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半点心————苏晓秀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麽能说甜言蜜语。
他的手放下了。
眼睛肿得睁不开，想伸手揉眼，被我拽下，"你别揉，等等──"我站起身，想想，又坐回到他身边，"乖乖，千万别揉，我去拿毛巾。"摸摸他的脸才走开。
我飞奔到浴室，找一条干净的柔软的毛巾，沾湿温水。坐到他身边，细细地帮他擦眼睛。
他又哭了。
这次呜呜地痛哭著。声音缠绵。
我心痛不已。c
这是怎麽了？我不是已经说爱他了麽？
"亲爱的乖乖、宝宝，我的甜甜雨帆，你这是怎麽了？"
要是在平时我早就恶心吐了，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可以拿把刀把心挖出来给他看。
我轻柔地帮他擦著眼泪，越擦越多，越多越擦。
他停止了哭泣。大眼睛看著我，破涕为笑，说，"我也爱你，佑成。一辈子爱你。"
我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太感动，"乖乖，不哭了，嗯？"
他冲我甜甜地笑，"嗯！"灿烂美好的笑颜晃得我离不开眼。
我不行了。直接亲上去，温暖缠绵的吻，持续良久。
雨帆热情无比。
我们做了五次，一直做到後半夜。
我很庆幸之前挺住了他的诱惑，逼他交代出心里的疑虑。後来我找到被丢到床下的润滑剂，好好做了准备工作，给了他完美舒服的性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刚开始第一次没忍住，射到了他的身体里。
我非常懊恼，雨帆却很开心。他说他中有我了，我中有他了。我也释怀了。
做完了第三次的时候，雨帆已经直不起腰，累得哆哆嗦嗦。
我想就此打住，反正以後大把的机会。他不依，非要继续，说是还想要。
我看他如此坚持，只能妥协。
又疯狂了两次。
我真是累了，他也半昏迷了。
可是不能就这样睡过去，他的身体需要清洗，尤其今天我射进去了，一定要洗出来。
我累得抱不动他，只能背著。
小心地控制著平衡和力道，生怕把他摔著碰著，我的雨帆经不起我的"不体贴"了。
我把他洗得干干净净。
他昏昏沈沈根本没醒。
我把他放回床上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只能浑身脏兮兮地沈入梦乡。

南柯一梦
第二天醒来，雨帆不见了。带走了几件衣服和一点零钱。
──我的天塌了。
餐桌上摆著丰盛的早餐。一张便条，上写：佑成，谢谢你爱我。──雨帆留
什麽意思？
我六神无主。拿著小纸条反复观看。
还是圆圆的字迹。钢笔写的。有些模糊，一个圈一个圈被晕开，皱皱的像是干掉的水迹。
他哭了。
我浑身颤抖，连嘴唇都是哆嗦的，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为什麽一觉醒来世界就全变了？
我想马上出门，也许他还在附近。
我换鞋，手抖得怎麽也穿不上。我气得一脚把鞋踢开。还不过瘾，又一拳打到墙上。手指出血。又打了几下，手抖得更凶。
冷静，冷静，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冷静。
我坐下来，开始回想。
昨天从下班，他在门口接我就不对劲。穿的少不对劲。吃的少不对劲。
我们做爱。他太主动。他哭。他一直要做，直到昏迷。
统统不对劲！
我是天底下第一号呆瓜！这麽多不对劲，为什麽昨天没有看出来？
我扇自己嘴巴，连续掌嘴停不下来，直到感觉嘴里一股腥甜。然後跑到浴室抱著马桶大吐特吐。
我站起来，一阵眩晕。
这究竟怎麽了？雨帆抛弃我了麽？他嫌我犹豫太久，不够果断麽？他要收回决定权了麽？要找更加坚定的臂膀了麽？他不爱我了麽？
我洗把脸，手撑在墙上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说话。
不对，他是爱我的。他昨天追问我爱不爱他，然後他说他爱我，一辈子爱我。
那麽，就是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爱他？
也不对，他的纸条清清楚楚写著，谢谢我爱他。这说明他是相信我的。
那他为什麽离开？
镜子里的我紧皱著眉头，狠狠咬著嘴唇。"你说啊！为什麽？！"──我把镜子打破了。
冷静，冷静。想想他有可能去哪儿。
安晴哥。
我狂奔。跑到安晴哥家门口，气喘吁吁。他被我的门铃声吵醒，一脸睡意。
我问他雨帆呢？
他说自从上次喝完酒就再也没见过。
我看著他的眼睛，他没有说谎。我问他还有哪里可以找，他说干嘛要找，不必找。安秀儿才应该是我的选择。
我目瞪口呆。
他让我进屋，拉我在沙发上坐下，然後自己点了一支烟。
"佑成，不必惊讶，我认识秀儿不稀奇。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能爱你会疼你，将来你们组织家庭，生儿育女，子孙满堂，你们会幸福美满。"
我楞楞无法回神。
"佑成，听话。秀儿适合你。"
过了很久，我开口，"雨帆在哪儿？"
"我不知道。"
"雨帆不见了。哥，雨帆不见了，他不见了。昨天晚上我们还好好的，今天他就不见了。他就是不见了。他不见了，他能去哪儿？他除了你还认识谁？"
我急了，冲上去摇他的肩。
他推开我，然後看著我，一直一直看著我。
