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一卷 神相——细雪

作者:细雪  录入:01-19

“少宫主,不是我忤逆您,主子交代的事儿是当务之急,这个尸身也没什么来头,您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正事儿上要紧,现在您急需要的是创出神相的名头!”

颐中孚脸上微怒,自小被宠惯了的他虽说对下人和气,少爷脾气确实有的,不由得拍了拍桌子。

于兴赶忙跪倒在地,乓乓乓磕了三个响头,又道:“小人逾越,请少宫主责罚,但有句话小人不得不说。任务做砸了,主子不会动您,宫主也不会难为您,但我们这些下属,恐怕一家老小都要赔上性命,小人冒死请少宫主收起玩儿性,务要节外生枝。”

颐中孚见于兴一脸恳切,想起他年少丧父的遭遇,不由叹了口气:“是我儿戏了,你先起来吧。”说着扶起了于兴,“昨日大哥送了些老参来,你去领两根,明日派人给你母亲送去。”

“谢少宫主关心。”

于兴施礼离去,颐中孚只觉得一阵晕眩,又靠坐在了檀木椅上。

道童立刻从身上拿出一枚药丸,熟练的扭揉成几个小丸,端来清水服侍着颐中孚服下,而后捡了兰蕙丢在博山香炉里,只垂手站在一旁。

颐中孚静了一会儿,对道童道:“延寿,我去歇会儿,你抽空把前几日二哥送的鱼翅、燕窝都带上,给南平哪儿送去。”

被叫做延寿的道童像是自己得了赏一般喜笑颜开道:“爷,您真挂着平姐儿。”

颐中孚药效所致困意袭来,便起身在平寿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走进内室,斜倒在软床之上,似有似无的回道:“自家骨血,记挂本是应该的。”

“不是我说,平姐儿哪么多同宗中也就爷还认她这个姑姑,这几年不是您处处关照、维护,宫中哪儿还能有平姐儿的立足之地?您最近接了上旨,来南京办事儿,怕平姐儿在京城(北京)受气还特意把她接到了南京来,可见您对她是真的好,延寿斗胆求您和宫主提提……”延寿见自家的爷鼾声渐起,无奈的摇头笑了,帮着睡熟之人褪去了衣衫,整好被角,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颐中孚听到关门之声,鼾声渐熄,微微睁开眼睛,自语道:“南平的婚事儿岂是我能管的?”

第二章 相乞 (一)

“咣、咣、咣”,随着由远而近的更声,一盏殆尽的红烛灯,劈劈啪啪的闪了几下灯花。

延寿一个机灵醒来,见灯火要灭,赶忙取了新的换上,对趴在案上昏昏欲睡的主子爷道:“爷,子时的更都打过了,于兴仍是未回,不是探不出东西同跑了吧!”

话音未落便见于兴挑了门帘进来,他刀子一般的眼神送延寿脖颈一划儿过,躬身对着颐中孚行礼:“夏远封几日未出府门,安插在夏府的探子只知昨日他从正门迎了一人,两人一直待到亥时三刻还未出来。”

颐中孚正欲与周公道别,便听延寿抢白道:“你的那些手下都是吃干饭的!这么点事儿都探不到?”

于兴直起身子,手指指着延寿,大怒道:“你!”

“你什么你,不知道今日就是十五?姓夏的有什么动作你们至今未知,难道要爷在众人面前出丑你才甘心?我就知你对爷不满,想取而代之,也不去照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兴伸手揪住延寿的脖领子,拽到身前:“你!你!你又算什么东西!”

延寿不曾想于兴真敢动手,一时惊叫:“在爷面前你怎能这么无理!”

“行了!”颐中孚终被那声犹如杀鸡的嘶叫唤了个清醒,抖抖压皱了的袍子:“子时都过了,你们不睡我可是要休息了!”

