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未满————天戒

作者:天戒  录入:03-17

这青年认真起来时还真有点凶,令人下意识想剖白。「不......其实我......」
「茎的底部照不了太阳,对植物来说,长了叶只会浪费养份,乾脆不长。」
听到答案,天颂不禁松一口气,点了点头,只觉林映昭既有经验也有理论,说话不谦不卑,声音温文清彻,正合自己心意,当下温言问道:「怕不怕路途遥远?我看过你的履历,每天的乘车时间加起来至少四小时。」
「没关系,我可在车上睡觉。」
「你什麽时候可以上班?」
林映昭讶然,愣愣地望著天颂,嘴唇微张,不懂说话。「我们关氏急於请人,所以有点冒昧。」
「随时也可。」略略定下神来,映昭稍为回复冷静的答道。
「那我现在便带林先生到关氏一看?有时间吗?」
林映昭微微一笑,点头,站了起来等待,见状,天颂也马上拿起单据到柜台结帐。「其实关先生可不用叫我为林先生,叫映昭即可。」
天颂听罢也回头一笑:「你也是,叫我天颂即可,映昭。」

带著映昭到巴士总站,乘上巴士,天颂开始解释。什麽巴士到什麽地方,应该在哪里下车,下班後或可乘坐自己的小绵羊回火车站,最後说明了上班时间及工作性质,更要求对方带同培训时的笔记上班。
「原来你真是什麽都不懂......」
映昭恍然大悟,甚有疑惑得以解决的味道,叫天颂难为情,不禁涨红了脸,诚实把前因说出。
青年偏过头,想了一会又开口:「天颂,请别怪我多事。我觉得你爸大可用电话遥距操控业务,不用这麽麻烦,像你现在这般,晚上要到医院当值,第二天下班後还要烦花圃的事,实在太辛苦了。」
「我明白,只是一旦有生意在身,就会有烦心的事,我不想爸烦恼,所以才决心把关氏接过来,让自己烦恼。」
闻言,映昭微微一笑。「你真孝顺。」
「也不是,我有懊恼过自己的一时冲动,把烦恼揽到身上,害自己每天只睡五小时。」天颂有点尴尬。「希望磨合期过後,情况会好一点。」
「一定会。」


到达花圃後,先是介绍了工作环境,逛过温室养殖场及室外种植园,最後观看工人们的工作情况。
天颂本担心映昭不习惯在山野郊外工作、又害怕他无法与花圃里的老工人相处,谁知才转了一圈,青年已跟众人打成一片,齐齐蹲在地上研究如何让蝴蝶兰开更多的花,反倒是天颂这个自己人只能站在一边旁听。
而事实上,映昭也不过说了一句话,就成功进入男人一直无法接近的世界。

「咦?是我的错觉吗?怎麽我觉得你们用的肥料跟平常所见的不同?」当时映昭正观看众人工作的情况,看到放在一旁的肥料,走上前又看又嗅,然後问道。
就是这句话引起他人的注意力。「是行家吗?真识货,这是我们的秘方。」
「在以前工作的地方,有位长辈也曾教我一个粗暴的秘方,把植物放在太阳下暴晒几天,植物以为旱季到了,就会急於开花结子,不过我就不喜欢这样做,一来太残忍,二来也不适用於所有植物。」
蹲在一旁的祥叔点点头,道:「没办法,现在讲求效率与成果,若有便宜简单的方法,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使用。」
「我不怕麻烦,正尝试改变肥料的比例以影响花苞的数量,不过暂时没成果。」
「唏,我拿家里那瓶珍藏出来,分点给你回去试试!」一旁的福婶站起来,笑道:「我那瓶鱼肥可是向亲戚要的鱼内脏所制,有点腥臭,但保证有效。」
这时,也终於有人留意到天颂的存在。「小关,这是你新请回来的员工?人不错呢,好眼光。」
「对,我们和小昭应该很合得来,你可以放心了。」
一直被忽略至今的天颂完全不以为然,轻轻笑道:「你们,别第一次见面就帮人乱改腻称,这麽肉麻的名字不是人人受得来。」
「顺口嘛,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的婢女就叫小昭。」
闻言,天颂失笑。「你们也会说是婢女,那是女孩子,映昭是男人。」
「没关系,大家顺口便好。」映昭依然笑著,完全不以为意。「别在意腻称的问题,我们继续研究吧,对了,福婶,你那瓶鱼肥放了多久才成熟?」

