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后+番外——河马凉

他依然每天去邮筒里取信、回到局里分信、再出门送信，好像也看不出来和以前有什麽区别。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手还没好利索，所以骑不了自行车。局里上司难得的体贴了一回员工，竟然特别给了他补助，让他可以坐公交车去送信，不过条件是：春节期间他值班。为此，李维夕还颇感动了好一段日子。

其实春节加班也没什麽不好，只不过一般人都急着回家过年罢了。李维夕的老家在乡下，本身回去就很不方便，所以他打算今年干脆就不回去了。反正年假的时候上班，国家规定还可以拿到三倍的工资，正好把前一段时间住院病假扣掉的钱补回来。

一个人过年是没什麽意思，但是小邮差还是想给自己买点什麽。在商场里挤了半天，看见羽绒服商家趁着最後年关将至，把积压产品让利大减价。他有点心动。但是不巧，剩下的货品都是断码。不是太大就是忒小，好不容易翻出来一件稍稍大了点还能穿的，结果还又是个墨绿色的。我这辈子注定得穿绿的，他感叹着付了钱。

陈曦听沈霄把他和小邮差之间的事讲完，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由愤怒变为狂乐。笑得口水都几乎溅在了眼前的菜单上，害得沈霄狠狠瞪他，却不好在高雅的用餐场所发作。

硬是忍着可能被口水呛到的危险，陈大医师顺了半天的气才平静下来。鼻孔因为气流穿梭的原故，飞速地一吸一阖，嘴唇抖了好久才对着沈霄问：“他的内裤上真有个大苹果？”

“我等你给我点正经的建议呢！你怎麽竟注意这个？”陈曦恨不得冲上去掐住那人的脖子。

“你把他上了以後还反咬一口，那小子也当真啦？”陈曦笑得更是夸张，前仰後合：“你真缺德……哈哈……”

“对！我是缺德！听你上次在电话里说他那个样子，我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所以才跑来问你，可有你这麽帮朋友想办法的嘛！”沈霄脸红脖子粗地问：“我现在该怎麽办？”

“那你到底想怎麽样呢？和好、甩掉、还是就这麽吊着？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你想怎麽样？”陈曦忍着笑把菜单丢在桌子上，转身向waiter说：“麻烦请给我一杯水，谢谢。”那位女侍应和他的眼神相遇，立刻红着脸低下头转身跑开去取水。

沈霄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嗨嗨嗨！我和你说话呢，别去招惹女人了，你个gay免得耽误了人家。”

陈曦在覆盖着餐布的桌子下用脚狠狠地踢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脸上的风雅依旧，微笑着接过女孩用双手递过来的杯子说：“谢谢。”

沈霄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陈大医师挑了挑眉毛，终於不再取笑向自己倾诉的好友，笑着问：“你当初为什麽特别留意那个笨邮差？”沈霄点了一支烟，紧锁着眉头开始回忆，这个问题好像很难，他一直想却又找不到答案。

“那我们换个问题好了，当你知道他不是gay时，你除了想立刻掩盖自己的过错以外，还有没有其它的感觉？”

“有！”这回沈霄回答得挺快：“心里有一点点的遗憾，挺可爱一男孩，怎麽就不是个同性恋呢？”

“虽然你的表达很有问题，但是我明白了，你有点喜欢小邮差了”陈曦总结。

“别用一副医生给病人下诊断的口气给我说话，我这辈子还没爱过什麽人呢！”

“这种东西是不受我们控制的。就比如说，你从心里暗示自己要爱你妈、爱你爸、甚至逼着自己喜欢你哥和继母，你有成功过吗？”

“废话！”

“这不就成了！所以你对小邮差抱有好感，这个不受自己的控制，要不怎麽一心想着怎样把人家弄上你的床呢。”

“他笨成那样！我还会喜欢他？”沈霄反驳。

“你就是喜欢他笨”陈曦说。

沈霄不说话了，转头看着窗外洒满夕阳的天。沈默了好一会，叹了口气：“反正也来不及了，那笨蛋现在见了我不羞愤得自杀才怪。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没办法挽回了。”

“你这个人就是太容易放弃，什麽事情都不去主动争取。以前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别跟我提以前，再提我和你急！”

“好！不说以前，就上次小邮差被你哥打了，你只会对人家说‘如果是沈天，我没有办法’这种话，还不是我和李维夕谈了谈，笨小子才跟你和好的？”陈曦批评沈霄。“你就一句话，到底想不想和那小邮差进行下去？”

沈霄把手里的烟头掐灭，抬头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数次帮助过自己的男人，说：“想”。

“这不就成了！为了表示感谢我，今天你买单。”陈曦站起来取过外套，向店外走去。

“你想去哪儿？”沈霄问。

“到他单位找人，验证一下那个笨蛋的内裤上是不是有个大苹果，顺便把他彻底扳弯了送给你。这事你不用管了，明天等我电话。”

