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笔之耽於囧————范醒

周扬显然被我的严肃吓到了，看著我，动了动嘴，却没有出声。我提步离开，就听到身後周扬小小的声音喊了一句："蔡......囧......"风太大，我听不清楚。只当是幻觉，快步拐过弯，让自己消失。
我果然老了，没走出多远，就气喘吁吁。心如擂鼓，响得我听不到别的声音。我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真是没用。一把年纪了还象毛头小子一样，为感情烦恼，让我自己都难以理解。别人三四十岁的人，早就从虚浮的被感情左右的孩子蜕变成务实的以享乐为重的动物。我却还徒劳地抓著青春尾巴不放，完全是个傻瓜！
"去ＺＺ夜总会。"我说完就後悔了。ＺＺ夜总会是本市一家著名的娱乐会所，我去过几次，有男有女，算是宣泄的好地方。可是......我猜大概没人这个点去寻欢的，看看外面高悬的太阳和的士司机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的眼光，我闭上了眼睛假寐，装深沈，我还是会的。车，犹豫了一下，就冲了出去。
站在富丽堂皇的ＺＺ夜总会的门口，我有点发傻。晚上的时候这里灯火辉煌，现在看起来却安静得有些诡异。我看著大门的反光里，自己傻乎乎的影子，不禁笑了起来。我在发什麽癫啊，我转身准备离开。
"蔡医生？" c
一个男声在後面叫我，我转身愣住，这人......我不认识。年纪不大，可能跟周扬差不太多。只是打扮时尚得过了头，品味略显轻浮。站在ＺＺ夜总会门口，我不难猜出他的行业。眯了眯眼睛，道："你是......？"
男孩愣了一下，突然轻佻地笑了笑，道："蔡医生不记得我了？昨晚你还吐我一身呢。"
昨晚？哦，对了，昨晚去酒吧，身边是有个人来著，最後醉了，完全不记得了。竟然连自己的名字职业都告诉他了，想来这位给我印象应该不坏。想到这儿，我也笑了笑，道："对不起，昨晚喝太多。要不......我请你吃饭赔罪？"
男孩一扬眉，笑了，过来贴著我的胳膊，做出一付大家心知肚明的表情看著我，道："好啊，去哪儿？"
我此时太需要有个人在旁边了，平常这样的小子我根本看不上，此时竟也顾不得那麽多了。由他牵著离开。
我没想到这孩子并没有带我去那些销金窑，而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东北馆子。冬天吃东北菜特别让人觉得温暖。看著端上来热腾腾的小鸡炖蘑菇，我不禁对这孩子另眼相看。喝一口酒，问道："你叫什麽？"
我话音一落，他就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半天笑停下来，道："蔡医生想起来问我名字了？"见我有些尴尬，他连忙道："我姓孙，叫我小孙好了。"
果然是个温柔的人，不给人难堪，也不在这种地方提什麽假腥腥的英文名，倒是合我胃口。不由就对他也温柔了几分。开始说些闲话："听口音你不是本市的？"
"嗯，我是......"小孙一笑弯起了眼睛，看起来比在外面看到的样子更小一些。忽略他缤纷的头发，他看起来还很纯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这些与情事性事都无关的话，我觉得这一刻，这个小孙象是我的朋友，而不是刚才客人与商品之间的关系。
"刚才，蔡医生心情好象不太好？"酒过三巡，酒酣人热，话都说开了，小孙也不象刚才那麽小心翼翼地选择话题，很随意地就问出这麽一句。
我讪讪一笑，道："还好，小孙年边也不回家吗？"
"家里没人。幸好遇到蔡医生，不然这过年还真是孤单呢。"说著说著，小孙眉眼一飞，轻佻起来。我暗自一笑，这小子情绪上来了。
酒再喝也无趣，我心里有些动摇，虽然身下被他这麽一挑有些发热，但不知道为什麽，心情上却有些懒洋洋的提不上劲儿。嘴角弯著笑著，半天，才叹口气，上前揽住小孙的肩，低声，道："既然小孙你这麽看重我，咱俩今晚就好好聊一聊？"
小孙低头嘿嘿一笑，顺势就贴在我身上。我半拖半抱，结账出门。幸好别人都以为他喝醉了，不然，我可还真不敢这麽明目张胆地与一位同性如此亲密。
