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小榛果 下——师小札

。。。

正在滔滔不绝，齐夫人看见儿子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心里顿生一股子气。

“谦子！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一点齐家长子的龙马精神吗？做事没有分寸，竟然和

一个野孩子浑在一起，你爸爸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齐谦抬头，微微耸耸肩膀，径直下楼。

齐夫人面色阴厉。

唐小榛呆呆地坐在木屋门前，抬头看那个象牙色贝壳串成的风铃，撅起嘴巴，两眼垂挂下来，一看便是没有精神。

“外公。。。哥哥。。。我想你们。。。”

老骥正在刻木头，听到唐小榛饱含思念的嘀咕，缓缓回头，只见那个卷毛头正恹恹地垫在膝盖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小团

。

“老骥。。。。现在是第几天了。。。。有没有到啊。”唐小榛开始掰手指头。

老骥放下木头娃娃，开口：“快了。”

“为什么要到四十五天？”唐小榛转头看老骥，“不是四十六天，四十七天？”

“因为再过四十五天就是她的生日，我要离开这里。”老骥平静地说。

“啊？！老骥？！你要去找她？”唐小榛跳到老骥身边，掐掐老骥的脸。

老骥睁眼很是严肃地看着唐小榛。

“她在哪里？！”唐小榛又狠狠地拍老骥的脸，他突然觉得老骥这张英挺严肃的脸很好玩。

“多嘴。”

。。。。。。。。。。。。。。

“老骥，你总是吞吞吐吐！”唐小榛斜起眼睛，用手抚平老骥的眉头，“不就是一个女人，为什么提起来总是那么伤感？

”

老骥又拿起木头娃娃，接着刻。

唐小榛凑过去，看着老骥雕刻的架势，那绝对是一个行家的架势，他的大拇指因长期雕刻这玩意指腹上有淡淡的一个凹陷

，指头上也浸染了木屑的灰黄色。

“她很漂亮。”唐小榛赞叹。

“卿林是最美的，她很爱笑，笑起来两颊有酒窝，她有一头特别长的头发，她有时候会发小脾气。。。但是发脾气也是很

可爱的。。。”老骥温柔地看着木头娃娃，慢慢用手摩挲那对明眸。

“那么喜欢人家，为什么不娶她？”唐小榛笑着问。

老骥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慢慢地说：“我只是个穷小子，怎么配得上卿林？”

“卿林不要你吗？”唐小榛试探地问。

老骥垂眸，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我配不上卿林。”

“卿林嫁给别人了？”唐小榛又问。

老骥点点头。

唐小榛摇摇食指：“要我说这个卿林 不一定会幸福，说不定她后悔着呢，放着老骥这么好的男人不要，老骥，你别泄气

，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老骥笑笑：“卿林不会后悔，她现在。。很幸福。”

唐小榛心里一酸，这酸是为老骥酸的，敢情只有老骥一个人守着一份虚空的天长地久，每日傻乎乎地在这里捕鱼，刻木头

娃娃。。。。

“老骥。。。你为什么会。。。”唐小榛摇了摇头，还是决定不问。

“什么？”

“嗯。。。你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想着和那些愚蠢贪婪的渔民一起做人口买卖。。。。”唐小榛越说越轻。

老骥轻笑：“因为我缺钱。”

“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唐小榛疑惑。

“自有用处。”老骥继续刻着那个木头娃娃。

唐小榛打了个哈欠，摸摸肚子。

“好饿。。。”

“不是刚吃过吗？”

“可是好饿。”

“已经没东西了。”

“骗人，我刚才往蟹笼里看了看，还有一只肥蟹。”

“你倒很机灵，今天运气好，多抓了一只。”老骥笑笑。

“老骥。。。老骥。。。”唐小榛伸手抓住老骥的衣角，流下口水。

老骥摇摇头：“明天吃罢。”

唐小榛气恼，起身直接走到蟹笼前，伸手去捞蟹，准备自己做给自己吃。

“啊！！！！！！！！！！！！！！！！！！！！！！！！！！！！！！！”

那只肥蟹的大螯死死钳住了唐小榛的手，唐小榛怎么甩也甩不下来。

老骥放下木头娃娃，起身帮唐小榛将蟹拉下来。

唐小榛的手指绽开血。

“好痛。”

下一秒，老骥轻轻握着唐小榛的手指放进嘴里吸吮。

唐小榛石化，他可以感觉老骥的嘴唇，带着粗糙的磨砺感，还有一股温热，在自己手指头上化开。

老骥吸吮了一会，又从桌子下拿出干净的白布条，撕成一条状，给唐小榛包好。

唐小榛看着自己的粗手指，十分沮丧，狠狠瞪了瞪那只肥蟹，垂头躺回床上。

不知多了多久，唐小榛闻到一股很浓的葱香味，慢慢睁眼一看，是一只红彤彤的蟹。

“啊！”唐小榛立刻起身，揉揉眼睛，那盘蟹很真实地摆在面前。

“你不是饿了吗？”老骥笑笑，“吃吧，吃完了明天再去抓。”

