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拖鞋去开了门,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他打了个冷战。
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被他两天前送上雪山毛毛。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陶黑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小背心,一条棉制的裤子,以及他被冻得红肿的一双赤脚。
他是乘着妈妈不注意溜出来的吧。看到他这副样子,陶晓然竟然止不住的掉起了眼泪,没有办法收住。他一把将毛毛抱进怀里,用嘴唇去磨蹭毛毛冰冷的耳朵。他怎么能这样,就算冬毛的体质再怎么好,他徒步走来找他。还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陶晓然知道了,那天陶黑一路上往窗外看着,他并没有生自己的气,他只是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可以让他找来的路标。他这是要回来。
陶晓然将他抱进来,关上了门,将冰冷和寒风阻挡在屋外。他把毛毛抱到床上,想给他去泡杯热水,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烧水,于是装水,点火,烧开水。趁着烧水的空当,他又回到房间,把毛毛的一双小脚,放进自己的衣内,让他的脚底贴在自己温暖的肚子上。
陶晓然蹲在他的跟前,抬头看他。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酸涩。他为什么要回来,他怎么就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又该怎么办?
番外二:
今天是毛毛戴上红领巾的日子。在镜子前,白白的皮肤存着鲜红的红领巾非常好看。
陶晓然骑着自行车载着毛毛去学校。新学年开学第一天,大家都要以一个崭新的面貌来迎接新气象。
班主任吴慧娜站在校门口等着戴上红领巾的陶黑。
毛毛下车后,陶晓然推着车礼貌的和他的班主任打招呼,握手。
陶晓然微笑着说:“吴老师辛苦了,我们家毛毛很调皮吧。”
“哪里哪里,陶先生说笑了。陶黑这孩子很聪明学习很努力那。明年的奥数竞赛,我们班级就靠他了。”
陶晓然哈哈一笑:“老师真会编故事,上个学期他数学不及格的考试卷子还被我订在墙上,要他引以为戒那。他这个学期真的能考出好成绩。阿,那我真要好好请老师吃顿饭。”
吴慧娜低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对了。每次都是陶先生送陶黑来上学,令夫人很忙吗?”
陶晓然回答说:“毛毛一出生就过世了,我现在单身。带着孩子很难再找对象那。”
老师抿嘴微笑道:“陶先生真会编故事。学生档案里,陶先生难道不是未婚么?”
陶黑拉拉陶晓然的衣袖,瞪着眼睛看他:“你可以走了。”
“好,好好。上课用心听讲哦。爸爸晚上再来接你。”说完在亲了下宝贝的嫩脸颊后,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将他推进了学校大门。
看着毛毛背着书包进学校,陶晓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这是我家的孩子啊,可是我一手养大的哦!
完
36
给毛毛用微热的水泡了脚之后,找了些润肤的乳液给他涂抹在脚上。然后找出自己干净的棉衣,撕成小块,用鞋带轻轻的做了小袜套,给他当临时的鞋袜用。
然后,和以前一样,抱着他到床上给他讲故事。
第二天他还请假在家陪着了毛毛一整天。他知道他妈妈很快就会来找他,接他回去的。
果然,毛毛的妈妈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一双渴望的眼神看着陶晓染的时候,他原先还想挣扎一下,打算多留毛毛两天的说辞。他一句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更何况是可以带给毛毛安定幸福的亲生妈妈。
她从陶晓然的手里接过了毛毛,撩拨了下自己的刘海,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是我的疏忽……我知道他和我还没有很亲。就那样让他跑出来,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毛毛没事。放心吧。”陶晓然给她一个理解的微笑。
对方也报以同样的微笑,她放下肩膀,吐了口气。听到陶晓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似乎轻松了不少。她说:“我在整理行李。”
“要远行?”
