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看到邵明,神色一变:“他……是你男朋友?”这不可能。
楼语舒轻轻一笑:“对,李先生你有意见吗?”
李岩淡笑:“我能有什么意见?说正事,关于寒氏股份的事,寒先生想跟楼小姐你好好谈谈,不知……”
“我没兴趣。”楼语舒打断他,冷冷地说,“你回去告诉我那位表哥,股份是我外公留给我的,我不会转让给任何人,特别是他!”
李岩赔笑:“楼小姐也是生意人,这笔帐应该算得很清楚。三千万,比你每年拿股利合算得多。”
“我当然会算。”楼语舒轻笑,“说不定等会那两位表姐又会来求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姨妈一死,我手上的股会变得那么重要。可是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三千万,我只要心里舒坦。”
“那么,你怎么才会舒坦?”
楼语舒仰起脸,望着那张严谨不苟的脸,在自己火辣辣的目光注视下,依旧平静如常,不起一丝波澜。她心里一沉,忿恨地开口:“你回去告诉寒旭,就算他亲自来求我也没用,因为我已经决定把股份无条件送给他,我新一任的男友。”
李岩神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你没听清楚吗?”楼语舒指着一旁神色木然的邵明,“我要送给他!”
李岩轻轻一笑:“他不是寒氏的股东,你如果要转让给他,必须通过半数以上股东的同意。你能办到吗?”
“我办不到,但我两位表姐能办到。我想任何跟你们作对的事,她们都乐于去做。”
“语舒,别闹了。”李岩正色,“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请叫我楼小姐,我跟你不熟,李先生。”楼语舒冷冷地瞥他一眼,开车离开。
李岩在原地呆立了几分钟,匆忙拨通了寒旭的电话。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息,楼语舒呆坐了几分钟,拿起一罐啤酒,猛地打开,罐子上方跃起几粒啤酒沫子。她狠狠灌了几口,轻轻一笑,神色凄楚:“爱上一个同性恋者,我是不是很失败?明知道不可能,却还在奢望。明知道他对他死心塌地,却不甘心……”
邵明默然地直视着前方,没有说话。
“干嘛跟你说这些。”楼语舒自嘲地笑笑,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邵明侧目望着她,忽然开口:“股份的事,你说的算不算数?”
楼语舒微微一愣,继而轻笑:“看来你并不傻嘛。算数,我会把股份转让给你,不过一切都要按程序来,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越快越好。”
楼语舒瞥了他一眼:“你很急吗?不过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大善人,我转让给你必定是有条件的。”
邵明轻轻一笑:“什么条件都无所谓,你之所以找上我,想必在你眼里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吧。”
“你很聪明。”楼语舒轻笑,“我已经知道你现在是寒旭的新宠。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要你把刚才那个家伙从寒旭身边踢走。”
邵明淡淡一笑,侧过脸去,神情模糊不清。
新立的墓碑前,寒旭一身黑色西服,轻轻地将手中的菊花摆上去。照片上那一张熟悉的脸,在此刻显得异常端庄肃静。记忆里,她总是严厉苛刻,不停要求,很少有温情慈祥的一面。
小时候,他总是想,只要自己努力做到最好,就一定能令她真心接受。可是随着年龄增大,他越来越觉得一切只是自欺欺人。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改变一个事实,他只是被领养,没有血缘关系的他永远不会被认可,不管他为此做出过多大的努力和代价。
现在她走了,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也随之扑灭。
天阴沉沉的,阳光显得低柔无力。寒旭立在碑前,目光阴郁。
早已设好的遗嘱里竟然只字未提他的名字,所有遗产所有股份,部分归入寒氏姐妹的名下,部分捐赠给慈善机构,却没有为他留下一丝一毫。
如果不是他事先让李岩买通那个见证律师,从他手上拿来遗嘱,也许,他将在寒氏姐妹嘲弄下变成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他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目光如火。
他伸手指着照片上的人,咬牙切齿:“我一直敬你,做着一个儿子所做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逼我,你要逼死我!寒氏有我,才有今天,现在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要你好好看着,看着我怎么将寒氏全部夺过来!”
他愤然转身离开公墓地,李岩早在车旁等候。
“寒先生……”
寒旭摆手,淡淡地吩咐:“回公司,通知叶律师也过去。”
寒氏总经理办公室里,气氛异常僵冷。寒纪、寒玲姐妹面色沉郁,咄咄逼人。寒旭则悠然地坐在舒适的转椅上,双手交叠放于膝上,面上带着清冷的笑意。
叶律师扫视了一下这几个人的表情,开口说:“因为病势突然,寒董事长生前没有立下任何遗嘱,她名下的股份和遗产将由她的三个子女继承。”
“三个子女?”寒玲冷笑一声,“我妈就生了我们姐妹两个,他算什么东西?”
