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时刻————柳玄烨

      「阁下有要事找我？」雷伊不解，眼中浮现出疑惑。在他的印象中的奥斯总是温吞懦雅，倒是不曾看过他为任何事著急过。

      「你……在无限森林的事我听路米说了，你明天会去吗？」说完还有点踌躇不安的看著雷伊。

      听到奥斯的问题，雷伊心中释然。还以为是甚麽事情，原来是这件事。

      「这个，其实我还未决定。」

      「不要去，好不好？跟恶魔扯上关系不会有好结果的。」奥斯紧紧抓住雷伊的手，关切地道。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惹麻烦，但那恶魔记得我的声音。如果我明天没有出现，不晓得会发生甚麽事。」淡然地把自己的忧虑说出，却见奥斯的神情更紧张。

      「那我跟你去。」眼中有著不容反驳的坚决。

      「这万万不可，奥斯阁下在天界地位超然，假如你有一个万一，我可担待不起。」反握奥斯的手，顿了一会，雷伊又道：「奥斯阁下，我的问题会自己解决的。」意思即是他不希望奥斯插手这事。

      「雷伊……」奥斯的怜惜地看著雷伊，似乎还想说些甚麽。

      他为什麽不让自己关心他？都一百年了，难道当年的事真的对他造成了无可挽救的创伤？眼看他不信任别人，包括自己，孤单地过了一百年，自己却甚麽都无法做，他就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总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对任何人都爱理不理的，就好像一切於他都没所谓。

      然而，他知道的，雷伊不过是在用漠然的态度来掩饰他当年的伤痛。

      他在天界的地位再高也没有用，他竟然只能站在一旁看著一个受伤的天使独自舔伤口，却帮不上任何忙。

      「奥斯阁下，如果没有事，我还要去育甫园。」雷伊打断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讨厌奥斯用这种眼神来看他，总是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

      第二章

      结果，雷伊还是去了无限森林。

      才刚踏进去几步，一只恶魔便闪到自己的面前，差点吓了雷伊一跳。

      「我等你好久了，怎麽现在才来？」语气中有著明显的责难。

      雷全身戒备，向後跃开一步，以保持一定的距离。

      看见他的举动，恶魔失笑。

      「你不必这样防著我吧。」依然是那率真无邪的笑容。

      「你想怎样？」不想再跟他瞎扯，雷伊直接问。

      「你看四周的环境多美，来，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天。」语毕就欲拉起雷伊的手。

      挥开他伸过来的手，雷伊只觉得莫名其妙，便怒道：「你到底想怎样？要打就打，不必拐弯抹角！我的耐心有限。」

      「打？我没想过和你打，我只是想跟你看看风景，谈谈天而已。」对於雷伊的说话他显然有点摸不著头脑。

      他记得昨天约他来时没有提过一个「打」字，怎麽他今天一来就喊打的？

      见恶魔满脸疑云，一时间，雷伊不晓得该作甚麽反应才好。

      「天使和恶魔是天敌，你约我聊天？你疯了吗？」雷伊不敢松懈，他完全不明白眼前的恶魔究竟在打甚麽鬼主意。

      「天界有规定，天使不能和恶魔聊天的吗？」活像是一番心意被糟蹋了，恶魔委屈地瞅著雷伊。

      「那倒没有。」因为这是絶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天使和恶魔一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谈天？这是怎样的一番光境？他连想都不敢想。

      「那不就可以了吗？」乘雷伊不注意，拉起他的手便欲往森林深处走去。

      「我自己会走。」反射性甩开他的手，还是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呿，你防得真紧，对了，我还未作自我介绍，我叫迪恩，你呢？」扁扁嘴，迪恩又笑著道。

      「雷……」欲语还休，因为他不知道眼前名为迪恩的可爱恶魔到底能不能信任。

      他是天使，他是恶魔，他俩相遇没有一场恶斗已经让人难以想像，现在还要自报姓名？

      这个险他应该冒吗？

      「是雷伊吗？」迪恩忽然开口，他的话让雷伊的心几乎漏跳一拍。

      「你怎麽……」会知道？雷伊狐疑的视线投向迪恩。

      「猜的。」迪恩吐吐舌头，向雷伊扮了个鬼脸。

      之前那个小天使向雷伊喊了个雷字，那时自己已经肯定他的名字中有一个雷字。然後看到他一身的银白，他虽然对天界没有认识，但是某些人物他都有耳闻过，以他那一身的法力，还有那把独一无二而又清雅甜美的声音，大概也猜到他到底是谁了。

      引导者．雷伊，在天界中能与他匹敌的没有多少个，那一身银白色，只露半张脸的容貌是他的特徵，几乎整个魔界都有他的传闻。那为什麽自己一开始跟踪他的时候他没有发现？算了，这种小事就不用想了。

      没让他再有拒绝的馀地，迪恩扯了他的衣袖便跑。

      ◇◆◇

      回到天界的雷伊，还真是莫名其妙极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到现在他还觉得不可思议。

      真是难以置信，他竟然和一只恶魔聊了一整天。他倒是不怎麽记得和迪恩谈了些甚麽，因为很多时候都只他在说，自己在听。

      他会说说魔界的情况，那儿的恶魔怎麽样，他甚麽都说，但总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光是天使和恶魔在没有对战的情况下和平地过了一天，不论是在天界还是魔界，这絶对是史无前例的情况。

      他还约自己明天再去无限森林。

      相处了一天，迪恩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意图，那麽，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甚麽呢？

      他不认为那些残暴的恶魔会突然良心发现，想和天使做朋友，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第一次踏入无限森林时差点就被恶魔杀死的情况。

