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本来清亮灵动的眸子,变得一片死寂,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
握成拳的手不禁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起来。
他再也看不下去,转身离开。
第四十二章 黑夜降临
我慢慢睁开眼。
冰冷的石台,阴暗的石室,空无一人。
我静静躺着,潮湿与寒冷深入骨髓。我清醒得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呢?重锦就要来了,你想让他看到这样的你吗?若他知道真相……”段秋凉愉快的声音幽幽响起,她站在门口邪恶笑着看我。
心脏猛然收紧。
我忍着剧痛,支撑起身体,身上不着片缕。
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走向石室外。血丝沿着修长的腿滑下,随着我的脚步,一路蜿蜒。
我赤裸着身体,面无表情穿过石廊。两侧的侍卫看我的眼神带着鄙夷和淫亵。
只不过,我不会丝毫在意这些。我也没有力气去在意。
从地下石牢出来,我才发现,原来入口正在我的房间中。
段秋凉指着屋角的木桶,“洗澡水。你要洗一下吧?哎呀,真是脏死了呢。”
我走过去,低头看了一眼那微凉的水。盐水。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迈进去。把全身没入水中。
冰冷和刺骨的疼痛侵入皮肤。
尤其是那个令人耻辱的地方,痛得针刺火烙般。
“这水里面有我的独门秘药,会让你的伤不出几个时辰就恢复。”然后她自言自语般说,“要是这么快就被玩坏了,就太没意思了,要让你能用的久一些……”
然后,大声笑着离开了房间。
我几乎花尽了全部的力量,才把沉重的身体从水里拖出来,擦干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
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中泛着青,简直像死人一样。只能吃了催动内力的药,借助内力让脸色恢复正常。
强行运功让身体的疲惫和痛楚更加剧烈,我伏在桌上,连呼吸的力气都快失去。
忽然有人敲门,竟然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侍女,“颜公子,庄主来了,大小姐请您过去呢。”
我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好歹还说得过去。于是咬牙,全凭着意志站起来,出门。
那一段路不过几十米,我却觉得走得快要消耗尽了生命。
“小颜?”段重锦看见我,自然而然就想像往常一样亲昵搂住我的肩。
我极其突兀后退了一步,躲开。我知道那一刹那,我的眸子里写满了恐惧。
身上一阵阵寒意沁出来。不能让他看出来,不能……
“怎么了?”
“没事……我刚洗了澡有些累。”我说着,避开他,走到桌边坐下。
一个坐下的姿势,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
“小颜昨天淋了雨,似乎是受了风寒呢。”段秋凉微微蹙眉,似乎很担心的样子。
“小颜,真的没关系么?你的脸色很差。”段重锦定定看着我,眼神中有近乎急切的关心。
“只是很累而已。”我强打起精神应付道。
“重锦,难得我们三个又聚在一起,不如再像那天在灯雨小筑一样,来吃顿便饭?”段秋凉微笑对段重锦说,语气透出期待。
我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一阵阵模糊,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也好……”
段重锦话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
“我有些困了,想先去睡,你们俩吃吧。”我说着,扶着椅子站起来,径直经过段重锦身边,看也没看他走向门边。
“你今天怎么了?”段重锦眼中已经满是担忧,他在我经过的一瞬,来拉我的手腕。
“别碰我!”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我推开他。竟把他推得后退了数步,碰翻了几案上的茶盏。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夺门而出。但只是走了几步,就再也支撑不下去。混乱中,我拼命推开一扇门,躲进房间里。背靠着门,身体滑落到地上。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小颜怎么了?”
“不知道呢,今天好奇怪。”
终于。不知多久之后,一切平息下来。
然后,我精神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正被人拖着,经过空旷的木质连廊。连廊外,血色的残阳将半个天空染红。
又一个夜晚。在猝不及防中,不可抗拒地降临。
仍旧是面目表情的黑甲侍卫。依旧是阴冷潮湿的石牢。
被扔到金莲坐辇下,段秋凉红色的木屐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小颜。今天,我也好期待呢。”她弯着眼睛笑得很甜,仿佛是一个等待美味糖果的孩子。
“段秋凉,你不觉的自己很变态么?”我厌恶别开头。
她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更浓,“违反了我的意志,就应该有所觉悟了。那么,你希望我用什么手段来折磨你呢?一天砍断你一截手脚?还是废了你的武功再一寸寸割裂你的筋脉?或者剖开你的肚子,搅烂你的内脏,让它们在你体内逐渐腐烂,发出恶臭?”
我看着她如同毒蛇般的眼神,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我知道,这些她都干得出来。
“小颜。”她俯下身,尖利的指甲刺破我鬓角的皮肤,忽然一用力,将我脸上的易容整张撕下。然后,她冰冷的手指在我皮肤上滑过,“多么美丽啊。最美丽的东西,要用最完美的摧毁手段。毁灭,是一件很美丽的事情。明白么?”