各工人又聊了一会才回去继续工作,天颂看看手表,发现竟花了快两小时,只觉惭愧,连忙道歉,把映昭送到巴士站。
在等待巴士的时候,天颂开口问道:「觉得如何?」
「环境优美同事亲切,感觉不错,我想我会喜欢。」
闻言,天颂放心下来,笑道:「别看他们现在这麽亲切,到意见不合时,他们会吵得很厉害。」
映昭也笑了起来。「这很正常,大家都有自己的一套,都几十年经验,很难退让。」
「你能够明白就好了,当初我还怕你不习惯。」天颂由衷的道,心中暗想,自己的直觉还不错,暂时看来,这个心水人选竟找不到任何可挑剔之处,而且平易近人。「可以下星期一开始上班吗?」
映昭眯起眼,似笑非笑道:「如果真有需要,明天也可以。」
「这就太好了!就明天上班吧!」天颂想也不想答道,随即觉得自己太兴奋,不禁尴尬起来。「呃,不对,明天的话,我下午才下班,接著可能会直接回家睡觉,搞不好睡醒便直接上班,这样似乎不太好......」
青年只拍了拍天颂的肩膀,体谅的道:「没关系,你也辛苦了,尽管回家睡觉吧,我会问德叔有什麽可帮忙。」
「你不介意就成了......」

把映昭送到火车站後,天颂转了车,来到位於邻区的天佑家,才打开门,便嗅到糖醋骨的香味,肚皮当下不争气地响起来。「就知道你很久没吃了,特地叫颖恩煮。」向来严肃的天佑难得轻松,笑道:「这两星期以来,你也吃太多外面的味精食物。」
「没办法,下班後随便找些吃的就回家睡觉,不然就是到花圃......」天颂说了一半,连忙向坐在一旁的父亲笑笑。「不过已开始习惯,而且刚请了个帮手,应该很快上轨道。」
说到底是多年的心血,不能说放就放,故听到花圃的事,关老先生的兴趣也来了,腰支马上挺直,开口道:「请了帮手?也好,多个人多双手,可减轻其他人的负担,对了,那个人怎样?脾气好不好?要知道阿德他们都是倔脾气,我怕会相处不来。」
「放心吧,虽然是个年青人,但刚才到花圃时,跟各人有说有笑,应该没问题。」
「哦?」天佑抱著品穗坐下来,问道:「结果还是请了那位林先生吗?他是真材实料才可脱颖而出吧?」
天颂点点头。「嗯,虽然以经验来说,他比其他人少,这一点比较吃亏,可是我见他不像其他人会句句说自己才是正统,这才决定聘请他。」
关老先生闻言,马上帮小儿子说话。「做我们这行,最恨被人家说自己不正统,每个人都有多年经验,怎能轻易接受自己一套被否定?看来那林先生年纪虽轻,但知道自己的经验不如其他人,愿意谦虚学习。」说到这里,老人微微一笑,向天颂说道:「这也好,有人陪著你,你会比较轻松。」
「的确如此,有个谈得来的人在身边,感觉比较踏实。」
这时,关老先生话题一转,脸带忧虑的再道:「天颂,我很感激你这份心意,但你也别勉强,若医院方面有什麽麻烦,不要犹豫,马上回去工作,别理花圃的事。」
「我才不要,花圃是爸妈多年的心血,怎可以随便放弃?」
坐在一旁的天佑也开口了,也不知是讽刺还是支持,竟笑道:「爸,你不用管他,他明知後果,却依然坚持要把花圃接下来,现在再辛苦难受都是他自找,就让他吃吃苦,学习以後不要冲动的道理。」
「哥,我从不知你这麽小家子气,我还未抱怨,你已开口了。」
「天颂,你有所不知。」颖恩刚好从厨房捧著饭菜出来,听到众人的对话,笑道:「天佑很担心你,怕你勉强自己,又怕你兼顾两边没时间休息,整天唉声叹气。」
天佑难得羞愤地叫起来。「颖恩,你在乱说什麽!」见状,众人不禁大笑起来。
□□□自□由□自□在□□□
吃过饭,一家人坐下来聊聊天,七时多,天颂就告辞离开,回到医院工作。
当晚的医院十分宁静,天颂只需偶然巡房视察、照顾少数晚上睡不著的病人,原以为当晚的工作就这麽简单,岂料早上的时候竟遇上交通意外事故,忙了整个上午,下午离开时,天颂已接近虚脱,连饭也不想吃,直接回家睡觉。
这一觉,天颂睡了几小时又醒来,张眼之时,窗外一片昏暗,看看床头的闹钟,已是黄昏六时多近七时,饿了多时的肚子也适时地响起来。

