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就给你了。”
他笑着亲点我鼻头。我蹙眉,不习惯与他人太过亲昵。只听他笑声更大了,整张脸顿时如阳光般让人眩目,我一时竟无法移开视线,刘海下的泪痣忽现,看着他的笑脸为什么我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男人今天很奇怪,总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我。
“为什么?”
他那样珍爱的东西,现在却就这样送人了。以前不是连我都不让碰吗?那样宝贝着……
“它本不是我所有,赠予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见他像是松了口气样,“终于……结束了……”他边走边喃喃自语,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他的眼神为何会如此寂寞,发生了什么让他平日的温柔阳光褪色成了凄楚落寞。
我抚摩着怀中的玉箫。他唤它‘逐风’。逐风么,现在放弃了吗?
不知不觉间坠入了梦中。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世界,那个男人刚出现时。多么幸福!幸福得忘记了父亲的去世。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
醒来时冷汗漓漓,母亲正坐在我的床边,脸上是一直以来病态的柔弱。看我的眼神那么温柔深情,又想起他了吗?
见我醒来,用袖子轻轻为我拭去额头的汗珠,温柔的问着,“做噩梦了吗?”
我眨眨氤氲略含水雾的眼,伸住双手,心满意足的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吸入肺腑的全是母亲的味道,胸口暖暖的,真好!
只要我不去计较那些……
“娘,爹会喜欢我吗?”
说出口的话让母亲全身一震,抱着我的手臂也收紧了。
我知道这句话不仅是我关心的,也是母亲所担心的,可悲的女人。可怜的要用他的亲生骨肉来赢得注意,换来那一丝微不可道的关注。
“会的,月儿这么乖,爹爹会喜欢月儿的。”母亲喃喃的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语。但我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母亲你的心里就这么不安吗?
为了那个曾经狠心抛弃你的男人……
九月初九。
在从前的世界许多商场已经开始节日大派送了,打折不断,传单满天飞。但这是古代,所以街上挂满了不同样式的花灯,形形色色的人们不停地在其中穿梭。
但快乐是他们的,不是我的。
神情恍惚中,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桥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不知那二十四位美人倚桥吹箫,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迄今来到这个世界最让人舒心的就是这儿的景色和空气了。早晨也没了懒床的习惯,总喜欢到处走走,呼吸一下清晨让人心旷神怡的新鲜空气。这的夜色虽不及现代都市的繁华喧嚣,但是那花灯摇曳的景色也刹是宜人。
随着视线的漂移,看着河边不远处放花灯嬉戏的男女,他们的笑容好耀眼,我曾经也是这样笑着,这样幸福着么?
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应该在急着找我吧。
熟悉的被当作猎物的感觉,让我无法忽视的全身僵硬,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那个男人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环视周围灯火通明的重阳夜景,隐约飘来一阵独特的清香。是我的错觉吗?应该是我想太多了……这又不是那个世界。
还未达府门口,仆役们已经跑进去通报了。无视下人们探究的眼神,向内院走去,迎面看见了母亲。
也不知道今日妆扮了多少时辰,身上那件淡紫色的罗纱裙是母亲最钟爱的,头上也特别插上了紫玉簪。昨日的秀外慧中,平日的朴实装扮完全没有了,反而还多了一分少女怀春的娇羞姿态,浑身上下也都散发出了一份高贵与典雅。原来这才是江南第一美女楚凝玉,而不是那个病弱的可怜女子。
接着,我看见了他,那个仿佛神灵般的男人。
我终于明白母亲为何多年也忘不了他,因为凡是见过他的人都无法再爱上别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见了乘着彩云莅临凡间的神者。
他的发丝只是随意的用丝带捆起,几缕青丝散落在肩,如烈焰炙火般的长衫周围似都被韶光环绕。我原以为母亲已经是美丽的了,但是站在他身边也不过耳耳,相信只要和他在一起,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真是可笑至极。一个男人竟然比女人还美,但我想没人敢亵渎他神祗般的美。如果说母亲的美会让人化作春水;那么,他的美就能让人堕入地狱。
很奇怪对于他拥有一双赤眸,我并未觉得怪异不妥,反而觉得只有他才配拥有这样的眼睛。他的眼眸似烈火,而不像我的只有在特殊角度才能看见。在古代这样的人应该会被人称作妖孽魔鬼,但可惜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很镇定地看着他。
对于我毫不畏惧的注视,他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唇边挂上了一丝笑意。
我浑身一僵。
第4章
他的笑没有到达眼睛,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那种笑容,那种如天神睥睨苍生见凡人不顾一切,妄想与神对峙的嘲弄笑容,生平第一次害怕某个人。
我知道现在的我脸色一定刹是好看。
他睨我的凤眼一挑,不理会我的失常,母亲把我带到他身边,“这就是月儿。”
我感觉到母亲的手在颤抖。
“惜月……”
他的声音如天籁,不似女子的甜腻悦耳,也不似男子的浑厚低沉,如清泉滴石,沁人心肺,扣人心弦。
我看着他不语,他抑如此。
母亲见此景,有些慌乱无措,深怕他不喜欢我转身就拂袖而去。
“曦。月儿他自小就不喜言语……”
他挥手打断了母亲的说辞,半蹲下身子与我平视。被他这么一盯着我全身都不自在,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我努力把头低埋在胸前,却被他伸手抬起下颚,视线交缠间有声音在耳边回绕——可否愿意随我去?