沈霄想，陈曦这人次次不按招出牌，但是事情每次在他的干预下都能出现转机。可惜我不是个0，他这麽照顾我，要不是跟着他，这辈子绝对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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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曦把车停到小邮局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快下班的时间。这个城市的冬天天黑得很早，他下了车，看见李维夕拿着张报纸在小心翼翼地糊窗户。简陋的值班室破旧的木质窗上，不知为什麽有一块玻璃是碎的。李维夕糊得很认真，用透明胶带一层一层往折了四折的报纸边上补。直到把所有的缝隙全部堵严，他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屋。

笨蛋的神情很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後的男人，不一会又夹着个大包低着脑袋出来整备锁门回家，可一转身，看见陈曦站在他旁边微笑着看自己。

“陈、陈医生，你怎麽来、来了？”李维夕很吃惊地问，自己上次的糗事被医生知道，还背着他偷偷从医院跑掉。今天见人家亲自找上门来，小邮差不免有一点紧张，说话也开始结巴。

“来看看你病好了没有，还有就是问问你，我前一段日子在医院那麽照顾你，你给我点什麽作为报答？”陈曦坏坏地笑，表情很危险。

“这个，这个嘛……要不改天我请你吃饭？”小邮差开始在心里盘算，到底是请医生到外面去吃还是叫到家里他自己做一些菜。去外面不显得小气，但是太花钱了，而且医生经常出入饭店。还是让他到家里来吧，节约一点，大不了我去超市买点贵一些的材料好了。最近路口那家“家乐”的河虾好像在减价……

没等李维夕考虑完，忽然感到一双手把自己猛地一推，跌进屋里，胳膊下今天早上刚买的新羽绒服也掉在了地上。正在心疼衣服，又听见门被“哢嗒”一声锁住了。现在的屋里，就只有陈医生和他。

由於刚才是想下班回家，所以房子里的灯是关着的。黑乎乎地看不清陈医生的表情，但是感觉他好像在笑。李维夕有点害怕了……再笨，他经过上回那次，也多多少少知道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做那种事的。

“陈医生、陈、陈曦你、你到底想做什麽……啊！……”

12

“陈医生、陈、陈曦你、你到底想做什麽……啊！……”

李维夕被逼到墙角，两只手本能的摸索，想找个护身的家夥。可是很遗憾，值班室一件具有杀伤力的东西都没有，黑暗中他只够到了一本厚厚的书。

陈曦把他死死地摁在墙角，一边优雅的笑着，一边撕他的衣服。小邮差拼了命地反抗，拿手里的书使劲往对方的脸上砸。陈曦有点意外，没料到李维夕会这麽挣扎，英俊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几下。本来没打算太粗鲁，但是现在干脆还是──算了吧。

“刺啦！”李维夕的外套破了个大口子，陈曦就势把笨蛋的毛衣往上捋，李维夕的脑袋被蒙在衣服里“呜呜呜”地直叫。把他的衣服扒到一半，胳膊还未完全脱出时再打个结，往下压住，小邮差此时的姿势完全变成了任人宰割的样子。陈曦腾出一只手，开始脱他的裤子。

李维夕的腰想要摆脱开陈曦的手，不停地扭动，两条腿毫无用处地蹬着。陈曦想：这回我知道沈霄为什麽会对这个小邮差产生兴趣了。他这副样子，谁看见了都想欺负。

当李维夕感觉到凉风像一只流氓的大手触摸到自己的大腿时──他绝望了。但是陈曦却没有在继续侵犯他，只是叹了口气，用很失望的口气说：“没有苹果嘛！”然後松开手。

李维夕觉得自己做了场荒诞的梦，但情景却历历在目，令人心悸。混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看着去开灯的男人，不明白为什麽会遭受如此的待遇。

“你刚才拿什麽砸我？”陈曦的脸上有块瘀青，皱着眉头问。

李维夕缩在墙角，喘着气摇头。

陈曦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书：“厉害！《挪威的森林》，真有品位，你能看懂麽？”

李维夕又摇摇头。

陈曦走过来，往他身边一坐，看着小邮差惊恐交加的可怜相开口：“我刚才是吓唬你，别怕。”

李维夕望着一向对自己很好的医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沈霄说，那天是你引诱他，对吧？”陈曦摸着自己的脸说。

李维夕不吭声。

“刚才你引诱我了吗？”陈曦又问。

李维夕摇头，不明白陈曦到底想表达什麽。

“这不就对了！知道你笨，所以我才给你现场示范一下。一个男人如果把另外一个人压在身下，你觉得是谁的错？”

小邮差发出“啊~”的声音表示自己明白了，用手指着陈曦，可就是说不清楚。

“你就说是上面那个的错，还是下面那个的错。”

“上面！”李维夕答。

“所以什麽你引诱他，全是他骗你的，你不是喝醉了吗，他怎麽编都行！”陈曦对自己的讲解方式颇为满意：“这事根本不怪你，懂麽！是他喜欢你。”

这一刻，李维夕背了多日的包袱忽然就变轻了。他轻轻叹口气：原来自己没那麽龌龊，至少“勾引一个男人”，这个罪名不成立。不过怎麽还是觉得怪怪的，有哪儿不对劲。哦，对了！陈医生刚才最後一句说了什麽？沈霄喜欢我！！！

“我们都是男的！”李维夕喊。

“那就是同性恋呗。”陈曦轻松地解释。

“我不是。”

“先别这麽快下结论，我给你科学地分析一下。”

“嗯”

“你有女朋友吗？”

“以、以前有。”

“为什麽分手？”

“她、她说我背负不了一个男人的责任。买不起房子、挣不了大钱……”李维夕垂着脑袋，神情很沮丧。

“这不就得了。还有，你那天早上看见沈霄的裸体有什麽反应？”

“我……”

“会不好意思是吧?”