我看着她,说不出话。
她给人一种感觉,仿佛有一条冰冷的蛇,顺着你的脊背一路攀爬,鲜红的信子不时吐出去品尝它的猎物。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她踢开我。手指屈成诡异的手势。
“你会变成怎么样呢?我迫不及待想要看了。”
第四十三章 拯救
我在下一个夜幕降临之前逃出了那个可怕的石牢。
抓起一切可以套上的东西,把自己包裹起来,一层一层。好像一只丑陋的虫子,妄图用笨重而厚重的蛹遮掩住自己的狼狈。
我跌跌撞撞从空无一人的长廊上跑过。那个女人“咚咚”——木屐踩踏地板的声音和她疯狂的笑声若有若无徘徊在耳际,经久,经久,消弭不去。魔咒一般,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个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拼命跑出去。
眼前,昨夜的不堪的一幕幕无法控制地回放。
他们凄厉的嘲笑,如同回声,在脑中无休无止回荡。
疼痛和恐惧占满了脑海。逃。只剩下这一个字在叫嚣。
“好痛!你不长眼啊!”
我低着头仓皇奔跑,却撞上迎面而来的人。然后被那人一推,就无力跌倒在地上。
那个人还想继续上来,却被旁边的人拉住。
“喂,别管他了。好像是个疯子啊,你看他抖得那么厉害。走吧走吧,这两天门主心情差的很,我们还是少惹事。被门主看见,还以为我们欺负重华山庄的人呢。”
连头都不敢抬,我慌乱裹紧乱七八糟的衣服,手脚并用后退着爬起来,转身逃走。
“哎!他逃到……”
“咱们别趟浑水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空旷的院子,人烟疏散。
天色。渐渐黑下来。
又要来了。要来了。
我蜷缩在一个隐秘阴暗的墙角里,把头埋进臂弯。
我不敢看着夜幕的降临,看他一步一步迈着静谧的步伐,将一切拉入黑暗的深渊。
已经不剩一丝力气。只是两天,血咒已经将我的意志啃噬得血肉将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意志崩溃,我也只是一个全身不住颤抖的废物。
重锦。
只能一遍一遍默念着这个名字。已经无力再去回忆关于他的记忆,只能像溺水的人一般,去抓住一根稻草——重锦。两个简单的字,拽住快被黑暗肮脏的泥潭吞噬的我,让我一息尚存。
“呃……”瞳孔猛然收缩。
血咒开始发作。
红色的妖冶莲花,如火如荼绽放。
身体开始发热,自己有意识一般开始想要行动。
右手中,静静躺着一把银色的小刀。
我把它对准心口的位置。隔着衣料,仍然可以感觉到它森寒的冷意。
只要,稍一用力。就结束了。
好想结束掉这一切。
嫣红的血液顺着刀剑,一滴滴落下,在身上摔开细碎的血花。
这样的梦魇,无法摆脱。
也许,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被血咒折磨,如此,一年,两年……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终于。
银色的刀,撞在对面的墙上,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我果然不能这样做……
若是我死了,段重锦就会遭遇这些。
不能。
不可以。
靠着墙壁的身体慢慢滑落。
眼泪,在眼眶中蒸发,带着决绝和绝望。
血液灼热的温度几乎要融化了自己。我无力大口喘着气,肺部火烧般的灼热,快要窒息。身体内部,仿佛有无数蚂蚁涌出,悉悉索索啃咬着,酥痒微痛的感觉折磨着人几乎要发疯。
必须得有东西深入,才有可能解脱这种难耐的麻痒。我被这疯狂的情欲逼得走投无路,只能把自己的手指狠命的刺入体内。甚至用指甲用力地刮着柔嫩的内壁,恨不得亲手毁掉那里。鲜血涌出,可是那让人疯狂的酥痒,却更加强烈。
身体已经感知不到其他的感觉。连疼痛都不复存在。
有人。
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我颤抖着抬起头,看到冷霜般月光下,比月光更洁白的白色身影如同电影镜头的切换,消失又重现,接近。那人逆着月光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仿佛梦寐。
他站在我面前,身上佛手的靡丽香气在空气中盘根错节。
手拽住他的衣摆,我仰头,氤氲着浓重水汽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迷茫,喉咙发出如同小野兽般的呜咽。
不管是谁,救救我……
理智尊严变得脆弱无比。啪得一声,就碎成粉末。
但是,预想之中的摧残和凌虐并没有来。
那人慢慢蹲下来,把我搂紧。
“不用怕了,有我在,你就不用再怕了。”
我并没明白那人所说的话,只是贪婪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仰头吻上他的唇。激烈地在亲吻中寻找慰藉。啃噬着,用力吮吸着他柔软的舌。
混乱中,他似乎把我抱起来。然后,身体跌入一片柔软的被衾。
“啊……”进入的瞬间,身体的空虚被填满,我发出解脱般的叫喊。
他从身后拥抱我,激烈的撞击着,同时手指灵巧安抚着我。前后同时的刺激,让我无意识发出不住的呻吟和喘息。
