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能力苦笑,我竟然还真的相信了他要把恶作剧玩到绝!
为什麽我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到辛铭恩是在耍我呢?
丢脸啊,苏进!
我叹了口气,穿好衣服下楼去,正撞见辛铭恩一身运动装进门。
你还有晨运的习惯?你外婆呢?前一句废话,後一句才是重点。
辛铭恩笑著接过女仆递过去的毛巾,边擦汗边回我:外婆不住这里,她老人家自己有隐居地。
我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老大这除了同居之外实难见著的装束,大清早锻炼,他的头发还未经发油之
类的折腾,柔顺服帖而又不成什麽形状,前边的头发垂下,沾在额头上,一个漂亮的刘海。
你这个样子也很诱人。我忍笑,对辛铭恩道,居家的模样,真是视觉冲击。
辛铭恩的姜也不嫩,把毛巾扔给我,往楼上走去,回头笑道:苏进,一起洗澡吧?
我大笑:没问题。
的确是一起洗澡。同一时间。不同地点。辛家卧室每个都带洗浴间,一起洗澡简直太不成问题了。
吃早餐的时候,辛铭恩对我道:我外婆让我们上午去她那里,特地要我叫上你去。
我正吃得津津有味,闻言差点把咀嚼物尽数吐出:你外婆她不是已经宣布不同意我跟你的关系了吗
?干嘛又得拉上我?
辛铭恩作了个见怪不惊的表情:不知道。也许你苏进的魅力太大,已经把她老人家征服了也说不定
。要不要考虑下,作我们辛家的媳妇?
我干笑一声,道:别那麽自私,我也是苏家的独子,万一你外婆同意了,那也是我娶你进门才是。
语毕,我和辛铭恩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得大笑。
经过昨晚,对辛铭恩的印象好了不少,诚如我对他所言,我从未想过这个人可以坦率如斯,从未想过
与他的交往也可以做到不必步步为营处处设防......我在心内暗叹口气,这,也许算辗转至今的收获之一
吧。
用餐过後,临出门前,我刚刚把衣著仪表整理到满分,辛铭恩突然冲我诡异得一笑,我的大脑才拉响
警铃,他突然凑近,一把拽住我的领带把我往前狠拉,然後闪电般出口,尖牙利齿扎向我的颈项。
力道大得我不由负痛大叫。辛铭恩放开我,挪开我抚摸痛处的手,端详了一会,满意得点头出门。
我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在车的观後镜中上扫了一眼,真是啼笑皆非──脖子上老大一块鲜豔欲滴的刺
目红印,显眼得足够引人遐思,可以解释为虫咬蚊叮,也可以理解为云雨大战的证据。
钻进了车里,辛铭恩笑容可掬,我没好气得道:这麽小气,真会记恨。
不是小气,我不想让亲人误会。辛铭恩慢悠悠得道,笑容已经不只是掬了,估计要拿个大水桶才装
得下。
於是我也开始盯著他的脖子,意图以法炮制,辛铭恩警觉性高,瞄了我一眼:苏进,一报还一报而
已,怨怨相报,可是没完没了。
一句话打消了我的报复念头,最近跟他走得太近,除了老奶奶,实在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误会......