李维夕终於不摇头了，开始点头。

“成！你有做gay的潜质。”

“为什麽？”

“你想啊~一般男的看见男的，女的看见女的，怎麽可能不好意思？”

陈曦的分析好像有那麽点根据，但是又少了些道理；似乎欠缺了那麽点逻辑，但却颇有说服力。李维夕有点糊涂了，难道说，原来，我还是不正常！他苦着脸想。不过不知道为什麽，今天晚上经过陈曦的“好意”提醒，他竟然觉得心情比前一段时间轻松了。那些压抑、沈闷、无助、混乱，全淡了……也许是因为有人愿意与他分担、与他交谈的缘故。这种事，一个人憋在心里，想不明白，特别难受。

观察着小邮差的表情变化，陈曦开导他：“在还没发生那件事以前，你讨厌沈霄麽？”见李维夕低着头不吭声，继续说：“估计也不会吧，他对你挺好。先把其它的放在一边，只要是和自己喜欢的人，而且也喜欢自己的人有了更深的关系，其实也没什麽……”

李维夕抬起头，看着陈曦。英俊的男人此时微微侧着脸，清亮的眸子温润透光，一片坦诚之态。他摆出一副最最严肃，最最诚恳地神情，希望笨蛋能被自己打动。

小邮差忽然指着陈曦笑了，笑得特别开心。你有见过一个帅哥肿着半边脸，一个鼻孔滴滴答答开始滴鼻血，还要坚持含情脉脉地、自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地望着你麽？

“啊~我流鼻血了！”陈曦终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小邮差你刚才出手怎麽那麽重！”他捂着鼻子抱怨。

李维夕从值班室的床头拿了卫生纸递给陈曦。“是你刚才想那个、那个我的。”

“我的脸呐~~~~~~你以为自己是谁呀，笨得要死，只有沈霄个疯子才会看上你！！！”

沈霄在家里冒着腾腾热气的浴缸里猛地打了个喷嚏，他纳闷：水不凉呀？

13

大年初一的傍晚，古老的城市出乎意料的冷清。李维夕高高兴兴的穿着那件大了一码的墨绿色羽绒服，手里拎着超市里抢购来的便宜鸡蛋，缩着脑袋站在路边等公交车回家。

一辆黑色的轿车呼啸而来，猛然停下。他在还搞清楚状况，便被拉进了车里。窄小的空间内，沈霄盯着他的神情令他很害怕，难道这就是电影里反复上演的经典桥段──绑架？但是有绑架他人的时候，让公司里的老司机给自己开车的麽？

“对不起”沈霄憋了半天，表情很是可怖，完全不像是道歉的样子说：“上次的事，是我错了”内心的挣扎可想而知，他不是不想道歉，而是不好意思为了那件事认错。

李维夕大喊：“沈霄，你王八蛋！我的鸡蛋全碎啦~~~”

忽然之间，一双温润的唇贴了上来，李维夕愣了。不止李维夕，老郭也差点把车亲到前面那辆桑塔纳的屁股上去。小邮差用力推沈霄，男人没有太过分。抬起身，顺手接过他悬半空拿着的装满鸡蛋的塑料袋：“明天再买一袋好了，不要生气。”

可能我并不讨厌他，可能我没打算不理他，可能我还会和他来往，可能我以後也有可能会发展下去……但是，为什麽我现在会在这里──沈霄的家！李维夕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厅，确认这里是沈霄的另一个家，他父亲与他继母所在的那个家。

穿着白色上衣的佣人从餐厅里进进出出，好像上足发条的木偶，忙碌而沈默。李维夕不安地坐在沙发边边上，两只手紧长得不知道放在那里会比较妥当，不停地搓着，他安慰自己：沈霄的家人肯定不在，要不他带我来这里干什麽？

凑到坐在自己身边剥橙子的沈霄身边，压低声音小心地问：“喂~~~沈霄，我们为什麽要来这儿呢……”

沈霄很认真地把橙子上的经络一点点全部剥离，熟练地分成一瓣一瓣的，然後取出鲜亮的肉瓤，放进李维夕张着的正在提问的嘴巴里。小邮差只好放弃问题，先嚼桔子。果肉的汁液很凉，带着丝丝甜意，李维夕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刚吃完，准备开口再问，嘴里却又被沈霄既温柔又不可拒绝地塞进一瓣果肉。笨蛋没有机会开口，一直努力的吃吃吃。好不容易吃完了整整一个大橙子，沈霄又剥好了另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