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慈父远去。北堂非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那碗燕窝许久没有话。
窗外月色颇好,今天是月圆吗?北堂非揭开锦衾,想动动一动,可脚上不吃力,大约是躺久了的缘故。好容易慢慢走到窗边,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北堂非自嘲地笑了一下,倚坐在窗上。
--今天是十三吧?月很亮,但不算圆。柔柔的月光洒向大地,窗外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有人窃窃私语。
"呼-"轻叹口气,北堂非抬头望着月。他走了吧?为什么来呢?明知道我恨他,为什么还来?我是恨他的,不是吗?
"你好美......"又想起那些话,北堂非咬咬唇低头看着自己。此刻的他只着一件白色薄衣,晚风还时而撩起;敞开的领子下,白净的胸脯上还留着几个浅浅的吻痕,那些被父兄们以为是伤口於青的,都是那个人留下的,看着就该生气不是吗?可为什么又不呢?就那么看着,静静看着,脑中甚至回想起那人留下这痕迹的情景来。好奇怪,北堂非发现自己真的好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强逼自己不准再看再想呢?
"哼......"忍不住又笑了,笑得好惨。
"文怀......"忽地耳边呼呼作响,吓得北堂非差点儿从窗上落下去,一双手却把他搂住了,"小心啊!"
竟是司空斋刃!
"你......"脸一红,北堂非奋力推了他一把,丝毫没有作用。司空斋刃见他挣扎坏坏笑了:"别这样哦,不然我会忍不住的!""你!"北堂非提手就要给他一耳光,司空斋刃却顺势把他的手反扣在背上,另一只手伸进了他发衣服:"你在,邀请我吗?"北堂非怒火中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却没有说话原本想骂他下流的,可不知怎么竟没说出口。司空斋刃笑了,脸逼近他:"文怀......"北堂非咬着下唇,锁着眉闭上了眼,侧过脸去,心里又开始咒骂了。
可身体忽地一轻,接着他便被轻轻放在床上。"难道又要......"北堂非好想挥拳,可无奈没那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泪又要下来了。
"文怀......"
可恶!
"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鬼才信,你不过是想......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哼!滚吧你!最好永远别......嗯?什么?
"本是昨天就该起程了,可你没醒过来。现在你醒了,我也安心了。明天我就要出发了。"
什、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
......
"会想我吧?"
--好想问他要去哪里,又要做什么,可北堂非却开不了口,睁眼看见那双眼,他立刻又撇过头:"你最好死在外面!"--为什么又要这样讲呢?我该恨他的,对吧?可为什么会心痛呢?
"嗯。"司空斋刃应了一声,极为温柔地。接着便俯身抱住了他,深深地。
北堂非的手动了一下,当他意识到自己竟想去回抱司空斋刃时,司空斋刃已经松开了手,为他纳好被子:"那我告辞了,文怀。你要好好休息啊。"说完竟真的走出去掩上了门。
"......"
许久,北堂非没有一句话,只紧紧抱住了自己,他感到自己的某处开始有了裂痕,泪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是啊,哭了,今次真是为了那个人哭了啊!让我任性一次,让我想他一夜吧,明早我一定把这一切都忘了,明早我再去恨他,明早......
"......元毅......"
第十三章
又是十天了,北堂非已经在家人照顾下完全恢复了。十天了,没有任何消息,当然,他也没有去打听。或许已经不再恨他了吧?有时候他也这样想,但还是一次次告诉自己那个人可是强行污辱了他的男人啊!恨他,应该恨他!他最好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
北堂显好几次就要问出口了,可是终于不忍再给弟弟任何伤害,只好沉默不语,只是在看见北堂非近乎失常的开朗好动时,深深叹气。
北堂非病好后又过了几日又回到朝中。虽不去刻意打听,但多少也听到一些关于司空斋刃的消息。
不过也只是知道他领兵外征,至于去了哪里,有人说是向南,有人说是向北。虽然不太清楚,但都不是很担心,相信司空将军一定会凯旋而归的。虽然不愿意,但北堂非也承认司空斋刃是个军事奇才。
直到一月后。
这一天,众臣在殿上朝圣,因某大臣妙语,大家都开怀而笑。忽地,一位血痕累累的士兵闯了进来:"皇上皇上!"众人大惊,北堂非正坐在那兵士旁边,"司、司空将军他......"
"!"北堂非心中大惊。
"快讲!"皇上不禁站起身,"元毅他怎么了?"
原来司空军与敌军血战两日,因天气突变乱了阵势,但在司空斋刃的指挥下艰难异常地获得胜利,可司空斋刃却与一支尖锐部队和大部队完全失去联系,到今日已经是三天不见踪迹了,只有兵士找到了他的百斩刀一把。
众人皆惊,主公也惊地说不出话来。北堂非完全呆掉了,一位老臣替他问了一个问题:"司空将军到底去哪里杀敌了啊?"