她点点头:“我打算带着毛毛去雪山那边的国家。毛毛被您教养的很好,我也希望他能读更多的书。但是在这里恐怕不行了。”
陶晓然点点头,那边的国家对待冬毛要比他们好很多,除了不能参政,参与国民选举投票外,其他的福利,比如上学,受教育,从事政治以外的工作都是没有问题的。毛毛的妈妈选择没有错,可以说是个非常好的事情。
只是那边的国家只允许冬毛可以随意进出,甚至不用办签证。移民对冬毛来说也是相当方便的。可以说那边是敞开大门欢迎着冬毛。虽然冬毛明明应该属于他们现在的这个国家……
一想到毛毛要去国外了,虽然坐飞机两小时就能到。可是出了国了,并不是说想见就能见了。不能假设他们还在雪山上那样,只要想个借口就可以上山去见一面。好像他们出国后。毛毛的世界就对陶晓然关上了一扇门,他们之间会越拉越远。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他们国内对冬毛实在太差,之前还发生了那种事。对毛毛的妈妈来说,只有远离是非之地,她才能安心吧。这样一来,他也能安心了。
陶晓然维持着微笑说:“我的通信联络方式毛毛知道的,要是有什么事情,请一定要通知我。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帮。”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我和毛毛走了。”她知道陶晓然是真心的,但是她也只能这么敷衍的回答他。陶晓然也知道,走出了这里,他们就不会需要他的帮助了。可是他还是要说这句话,他需要留这么一扇窗户,只是为了一个万一。
毛毛趴在妈妈的肩上,陶晓然看见那处的衣料渐渐湿了。他也知道这次回去,他再也不会想这次一样跑回来找他了。
美丽的冬毛妈妈礼貌的告辞了,望着毛毛被妈妈抱在怀里渐渐走远,陶晓然忽然想起读书时候有个同学,有一次失恋之后,醉眯着眼睛,朝着他身边的朋友们大声嚷嚷着一句话:风雪阻归路,阻恐怕一朝缘尽各西东。现在想起来,似乎也很合他此刻的心情阿。陶晓然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回身关上了家门。
下部
37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距离毛毛离开陶晓然一晃眼已经十二年。
陶晓然是消沉了段日子,可是在他收到毛毛在那个国家寄过来的照片后,他觉得自己重生了,就好像萎靡的菜叶又重新开始生长了。
照片里,阳光很充足,毛毛的妈妈抱着他两人一起的合影。母子两人都是美人胚子,想像的面孔摆在一起实在是件很养眼的事情。看着这照片,陶晓然心里充满了阳光和力量。他知道毛毛一定会回来找他的,虽然不确定是什么时候。但他肯定那不是遥遥无期的事情,而是在他有生之年绝对可以盼的到的事。
自那天后,他又振作了精神,重新开始努力工作。丁湖因为生他的气,扣了他三个月的工钱。还说如果以后的工作成绩没有超过过去,他就让他滚蛋,把他扫地出门。让他另投别家出版社,可是陶晓然说了句真的吗?丁湖却有马上衍着脸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两人便又嘻笑着玩笑起来。
十二年,陶晓然的摄影作品获了些奖。他现在除了给好朋友的杂志社做风景专栏外。也会接拍些政治,文化,艺术人物类的肖像写真工作。他用赚来的钱投入到一些社会公益中去,其中的部分资金他会用在冬毛们的医疗和*身上。并且在网上有专门的论坛来操作些具体的细则,有时候他很希望某个注册用户就会是毛毛。只是他们彼此
十二年来,冬毛的数量急速下滑,生育率持续低迷。所以为了留住仅存的那些冬毛。国家的领导们又开始放宽对冬毛的各种限制。对于这些,陶晓然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十二年的今天,三十四五岁的陶晓然可谓诸事顺遂,无往不利。只是身边没有佳人为伴,还是独自一人。他偶尔会去关心下国内冬毛的生存状态,可是他再也没有去养过任何一只。他知道他不会再有其他多余的感情去投放在别人,别的冬毛身上。他的心已经满了,里面只有一只叫陶黑的小家伙。
十二年过去了,不知道现在的他怎么样了。毛毛还没有写过信给他,陶晓然估计是毛毛很少和自己说话,他害羞不知道要怎么写信,很多话不知道如何说起。又或者,他认定会有回来的一天,到时候天长地久就不需要靠信来睹物思人了,只要把对陶晓然的想念一份份的存起来……想到这里,陶晓然不禁莞尔,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吧。
不过,那小家伙已经不能再叫小家伙了吧。虽然没有见过他长大的样子,不过那么些年过去了。他一定长的很大了,是个成年样的冬毛了吧。如果他能早点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
可是如果他不回来那?陶晓然想过干脆就飞过去吧,大不了被他妈妈鄙视,说自己厚颜无耻,都逃到国外了还不放过她们……
每次胡思乱想,陶晓然最好都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收回去。好好的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毛毛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去找你咯!
38
春天的气候很宜人,陶晓然虽然推了丁湖的出游建议,但是他觉得去社区之外远点的大型购物超市还是个不错的注意。
他打开自己黑色的敞篷车的车盖,让阳刚直接照射到他的身上。然后哼着小调,在二车道的马路上不急不缓的开着。
两旁是新植种的树木,不太茂盛,但是让柏油路上已经有些投影斑驳的样子,大自然绘画出的不规则集合图形美得让陶晓然看看如果后面没有车的话,他就停下来,拿出后座上的照相机,拍上几张。不用做商业用途,也许去超市的时候可以顺便去边上的建材家居市场,去买些大点的相框。虽然家里客厅的雪景图也很漂亮,但他想也许可以换下。
他徐徐的开着车,一边看着美丽而幽静的道路,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看偶尔走过去的面带粉色妙龄少女,或者是拿着咖啡步伐轻快的西装男。
在这粉蓝粉绿粉红的春景里,有个黑白色调的青年映入陶晓然的眼底,既突兀却有说不出的出挑,赏心悦目。也许也不能算青年,因为他的面容还带着一点点的稚嫩。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高高的身量,模特一般的比例与线条。他背着包,拿着手里的纸条一边看,一边比对着路边绿化后的建筑标识。显然他在找什么地方。看见他,陶晓然不禁想起了毛毛,毛毛如果长大了,看上去也该有这么大了吧,不知道他还记得他吗,他也会和眼前这个青年差不多标致吧。啊,这个人的美貌程度很像冬毛啊……
陶晓然想,如果不能为毛毛做什么事情的话,那就为眼前需要帮助的人提供下帮助好了。
他停下车,举起手说:“嗨!需要帮忙吗?”说着,还从车上下来了。
因为这里来往人并不多,对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见陶晓然正朝自己招手。他没有立即过来,而是眯起眼睛,充满戒心的打量了陶晓然一下。忽然,他睁大眼睛,好像看呆了一样,两手垂在两边,手一松。那张纸就这么掉到了地上……
陶晓然与他面对面的站立着,这个男孩真的很像毛毛,他的心在这个时候开始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如果真是的陶黑回来了,为什么老天一点预兆也没有给?不会认错人吧,认错了会怎么样?应该不会错吧,他那样看着自己。也许,也许是今天心情太好了,出现幻觉了吧。或者是海市蜃楼??又或是他根本没有外出,此刻他还在家里做梦??