那一夜,意乱情迷之中,全凭着本能去扭动着腰肢,像蛇一般缠绕着那人。无休止一次次索要,紧紧吸附着他,恳求他不要离开。哀叫着,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的身体带着微微的凉意,从紧贴着的皮肤,一点点驱赶我身体的燥热和痛苦,让我一点点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后来,我甚至已经失去了呻吟的力气,无力侧躺在床上。他环抱着我的背,从后面缓慢地律动,温柔而有力。
太多天的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
精疲力尽之下,黑暗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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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封雪感到身下一直微微颤抖着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看来是失去意识了。
把颜广寒小心搂进怀里,手指轻柔抚摸着他细腻的被汗水润湿的皮肤。
他轻轻叹了一声。
自己现在也是精疲力竭呢,差一点被榨干。
他只是不忍心停下来,也无法停下来。
那个人在身下娇媚的喘息和呻吟;
那双向来冷静骄傲的眸子被情欲所侵染,水汽氤氲的注视着自己;
那细瘦手臂上如同燃烧般火红的莲花,那修长笔直的腿,线条优雅的腰肢……
一切都让人发狂,让人的理智崩毁。
许久,黑暗的阴霾逐渐褪去,天与地最遥远的相交点,开始泛起温柔静谧的深蓝色。
第四十四章 何人为君雪
秦封雪出生是在一个冬季的雪夜。
孩子在深夜孤寂的啼哭,很孤寂。无人理会。
秦封雪的母亲是五岳剑派衡山派掌门送给秦家的歌姬。秦封雪周岁那年,她在床梁上自缢而死。然后,秦封雪就过继给了只有女儿的二房太太。
从小,就有人不断得说,你看,那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老爷,肯定是那歌姬与别人的野种。
秦封雪也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是那个老头子的孩子。
秦封雪的二娘是个温淑的女人。她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她本是个艳丽至极的女子,却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平庸而俗气。在大太太面前恭顺而谦谨,唯唯诺诺。
她看秦封雪的时候很温柔。对他说,我知道我不会看错你。
她摸着他的头发教导他说,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
他看上去安静乖巧听话。话不多,练剑也不勤奋,什么都是平平庸庸。
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大少爷的跟班,傻乎乎的跟前跑后。
很多年,秦封雪就经营着这兄友弟恭的假象,蛰伏着生存。
他需要等待,等待加之于自己的警戒和防备渐渐松懈。
秦家大少爷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性格张扬跋扈却又没有任何能力。所有老爷安排下来的事情,他总是挥挥手:二弟,去帮大哥我摆平!然后小他将近十岁的秦封雪就会一声不吭干净利落办完。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样的事情不断发生。老爷子不断称赞大少爷,老爷子身边的马屁精们也都围着大少爷转,整日在老爷子面前吹风。而秦封雪仿佛是空气般,无人在意他。
浣剑门一些耿直的部下看不下去,总是在背后替秦封雪暗暗不平。
秦封雪的狠厉和老辣,浣剑门下属都看得明白。他们都隐隐觉得,有这位主子在,浣剑门的未来将不仅仅只是稳坐蜀中而已。
“二少爷,为什么你不去争!以后浣剑门若是被那群人执掌,不是要……”
秦封雪淡淡笑着。
“怎么能那样说?他是我大哥啊。”
自己是不是真的流着秦家的血,他自己并不在乎。但是老爷子却不能不在乎,即使有一丝丝的不确定,浣剑门门主这个位子永远轮不到自己坐。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而秦封雪的规则是,你死,我活。
十三岁那年,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妓院的后门,面对着一条寂寞的空巷。背后的门内,他的兄长在其中纵情声色,花天酒地。那时他的心情,有些淡淡的空虚也有淡淡的幸灾乐祸。
然后。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黑袍羽冠,手中一杆湘妃竹烟枪。他清俊的面容在袅袅的烟雾中,有着诱人的神秘感。
“秦封雪?”
“是我。”
那人眉宇间带着些许冷意,神色疏离而高傲又带着嘲讽。仿佛世间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跟我合作吧。我可以让你武功盖世,成为浣剑门的门主。”
“哦?”秦封雪不置可否扬眉,“条件呢?”
那人笑笑,一瞬间冷漠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的温柔化为一潭春水,碧波荡漾。
“你这孩子挺有趣的。这次算是没找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