一旁的李岩神色一变,冷声警告:“寒小姐,请你注意措词。”
寒旭轻轻一笑,迎上姐妹俩犀利的目光。
“根据《继承法》第十条规定, 遗产继承第一顺序是配偶、子女、父母。其中所说的子女,包括婚生子女、非婚生子女、养子女和有扶养关系的继子女。因此,寒先生也是第一顺序的遗产继承人,享有和两位寒女士均分遗产的权利。”
“他凭什么?”寒玲跳了起来,指着寒旭大骂,“这个人阴阳怪气,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他凭什么跟我们争遗产?”
叶律师淡淡地说:“这是法律规定的,法院也会这么判。不过最好不要闹到法庭去,不然这事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成为八卦杂志的头条。对贵公司内部稳定不利,对寒女士也未必有利。”
“威胁我?”寒玲冷笑,“我妈为什么会走得那么突然?这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会告他!”
寒旭眉头一蹙,冷眼瞥了她一下,神色阴郁。
李岩冷笑:“在没有证据之前,寒小姐的这番话,也可以称之为诬陷。”
“寒玲,你跟我出来。”寒纪冷冷地朝寒旭瞥了一眼,“失陪一下!”两人转身离开办公室。
寒旭站起身,伸手忽的拉开窗帘,办公室一下子明朗起来。他伫立在窗前,面色阴沉。
“楼语舒真要把股份转让给他人?”
李岩点头:“看她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她已经在着手办这事了。”
“可笑!”寒旭冷笑,“这群没有脑子的蠢女人!”
“寒先生,我们现在……”
“不管她转让给谁,你都给我想办法买下来。如果让她们姐妹捷足先登,占有过半股份,我想她们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代我的位置,我不会那么便宜她们的。”
李岩犹豫了一下,开口:“寒先生,你知道楼语舒想要把股份送给谁吗?”
“谁?”寒旭问。
“邵明。”
“他?”寒旭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真是可笑之极,这个女人她到底想玩什么?”
李岩若有所思:“我再去劝劝她。”
“不!”寒旭轻轻一笑,“你就顺着她意,让她转让。她转让了股权,就不必让我们再在她身上花心思。至于邵明,他比那个女人容易控制得多。”
15.轻生
“哥哥,起来,我们去跑步!”邵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邵末一身运动服精神抖擞地站在身边,一时有些恍惚。
邵末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从沙发上拖起来,推他到卫生间洗漱换衣,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拉出门。正是早上六七点的时候,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迎着风,有一种温暖和惬意。
兄妹俩沿着小区足足跑了四五圈,才停下来。邵末回头,看到邵明双手扶膝,弯腰大口喘息,面色惨白。她心里微微一颤,走过去,抚上他的肩膀:“哥,你没事吧?”
邵明朝她尽力一笑,汗水顺着脸颊滚落:“没事,好久没有跑步,现在真没用。”
邵末神色一黯,眼角润湿。她低头沉默片刻,扬起脸时已经变成了灿烂的笑容:“哥,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小区中心有一片碧绿的草坪,邵明瘫坐在上面,双腿发软,没有一点力气。他捋起T恤的袖子,看到上面扎满的针孔,凄然一笑,无望地垂下头去。
一个足球滚到脚边,邵明一愣,回头看到几个小男孩正朝这边跑来。
“踢过来,快点踢过来!”他们朝着邵明喊。
邵明迟疑了一下,站起身,右脚在足球上轻轻一点,双腿瞬间有些颤栗。
“快点,快点啊!”
他抬起头,浮云停滞,天空苍茫一片。他奋力将球踢了出去,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身体重重地扑倒在地。他倒在草坪上,鼻尖是浓烈的青草和泥土气味,瞬间有一丝窒息的感觉。
他的身体轻轻抽搐着,不能自己。
“哥!”邵末拿着两杯豆浆跑过来,看到他倒在地上,慌忙上前扶住他,神色紧张,“哥,你怎么了?”