他,他走过来了。
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陶晓然,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过来。陶晓然除了张开嘴,此刻不知道说任何一句话。在梦里反复做了好几次的梦,在构想了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后。忽然,他的愿望就这么实现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反应来处理眼前这个情况。
他只知道,他很幸运。他的毛毛真的回来了,没有忘记他。比他最坏的打算,在坟墓里,用透明的灵魂看着毛毛的归来这种妄想要好太多太多了。
“毛毛?”
对方点点头,已经和陶晓然差不多高,肩膀一点也不比自己窄多少的美貌青年就这么承认了。虽然之前两人的眼神已经对上了密码确认了身份,可是这样用言行来佐证,陶晓然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我,我回来了。”
“我的天……”陶晓然看着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让自己抱在怀里,可以亲吻他小小发顶上那个旋的小孩子了。眼前的人,怎么看也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完全有自立能力的半大男人了。
“爸。”陶黑低下头,沉默了会儿。然后走到他身前,张开双臂将陶晓然拥抱进怀里。把自己的下颚枕在他的肩膀上,用成年男性的嗓音再次在陶晓然的耳边说话:“我真的回来了。”
39
陶晓然帮着陶黑把他的背包放在车的后座上,然后让陶黑坐在副驾驶上。两人扣好安全带后,车子又开动了。
“我正好要去大型超市,一起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吧。”
陶黑点点头。
陶晓然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想着回来的?”
“那边东西不好吃。”
“就这样?”
“嗯…………我妈妈过世了。”陶黑低下头。开车的陶晓然皱了下眉头,空出一只开车的手,去握陶黑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歉意的说:“没关系,有我在。”虽然说这个话,他心里有着些虚浮,十二年前他就没能好好的保护陶黑,只不过他这次发誓,一定要好好遵守自己的诺言。
陶黑点了点头后抬起头看向他:“还有……我想你。”
交叠在白皙手背上的另一只顿了顿,然后手的主人说:“我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嗯,大学毕业了。”
“哦?那很不错啊。想找什么样的工作?不过也不着急,先适应下回来的生活再说也可以。”陶晓然时不时的会在开车的空档看看陶黑的表情。
“那边的学历这里并不承认,我想我要先去申请重新入学。拿到这里的学历证明才行。”陶黑反握陶晓然的手,握了会儿后放开让他开车,然后慢慢将头去靠向陶晓然的肩膀。
陶晓然被他这么依靠着瞬间过去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被小小的毛毛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好像过去分隔的那么多年根本就不存在,他们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对方。陶晓然开口道:“需要我帮忙吗?”
“钱我有,妈妈给我留着不少。但是入学我需要推介信。”
“好,等东西买好,我们好好商量下你想进什么学校,什么学科。”
肩膀上的黑脑袋轻轻的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休息。在陶晓然以为陶黑睡着的时候,他又开口说话:“我妈妈得的是一种潜伏期很长的病。我想申请学生物或者化学。”
“你没事吧,要不要做个身体检查?”
陶黑摇摇头,嘴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低低的笑了声:“我很健康,放心。”
陶晓然听了只好才放心不少,点了点头开始认真开车。
40
两人在外面的餐厅吃了重逢后的第一顿饭,因为陶晓然说自己独居的话,很少在家里做饭,所以没有什么材料可以拿出来做给陶黑吃。而且两个人一起出去吃的话,气氛会比较好。
从西餐厅到家,陶晓然一直牵着陶黑的手,脸上无法抑制的快乐,让被牵手的陶黑也会忍不住在黑眼睛里流露出相同的信息。
回到过去,现在,已经未来两人共同的家,他们一起重新整理了下东西。陶黑在卫生间看见那套他过去用过的洗漱用具想要扔掉,被陶晓然一把夺了过来说:“别扔啊,我们两百年只后,要是能够留名于世的话,现在的这些就可以进博物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