去哪儿?我还能去哪儿?来到这个世界,我以为找到了那些我丢失已久的东西,抑不知这一切只是我自欺欺人。如果刚才没有看见母亲那怨毒的目光,我或许还会这么残喘的活下去。
你是恨我不能和颜悦色的对他,而想挡住你的幸福;还是恨你自己无能得需要靠我来留驻他带给你那虚无缥缈的爱。
好吧,如果这是你所愿的……
我听见了那仿佛是来自遥远时空的声音,“好。”
望着马车外不停变换地景色,才意识到真的离开那生活七年的地方了。母亲与外公怕是彻底断绝关系了,为了追随那天神一般的男人,放弃了人最宝贵的亲情……不知她可曾思索过未来。
以男人为天的女人,最终结局只有一个……可那又与我何干。
摸着怀里的玉箫,才明白夫子恐怕早已知道了我将离开。只是不知道他最后那句“物归原主”有何寓意,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它赠予我。
‘逐风’,他唤它逐风。
那我又在追逐着什么?
马车内的气氛很沉闷。
坐在我身旁的男人,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不名他心中的想法,为何偏偏选中我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母亲和云歌乘另一辆。
此行共六人,除美人爹爹(我现在决定叫他美人爹爹,当然只是在心里这么称呼,我还米那胆)外,还有他身边带的两名护卫。一男一女,男的总是冷着一张包公脸,活像谁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女的也是面无表情。但不难看出这两人都身怀武艺的练家子。虽说这两人没什么表情,但不可否认这两人长得那还真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缘故。
我乘坐的是那冷酷男驾驭的马车。
从出发到现在我们都未说过只字片语,美人爹爹一直是保持着一个姿势,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休憩。
冷酷男则是目视前方端坐如弥佛,要不是他手还会挥舞马鞭,我还真以为他是尊大佛。
无奈我没他们那样的修为,所以现在全身就像散架了,偏又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惟恐惊扰了美人爹爹。这时的我才深感汽车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从而又怀念起那个世界的电脑、电视、电冰箱、电话……
闲来无聊,我不自觉得打量着这为位我该称作爹的男人。
今日他着了一身淡紫色长袍,但我觉得那种似火焰般的红色才最适合他。几缕青丝散落在额迹,增添了一种阴柔艳丽。双眉斜飞入鬓,睫毛略长微翘,鼻梁线条很漂亮,可唇太薄了,都说唇薄的男人亦无情,还真不假。他的身上总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气,这种香味有点像百合,又有点像茉莉……我是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
总之,现在只有一字足已形容此刻慵懒的他——媚。
那是连男人也无法抗拒的媚态,所幸我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又还是他的儿子,最重要的是我的灵魂是个女人。这样的男人还真是祸国殃民,自古都有红颜祸水一说,我看蓝颜也是一样,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似乎察觉到我审视的视线,只见他睫毛翕动着似欲睁开。我连忙收回目光,泰然自若地盯向车窗外。
……
一只手扶过我额前的发丝,顿时全身僵硬了。
慵懒的声音自身旁传来,“你的头发很漂亮。”
我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身子不禁又是一阵哆嗦。
心里纳闷儿,这男人是在夸我还是在嘲笑我啊?明明自己的头发长得更漂亮,虽然我不想承认。
记得第一眼见他,我就是被他那黑褐色如瀑布般的青丝所震慑住了。那秀发随风飘逸舞动的画面,至今也难以忘记。如果用它来作为飘柔新品广告,绝对能羡煞一大批观众。
我不反感他抚摩我的头发,反而还觉得很舒服。那个世界的我也是蓄着一头长发,而且还是又黑又亮那种。
母亲总喜欢在床前替我梳理它,其实我很懒的,要不是母亲我可能早就剪了,所以后来……我留的是短发。
马车外驼铃声,辘辘的马蹄声还在响起,而我却漫漫的坠入了梦中。睡梦里温暖包围着我,有人为我梳理着发丝,有人用温柔的声音唤我,
“月儿”。
第5章
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轻拍我的脸颊,我翻个身继续睡,那东西又如影随形般的追逐着,无名火渐旺,猛睁开眼狠狠地瞪着那扰人清梦的家伙。
映入眼帘的却是美人爹爹放大的俊脸,脸不禁噌一下红了,因为现在的我正蜷缩在他的怀里,手还不老实的抱着某人的腰。
连忙起身,不敢再看美人爹爹的脸,这也太丢人了。
怎么就睡着了?