皇上咚地坐下来,无力地回答:"向西。"
--向西?那就是与那些蛮人作战?那些会吃生人的蛮人?北堂非脑中轰地一声巨响,然后听见什么绷断的声音,"他不会......死了吧?"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笼罩心头,北堂非全身无力再也听不进什么了。
不是一直盼望他死吗?临走前不是还叫他死在外面最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那么担心,那么怕他真的死了?不、不会死的,那个家伙一定还活着!一定的!
可为什么不回来?难道遇到了什么危险?
还是真的就是死了?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也不知怎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北堂非仍是混乱一片。曾是那么恨那个人啊,现在为什么那么担心?是啊,担心,我也会担心啊!别死啊,你这个混球千万别死啊!混球!你要是死了,我......要是你死了,我会怎样?
我......
"阿非?"不知何时,北堂显已经走了进来,"你还好吧?"
"四哥?哦,我很好,很好。"北堂非转过头,目光闪烁不定,慌忙掩饰。
北堂显看在眼里,心里却犹如打翻五味瓶,终于还是不忍揭穿他:"哦,那就好。今天听得元毅他身处险境,真是让人担心啊!"
"哦,嗯,是的。"
北堂显看看他,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你,非常担心他吧?"
"没、没有!"触电般地反应,很快他也察觉到自己的失常,忙又转过头去。
"......"北堂显有些心疼,却只淡淡道,"担心也是应该的,你们不但是战友,而且从来元毅对你就很好不是吗?"
"......"北堂非不敢再多话,生怕多说多错。
"但也不要太担心,要相信元毅啊,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北堂显拍拍他的肩,"一定会回来的。"北堂非点点头,心里却按捺不住地慌乱。"对了,明日我和你五哥要一起西行找元毅,你要去吗?""不,不去了。""哦,对的,你还得去北门都一趟的。你放心,我们那么多人一定会找到元毅的。""嗯。"
北堂显走后,北堂非便立刻吹了灯,生怕再有人进来似的。
明天他要去起程北门都,其实不过一日就可回来。要与哥哥没一起去找司空斋刃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却连想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呢?他也问自己。是怕吧?是啊,如果找不到,如果找到了却只是尸首,到那时他会怎样?他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越来越捉摸不透自己了。所以宁愿就这样担心着,等着,希望着。
--呵呵,我还对他有希望吗?北堂非神经质地笑了,那个男人曾对我那样粗暴野蛮,我对他竟然还有着希望?担心?我疯了吗?还是......真的......"哈哈......"惨然的笑,令得这无月的夜更为阴森恐怖。
次日,北堂非平静地为各位将士和两位哥哥送行。那么平静的脸令得北堂显感到害怕。"哥哥们也要小心些。"北堂非见到北堂显的惊讶仍是十分之平静,直到大部队离开了,他才微微皱了眉,回头吩咐:"好了,我们也出发吧。"
故意在北门都多停留了两天,回到都城仍没有任何消息。三天后,有消息传回,说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接着,又是三天,又是三天,总是同一句话:"暂时还没有找到。"都城里有些慌乱,众臣更是担心不已,皇上也伤心得痛哭,只有北堂非异常平静,听到回报也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平静得令他自己都感到奇怪。那些无关痛痒的话真的无法让他动容。
可只有他知道,每一晚,他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甚至有还几次,他竟发现自己在怀念那个男人的怀抱,包括那有些粗暴的吻!越来越害怕自己反常的感觉、想法,但却怎么也无法遏抑种种念头。连续多少次听到那句"没有找到",是否应该放弃了呢?数一数,已经快一个月了啊!他死了吗?为什么当初我一定要咒他呢?他应该还活着吧?越想越怕,仿若已经听得回报说找到了他支离的尸首。"不!不......"紧紧抱住自己,生怕一松手就会碎掉似的。
今天是八月十五啊,那样的月色,原本他在的话,一定会来邀我赏月吧?还会抱着我,吻着......脑子里浮现了他的笑容,越来越难以自控的情感席卷了北堂非。全身越来越热,他拼命咬着唇想抑制自己,可却起了反作用。身体的敏感度已经令他自己不敢相信。
难以自制而放肆地,他的手游走在自己的身体,尽管不敢相信自己竟在回忆那一夜夜,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燥热与兴奋。而那股燥热与兴奋连同那羞耻也蒸发了,细长骨感的手指伸进了衣带,带几分青涩地触弄着自己的身体......
好热......体内好热,可是皮肤还是凉凉的,每一触摸都不由自主颤抖一下。渐渐地身体也放松了,脑子里那声音响着,仿佛在引领着自己。右手顺着小腹滑向了股沟,北堂非不禁弹了一下,他的身体实在是太敏感了!可他没有停,只咬着下唇,通红着脸颊,终于触到了自己最敏感的分身:"啊......"触电般的感觉流遍全身,呻吟也轻溢而出。犹豫了两秒,双手用力握住了:"嗯啊......唔......"