于兴放开手,见延寿跌退了几步不再上来纠缠,便施礼离开。

延寿抻了抻脖领子,上前帮开始胡乱抻拉衣袍的主子更衣,满脸不悦:“我说,他就是想让爷明日出丑才不尽心探查的!”

颐中孚略显不耐:“有完没完?”

延寿见了主子给了脸色,马上低了嗓子,小声道:“奴才知错!可今日要如何是好?”延寿正要接过自家爷的袍子,不想颐中孚右手一抖,一件衣衫顿时铺开,整个遮到了延寿的头上,颐中孚道:“闭嘴、睡觉!”

延寿从袍子中挣扎出了个脑袋,问道:“爷是有了主意?”

“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焦急不如养足精神。”放下此话,颐神相便美美的睡了去。

南京城二月十五的街面上,卯时未到,便见得家家都点了灯火,开了房门,出了人来。

他们多是三五一群、七八一伙的议论着今日之事纷纷往同一个方向而去。只是刚到这儿便自发的分成了两派。

一伙断定今日夏远封必定能砸了相馆的招牌,带着不败的战绩如意而归;一伙坚信颐中孚定然能测出所以,让夏远封铩羽而归。其中竟有几人甚至为了争个高下大打出手,引起一片喧哗。好在这相馆乃设玄机,外面纵使来了百万雄师,也绝不会吵醒睡梦中的颐中孚。只可惜,外来百万雄师不能,内有一个延寿却是够了的,这不,昏昏不醒的颐中孚正如同木偶一般被几名小童摆弄的穿上道袍、束起发髻、贴上胡子、额头上还黏上两道皱纹而自身却毫无醒意。而延寿只用了一声犀利尖叫:“卯时四刻!”便轻而易举的唤起了自家主子爷。

辰时已到,相馆大门缓缓开启。

颐中孚带着淡然的笑容、目光炯炯的走出相馆,远远的就见着夏远封陪着一紫衣男子招摇而来。

夏远封瞧着颐中孚,讥讽道:“神相,多日不见怎显得憔悴了?是为今日担心?”

对于夏远封的挑衅,颐中孚平静道:“短短一面之缘夏大人却还记得清楚,未免过于上心。”

夏远封不以为意,只道:“今日我占据您的一卦,可否?”

“这儿……”颐中孚故作为难之态,“一月中两卦都送于一人,恐众人多有不满。”

所谓众人却是已经小声议论开来:“就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也不能总是霸着神相之卦吧!”

“仗势欺人呢!”

“如此就不讲理了!”

夏远封圆目一瞪,顿时一片宁静,他上前几步贴近颐中孚道:“怎是送于一人?上次你明明是替马姓尸身测字,今日为我朋友相面,怎能算是一人?”

颐中孚微微一叹,妥协道:“今日为您朋友相面,从此以后您便要把卦让与他人,如此可好?”

夏远封一副成竹在胸之态坦然道:“好,只要你今日算的准,不被我砸招牌!”

颐中孚一笑,请了紫衣男子上前,问道:“不知阁下今日欲算什么?”

夏远封抢白道:“不算其他,只要你测出他是干什么的即可!”

颐中孚道:“如此那便不用测了。”

“哦?你测不出!”夏远封身后立时闪出几人,大有开砸的劲儿头。

“非也,”颐中孚傲然道:“此事看面相即可,无需测字卜卦。”

夏远封不依不饶道:“上次你却是卜卦不是吗?”

“那日尸身死后多日,面相禁毁,只有测字卜卦,今日这位……”颐中孚摆出一副两人相提并论有辱今日之人的姿态,引得夏远封颇为不满:“你且说来就是,哪有那么多废话!”

颐中孚仔细端看,紫衣男子面目英朗、目光锐利,器宇轩昂,一身华贵长衫尽显的出脱的潇洒风流,“您身披紫霞、光色照人、颇有将相之气,想来出身不低。”

“哼哼!”夏远封还未等颐中孚说完,便上来挽袖往颐中孚胸口一推,“错了!”