我察觉不对劲，问他，"你知道什麽对不对？告诉我吧，哥。我们是相爱的，真的，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他用手抱住头。两手在脑後交叉。像在哭，因为我听见了吸气声。
然後他像是做出什麽重大决定，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看著我。"你打算对秀儿怎麽办？"
我无暇他顾，"不怎麽办，她一直是我妹妹，一辈子都是。"
"你爱雨帆？你打算对雨帆怎麽办？"
"我爱他他爱我。我要让父母承认他，我们要过一辈子的，我们。。。"我一顿，突然发现问题，"安晴哥，雨帆知道秀儿？"
我明白了。我明白他为什麽明知道我们相爱还是要逃走。
他爱我，他以为这样才是真爱我。他觉得这样对我最好。
如果我是天下第一的呆瓜，那麽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傻瓜。我们天生一对。绝不能分开。
我要走，最後对安晴哥说，"我爱雨帆，不会再爱上其他任何人。"
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我开始寻找雨帆。
他果然已经辞了职，切断了一切线索。可是，他切不断我的爱，切不断我对他的思念。
我开始分析。他只有两种可能，亲人和重新开始。他父母的老家没人，表舅家好像有表舅和一个弟弟。突破口找到了。
我请了长假。
坐火车来到他住了十年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那栋楼，人家告诉我，他们家的人逃的逃，死的死，走的走。空了。
没事，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他会找个地方，没有人认识，找份稳定的工作，一定是跟饮食业有关的，这是他的长项，然後默默地思念我和品味我们的回忆。
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除了我和安晴哥，他几乎没有什麽认识的人。所以，只排除掉他打工的咖啡厅、我和安晴哥居住和工作的地方。
好，全国一共960万平方公里。已经可以除去老家和这麽五块地方了。
想为你做件事 让你更快乐的事
好在你的心中埋下我的名字
求时间趁著你不注意的时候
悄悄地把这种子酿成果实
我想她的确是更适合你的女子
我太不够温柔优雅成熟懂事
如果我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
你也就不再需要为难成这样子
很爱很爱你
所以愿意
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刘若英《很爱很爱你》

Timeless
我开始地毯式搜索整个B市的咖啡厅、小吃店、餐馆和酒店。
我每天按时起床、吃饭、睡觉，收拾得整洁得体，然後精神抖擞地出门寻找。
我不想让我们的重逢有一丝不完美，不想让他在再看到我的一霎那有一丝心痛。
他一定在世界上某个角落，爱著我，想著我，甚至怀著一丝期盼的等著我，我知道，所以，我不灰心。
两个月过去了，我有一点点累，不过不要紧。
秀逸给我打电话，说公司里传了很多风言风语，我告诉他雨帆的事，他完全没有了反应。
良久，我以为他挂了正要收线，他突然开口了，说："佑成哥，那个‘雨帆'长什麽样啊？是不是很好看呢？"
什麽样？我在脑海里画他的样子，从初次见面的惊豔到为我改变的朴素，从柔软的头发到纤瘦的腰肢，从通红的耳垂到白嫩的脚趾，从晶亮的眼睛到冰凉的小手，从穿著围裙的亲切到全身赤裸的妖娆，从发呆到引诱，从迷糊到害羞，从违心微笑到失声痛哭，从抽泣哽咽到捧腹开怀。。。他是我心里唯一的"小河"，永远清澈见底的小河。
我开始跟秀逸描绘雨帆的样子。我形容得很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认真的听著，并不打断。
过了半晌，他说："哥，他是好人吗？"
我说是，他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好人。
"。。。 。。。"沈默。c
"那好，我祝福他。哥，我会祝福他。你也祝福他，对吗？"
我完全没有听出问题，回说，"当然，我当然祝福他，我和他最後一定会幸福的。"
他又沈默。然後轻轻地重复说，"幸福。。。幸福。。。会来的。"
我觉得他的声音有点飘忽，有些奇怪。
我没有多想，因为秀逸总是很简单，不能同时做两件事，也许，他现在正在边打电话边做著什麽吧。
我们同时收了线。
秀儿来找我，对我说对不起。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因为雨帆我根本早就把她忘了。
她告诉我她对一个人动了心，然後非常痛苦和挣扎。
那个人不是我，所以她不敢来见我，直到今天她从秀逸的口中得知我的事。
看得出，她很开心，没有了我的束缚，她的眼睛里都是喜悦和希望。
我也内心激动。
我终於把後顾之忧解决了。
可是，我却不小心弄丢了雨帆，怎麽找也找不到。
雨帆，你在哪里？你过的好吗？有好好吃好好睡吗？没有我在身边，你是不是也感到寂寞呢？你在夜里会冷吗？
我有好多好多的疑问，无人回答。雨帆。。。
我继续寻找著，慢慢变得邋遢。我知道胡子该刮了，指甲该剪了，外衣该换了。
可是，我不想动，很累，不是身体，是心。
秀逸又打来电话，说要请我喝酒。我答应了。
我们酒量都很浅。可是这一次喝得很多很过瘾。