“到临汐了,你也该饿了。”
美人爹爹不由分说的抱起无措的我下了马车,很尴尬被他这样抱着,我想挣脱,肚子却不争气地唱起了革命进行曲。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定连耳根也红透了,整个一煮熟的虾。
把头深埋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独特的香味,也不去计较自己被一个大男人抱着了。
一进客栈,我们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江南第一美女,外加燕国第一美男子(当然这是我自封的,谁叫我那位美的不似人的爹总爱戴着面具,美的事物就应该大家分享的)。至于冷酷男,冷艳女就不用再说了,总之,让所有人都大饱眼福了。
美人爹爹自从下了马车就又戴上了张黑色的不知是何皮的面具。可是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了他全身所散发出来的凛然气势。
托他们的福我也是备受关注。基本上本人,也就是这个身体,长得还不赖,再怎么说也是两位顶级美人结合的产物。这也算是自我安慰吧,我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有几分像美人爹爹,皮肤还算白皙有点像娘外,其他的地方可能就是他俩的混合体,我是看不出相似的地方了。总的来说,鄙人长得还算灵动清秀,但要与我那两位美人爹娘相比……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终于被美人爹爹放下来了,说实话被他抱在怀中的感觉还真不错,有种被众星捧月的优感。如果没有那些探究猜疑猥琐的恶心目光……
美人爹爹点了些特色小菜,我见店小二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看来不光是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过再看美人爹爹那青筋乍现的手,那面具下似乎烧得更旺的火,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在瞬间遽然降至凌点。
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人不喜欢被人盯着。
想起之前,不免惊出一身冷汗,也暗自庆幸没有被他发现。
其他三人都已气定神闲地品着茶。看那冷面护卫之前走路步伐轻浮,似未着地般,也知此人武功决不低。在那个世界总是爱看些武侠片,特别是金庸的。他所塑造的英雄不似古龙、梁雨生的那般俊美,但那上面所描塑的英雄人物各个都能让你肃穆崇敬。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武林排行榜什么的,如果有他一定榜上有名。
至于美人爹爹我是看不出来他是否习武,因为最厉害的高手往往都是那些深藏不露的。再者我又不会武功,他若一掌劈下来……我可不想再死一次。总之,少惹为妙。
看来,从前那个颓然寡欲的自己,已在不经意间渐渐远去了。
看着面前的小山丘,再看美人爹爹他似乎还未意识到某个人的食量有限,他难道就没看见母亲嫉妒的眼神,冰山女惊讶的目光吗?
我睁着一双可怜的大眼,盯着还在把菜往我碗里堆的家伙。 他却只是勾起桃花眼状似无辜的说了句,“饭菜不合胃口?”
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开始在马车上把我当作空气,然后又化身为黏人的牛皮糖,现在又玩什么模范父亲了。对我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之快,玩川剧变脸么?尽管如此,我还是得配合着他演下去,“很好。”不然看他的样子,我要是来句“不好”,他马上就会让人换
菜。
吃完了饭。我是撑得连走路都成问题了,他这完全是明目张胆的蓄意谋杀。
云歌那丫头似乎还在生我的气,一路上都对我不理不睬,但我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等过一段时间她气消了再找她说说。
此行母亲定是舒了口气,再见美人爹爹对我的态度,状似疼爱有佳,她的夙愿终于达成了。但我独自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
在这个世界我没有归属感,仿佛只是个局外人。对于美人爹爹突如其来的关怀呵护,也不知是不是他饭后娱乐消遣的节目。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后,我无法再去依赖任何人,只有靠自己才不会有弱点,才不会受伤。
我要变强。
当高坐上位的美人爹爹问我想要什么时,我用最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用我最坚决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看见了母亲的慌张,哥哥们的嘲弄,还有那些女人们的鄙视。
但他却只是对我说,“好。”
不知从何时起,我不敢再与美人爹爹的眼睛对视。
他的眼神中总会藏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那些东西让我想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未知恐惧症。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个意外的产物,无所谓父子,也就更谈不上亲情。自己虽然是这么想着,但也免不了有些失落。
我终究是什么也得不到么?
第二卷
第6章
我花了八年的时间学会了浊青教予我的全部武学。现在的浊青早已不是我的对手,但是要达到美人爹爹的程度,就不知道要到何许时日了。他还不是我所能匹敌的,曾经也几次想试探出美人爹爹的武功已到什么程度,但都在被他识破后不了了之,之后也就放弃了。
但我始终不明白,美人爹爹为何从来不在我面前施展他的武功。要不是有一次山庄里来了不速之客,美人爹爹情急之下略施内力,将那人连带剑震飞到了几丈之外,人当场就断了气。我才知道他的武功已到了深不可彻的地步,内力就更不用说了,就连三丈之外的我也被他的内力所伤,所幸伤势并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