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静了,静的古怪。
只有窗外绵绵不绝的“沙沙——”雨声,再无其他声响。没有人声,没有虫吟,甚至没有丁点轻微的因人活动的轻响。
“没有婢女么?”我奇怪地问了句。
段秋凉微微回头。从她背后只能看到一个隐约不清的笑意,“大概不在这里吧?”
她指着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那就是你的房间了,我就在茶室里,你有事可以来找我。”说完,踩着“咚——咚——”的脚步,消失在长廊上。
我进了屋子,我没有点灯。背靠在门上,房间一片漆黑,只有我轻微的呼吸声。黑暗,让我觉得安全。这时才发现,手掌竟然渗出一层薄薄的细密汗珠。那种压迫力……到底是……
那种空洞可怕的感觉。
我不能不让自己去怀疑。
段秋凉。
但是此时,我已经退无可退。
我没有理由逃走,一切只不过是我对危险的预知感。我不可能凭这个去告诉段重锦。
如果她真的有问题,我更加不能走。
不管怎样,我都要保护他……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
幽深的走廊只有尽头才点了一盏白烛,火光明灭闪烁,显得阴森诡异。
我拉开茶室的木门,看见段秋凉半卧在蒲团上,姿态妖娆。
“你来了?”她没有抬头,只是很有兴致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竹笼,“来这里。”
我走到她对面坐下,才发现,她手中的笼中养着一只色彩绚烂的蓝色蝴蝶。
“很漂亮吧?”她淡淡说着,嘴角含着一贯的笑意。
那时候,我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之前的一切危险感都只是错觉而已。这个女人太变化无端,仿佛流水,随意改变着形态,捉摸不定。
“嗯。”
只是,下一刻,她把蝴蝶从笼中取出来。
微微扬了下巴,对我说,“知道美丽的本质是什么吗?”
但是她并不期待我的回答。
“是诱惑。”她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一直以来清雅和无害的神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残忍和邪恶。
一只巨大的狼蛛从她袖口爬出来,几乎一眨眼已经将毛耸耸的前爪对准了毫无抵抗之力的蝴蝶。段秋凉放开手指。刹那,蝴蝶脆弱的身体发出了碎裂的脆响。
我震惊。忘记了言语。沉默看着它美丽的身体被撕裂,一寸寸吞入狼蛛锋利的口齿中。
“邪恶,堕落和罪恶的本质,就是接受诱惑,去吃掉美。吃掉只应该看的东西。”
她轻掩朱唇,带着愉悦的笑意,如是说道。巨大的狼蛛在她纤细的指间爬行。
第四十章 华莲血印
“你……”袖口中,手已经紧紧握住判官笔,“到底是谁?”
“是谁?重要吗?”她依旧笑着看我,没有丝毫为我周身所散发出的凌烈杀气所影响。
“你想做什么?”
仿佛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在担心我会对重华山庄不利?真是个傻孩子呢。真是,愚蠢。”
“什么意思?”此刻杀手的本性流露,我神色冰冷如铁,垂下的发丝因内力的游走而无风自动。
“别那么着急,”段秋凉责备得看了我一眼,“听了我后面的话,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你若想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整个段氏的主人,他们,不过是我豢养起来的玩物而已……”她说着,抬手让狼蛛爬回袖口,“就像这只蜘蛛一样。”
“开什么玩笑……”
段秋凉没有理睬我,挂着诡异的笑容继续说,“当年,我碰到段非墨时他只是一个落魄的初入江湖的小子,没有背景没有家世没有武功,比一般的地痞小混混强不了哪去。但是他遇到了我,他似乎是把我当成了神,央求我,帮助他。于是,我给了他旁人所羡煞的一切,绝世的武功,雄厚的家底,让他建立起如此一个庞大的家族。但是,作为条件,他们段氏一族永远臣服于我,永远不能反抗我的意志。他那时伏在我的脚下,像狗一样乖巧温顺,对我言听计从。不过,等到他站在万人之上时,他却开始后悔了,不甘了。人总是这样,贪婪,无厌,不知满足,不知回报……”
段秋凉忽然靠近我,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他最终还是违抗了我……收养了你……”
我厌恶地打开她的手,冷冷盯着她,“什么意思?”