      恶魔是絶对不能信任的。

      「雷伊。」

      听到有人喊他，雷伊转过头，是奥斯。

      「奥斯阁下。」欠身行礼，抬头便见奥斯满眼担忧。

      「你没事吧，雷伊？」奥斯确实很担心雷伊今天赴约的情况，害他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等雷伊回来。「赢了？输了？对战怎麽样？你有没有受伤？」

      连珠炮式的询问让雷伊一时反应不来，也不知该答他哪一条问题先好。

      见雷伊沉默，奥斯以为他吃了败仗，也不等雷伊回答，又道：「输了没关系，最重要是你回来了，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见奥斯在自己身上左摸摸右碰碰的，雷伊只得伸手制止奥斯的双手。

      「我没事。」

      「那你今天怎样？」脸上的焦急仍未褪去。

      「没有……」

      「没有甚麽？」见雷伊欲言又止，奥斯只得追问。

      雷伊这下真的不晓得要如何说明，毕竟天使和恶魔见面没动手已有不妥，更何况是聊了一整天。

      犹豫了一会，雷伊还是决定真接说。

      「没有动手，我和他没有对战，只是聊天而已。」

      然後他就见奥斯用不敢相信的表情来看他。

      这也难怪，就算是发生在当事人身上，自己是亲身经历过，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自然就不能怪奥斯现在的奇怪眼神。

      「雷伊，你确定他真的是恶魔吗？」岂有恶魔遇了天使还邀天使和他閒谈的？

      「肯定。他穿的是一身黑沉的衣服，和我们穿的素白色刚好相反，还有他额上的纹身，是只有恶魔才会拥有的标记。」

      「这怎麽可能……」奥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看过他的翅膀，跟我们的构造不一样，不是羽毛来的，是一层皮肤；而且那黑色，比起一般恶魔还要深的多。」

      「是恶魔，而且是一只不简单的恶魔。」沉思了一会，奥斯喃喃地道。

      如果只是一只普通的恶魔，他也不用烦了，雷伊心忖。恶魔的魔力强弱可以从他们翅膀的颜色得知，颜色愈深，就表示力量愈强，正因为知道他不好惹，雷伊才三番四次容忍他对自己的无礼。

      而且，迪恩似乎无意和他交手。天使爱好和平，是从来都不会主动挑起战事的，除非要还击恶魔的挑衅，否则都不会出手。

      「他叫我明天再去无限森林。」叹了口气，他其实是非常不想去的。

      「你会去吗？」奥斯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麽快就完结。

      那恶魔既然约雷伊一次，却不是为了杀掉他，那麽便会有下一次，除非那恶魔厌倦了这种游戏。

      「我能不去吗？他已经得知我的名字了。」耸耸肩，不知道明天他会耍甚麽把戏。

      「他叫甚麽名字？」在魔界中竟然会有这样的恶魔？

      「他说他叫迪恩。」

      迪恩？难道是他？不，不可能的，但是如果真是他，他又为什麽要这样做呢？

      奥斯面色一沉，不欲让雷伊看出端儿。「看来你得要陪他玩下去了，也许他现在是没有伤害你的冲动，但也要务必小心。」既然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还好那恶魔暂时对雷伊没有威胁性，不然早就伤雷伊了，何必要这样拐弯抹角。

      「我知道。」

      ◇◆◇

      「雷伊，你看，这种植物只有在无限森林中才能生存。」

      「这种生物只会寄居在无限森林的树木中，你看，可爱吗？」

      「够了！你今天约我来，还是只想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吗？」一来到森林的时候又被迪恩抓住，和昨天一样，只是聊天，雷伊快忍受不了这种情况。

      他是天使，他是恶魔，难道他没有自觉的吗？

      「是呀，不行吗？你就只想跟我打，却不想和我聊天吗？」看他一脸愤怒，迪恩实在不明白雷伊生气的理由。

      「你到底想怎样？若你只想找人陪，便去找你的同类，不要来烦我！」他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忙，虽然他是不喜欢做，但又不能委托他人，因为就只有他才做得来。

      「可是，我就只想雷伊你陪我。」迪恩嗫嚅道。

      「你说甚麽？」气在心头，加上他说的声音太小，雷伊听不真切。

      「我说，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雷伊被他的说话吓得差点吐血。「你疯了呀！我是天使，光是我和你坐在这儿没来一场大战已经很不得了，你还说这种话？」这小子是存心想气死他，那他便省下不少功夫了。

      「不行吗？我不可以这样想吗？」

      「当然不行。」和他说话简直是残虐自己的脑筋。

      「为什麽不能？」他只是想和雷伊在一起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能吗？

      「因为我是天使，你是恶魔呀。」这种事还要问，他脑筋会不会真的有问题？

      「就只是因为我是恶魔，我是天使？如果我不是恶魔，或者你和我一样是恶魔，那你是不是就可以天天陪著我？」

      雷伊沉默了，他听得出迪恩话中的意思，只是他不明白，不明白何以迪恩会对自己执著如斯。

      良久，他才开口道：「也许机会会大一点吧。」但絶对不会是像现在那样。

      「机会大一点……吗？」迪恩望著雷伊，一副受伤了的表情。

      「雷伊，明天你来，好不好？」迪恩询问著雷伊。

      雷伊睁大眼睛，显然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在问他吗？这只恶魔何时开始和他说起礼节来？他不是一开始就只会威胁他，叫他一定要来的吗？

      雷伊没有回答，就只是呆在那儿，以奇怪的神情望著迪恩。

      见雷伊不答，迪恩多少有点失望。他怕了自己吗？是他在初次见面时就欺人太甚了吗？

      想著想著，迪恩拉下了脸，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雷伊看到他这样，让他後悔的说话脱口而出，「我明天工作完，看看有没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