转而抬手挥起冲着颐中孚面上就要落下,却被紫衣男子拦了下来,直直道:“让他说完。”

颐中孚退了两步,按了按胸口,极力压制了怒火,继续道:“只是您运程多劫,幼年家中突变,竟是出入了一次鬼门关,来去一趟便被饿鬼锁缠,面相上平平添了两道饿纹,此生恐是难成将相,然而却依旧可统帅万人,不知贫道说得可对?”

紫衣男子愣了愣神,面色凝重的后退了两步,对这颐中孚深深一拜,“先生、神相!”

夏远封拉了拉紫衣男子,却被男子挥手丢去,对颐中孚道:“先生,在下正是这京城(南京)内丐帮帮主黄浅。”

颐中孚赶忙还礼:“原是黄帮主,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在下原不知神相真有神通,听信朋友之言便料想您同那些走江湖的相士一样,是靠运气和些许的小聪明骗人钱财的骗子,实在是多有得罪,请您不要怪罪。”

黄浅此话说得明里恭维,表明自己是被夏远封哄骗过来,如今信了。实际上却透出质疑,颐中孚也是听了明白,为了证明自己不所谓的骗子便谦逊道:“帮主,今日能见到您这位当世英雄,亦是贫道三生有幸,焉能说是得罪。再者,你我相见虽是有缘,若非他人之力,以您的身份纵然是不会来我这儿小小的相馆,或许还没了这层机缘,贫道应该感谢您这位朋友才是。”

黄浅低头一笑,拱手道:“神相过谦,既是有缘不知能否为在下测上一字?”

颐中孚微微垂首:“请出字。”

“在下请先生测一‘家’字,即算今生有无缘份再见离失的亲人。”

颐中孚面露难色,半晌方道:“帮主,这‘家’字……恐不吉。”

黄浅道:“说吧,不怕的,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这家字,去点为冢,意为古墓。古即为年代久远,也可拆分为十口。且您名讳为浅,浅即谐音为潜,您亲人应为水葬。由此可见这十人以亡且水葬于一处,年代久远。”

黄浅眉头紧锁自语道:“我家有十人已死?”

颐中孚捋了捋美髯,“非也、非也。贫道以说,这家字去头上一点方为冢,即家中之主未算于此中。”

黄浅忙问:“那我父亲他是否尚在人间?”

“帮主节哀,”颐中孚躬身一礼,漠然道:“这一家之主并非与这十人同死而已,但亦是亡了。因墓字为古之详解,草木之下为人一十一。您家中遇难应为一十一人。而以您面相,您出生之时族中亲属应有十三四人。”

夏远封忙接道:“黄浅在世上真的有亲人了?”

“应有亲人还在世上,但却不是您家之人。”

黄浅急问:“此话怎讲?”

“家即同宗之族,若您有姊妹却是嫁人,则此人便不能作数,此卦也是算不出的。因此您家中十三四人,我只知十二人。”

黄浅听完,脸上露出些许希望:“姐姐们或许还活着……”

黄浅手下忙道:“如此,劳烦神相在于一卦!”

“今日一卦已出,且难再算。”

黄浅深深一叹,“罢了,此番已是感激不尽。”说完对颐中孚又是深深一拜,转而抱拳道:“他日有用得上我黄浅的,只要您说一声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颐中孚微微还礼,转身而去。

相馆之门缓缓关上,馆内之人只听得颐中孚大叫:“夏远封老子不灭了你就不姓朱!”

第二章 相乞(二)

“爷,您忘了,现在您姓颐,确实不姓朱!”延寿好心提醒道却换来一阵夹枪带棒的穷追猛打。

颐中孚玩笑的追了几圈,身上粘上了一层薄汗,可怜的胡子、皱纹便拧在了一处,很是难受,停下来,用热水敷下,对着延寿道:“立刻去传于兴,让他带着信符过来!”

“是!”延寿答应着飞似的跑了出去。

不多时,于兴便来了,颐中孚未等于兴行礼便厉声道: “交出信符交,从今以后你便和暗宫再无纠葛!”