想到会传到红狼那边,传到洛翔的耳朵里,我不禁有些难受。
不,应该说,想到洛翔,世界就变得没那麽美好了。
我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辛铭恩突然开口道:我查了出入境记录,苏晶没有出国。她应该还在本埠。
......我不由惊讶,扭头看辛铭恩,他那无动於衷的表情毋宁说是在掩饰著什麽──我笑了笑,有
些感动,谢谢你,老大。
辛铭恩嘴角一翘,并不答言。
我想──只是我想,可能想错──他是在害羞──
不过,即便如此,我仍不愿意原谅辛铭恩,他在我脖子上留的印记实在太明显,位置也正好就在那头
发遮不住衣领挡不了的地方。
老奶奶见多识广,且江湖经验丰富,表面上不为所动,然则跟在她身边的诸人,包括一个美貌绝伦的
妙龄女郎,统统在自以为不会引起我注意的情况下目光时不时得滑过我的侧颈。
我本想佯作不知,继续陪伴辛铭恩与老奶奶享受天伦之乐,但那女郎的视线实在过於激烈,而她本人
又真的漂亮,我在不久之後,即刻转防御为攻击,礼节允许的范围内大大方方得欣赏起她来。
这应该是个东西混血儿,眼睛和发色是黑的,肤色却显示她是个白种人。在我的阅历中,此女的美貌
怎麽都能名列三甲,就更不用提加上她那在紧身的深色旗袍下曲线玲珑的身材──祸水红颜。
就这麽著,我跟那陌生女人不知不觉开始了眉来眼去,直到老奶奶一声不大但其利断金的呵斥:苏
进!
在。我急忙回答,切断与美女的眼神连线。
老奶奶露出微微的一笑:听说,红狼;那边的老大已经对你下了必杀令?
我一怔,您的消息还真灵通。
辛铭恩闻言皱眉道:什麽时候?我怎麽还不知道?
不主动提还好,这下可给老奶奶抓住把柄,她威严得扫了辛铭恩一眼,缓缓得教训:阿恩,早说过
你还不成熟,连情报的及时掌握都做不到,你就要我放心?
辛铭恩低头不语,趁老奶奶将茶杯递给旁人的当儿,见缝用眼神给我插针。
显然,老大把这笔帐算到了我头上。
老奶奶的锋芒继续对著我:苏进,你跟洛家是否已经恩断义绝?
没有。我很爽快得回答,我已负洛家一次,终我一生,不会有第二次。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但说完之後,诺大的後花园里除了知了的叫声便再无人声,安静得能听见众人的
呼吸此起彼伏。
唯一不受影响的还是老奶奶,她的每一根眉毛都还在原地,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仍然呈现著优美的曲线
,她优雅得接过被添满的茶杯,微笑依旧:这茶不错。
我含笑点头,举起茶杯啜饮了一口。
期间,辛铭恩紧锁著眉头,不断用凌厉的视线对我扫射,我觉得我身上都快给他射出窟窿来──看来
,比定力,我们是谁也比不过那位赤手打江山的黑鹰前老大。
老奶奶终於叹出一声惋惜:这麽说,要你出面跟G国买矿山开采权是不可能的咯?
矿山开采权?我不由怔愣,难道黑鹰对铜钴矿也有兴趣?
似看出我的疑惑,老奶奶的微笑加深:你想得没错,集团的发展壮大,离不开对基础产业的投资,
稀缺资源的矿产非常重要。洛翔的确是个人才,高瞻远瞩,先走了一步......两家的基业相差不大,就看
接班人谁能更上一层楼了。
一席话说得我不由偷偷瞄了眼辛铭恩,果然,尽管脸色不变,眼神却在苦笑。
我想了想,对老奶奶道:那就由我来跟G国接洽看看吧,毕竟,红狼;不可能垄断一个国家的矿产
。只不过,在G国买矿有个问题,开采之後得从G国用火车运输到南非,这条线长达千里,必须雇佣当地军
队,否则土匪会抢。
加上这个成本,划算不划算?老奶奶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嗯。还是划算的。我肯定得点头。
於是,这件事就此尘埃落定,也算皆大欢喜。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麽老奶奶对我这个口出狂言的家
夥这麽宽容?在明明存在标准答案的情况下,我挑了个最能惹毛考官的回答,便是斩立决也不冤哪!
带著这样的疑惑,我与辛家的成员共进了午餐。
午餐时分,老奶奶介绍起身边的随从,我才晓得那美女名叫海伦,中法混血。海伦这个名字,安在她
身上倒是极合适的,人说美女的眼睛会说话,她的眼睛不但会说话,还会笑,会嗔,会含情脉脉,
会......