没办法,只好到外面随便买些外卖,然後直接回医院,或许还来得及准时上班......
天颂想著,连忙爬起床到浴室梳洗更衣,拿过钱包锁匙就往外跑,经过花圃门口,却远远看到由货柜改装而成的办公室亮著灯,以为有人粗心大意忘了,谁知走近一看,却见到映昭正坐著看书。
这时天颂再急,还是走了进去。「还未走?」
「你醒了。」闻言,映昭抬起头,眯眼一笑,合上手中的书,说道:「刚才我去了福婶家拿鱼肥,吃了餐便饭,临走时听到他们说你大概快醒来,於是顺道代他们带饭给你。」
天颂仔细一嗅,空间中果然有淡淡的饭菜香,当下大喜。「这就好了,我以为要买完外卖急急赶回医院,现在可好了,可慢慢吃饭。映昭,谢谢你呢。」说著,天颂坐下来,打开保暖壶,只见壶中盛著章鱼肉饼、两条菜和白饭。
「是章鱼肉饼!当年我人在英国,最念念不忘就是糖醋骨和这个!」
映昭托著头,望著天颂狼吞虎咽的模样,笑道:「他们说得没错,天颂是个很单纯、很易满足的人。」
「呃......」天颂脸上微红。「怎麽我觉得他们在说我笨?」
青年呵呵地笑起来。「不,我想他们没这意思,而且我认为,单纯、容易满足是了不起的优点,拥有这种性格的人,多数活得很快乐。」
天颂也笑了起来。「我的确认为自己过得很快乐。」
「这不是很好吗?」

饭後,天颂把餐具洗乾净,跟映昭一起走过山间小路,来到巴士站,待对方上了车後,这才等自己所需的巴士,回到医院换上医生袍,又是工作的开始。这天比较幸运,没遇上天灾人祸,留院的病人也比较安份,天颂工作之时,还可偶然偷閒,坐到一旁阅读医学杂志。
或许正因为当晚工作量不多,故放工後,天颂并没有直接回家休息,反而特地绕道来到花圃,观察映昭的工作情况。
天颂倒不是担心、也不是怕自己看漏眼,冲动下请了不适合的人,大家相处不来,互生隙嫌,男人只是好奇,想知道众人如何相处。从车路远远的望进去,只见映昭正在祥叔的指示下把一大胶桶推到停车处,倒出泥土,然後拿过十二齿耙拨平。
男人不禁大奇,走出来问道:「怎麽把泥倒出来?收拾时会很麻烦呢。」
对於天颂的出现,各人的反应大都是惊讶,反而映昭却态度平常,似是早已猜到男人会前来花圃。「我们在帮旧泥消毒,你也知道,阳光里的紫外线是最好最天然的杀菌方法。」青年笑著向天颂解释道。
「而且还可除虫,一举两得,在插枝或幼苗移植这两种植物抵抗力比较弱的时候,用被太阳暴晒过的泥土,受感染的机会也会大减。」
天颂心知映昭在乘机教导自己一些种植知识,连忙点点头,默记到心里。
「旧泥,就是指曾经用过的泥土,不管之前曾种过什麽,用过就要晒一晒,关氏的习惯是储满一桶後找个有太阳、风不大的日子拿出来,在晒的时候要偶然翻一翻,直至乾透。」看映昭的语气,倒像已在花圃工作很久,正在教导新入职的天颂。
一旁的祥叔边听边笑,看来也十分满意映昭的表现。「天颂,你真找到个好帮手,映昭聪明得很,说一遍就记住了。」
闻言,天颂神情尴尬,凑到映昭身边道:「你慢一点。」
「呵呵,没关系,我已准备笔记给你。」映昭轻笑起来,口吻俏皮,却听得天颂更为尴尬。「我已放在办公室那里,就看你何时有空。」
男人只想尽快避离现场,当下道:「就现在吧。」说罢,就把映昭拉走。