于兴微微一惊,立即恢复了平常神色,镇静道:“属下不懂。”

颐中孚略寒着脸道:“你久居南京负责消息、暗庄,却连丐帮帮主都不认识?”

于兴是知道黄浅从侧门潜入了夏府,他怀了心思并未禀告,如今被这么问起,为了不露出心虚之态便愤然道:“当日和夏远封进入夏府的确实不是黄浅!今日我在暗中见了,便把他的来处写于了丝绢之上,是延寿未交予您!”

颐中孚脸上挂着千古不变的微笑,眼中却带着煞人的寒气:“如此你便不是交出信符了,留下性命吧,我保你家眷不死!”说完抛下一颗药丸在于兴面前。

于兴不接,眼睛直直的盯着颐中孚,“少宫主!我不惧死,却要死个明白!”

“你在南京潜伏多年,也是认识黄浅的,怎能不知他的身份?时间紧迫、办事不利我可饶恕,如今敌人之子却是在你面前多年你竟不知明,如此后知后觉我岂能留你!”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却真不知黄浅的身世?”

“却是不知!”

“黄观你可曾听说过!”

于兴一愣,“黄观!”

“黄观之子黄之谦!”

一听黄之谦三字,于兴顿觉全身无力,瘫软在地。这三个字于兴是再熟悉不过了。将近二十年前,他丧父后被宫主收养,交与义父教授武功,几年后接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跟着义父销毁一切有关黄观的记录。

当年黄观连中三元,以状元之名深受朱允文的重用,被派到杭州募兵。而在京城危难之时,黄观毅然返京。在到安庆后闻听京城沦陷,永乐登基,便投江自尽。而他的妻子更是先他带了儿女和亲属共计十三人在淮清桥上投了江,一家人终归江中团圆,而其中便有年仅十岁的黄之谦。

于兴的义父也是忠义之人,为黄观一家人集体尽忠殉国的情怀深深触动,竟是瞒着宫主私自留下了一副黄观的画像,让于兴偷偷埋于院中,每年黄观忌日便悄悄取出,上香祭拜。

十年后,这个画像不知怎么被如今的颐中孚翻了出来大肆宣扬,害得他如同生父的义父被宫主乱棍击毙,从此两人便结下了仇怨,如今又是因自己为发觉黄浅便是黄观之子,若说是真的失察谁人能信?自己这条性命本是宫主给的,如今换归宫主也是无妨的,想到此,他毅然决然的捡了药丸,整个的吞下。

颐中孚神色缓和了些道:“药效还要一刻才能发作,你可有遗言要留下?”

于兴想想自己亦是将死之人,便道:“当年你是为何要加害于我义父。”

颐中孚呆了呆,片刻放道:“那时不过是八、九岁的顽童,和兄弟一起嬉闹,九弟(瞻垍)跑入你们院中,我去寻找,却见他摔在地上,破了膝盖,肿了腿,正对个小坑满嘴咒骂,我正巧看到这坑下有一盒角,便找人挖开了,却不知里面盒子中藏的是黄观的画像。正巧寻人的都到了,见九弟一身血迹赶忙报告了宫主,画像之事随着捅了出去。其实着画像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只是当时刚巧有人借建文帝之名挑了些事儿,引得宫主不满,她便觉得存此画像是对建文遗臣的敬仰,对主上的背叛,因此杀鸡敬候罢了。也算是你义父干得不巧,藏画之时,干吗不挖深一些,若再深些,便无事了。”

“原是如此?”于兴心中惆怅,却也解了多年对颐中孚的怨恨,想到当日皆因自己一时偷懒挖土不深而害死义父便更加觉得自己是该死之人了,心中剩下的些许疑团明了便死也无憾,因此双手乘上信符,跪地道:“属下失职,但不知少宫主初次得见黄浅怎就知道他是黄之谦?难道您真有神相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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