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辛铭恩,够了。我苦笑著投降,心照不宣吧。别说,拜托你。
他站起来,仰望著北极星的方向,声音平静:你欠我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我叹了口气,深感无奈:这次又有什麽要求?
为什麽我这麽不幸?这人莫非是我天生的克星?
这个麽,辛铭恩轻笑,话音未落,径自往房内走去,我紧随其後,他却突然止步回头,露出捉弄了
饱经风霜的耗子的年轻猫笑,让我好好想想。
我哑口无言,真恨不得就此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当然,这个念头依然只是念头。
进了屋,辛铭恩状似疲惫不堪得倒在客厅的沙发中,一双带笑的眼睛却在看我:苏进,厨艺如何?
我一怔,即刻明白他的意思,苦笑著道:那得看老大你想吃什麽,煮个面条什麽的,还算凑合。
加两荷包蛋,要外焦里嫩的。辛铭恩用下必杀令的口气命令我去厨房准备消夜。
尽管有些难以消受,我仍然只能往厨房走去,回想自加入黑鹰来我都干了些什麽,越想越是丧气─
─该干的事一桩都没干成,还背负上一匹马的血债,扛上采矿权的交涉重任,这些也还罢了,在辛老大的
淫威下,我遭遇了两次的贞操危机,而现在,更沦落到厨房煮面煎荷包蛋......下一步该干嘛?扫地?
拖地?擦窗户还是浇花?
反正我苏进也算全能手,这些事也难不倒我。
端了面条出来,辛铭恩正靠在沙发上翻著一本杂志,一见那热腾腾的面条,竟然眼睛一亮,赞了声:
好香!
我将筷子递给他,转身欲走,辛铭恩又道:你不吃麽?一起吃吧?
还有。我再去端。我笑道,既然亲自下厨,怎麽可能不准备自己的份?
辛铭恩吃了两口面,又迫不及待检查工作一般咬了一口蛋,然後皱了眉看我,我不由吃惊:怎麽?
不好吃?
......不是,苏进,我没想到你竟然连面条也煮得那麽好,你说说看,你到底还有什麽本事?话音
落,辛铭恩又吸进去一批面条。
我看著他,恍惚中似回到了数年前──我不知道今晚究竟是著了什麽魔,总能穿越了时空,看到一些
过往的琐碎。
怎麽?坐在我旁边的人发现我不对劲,停止了吃喝。
我笑了笑,低头吃面。
吃了两口,突然一阵鼻酸,竟也管不得眼前这人是辛铭恩了,我笑道:我以前经常煮东西,面包什
麽的,我们都吃不惯,有什麽办法呢?
你,跟洛翔?辛铭恩聪明,一下抓住重点。
我略略点头,看著眼前犹自冒热气的面条:从一开始,恨不得买个化学天平来称盐和味精的分量,
到後来......他吃得赞不绝口......辛铭恩,你算有口福,连我妹妹都没吃过我煮的东西。
辛铭恩沈默了半晌,声音有些变调:为什麽不跟他解释清楚?苏进,他竟然相信你真有心背叛,竟
然还对你下必杀令?
他不得不信,换作是你,事实在眼前,你能不信吗?我苦笑著道,算了,不说了,你快吃吧,都
要凉了。
苏进,若那个人是你,我不信。辛铭恩看著我,缓慢而清楚得道。
我几乎没有办法掩饰震惊,对上他的视线,握紧了手中的筷子以克制激动:什麽意思?
......如果是你,就算全世界都出来作证,我也不相信你......会想害死你的兄弟。
当辛铭恩这句话说出来後,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跟他相对无言,等到我重新恢复了语言功能,发
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那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我,我并不是......
辛铭恩打断了我的话:我是不够了解你,但我好歹在道上也混过几年。看人,还是有一定的准头。
苏进,你不必替洛翔辩解,我尊敬你,在你的重情重义──当然,与事实不符的话,你也可以笑我辛铭恩
瞎了眼。
他一笑,继续对著面条埋头苦干。
我心中因这位昔日对手的话波澜起伏,他到底猜出了多少,对我,以及与我相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情?