唐小榛感动地看看老骥，直接挂在他身上。

“老骥。。你人真好。。像我爸爸。。。”

老骥咳嗽一声：“我没有那么老。”

唐小榛使劲摇头：“要是真的是我爸爸就好了。”

老骥突然觉得这个垂挂在自己身上的孩子很可怜，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临睡前，老骥将窗户关好，将窗口那盆山茶端进来，用小水杯再浇灌一次。

“老骥，为什么这么宝贝它？”唐小榛脸颊上左右两条蟹黄，疑惑地看着老骥。

“卿林是最喜欢山茶的。”老骥笑笑。

“我说。。老骥，你真的别傻了！”唐小榛有些看不下去了，说得直接，“你这样很不值得，是傻，是愚蠢，你那个卿林

在过属于她的好日子，压根就不会想到你在这里傻乎乎的。。。。。

老骥垂眸，只是笑笑，笑得温和。

“多嘴。”

“我是为你感到不值得。”唐小榛瞪大眼睛。

“卿林。。。是最重要的。”老骥轻轻抚摸那山茶的花瓣，目光似水。

夜晚，下起了倾盆大雨，天空中闪过如火窜蛇般的雷花，唐小榛吓得卷毛竖起，突然感到脸上冰凉一阵，抬头一看，屋顶

竟然漏雨了。

“老骥，这里漏雨了。”唐小榛指指屋顶。

老骥抬头看看，那块斜着的木屋果然漏下雨。

“老骥，这个木屋会不会塌下来？”唐小榛抬头有些担忧。

老骥穿上雨衣，戴上雨帽，直接走出木屋，搬了一个木制阶梯，径直爬上阶梯。

“老骥，你当心点！”唐小榛从窗口探出脑袋，看见老骥正爬在木屋顶上，手持着修理工具，在捣鼓，在修整。

“进去！”老骥对探出窗口的唐小榛喊。

“老骥，你当心。。啊！！！！！！！！！”唐小榛还没说完，一个雷劈下来，差点劈在他的卷毛上。

“进去！”老骥喝斥。

唐小榛只好将脑袋缩进去，心里却忐忑不安，怕这个雷声，这个大雨，这个木屋顶。。。。老骥在上面真是危险。。。

过了很久，老骥才进来，抬头看看那木屋，伸手试探。。。没有漏水了。

“啊！老骥，你的脸！”唐小榛发现老骥的脸上有道血痕。

“嗯？”老骥完全没有发现。

唐小榛起身，拿了块毛巾给老骥擦脸。

老骥蹙眉，觉得有些痛。

“痛吗？”

“还行。”

这下，老骥的脸颊上又多了一条小疤痕，老骥的身上的疤痕已经榛荆满目了。。。

“老骥，你身上怎么这么多疤？”

老骥不说话。

“你该不会是一个杀人无数，挟着血海深仇的。。。”唐小榛咧嘴笑起来，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小说，电视剧里的情节。

老骥回头笑了笑，这个笑容有些魅惑，那个小刀疤在英挺的鼻子上，还时不时地渗出点血珠，唐小榛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的确杀过人。”

“啊？”唐小榛一下子面色如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老骥。。。你可真会配合气氛。。。表情

和真的似的。。。哈哈哈。。。诶。。”

“谁骗你了？”

。。。。。。。。。。。。。。。。。。。。。。。。。。。。。。。

在齐谦为唐小榛失踪的事情弄得身心憔悴之际，罗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罗泰弟离家出走了。

那日，罗夫人亲自端着牛奶敲开儿子的门，发现里面乱七八糟，衣柜，书柜，模型柜。。。。。。

书桌上有一封信。

“DEAR MON：

我爱齐哥哥！没有齐哥哥，我也不想在这里了！我将为我可爱的爱情斗争！ＯＨ，YEAH~

罗夫人大惊，几乎当场晕过去，后来一检查，发现罗泰弟拿走的有一条水晶色的睡衣，一本《西方爱情诗集》，一个宾利

车模型。。。。。。。。。一些超级华而不实的东西。。。。唯独没有带钱。。。。。

立刻派遣保镖，下手，联络寻人公司。。。。翻腾了整整一个月，还是没找到罗泰弟的影子。

罗夫人一病不起。

“夫人，好歹吃一点。”菲佣端着粥来。

罗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退身。

房间里很静，夫人掉下眼泪，她慢慢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欣赏自己美丽的面容，然后打开一个小抽屉，拿出一直镀金的

玫瑰小盒子，用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拿起一张陈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不满三个月的婴儿，很小的一团蜷缩在摇篮里，眼睛，鼻子，嘴巴全看不出模样。。。。。。

“难道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为什么。。。连小泰弟也不在了。。。”罗夫人低头哭出来。

罗夫人不禁想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月亮，有些森然，她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宝宝，还是咬