便是我,看著也心动,若早两年,必追个天昏地暗,只是现在,已无此心。
就在这黑鹰高层的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老奶奶倏然对辛铭恩道:阿恩,你打算什麽时候结婚?
辛铭恩似早有准备,眉尖一挑:大丈夫只患事业不立,何患无妻?
我心想,这话若让苏晶听到,非揍人不可。
少胡扯,我和你阿公结婚的时候,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你没合适人选的话,海伦就交给你吧。老
奶奶轻描淡写得道。
......我暂时不会结婚的。辛铭恩笑了笑。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位海伦小姐,却不慎发现美女的一双妙目不在辛铭恩身上,倒是绕著我在打转─
─一时间,哪还敢跟她对视,慌张得移开了视线。
待终於结束了拜访老奶奶的行程,踏上归途的时候,我忍不住大大得松了口气,也不管旁边坐著就是
辛铭恩,自作主张让司机将空调开到最大。
辛铭恩的脸色不好,可以理解。
我看著他,笑道:别这麽沮丧,你家太後那叫求全责备。
哼,我都快忘记了,我一直都是你跟洛翔的手下败将。效果不好,惹来辛铭恩的冷笑。
黑鹰;有今天,你功不可没。我道,跟辛铭恩交手次数太多了,他的水平我哪能不知,老奶奶那
是拿洛翔来刺激辛铭恩,若辛铭恩真是草包,黑鹰在国内的势力便不是如今这能和红狼分庭抗礼的局
面了。
苏进,客观来讲,我是否不如洛翔?
很难比较......各有特色吧。我微微一叹,我客观不起来,你知道......但,你要相信自己的能
力,作为你曾经的对手,我认为你不会输给任何人。
辛铭恩终於展颜一笑:谢谢你,苏进。停了停,他又道,今天还真被你吓了一跳。首次见有人敢
在我外婆面前这麽放肆......
我打断了他:我是说真的。
......哪怕他要杀你?
是我先负他。我叹了口气。
辛铭恩没有马上接话,半晌後,他冷冷得道:随你。但若危害到黑鹰;,你也撒手不理?
我笑了,突然觉得轻松:如果真有一天,别无选择,我也唯有一死而已。
若一死尚不能赎前罪,酬知己,报弟兄,那麽,我真不知道我还能付出什麽了。
第十三章、
死亡於我,真的不是可怕的事。
不过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但这种心态,只限於自己。
我承认自己是个懦夫,不敢面对亲人朋友的死亡。童年和少年的阴影太大,曾有段时间我异常得担心
死神会在我疏忽的时候带走我的小妹妹。
几乎每个晚上我都要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几近虚脱得下床,跌跌撞撞得摸到苏晶那里,听到她的
呼吸,探到她的体温,确认她的心跳正常,我才能在黑暗中悄悄得松口气。
那时候,我的确有病。
从表面上看,我仍然是个正常的小孩,只是比较不爱说话,更喜欢用微笑而不是用语言来面对他人。
这一点,洛翔比我更糟糕,他甚至连微笑都没有,那冰冷的眼神锐利如箭,全无半分属於孩童的天真
稚气。
就是这样的洛翔,唯有他察觉出潜藏於我内心深处最无助的恐慌。
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什麽方式在什麽时候发觉的。
在那天晚上,我习惯性得从梦中弹跳起来,一双小手突然间按住了我的肩膀。
别怕,他说,别害怕。
我一直记得那个小孩的声音,十岁的他,与其说象个稳重的成人,不如说压根就是来自天堂的天使,
用清脆的童音安抚著一颗几近跳出胸膛的心脏。
那也是洛翔第一次对我展露他的笑颜,在黑夜里,如火似焰,划破重重的阴影,在我最软弱的地方烙
下属於他的烙印。
在那之後,到出国之前,洛翔每晚都会溜过来跟我睡在一起,我们挤在一个被窝里,说著笑著,渐渐
睡去。
多亏有他,我在梦里再见血腥时,一睁眼便知原来是梦,现实不再是那可怕的杀戮,而是一张熟睡的
、恬静的小脸,是一具带著温暖的、紧紧贴著我的小小身躯......