只是,我该对他坦率吗?我并不认为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无可否认,当红狼黑鹰再次火拼
,我的感情已经不比从前那般单纯。
辛铭恩──我叹了口气,没话找话:明天没事的话,我打算去一趟领事馆。你要我做早餐麽?
哈,他轻笑,眉飞色舞,我发现你真是太好用了,十项全能嘛。顿了一顿,笑意转为温和,不
必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你也是。我一笑回答。
第十四章、
一夜好睡。
估计是面跟鸡蛋有安神镇静之妙用,我战战兢兢得上床,居然安枕即见了周公,跟他老人家一番亲热
缠绵。
第二天醒来,管家告诉我少爷已经出门,有位小姐在楼下恭候我的大驾。
我第一反应是心眉,第二反应是莫名其妙。到了楼下,果然是一位婷婷玉立的小姐,人如其名的海伦
。
海伦见我,巧笑靓兮,大而亮的眼睛带著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得眨著,按照一般的形容,这就叫抛媚
眼了。
我更觉怪不可当,论相貌,辛铭恩尽管偶尔能够把脸折腾成猫状,但无论再挑剔的人都不会否认那是
张英俊不凡的脸,若论身份地位,那我跟辛铭恩更是天壤之别了,在辛铭恩好心收留我之前,我就是一个
建筑工人而已。
这位美女,频频向我示好,可是别有企图?
她款款上前,仪态万千,首次听她开口,竟然声如脆铃:苏先生,见到你真高兴。
海伦小姐......你找我有事?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深谙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她那一身淡黄色半
隐半露曲线玲珑的长裙,虽朴实又透出高雅,这个人若真能跟辛铭恩凑成一对,那外表是极其般配的,够
养眼。
海伦一笑:听说你要外出,特地过来做你的司机,不介意吧?
这怎麽好意思。我几近失笑,让辛铭恩的未婚妻来给给我开车?
然後我再给辛铭恩煮面条?这世界怎麽那麽混乱啊。
不要拒人千里之外麽,海伦凑过来,清香扑鼻,阿恩没有给你配车吧,你怎麽去见人家领事?坐
公车麽?
猛然惊觉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亏得我把辛铭恩给我的一身极品行头穿戴上,若搭个公共汽车,的确有
些不协调,这麽一考虑,我便对海伦笑道:那就麻烦小姐了?
海伦嫣然一笑。
坐上了车,我谨守礼节,而海伦却谈兴甚浓,她对我与辛铭恩的关系极感兴趣,开口闭口问的都是
辛铭恩的事──由此,我对女人的特殊能力再一次叹为观止,她看我的眼神,仿佛是为我而心猿意马,但
,字字句句环绕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苏先生,你真是阿恩的床伴麽?我真没想到,数年不见,他竟然已经男女不拘了。海伦的好奇让人
听不出恶意。
我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可是美女却穷追不舍,作若有所思状:不过对象如果是你,我想我是可以跟你和平共处......苏先
生,你的魅力可不比阿恩差哦。
......海伦小姐,绿灯了。我指了指前方。
一路风起云涌,海伦甚至以极其隐晦婉转的话语问起我辛铭恩的床上技艺,我哪里招架得住,到了目
的地即刻落荒而逃,万一被逼傻了,硬是透露出辛铭恩是个被虐狂那可怎麽办──估计辛铭恩会杀了我。
小而穷之国的领事馆当然也小而简陋,因为来人不多,我跟前台的一黄一黑两珍珠说明来意,十秒锺
的通报後,我就见到了特拉普先生。
特拉普先生见到我,笑容奇佳,从办公桌後面一跃而起,大步跨来跟我握手。还好我们的高度相差无
几,我能很清楚得看见特拉普先生那整齐雪白得可以做广告的牙......赏心悦目,稍微舒解了我的紧张情
绪。
然後,谈起采矿权的事,特拉普先生欢迎之至,他打开办公室内的悬挂地图,点给我地点,我凑前一
看,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提那地方的矿源如何丰富矿品如何好,问题就在,那里竟然不通铁路,这可是要
命的事了。
有矿而没有铁路,我总算明白为什麽这麽好的矿区始终无人问津了。
特拉普先生显然有些尴尬,他刚才避而不谈的问题,在地图上一下子就暴露无遗。我叹了口气,道:
这实在麻烦,贵国政府难道没有考虑铺设一条铁路麽?廉价单轨也行......