咬牙，决定放弃他，她偷偷将他仍在一个垃圾箱边，她甚至可以听见那呜咽的声音，像一只最可怜最卑微的小生物。。。

。。她回头看了看，终于还是咬牙离开。

48.第四十五天

唐小榛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有两个张着血盆大口，满面狰狞的大怪兽将自己从齐谦身边劫持走。

“哥哥！”唐小榛弹起身子大嚷。

周围乌黑一片，没有齐谦，没有自己常睡的那张大床。。。只有。。

老骥正坐在床沿，两眼如深潭一样看着唐小榛。

“啊！老骥！你做什么？！”唐小榛脖子，额头湿漉漉的，猛然看见老骥，心一提。

“做噩梦了？”老骥笑笑，伸手将唐小榛湿漉漉的卷毛扒开，柔声问道。

唐小榛深深吸了口气，弱弱地说：“老骥，你干嘛偷看我睡觉？”

老骥用手指指自己的嘴角，莞尔的样子：“你边睡边流口水。”

唐小榛扁扁嘴，瞟瞟老骥，哼了哼。

“又在喊你哥哥了，你这么想他吗？”

唐小榛转了转眼睛，想到齐谦又是面露伤感，下巴搁在膝头上。

“我好想哥哥。”

老骥看看窗外的月亮，低低地说：“差不多了，等到日子来临就带你回去。”

“老骥，你说的日子。。。。”唐小榛试探。

“是卿林的生日。”

“你要送她礼物？”唐小榛来了精神，好奇心上窜。

老骥点点头，垂眸看膝头，唐小榛这才发现老骥的膝头上搁着一个未完工的木头娃娃，他和平素一样，一刻不停地刻着木

头娃娃，神态，表情一模一样的，永远不停手，永远不嫌多。

“又在刻了？”唐小榛打了个哈欠。

老骥闻声紧紧攥住手中的木头娃娃，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摩挲着，那木头娃娃的表情沿着老骥指腹的纹理渐渐清晰起来。

唐小榛又躺下，哈欠连天，擦擦眼角的湿润又是闭眼睡过去。

老骥又转头看看唐小榛，心想这个孩子的睡颜真是漂亮，静谧，以至于刚刚自己忍不住偷吻了他一下。。。也许这个孩子

和卿林太像了，又也许只是被他此刻的可爱表情吸引，那白白嫩嫩的肌肤，那微微撅起的唇。。。。

齐谦躺在沙发上，他的唐小榛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了，他派人去找，一点音讯也无，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浮现那圆圆

的呵呵的笑脸。

他的小榛子去哪里了？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就这样不见了？

齐夫人眼睁睁看着儿子一日比一日憔悴颓废，心里气得要命，在生气之余也暗自担心，担心的是儿子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真的对那个小毛头上心了？真的真的爱上男人了？

“妈。”齐谦睁开眼睛，有些疲倦地笑笑，“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

齐夫人一怔，随即轻咳一下便走进来。

“谦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野孩子，你真的什么都不顾了？！”齐夫人掏出手帕，

用怕尖抹泪。

“妈，我仔细想过了。”齐谦看着母亲。

“嗯？”齐夫人泪光闪烁。

“这次小榛回来后，我会和他在一起，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齐夫人如堕冰窖。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搬出去住。”齐谦双手枕着头，笑笑，笑容中有疲倦和任性的成分，这个笑容齐夫人已经很久没

有看过了。

“什么？！”

“就是这样。”齐谦拉过外衣合上自己的脸，又睡过去。

终于一个冷风凛冽的清晨，唐小榛正流着口水熟睡，嘴里呢喃着哥哥的时候，被一只大手推醒。

“我。。还要再睡。”

“起来。”

老骥拉起唐小榛，唐小榛垂着脑袋，口水嗒嗒流下来，滴在老骥的手背上。

“起来。”老骥捏捏唐小榛的脸。

“什么。。。事？我还要再。。。睡。。睡觉。。。”

“我们要走了。”

“啊？”唐小榛瞬间惊醒，猛烈揉着眼睛，发现眼前一个不同寻常的老骥。

是的，老骥正穿着一件呢子外衣，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和一副大眼镜。

“老骥，你怎么这个打扮？”

“我们走吧。”

“啊？”

“日子已经到了，你已经陪我四十五天了，你可以回去了，回到你哥哥的身边，你不是很想他吗？”老骥的眼睛藏在墨镜

后，唐小榛看见不见他是喜是悲。

“啊！”唐小榛站起来，卷毛全部竖起，和电击过一样，“老骥！我可以回去了？！真的？！”

老骥点点头：“我不骗你，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反悔。”

唐小榛立刻下床，洗脸刷牙，套上衣服，照镜子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老骥正俯身在床边拿东西，老骥打开那只床下的盒子

，翻开掏出小盒子，再拿出钱，还有一些私人藏品，最后看看抽屉里那整齐摆放的一堆木头娃娃，伸手拿出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