宾馆，关上门。小孙就凑了过来，吻我。我有些头晕晕的，吻著他，觉得很舒服。很久了，自从与周扬纠缠不清之後，很久没有与人这样亲密过，我蔡囧竟然也会得皮肤饥渴症，真是可悲。
一路跌跌撞撞，没有分离地来到床边，小孙已被我脱光。没有了那身衣服，这孩子看起来真是嫩。完全不设防地平仰在床上，笑眯眯地看著我。我却一时发起呆来。
都是年轻的身体。我印象里也有一个年轻的身体与眼前情景如此相似，却不是纪霖。我闭了闭眼睛。上前，吻住他。唇有点凉，却半分青涩都没有，舌头比小鱼游得还快，技术娴熟。完全知道怎麽样挑逗我才能让我失控。虽然让我快活，却也让我失落。
松开唇，我不想看他。闭著眼睛，用嘴往下摸索。听著身下的人微微的，压抑的喘息。呻吟的声音比我印象里的要细一些，也没有叫我的名字。脑子里乱轰轰一片，前情旧事与眼前的活色生香混成一团，谁是谁，我是谁，我都不敢问。明明身下热到不行，心却有种莫名地排斥。
一路吻下来，感觉到身下的人颤栗。却听到小孙好象刚醒过来的声音，道："应该是我来的......"说著就翻身而起，侍弄我与感情完全不相干的下半身。终於还是受不了，推开这具身体，躺在一边兀自喘气。我完了，我暗自叹息。

26

"......When we sway and turn 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just like the first time...... "漂亮的女声突然打破了一室深沉的情欲色彩，在空中旋转，是我的手机铃声。被惊醒的我皱了皱眉，这是家里电话的铃声。拿起电话，避开小孙，来到阳台。
"老焦？"我的声音有点哑，身体的激情还没过去。
对方愣了一下，道："蔡......医生，是我，周扬。你在哪儿？"
"哦，在外面。"看着窗外已有些灰暗的天空我心里沉郁，暗自猜想他与焦木林发展得如何了，却又不愿开口，只好随口问："有什么事吗？"
"蔡医生，你要回来吃晚饭吗？我跟焦叔都等着你呢，有事跟你说。"沉默了一会儿，周扬的声音突然大了许多，硬了起来。
有事跟我说，有事跟我说......我的头一阵一阵地跳着疼。听了这话，我还是禁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好啊，在家等我，我马上就回去！"说完，不等周扬说话，挂了电话。有事跟我说，好啊，我就去听他们说。反正早晚要面对。我弯起嘴角，走出阳台。
"蔡医生，你怎么啦？"我走回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小孙，却莫名其妙听到这么一句。
"我怎么啦？我很好啊。"我脾气好，套上裤子，慢悠悠地穿衣服。
小孙已穿好了衣服，半靠在床上，挑了挑眉，看着我，道："蔡医生，你的笑容......如果算是笑容的话，看起来真是很别扭。"
"是吗？"我不以为意，整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看了一眼自己。果然有点别扭。调整一下，松松牙帮，平缓下眉毛，眼睛眯起来，免得一双眼睛一点笑意都没有跟弯着的嘴角一点都不配。OK，我对自己点点头，这样就很完美了。
"对不起，还有事，没办法继续了。"我保持好刚才练好的笑容，拿出钱包，拿出两倍的价放在床头柜，道："今天谢谢你陪我。"
小孙拿起钱，看都没看，塞进裤袋里。也笑眯眯地对着我，恢复轻佻的态度，道："我可没陪到蔡医生你，是蔡医生陪我呢。"说着，嘿嘿一笑，道："像蔡医生这么大方的客人可不多，下次再与上次那个小帅哥生气，还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打折哦。"
我的表情一肃："小帅哥？哪个小帅哥？"
"昨天你喝醉来接你的小帅哥啊。"小孙眼珠一转，知道我听得认真，越发地表情丰富起来，道："真是个让人心动的帅哥啊，又温柔到爆，看蔡医生的眼光能淹死人哪，可惜的是，看我的眼光就是能杀死人了～"