曾经以为终生难以痊愈的伤口,慢慢得也只剩下了疤痕,不再随时随地得隐隐作痛。
笑也好,哭也好,仿佛都是在相依相伴的时光里才重新捡起的情感,作为一个人,所拥有的喜怒哀乐
的反应。
成年以後,我已经甚少被梦魇所惊扰,然则这一晚,不知是否被辛家的老少刺激了,逼真的梦境里面
,竟然又回到了童年,全是枪声与惨叫,我一手拉著洛翔,一手牵著苏晶,在枪林弹雨与血腥织成的天罗
地网中拼命而徒劳得奔逃。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两手空空,不见苏晶,也不见洛翔。
我大叫著醒来,心跳如鼓。
明白过来怎麽回事,我抑制不住笑出声,这叫替换麽?从前是梦见爸妈,现在......
看了看表,半夜两点,真是要命,起床太早,再睡难眠。
我呻吟著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前,後花园尚有路灯,但当然寂静一片。
在房间内踱了一小会,我决定下楼去走走,说不定还能碰到什麽花精,要不撞几个孤魂野鬼也能消遣
这段苦闷时光。
披上衣服,我蹑手蹑脚得溜进後花园,抬头仰望夜空,渴望能借著自然的力量得到一点平静,我不禁
喃喃自语:430年......
正沈浸在自己的遐思中,蓦然不远处传来一个问句:什麽430年?
不消说,饶是我胆大,也被吓了一跳,猛回头,竟见辛铭恩正站在两三米远处,好奇得打量著我。
万料不到这个时候还有一只夜猫子,我张了张口,没出声,以示惊讶。
刚改好文件,正要上床,拉窗帘的时候发现下面有个人影,没想到是你。辛铭恩淡淡一笑,睡不
著?
我点了点头,只是想下来透透气,不想惊扰老大了。
辛铭恩不置可否得在花园的藤椅上坐下,抬头望向我之前张望的方向,再问了一声:什麽430年?
我苦笑,这人就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没辙,我只好指给他看──北极星,看到没有?很
亮的那颗。它距离地球的距离,大概是430光年。
辛铭恩看我的表情象看疯子,半晌,他疑惑得道:然後呢?
......然後,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它430年前的光。我硬著头皮继续解释。
这个事实对辛铭恩没有任何意义,但在我曾经艰难的岁月里,我每每靠著这颗星星平复自己的悲伤,
430年。星星的光芒是430年之前的光,在宇宙空间旅行了430年才到达地球,为我们所见。
人的生命,相较北极星,不过弹指一挥,人的悲喜,融入宇宙,亦不过浩瀚长河的微尘,思及此,一
切欲求,都渺小不需言。
尽管低下头来,现实依然沈重,我仍然会固执得追求和守护一些东西,然人生无常的痛楚却为之减少
。
但这种纯属情绪变动的事情实在太难向辛铭恩解释了,他不是洛翔,洛翔根本不用解释,他甚至在我
还未厘清思绪的时候就将我的想法脱口而出。
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辛铭恩方咳了一声,目光灼灼得看著我:苏进,你是个怪人。
我讪笑著,无法答言。
他又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你说想做老大,可我怎麽看,你都不象有太大野心的人。为什麽要离开
红狼;?
没想到辛铭恩跟林缪一样,用离开这个中性词......怪了,为什麽就是没人认为其实我很适合当老
大呢?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我笑了笑,辛铭恩,白首相知犹按剑。
辛铭恩亦朝我微微一笑:你说得没错。但我仍然猜是外因。谁有这个能耐指挥得动你?
我不吱声,盯著笑得云淡风轻的辛铭恩。
苏进,虽然我不能完全搞懂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那个幕後的人物,我估计是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