“你不觉的奇怪吗?你与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对你那么好?你以为这世上真的存在所谓的真情吗?别傻了。”
段秋凉眼睛微微眯起来,像一条毒蛇,“他只是利用你罢了。血咒会一代代传递下去。段非墨死后,血咒会继承到他下一代身上。但是,他把本应该应验在段重锦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了你身上。而且,因为是转嫁,你所承受的痛苦要比段重锦承受得强得多。”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冷了下去。霎那间,脑中一片空白。
“你……不要在这里发疯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这样说着,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一切只是这个疯女人在湖边乱在!但是,声音却抑制不住得颤抖。
“你明明就知道,自己手臂上不是有一个血印吗?和段非墨手臂上的一样。别自欺欺人了,颜广寒。”她带着嘲笑说。
愤怒和恐慌夺走了理智,我不顾一切出招,强大的内力一瞬间将整间屋子的门窗震碎。
但是,就在判官笔触碰到她衣服的一瞬间,全身的神经仿佛被许多手撕扯一般,身体好像在一霎那被撕成碎片,疼痛让我无力倒在她脚边,卑微得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
段秋凉慢慢站起来,扯下我的衣服露出肩膀,手臂上的莲花刺青变成了妖异的红色,不断渗出嫣红的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看到了吗?华莲血印。我独有的印记。”
我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毫无招架之力。并只不是血肉骨骼,那刺痛一直从皮肤渗透到神经的最深处,瞬间击垮所有的防线。
连抵抗的意志都没有。只是在祈求,祈求那痛苦快点结束。
折磨的退去与袭来一样,如同潮水,瞬间又消逝。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我却觉得已经经过了炼狱轮回的折磨。
我躺在地上,微弱得喘息,身体仍然在微微痉挛。
“哎呀,真是可怜呢……”段秋凉蹲下来,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
“从来到这世上开始,就被人欺骗,一直欺骗了这么多年。被那人假惺惺养着,养成一个傀儡,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被吃掉的命运。就像刚才那只蝴蝶一样……好不容易忍受巨大的痛苦破茧而出,还没机会展翅,就成为邪恶口中的粮食……”
“看在你那么可怜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吧。”
她慢慢仰起一个狰狞的笑容,“很不甘吧?很怨恨吧?想报复吧?来我这里吧……向这个虚伪的世界报复吧……把那个人加之于你的痛苦,千倍万倍还回去!”
我半张着眼睛,无神看着低矮几案上长明灯。
一切,只是骗局吗?
那人所给以的,那些无言的温柔。
只是,转嫁血印所必须的吗?
那样用心的教我武功,教我抚琴,下棋,做点心,写字。都是……虚情假意的?
连最后,他微笑着死在我面前,用漆黑的剑划开自己的喉咙,温热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都是自编自导的一场苦情戏?为了让我内疚,为了让我心甘情愿为了重华山庄、为了段重锦而葬送自己?
这么多年来,每一字每一句,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神态,都是别有用心精心设计的陷阱?
让我一点点,深陷其中,再也无力挣扎,无法从这个网中挣脱出去。
非墨。
你告诉我啊,是这样吗?
你说的——带我看大漠狂沙,蜀中秀山,南粤绿水,要在江南最妖娆的季节,去看灿烂的烟花。——只是,用谎言编织出的一个绮丽的梦,一个美丽脆弱的梦境而已……是么?
你说的——让我对自己好一点,好好活下去——只是,因为我活着才能保护你的儿子,我活着才能替他承受血印的折磨……是么?
非墨。是这样吗?关于你的一切的一切,只是我一个人,傻傻的奢望,是吗?
非墨……
眼泪,从眼角滑落,一瞬间隐没在黑色的发间。
段秋凉勾起嘴角,得胜般的笑,“决定了吧?来我这里,把那个血印还给段重锦,让他承受他段家应受的代价,让他为他父亲愚蠢的背叛做出偿还。”
第四十一章 为君而折
我疲惫阖上眼睛。
一片浓重的黑暗中,一片让人快要窒息的压抑中,却有另一个人的名字,慢慢从黑暗的最深处浮上来,越来越清晰。
段重锦。
段重锦。
段重锦……
他的神态声音动作手掌的温度,却愈发清晰地浮现。
记忆,瞬间漫溯而上,淹没了自己。
楼外楼的那个夜晚,月色旖旎。
他的目光仿佛一汪寒潭,会让人轻而易举的沦陷其中。
他说——你身上有浓重的风尘的味道,我从你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倦意。你明明那么年轻,为什么有这样一双眼睛。
然后,指尖从我眼角轻轻滑过,不着痕迹拂过发丝。
那轻微的触感,竟然自此,再也难以忘记。
那时,被段家人施以家法身受重伤。他替我上药,眼神那么伤那么痛,那样认真对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你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这是一句难以履行的诺言,但是,我却还是一直一直相信它,相信下去。
那一天,睡得半梦不醒,误以为段重锦的手是八爪鱼,抓住他就狠狠啃了一口,在他手掌上留下一个抛物线形状的齿痕。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他那时狼狈的样子,实在可笑。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喝醉的那一天,他折枝为剑。蓝碧的一潭小湖上,他随我铮铮琴声,翩然而舞,白色的梨花瓣在那人指间翩然飞舞,如蝶如焰。
那么美的瞬间,如何舍得忘记。只要闭上眼,还仿佛可以看得见。
那个他拥抱我的夜里,他说——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直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但是在这之前,可不可以试着让我照顾你,可不可以留在我身边。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见了,我会不知所措。
他的手那么温暖。
他的眼神那么包容。
他的怀抱,那么让我依恋。
即使,幸福太过于虚幻。我果然还是,傻傻的,不愿意放开。
很久以前,我曾这样对他许诺过:如果你肯信我,这条命你要拿去,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既然你已经把信任毫无保留给了我。我也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就让这条命,为了你而消逝吧。
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决定,不会再恨了。
不论他有多坏,多么深刻他伤害过你,也一定要放下。如此,才能得到真正的坦然。
当你幸福时,你要想这幸福不是永恒的。当你痛苦时,你要知道这痛苦也不是永恒的。
我挣扎着坐起来,毫不闪避直视着段秋凉,“如果我拒绝你呢?”