昨天是周扬来接我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呆呆地努力回想当时是靠在谁身上，一路回去。是谁在我耳边一直温柔地说话？模模糊糊，记不清内容了，只记得那个声音让我很舒服。原来是周扬吗？我还以为是幻觉。
温柔到爆？我努力回想他的眼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今天一早遇到他时的彬彬有礼。昨天如此对我，今天就要如此对焦木林了吗？头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了。我一抬眼就看到小孙没有表情地看着我。
"怎么啦？"我微微一怔，虽然明知道应该赶紧回去，可是见小孙这样，我下午还把他当朋友，此时当然要问一下。
小孙扯了一下嘴角，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倒像是我的同辈一样，笑道："你很好，蔡医生有点信心嘛。"
完全不相干的一句话......我只好客气了一句："小孙你也很好，不必如此说我。"
小孙一扬起眉毛，又变得轻佻起来，抬起下巴做嚣张状，道："我当然好，不然蔡医生你会看上我？"
这个表情很适合他，人一下就亮了起来。如果不是那身衣服和头发，就像个天使。我眯了眯眼睛，突然，道："小孙，你一会儿有事吗？我想请你吃饭。"
"吃饭？你不是说你一会儿有事？"小孙愣了一下。
我点点头，道："算是请你帮忙，可以吗？"
换发型，换衣服，一通忙下来，小孙彻底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非常漂亮的男孩子。是我喜欢的型。站在我身边，连表情都变得可爱可亲起来。我揉了揉他的头，道："感觉怎么样？"
小孙很体贴，配合我在我胸前拱了拱，装小白兔，眼睛本来就大，此时更是圆圆的，显得很无辜地说道："这个样子的我的话，下次我们得换个体位了。"
我一下就笑了出来，被周扬与焦木林拉扯得郁闷的心情松了不少。拍了他一下，笑着带他回家。
手上挂着赖在身上笑眯眯的小孙，一手拿钥匙开门，摸索了半天才算打开。抬头就看见周扬站在玄关，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与小孙。我不知小孙什么表情，我只知道我自己突然僵住，笑容硬在脸上，半天也收不回去。
"我带个人回来一起吃，老焦呢？"是小孙掐了我一下，我才动了动嘴，声音足够干。
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空气在周扬的注视下让我窒息，他的眼神我不敢看，我一直在脱鞋，鞋带好难解。却见周扬突然说了一句："焦叔在里面做饭，我叫他。"说完，突然转身进了厨房。
我与小孙邻座，焦木林坐在餐桌对面，与周扬邻座。我没注意另外两人在说什么或做什么，只是看着一直沉默着低头的周扬。他在这灯火通明中却把自己坐成一个让人黯然神伤的身影，我心里一阵紧，又酸又疼。突然，心存一线希望，也许，也许事情不如我想像的那样？也许周扬还是，还是喜欢......我转头看了看焦木林，却看到他因病有些虚胖的脸，还有苍白的肤色，我刚才才有些雀跃的心，整个沉重下来。
"这位小朋友是......"焦木林看着小孙，半皱着眉，似笑非笑地问。
我刚要开口。就见小孙放下筷子，张着圆眼睛，一付纯真的表情，看着焦木林，道："我是蔡哥的朋友。不知大叔怎么称呼？"
焦木林一听，笑意更浓了一些。我赶忙在桌下踹了小孙一脚，道："老焦，不是说有事跟我说？"
27

我摒住呼吸，等焦木林的回答。焦木林转过头看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呵呵，本来是有话跟你说的，可你小子带个外人来，还是等晚上再说吧。"说完撇了小孙一眼。
小孙这小子我根本没看出来他这么皮。明明就是个外人，却被焦木林这么一说，突然放下筷子，低下头，做出一付比周扬还要受伤的样子。倒把焦木林搞得有些尴尬，看了我一眼，让我自己解决。