来到由货仓改装而成的办公室,打开冷气,回头看到映昭满头大汗,又找来一条毛巾,递给对方。「先把汗抹掉再说,不然很易冷病。」
「是医生的天性吗?看不得别人生病。」
「只可惜我这种医生是绝不会发迹,毕竟没人生病就等於没有生意。」天颂不以为然,笑著回应道。「这种说法就如做棺材生意的人希望天天有人死一样,混帐至极。」
映昭只笑不语,从桌上拿过大叠笔记,塞到天颂手中。
天颂不禁脸色稍变,皱起眉头。「这麽多?简直可跟医科一年级时的笔记媲美。」
「放心吧,只要记住这些也够你应付,比医科少得多。」映昭拍拍男人的肩膀,鼓励的道:「看归看,别勉强自己,先处理好医院那边才看也可,反正还有几个月时间,不是吗?」
「我开始担心看半年也记不住。」
映昭哈哈大笑,把天颂推离办公室。「别想太多,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再看。」
「可是......」男人还在犹豫,不敢过於自信。
「没有可是。」青年收起笑脸,强硬地打断男人的说话,作势要收起笔记。「再不回去休息,我就收回前言,不借笔记给你。」
天颂只好妥协了。「好吧。」
「园艺比医科简单,若你能修毕医科成为医生,想来应该可应付这份笔记。」映昭的态度也稍为放松下来。「我明白你急於接手的心情,可是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然弄巧成拙就糟了。」
天颂没有否认映昭的话,反而叹息。「我明白了,那麽,我先回家,花圃那边就暂时拜托你。」
「去去,别废话,待你睡饱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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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後,天颂正式从医院离职,回到花圃工作。
然而,上班一星期,天颂却从未试过准时回到花圃,非等到下午两、三时才会出现。不过,也难怪天颂。在实习的大半年里,男人大都当夜班,身体早已习惯了晚上工作,中午睡觉,现在能够凌晨四时睡著,已是天颂拚了所有努力的成果。
其他人自然会让著天颂,就如纵容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映昭不同,头几天,他还可以容许男人以不惯为由,下午才回来;到第四至六天,看到对方歉疚的神情,青年还可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可是第七天呢?第八天呢?映昭已到了容忍极限。
这天,映昭也不等到中午,十时就拉著德叔来到天颂的家,先到浴室拿一条又湿又冷的毛巾,然後到男人的睡房,直直地往对方脸上抹去。

「啊啊!!」天颂的反应十分强烈,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惊恐地望向来者。「你们......你们想谋杀我吗?」
一旁的德叔尴尬非常,连忙打圆场:「是激烈一点,不过挺有效,不是吗?」
可是映昭却没德叔这麽好脾气,看到天颂醒过来,先让老人家到客厅坐坐,皮笑肉不笑的道:「我明白你需要缓冲期去调节生理闹钟,不过已经一星期了,既然情况没有改善,我以为用比较粗暴的方式也是一个好办法。」
「呃......对不起。」
「如果道歉後态度依然,不管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多少次也没用。」映昭收起笑脸,正色地道:「说什麽回来顶替父亲的责任,听起来真伟大,不过也要做得到才行。」
天颂闻言只是苦笑:「你说话真直接呢。」
「我又不是女孩子,也不像德叔他们把你当成亲孩子的宠,不愿说半句重话,要是有什麽不满,我都直接说出来,这样心里才觉爽快。」映昭顿一顿,续道:「我要告诉你,我不能容忍自己上班几十日,却从未见过老板准时出现。」
「想不到我竟请来一个人型闹钟,面试时没发现你这一面真是我的失算。」天颂装出挫折貌,仰天狂呼,见状,映昭终於笑了。「你和德叔先回花圃,我梳洗後吃点东西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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