然,特拉普先生那高昂的兴致闻我此言落至低谷,他苦笑道:苏先生,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国的财
政实在是──唉!
您的意思是,我们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运输问题?尽管我对数字最是没辙,这个时候仍然在心里摆上
了算盘,三下五除二,打得劈里啪啦响。
用车运,那是绝对的不划算,除非矿是白送。最近的铁路站点,距矿区有数百公里,实在不属於道路
运输可以接受的距离。
思量片刻,我决定先作个托词,问问东家的意思,与特拉普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後,便行告辞。
从领事馆出来,正自庆幸海伦已然不在,欲安步当车,两辆缓驰而来的黑色轿车让我停住了脚步。
车开到领事馆前,从车上下来的领头人物,正是红狼当今的二把手汪至明。据说这人十来岁就跟了
洛云打天下,年龄不大,四十不足,在红狼内却居功甚伟──我想,他对我年纪轻轻就因为洛翔的领
带关系而爬到红狼第二交椅的地位是非常不满的。
汪至明看到了我,方脸上分明的棱角作了一定程度的抖动,他的男高音发挥淋漓:叛徒,你还活著
啊!
托福,托福。我微笑点头,知道这种场合没有人会突然拔枪。
汪至明率众与我擦身而过,倏然一顿,奸笑道:你活得不错,可惜,林缪却做了你的替死鬼。
我一惊,压抑住差点脱口的追问,目送著红狼的人走进领事馆内。
从领事馆步行到车站,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即刻往老城跑一趟,但我的身份毕竟尴尬,冒然而去,难
说会不会给林缪造成更大的麻烦。
只是......替死鬼是何意?是生是死,我迫切得希望知道答案,苏晶失踪一事已让我觉得棘手,总算
还有自信洛翔不会真对苏晶下手,但林缪呢?
我心乱如麻。
难道真要变成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悲剧?
叹了口气,我最终选择暂时按兵不动,脱下外套,搭乘公车回到了辛府。
辛铭恩未归,身为下属我又不能主动去跟他联系,要命的就是,离开了他,我在黑鹰可以说毫无身
份地位可言──我象只笼中困兽一般在屋内来回转圈,在去与不去老城的念头中徘徊不定。
直到电话铃响,老管家接了电话,客气得告诉我是找我的,一位小姐,我直觉是海伦,盯著话筒如同
盯著炸弹,但无可奈何还是过去接了。
哪料到,那位小姐竟然是心眉,一声小苏让我躁动的心顿时安落不少,我又惊又喜,开口竟是:
好久不见!
心眉却无叙旧的闲情逸致,她的口气非常急迫,听来仿佛在拆解炸弹中抽空给我挂个电话:听著,
小苏。这段时间千万注意安全,不要独自外出,M帮的人在找你。
俄罗斯的M帮?我不由呻吟了一声,在心眉面前连粗口都冒了出来:这帮王八蛋冤不找头债不找主,
拿我当出气筒?
人是你杀的?