"唔啊......不......"轻微的喘息从北堂非的口里传出,身体彻底暴露在空气里,因为体内的燥热,肌肤呈现出粉粉的颜色,密密地渗出汗珠。
忽地,"啊!"一声,北堂非松开手跪坐了起来,有些木然地低头看着,竟、竟然破皮了!看着分身上的血慢慢渗出,北堂非的身体也冷却下来。
就,那么想他吗?竟然把自己弄伤了?想他?想他?!是啊......我在想他啊,那个可恶的混球!"哈哈......哼哼......"惨笑着,北堂非把自己深埋进床里,手指死命扣进床框,泪大滴大滴落下来,被子湿了一大片:"......元毅......回来......回来啊......"
清楚知道自己对司空斋刃的情感后,北堂非仍然平静等着,仿佛根本就没有这件事发生似的。可现实仍然是残酷的。两个月后,寻找的队伍回来了:没有线索,一点都没有。
也好,不是吗?总比听到什么坏消息好吧?北堂非仍是没有表情,直到回到家北堂义将一把沾满血污的剑递到他手里时,他脑中才轰地一声完全空白,失神地瞪大了双眼:这、这不是自己的"凌月剑"吗?那个混蛋不是随身带着吗?难、难道......不、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不小心丢了!一定是!他不会死的!他不会的!不会的!不会......
眼泪无声地暴露了他的脆弱与情感。北堂显喝退了其他人,轻轻掩上门。
"......"没有预料中的大喊大叫,而北堂非自己也从不曾大喊大叫,除了和司空斋刃吵嘴以外。泪渐渐止了,干了,异常平静地看着"凌月剑",心里竟感受不到一点儿悲哀。是真真正正地平静如水,不,或者如冰?呆滞了好久好久,看那剑上,已凝固的血迹是他的还是敌人的呢?剑穗也弄丢了,那本还是上好的杭州丝线呢;瞧,这里还有一些泥沙呢。一丝丝笑浮上了北堂非的脸,相当好看,只是眼神呆滞了些。
"铿铿、锵--"忽地,北堂非回过神来:"哦,都已经二更天了么?那,还是休息了吧。"自言自语着将剑挂好后吹灭了灯。
"阿非!"一大早北堂显就来敲北堂非的门,可半晌也没有应,"阿非!"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北堂显正想着,身后却传来北堂非的声音:"四哥?怎么了?"
"阿非?你,到哪儿去了?"
"哦,我到后山练剑去了。那么早你找我什么事啊?"
看着那张完全恢复了往日神采的脸,北堂显心中却大为不安:"阿非,你真的没事?司空他......"
"他也未必死了吧?再说,生死由命,四哥你别担心了。"他倒劝起北堂显起来。
"哦,对。"北堂显挑了一个回答,"那,去吃早膳吧,然后司空家探望一下,柳伯母他十分伤心。"
"嗯,好,我换好衣服就来。"报以一个微笑,北堂非走进了房间。
司空家上上下下都凄凄然,柳氏哭地一塌糊涂,见了北堂非更哭地肝肠寸断,而北堂非则是温柔地劝慰着。事已至此,十有八九司空斋刃已经命丧黄泉,可北堂非那淡淡的哀伤以及更多的无动于衷,让北堂显自问:难道是自己猜错多心了?
司空斋刃的失踪引起了朝中轩然大波,惟有北堂非镇定自若,面对四面敌国的趁机作乱,他相当冷静地平息了一场场肉在砧上的冲突,朝中这才渐渐步入正常。而四起的,关于什么司空斋刃身首异处的流言,或是司空斋刃其实在他处另某政权的猜测,以及北堂非想趁机博得主公信任取代司空斋刃的传闻也愈加繁多,可北堂非却是充耳不闻,正常得让几位哥哥都有点担心了。
时间流逝,竟已是半年的日子了。因为北堂固义旧疾缠身,北堂非已经连续好几日未到朝中,只在家中照顾父亲。
"爹爹,吃药了。"北堂非轻声唤醒父亲。
"哦,好。"连日卧床不起,北堂固义略显憔悴。
"对了,非儿啊,"
"什么爹爹?"
"下月初七,你就二十了吧?"北堂固义问。
"是的,爹爹,辛苦爹爹养育。"
"明年初呢,你九哥就和韦大人的千金成亲。你这一行弱冠礼,也就老大不小了,可有意中人啊?"
北堂固义话音刚落,北堂非手里的碗险些洒了,面红耳赤,引得北堂固义朗朗笑了:"呵呵,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啊?呵呵......"
"爹爹!"
"好好好,爹爹不问就是了。那你什么时候让爹爹抱孙子啊?"
这回北堂非没有答,脸上反而白了一阵。
"怎么都好,但别让咱们北堂家蒙羞哦!"虽是笑着说的,北堂非也脸色煞白地点头:"是、是的,爹爹!"
北堂固义没有注意他的脸色,还呵呵笑着,又连咳嗽几声。
"爹爹你没事吧?爹爹?"
"没、没,呵呵,好得很,你别担心。"
--是啊,怎样都好,千万别有辱家门啊!可我......北堂非又发呆了。
正在这时,北堂杰慌忙地跑了进来:"爹爹!阿非!"
"怎么了?那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