邵明面色苍白,他轻轻摇头:“没什么,不小心摔倒了。”
邵末细心地帮他摘掉发丝上缠绕的一抹草屑,她坐下来,递过去一杯热乎乎的豆浆,淡淡一笑:“今天你表现不错,这个是奖励你的。”
邵明接过来,掌心有温热的感觉。
“再奖励你一个冷笑话吧,”她吸吸鼻子,尽力笑得自然,“有一天小明走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脚很酸!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邵明问。
“因为小明踩到柠檬了!”邵末笑了笑,眼角带着一丝哀伤,“在我很伤心很难过的时候,有一个人给我讲了一大堆冷笑话,笑得我肚子都疼。忽然觉得一切苦难都会过去,只要哥你还在身边,我就会觉得希望还在。”
邵明淡笑:“那个人是谁?他很厉害啊。下次你带他来我家玩。”
“好,他就住在附近,很方便。也许,他还能跟哥你一起打篮球,他也是一个很喜欢篮球的男生。”
“好。”邵明依然笑着,眉头舒展,“这次估分不错,我想你应该能进理想中的大学。以后你就是大人了,要学会独立。哪怕我不在,你也要好好的。”
邵末侧目,望着他强颜欢笑的样子,鼻子一酸,黯然点头:“我答应你,一定会,一定会的。”
邵明掀开豆浆盒盖,闻到浓郁的豆香,胃里忽然抽搐般地难受,有呕吐的欲|望。他为了不让邵末看出来,忍着恶心,不动声色地把豆浆一口口喝完。
手机忽然响起,邵明看到来电,望了一眼身边的邵末,找个借口走远接听。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寒旭在电话里语气平静,“关于股份的事,你有什么条件?”
邵明轻轻一笑:“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我确实有条件,不过这对你而言似乎并不难。”
“明天,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具体谈一下。”
“随你。”邵明挂断电话,轻轻一笑。这一切,终究还是要结束了。
西湖边上的某一家咖啡厅,风格简约亲民,内敛不张扬,格局灯光都恰当好处,舒适温馨。
邵明进门的时候,一眼看到靠窗而坐的寒旭。他穿着深色西服,侧目凝视着窗外的湖景,目光清冷深邃。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回头看到邵明,唇角微微扬起,笑意正浓。
“坐。”轻瞥了一下对方漠然的神色,他淡然一笑,问,“你喝什么?”
邵明在他面前坐下,目光直直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帮你拿主意?”寒旭翻看单子,朝一旁耐心等候的服务生笑了笑,“再帮我拿一杯蓝山,谢谢。”
“天气很好,挺适合出游。”寒旭试图找些轻松容易介入的话题来避免气氛的尴尬,但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邵明依旧没有开口。
“你想怎么样?”寒旭瞥着他,语气有些冰冷,“说吧。”
“三千万。”
“什么?”寒旭不由提高了声音,有些吃惊地望着他。
“三千万,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吧。”
寒旭冷笑:“确实,不过我觉得你不值,我没必要花那么多钱。”他拿出手机,打开一个录音文件,一阵嘈杂后,传出一个愤怒的声音——给你公司财务打电话,拿五百万来赎你,不然就撕票!
“如果你现在还妄想以这个来威胁我的话,那你就错了。”邵明平静地不为所动,“况且,你如果要告我早就告了,不会等到现在。”
寒旭轻笑:“我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来不把你放在眼里,向来只有我来掌控主动,轮不到别人,更别说是你。”
“看来我们今天没什么好谈的了。”
邵明起身欲走,寒旭伸手一拦:“等一下,你先坐下。”
“三千万,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如果你不愿意,我想我们都不必再浪费时间。”
寒旭冷冷看着他:“你忽然开口要这么多钱,到底为了什么?”
邵明轻笑:“我没必要告诉你。”
“好,”寒旭沉默片刻,开口,“我答应你的条件。”他打电话通知李岩,不出半个小时,李岩拿着笔记本和文件夹匆匆赶来。
“这是协议。”李岩气息还未匀,便把文件放在邵明面前,“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字。”
寒旭开出支票,交给邵明,淡淡一笑:“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邵明看着手上的支票,轻轻一笑,心底却泛起一阵悲戚。他将支票捏在手心,神色淡然地动笔签字。
从咖啡厅出来,李岩早早地在前面开了车门,寒旭回头,看到独自走在后面的邵明,轻轻一笑:“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邵明木然地走着,没有理睬。
李岩有些不满:“这是什么态度?”
“好倔的脾气,”寒旭轻笑,“不过我喜欢。”
李岩检查刚才签好的文件,看到其中一份署名还是空白,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让他签完?”
“都签完了,今晚我还有什么借口去找他?”寒旭轻轻一笑,望着邵明渐渐走远的背影,心底生出一丝久违的欲|望,身体也开始有些焦躁,“先回公司开会,晚上我再去找他好好叙旧。”
李岩望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异样。
晚上七点,车子在楼下停罢,寒旭整了整衣领,推开车门出去。
“寒先生,还是我跟你一起上去。”李岩有些不放心。
“不必,你在车里等我。”寒旭淡淡地吩咐,进了大楼。这是老式住房,并没有安装电梯,寒旭走上五楼时,气息有些微喘。他的手捂向胸口,心脏处传来的阵阵隐痛,令他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