我握著他的手，糊涂地问他，"你说，雨帆在哪里？"
他不看我，说，"哥，我不知道。"然後猛灌。
突然，他抓住我，"佑成哥，我能代替雨帆吗？"
我一下子清醒了，"秀逸，你说什麽？"我扯下他还要猛灌的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他回避著我的视线，对著空气说，"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代替不了他？我。。。我没他好看，没他温柔，没他贤惠，我任性，我暴力，我呆傻，我难看，我，我连声音都难听，我比不上他，根本比不上。。。"
他流著泪，却不看我。
我帮他擦泪，无话可说。在我心里，谁也代替不了雨帆，谁也比不上雨帆。
可是，秀逸一直是一个自信甚至有些自恋的小鬼。。。
是谁？是谁改变他？是谁伤害他？
难道是我吗？我仔细看秀逸哭得迷蒙的泪眼。不是。
"秀逸，告诉哥，发生什麽事了？"我把他的手握住，紧紧抓著。
"呜呜呜。。。"他哭得更凶，"他。。。他不要我了。他。。。他和、他和。。。"他抬头看我一眼，继续道："他和别人在一起。他们幸福快乐。思贤他不要我了。哥，我没有幸福了。。。"
"跟谁在一起？怎麽会呢？你不是都告诉父母了？他怎麽可以这样？"我义愤填膺，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秀逸吓了一跳，赶忙说，"哥，别怪他。。。"
我怎麽能不怪他呢？他把我疼惜的弟弟折腾成这样。
我搂著他，心疼不已。
他慢慢冷静下来，变成小声的抽噎。
"我。。。我不怨他。我想他幸福。如果他幸福了，就好了。佑成哥，你也祝福过的，不是吗？我，我只是憋在心里难受，哭哭就好了，哭哭就好了，呵呵。。。"他想笑，比哭还难看。
我祝福过？我哪里祝福过那个方思贤？！
不行！
我站起身拉起秀逸就往外走。"走！咱们去找他！把话说清楚，他不能这样对你！"
我死拖硬拽把秀逸拉到方思贤的破公寓门口。
"就是这儿？"我问。
秀逸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我，"佑成哥，求求你。不要破坏他们，不要去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喜欢的人。。。"
"他不是喜欢你麽？！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他泪眼蒙蒙，"是，我是说过，可是，他从来没说过。那天，他告诉我，他找到喜欢的人了。"秀逸使劲扯著我的衣袖往回拽，"求你了，佑成哥，别去。我只是自作多情，不关他的事。。。"
"那也不行！秀逸，你不能不争取呀。让我看看他喜欢的人是谁！看他哪里比你好！"
秀逸哇哇大叫，"他是比我好的，你也是这麽认为的！"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然而，楼梯里走下来的两个人为我解释了一切。
我不愿意 听你说放弃
累的心 仿佛失去全部力气
多想可以 继续拥抱你
让爱情 用微笑一路走下去
Timeless 这不是离别
若爱不能倒回 这一刻会永远
Hold tight, baby
Timeless 珍藏在我心扉
像一场重感冒让人疲惫 慢慢的复原
we both agree.
This is timeless love..
没了呼吸 慢慢我远去
但伤心 一直盘旋在那原地
我用全力呼喊你 谁静静在听
一颗心 还隐隐作痛在低泣
停不了想念的泪滴
还有什麽领悟让我坚定
再无法捉紧 难道一切注定
回忆不断翻飞
像一场重感冒让人疲惫 慢慢的复原
we both agree.
This is timeless love。。。
────张力尹&细亚俊秀《Timeless》

没有半点心

我可以走了吗？
你低头不说话
爱情象一杯隔夜茶
我却要喝下它
你我之间总有些依恋吧
还可以继续吧
就算是妄想吧
也让我保留吧
不要让这段情从此作罢
一颗心分一半好吗？
剩下的心愿意留给我吗？
给我吗？
────蔡幸娟《半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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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了。
千算万算，没料到是这样的重逢。
雨帆看到我，原本微笑的眼睛倏地睁大，湿意慢慢涌上眼角。
我呆若木鸡。
这就是秀逸说比不上的人。我盯著他，一动不动。
他的头发变长了。人更瘦了。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刮跑。
他的眼睛里涌出浓浓的喜悦，没待我看清就消失了，──他看到我拉著秀逸的手。
我连忙大力甩开秀逸。"啊"，秀逸没站稳，被我摔在地上。
我没空管秀逸。还是紧盯著他。
我不眨眼，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可是，他的影像还是慢慢模糊，然後全部被水淹没。
他走上前，把秀逸扶起。
然後来到我面前，用手轻抚掉我的眼泪，说，"你又欺负我没手绢儿吗？"
我伸出手紧紧抱住他，把他抱得好痛还是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