......我不是主犯。充其量是工具。
心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才慎重得道: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了。全国呢?他还好吗?我撇开这个沈重的话题,问起周全国。
心眉叹了口气:现在还好。小苏,这段时间不要去找他。
我笑了,理解得道:不会。谢谢你,心眉。
别见外。心眉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我将听筒搁回电话上,有些发怔。心眉的电话里传来模糊不清的人声、广播声以及飞机的呼啸声,明
显得告诉我她在机场──她在机场做什麽呢?回想我跟心眉和全国的初遇,怎麽能料到事情会峰回路转到
这个地步。
只是,我坚信心眉不会害我,不为什麽,对一个落魄的流浪汉伸出援手的人,对朋友更不会狠得下心
肠。
心眉刚刚提醒我什麽?不要独自外出?可是我还想著跑一趟老城。
眼见著过了午饭的点,辛铭恩仍然没有踪影,老管家已经问了三遍要不要给我准备午餐了,我急得要
发疯,再也顾不了什麽,跟老管家交代了一声,还是跑出了门。
仗著还是光天化日,我径直冲到老城,这回阔气多了,不再坐公车,而是打的。
来到林缪的五金店一看,铁将军把门,我在左右转了几圈,正如我所想,有几个小青年注意到了我,
面色泛著金属的冷光,渐渐向我靠近。
我见鱼饵计划顺利,也不转了,直接逮著了其中一个小黄毛,问道:你们的头呢?林缪在哪?
小黄毛被从众人中挑出,很是紧张,额角全是汗珠,不过他还算硬气,对我嗤之以鼻:你......你
想干什麽?若不是你......你......
他是死是活?在哪里?我听得不耐烦,再次发问。
另一个胆子大些,大喝一声从後面冲上来,我啼笑皆非,身子一闪,让那两孩子撞一块了。
不料,这些小青年们仍然不善罢甘休,竟然个个亮了刀子,这等暴戾之气,我不禁皱了眉头,尽管时
间紧迫,我还是不排斥打一架活动活动关节的。
战斗即将爆发之际,远处一声凌厉断喝阻止了一切,我望见一个身形有些臃肿的女人,缓慢而稍有些
蹒跚得走过来。她貌不惊人,就是在老城经常能见到了粗眉大眼肤色黝黑的那种普通主妇,但就她刚刚的
表现,以及那微微凸起的腹部,我立刻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略略低头一笑:嫂子?
女人客气得朝我一笑:进哥,不好意思,林缪的这些手下缺乏管教,让你见笑了。
哪里。我即刻在心里给这个女人打了八十分,相貌分实在不能昧著良心给高,但与林缪,却算般配
──林缪呢?我没别的意思,想知道他......
他还活著。女人很冷静,几乎难以察觉情绪的波动,在医院里。明哥的人将他的手脚都拆了,不
过,总算还留了条命。
汪至明!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稍作思索,问道:既然如此,嫂子你多加保重,请转告林缪,一
有机会,苏进就会去探他。
进哥有心。女人朝我鞠了一躬,不再多话。
我暗叹口气,回她一礼,大步离去。
林缪未死,不管怎麽说,总是一桩幸事。
我看看表,该是时候回去汇报今天的谈判成果了,顺便也要报告一下,红狼仿佛也有心争夺那采矿
权。
第十五章、
回到辛府,已近黄昏。
路过工地的时候,远远眺望一下,热火朝天,共处数月的弟兄们仍未收工,我不敢过去,回想他们曾
经群情激愤得为我誓要集体罢工,心头又是一热。
从中找到了周全国那高大的、劳作的身影,尽管不见心眉,却已安心──生活平淡,偶有贫贱,又是
何妨?
诺大的别墅,仆佣忙忙碌碌,然辛铭恩仍然踪影不见,问管家,他亦一头雾水,没个消息。为防意外
,厨房还是准备了晚饭,管家询问我是否需要先用,我自作主张得让他们先吃,自己则在客厅中等候。
翻看著今天的报纸以及财政方面的杂志,月亮已不知不觉露头,当我惊觉已经是晚上八点的时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