段秋凉怔了一下,仿佛她从未想过,我竟然会拒绝她的提议,她这样的人,大概这辈子都没有人能够拒绝她吧。
“你会后悔的,颜广寒。”她依旧微笑着,脸上的线条柔和而美丽,但是眼中却是极端的暴戾残酷和恶毒。
“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而已,要想清楚。”
“如果我不死,血咒就不会应验在段重锦身上是么?”
段秋凉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最后,她的脸色阴沉至极,身上散发出骇人的压迫力。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我转头看着窗外。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绵绵无尽。
非墨。
如果那个雪夜,你不救我,也许我早就已经死了。
即使那些关怀都是别有用心,我也知道,你对我是心怀歉疚的。
即使你犯了错,你那么重的伤害了我,我还是无法恨你。
为什么呢?
我是个傻瓜吧。
血咒发作,我丝毫抵抗之力也没有。只是任突然涌进门的铁甲侍卫拖拽着,带进地下石牢。
一路上无数黑甲侍卫,沉默面无表情静立两侧,如同一个个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被摔在一个巨大的高台上。
段秋凉就坐在我对面的金莲坐塌上,红色的木屐随着她的脚一起一落轻轻摇晃,显得闲适无比。
“哎呀,自从段非墨自裁之后,很久都没看好戏了。真有点迫不及待呢。”她笑,笑声清脆如铃,回荡在阴冷的巨大石室中。
然后那女人恶魔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颜广寒,好好记住这个感觉,没有它,你就会生不如死。”
她食指与中指抬起,口中轻声念咒。
华莲之印开始变色,如同燃烧一般,一片火红。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疼痛。只有沉重的无力感,仿佛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我吃力抬起眼睛,发现自己被人团团围住。
身体毫无准备被人扯起。有人在撕扯我的衣服,有人压制住我的双手。
我被强迫跪趴在石台上,由于这个姿势,我才看到看清了周围还站著不少男人,个个赤身裸体,目光是赤裸裸的淫亵,仿佛是发情的野兽。
“段秋凉……原来你是个变态……”我扬了嘴角,嘲讽道。
“他们各个都服了极其烈的春药,和畜生没有区别。与其说没用的话,你还是留着力气好好享受吧。”
腿被人用力拉开,身体毫无预警,被彻底贯穿。重重的冲撞,身体仿佛都要被撕开。
虽然已经有心里准备,只当是被疯狗咬了,可是,身体的难以抑制的厌恶感让我几乎是无意识的挣扎。四肢却被牢牢得按住,我越是挣扎,他们就越是兴奋。
身体被很多双手拉着拖拽着,强迫我摆弄出各种屈辱的姿势。他们一个一个轮换着压上我,一次一次兴奋地用力挤进我的身体。
因为血咒,我的神智始终很清醒。嘴唇已经被咬的鲜血淋漓,强迫克制住自己呻吟惨叫的冲动。手指深深扣入石台,指甲根根折断。
鲜血和污白的液体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即使闭着眼睛,也不断提醒我正在发生的一切。
麻木,我从来没有那么期望过这种感觉。
它却迟迟不来。身体和神智一直很清醒。清楚地感知一切。
一次一次。太多次。太漫长了。已经超出了我忍耐的极限。
为什么还不结束……
求求你,谁来救救我,快让它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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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外,一个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他远远看着高台上的颜广寒,他正被两个男人同时侵犯身体。那么清瘦的身体,在剧烈的摇晃中仿佛要被折断一般,脆弱不堪。鲜血和白色的污物不断顺着交合的地方流下来,竟然已经染遍了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