍，猛地抓住尼格罗的衣领，愤怒地大吼。吉菲斯一直静静地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适时地扶住了奇巴的身体。
"奇巴，别这么冲动，他不是坏人。"吉菲斯从背后抱着奇巴，着急地说，"如果他想害我们，就不需要再来找我们了！"
尼格罗有些惊讶地看了吉菲斯一眼。奇巴在吉菲斯的劝说下，终于松开了手。他的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
"你的搭档真的很纯真，"尼格罗淡淡一笑，"我蛮喜欢他的，把他让给我吧？"
"你去死！"奇巴挥出一拳，尼格罗立刻向旁边一闪。吉菲斯急忙用力，再度将奇巴死死抱住。奇巴疼得哀叫一声，转头瞪着吉菲斯。
"你轻点行不行？"
"那你不动好不好？"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吉菲斯的心情顿时慌乱，接触到奇巴的身体涌上奇怪的感觉，他急忙松手。奇巴的头向他靠了过来，四唇自然地碰触在一起，吉菲斯的力气突然间消失。
"和我永远在一起？"奇巴轻声问。
"嗯。"吉菲斯轻抵他的额头，"永远。"
尼格罗靠在墙上，看着他们，轻轻地出了口气，眼睛转向别处。
"克利斯，曾经是我的搭档。"
奇巴和吉菲斯同时怔住，一起回头看向尼格罗。奇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尼格罗是克利斯的搭档？那他们为什么从来不在一起？塔特尔的搭档从来没有分开一说，除非其中一方死亡。
"你说谎！"奇巴扶着吉菲斯站了起来。
"他忘记了我，永远的。"尼格罗不理会奇巴，慢慢说，"因为他的确认卡被毁掉了，在得到新的确认卡时，他必须丢掉过往的记忆，这是塔特尔的规定。他说他不会忘记我，即使失去了记忆，他也会记得我--但是他还是忘记了。"
吉菲斯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确认卡，确定它好好地躺在胸口的口袋里，他顿时松了口气。尼格罗的眼神像看着很遥远的地方，深遂如一汪泉水。
"现在克利斯在哪里？"奇巴问，挺直了身体。他身上的伤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我不知道，我只是被派来顶替他而已。不过，我知道他违背了组织的命令，做了不该做的事--你知道真相对不对？"尼格罗向着奇巴走过来，急切地问，"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