没等来结果，我心里乱糟糟的。看了一眼周扬，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好像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所有对话都让他提不起兴趣一样，默默的一直吃饭。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明明是刚才才见过，我现在竟然非常想念他的眼睛。
衣角被牵了牵，我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小孙虽然还是一付委屈的表情，眼睛里却是要笑不笑的轻佻样，用怯怯的声音对我说："蔡哥，要不，我先走了。"说着，还向我眨了眨眼睛。
这小子也是个人精。纯粹想让焦木林不舒服。要搁平时我早过去逗趣了，只是此时，我实在没什么心情。点了点头，把他拉起来，对焦木林道："那我先送小孙回去。一会儿就回来。"
小孙一到门外就挺直了背，笑了起来，跟着我下楼，到了楼门口，已是黄昏风起。小孙站定，笑道："蔡医生，对不起，没帮上你的忙。"
我摆摆手，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处理好。还是谢谢你帮忙。"说着，拿出钱递给他，道："算是报酬。别嫌少。"
小孙在这方面倒是一点也不做作，接过，道："蔡医生，虽然咱俩一点都不熟，但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我很想说一句话。"
我有些不耐烦，可谁叫我脾气好呢，还是点了点头，道："说吧。"
小孙见我的表情，笑了一下，颇似自嘲，道："蔡医生，其实该珍惜时要珍惜，你这把年纪可没有什么岁月可以用来后悔了哦～～"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我在风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傻。
什么叫没有多少岁月？！这小子最后这意思是说我老了？！我一挑眉。突然被他的话逗乐了。这小子的性格实在是......有点欠呢。我想皱眉，又忍不住想笑，真是个让人开心的人啊。好吧，就听他的。我这就去面对，不管什么结果，我都应该做一个结束。叽叽歪歪哪儿像个男人？！想着，我电梯都不坐了，蹬蹬蹬跑上楼。
到了家门，看自己喘气的劲儿，我也不得不服老了。开门，两人还没收拾桌子，沉默地坐着。我挂着笑，道："老焦，说吧，到底什么事？"
"你好像很开心？"焦木林看着我皱起了眉，不答反问。
我点点头，道："嗯，心情还不错，怎么？"说完，我看了一眼周扬，发现他看着我竟然也笑了笑，那种笑像是阳光照到了寸草不生的盐堿地，明晃晃地看似绚烂，实则荒凉......让我的心抖了一下，不经大脑就问出了一句："周扬，你怎么啦？"
他没理我，只是站起身来，对着焦木林点了点头，道："焦叔，那我先回去了。"
焦木林瞪了我一眼，才道："后天就过年了，你跑哪儿去？！好好在这儿呆着！想让焦叔过个不团圆的年吗？"
周扬还是笑眯眯地，对焦木林为气十足的口气不以为意，道："今天我还有事，过年一定过来和焦叔过年。呵呵，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焦叔啊。"
这两人对话，完全把我这个屋主忽略，我也不知道除了沉默，我还能说什么。只是看他们俩人这样一个要走一个要留的劲，非常让我不舒服。周扬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事？无非是觉得我碍眼了呗。我站起身，道："不必，还是我走吧，周扬，你就陪你焦叔好好过年吧。"说完，我往门外走去。
"蔡囧，你给我站住！你们俩，哪个都不许走！"是焦木林的声音，说完还爆了句粗口。
我呵呵笑了两声，道："对了，你们还有事跟我说，说吧。"
"说个P！"焦木林的黑道气质再次冒出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道："蔡囧，说，那个什么小孙是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