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笑了,感到男根再度挺涨,烈旭一只手放在上头,抚搓了几下,隔著层层丝绸麻布捏弄,体内顿时涌起一股欢愉。可是实在太疲倦,无法进行下去。或许待会儿吧,等耀明回来,两人可以再上一次床。
他静静躺著。一度只听见鸟鸣和树枝随著微风沙沙作响。下午的阳光很暖,透过板缝在脸上身上铺出一道道长条纹。瞧见一只蜘蛛在不远处织网,细长的足在勤奋移动,将纤细的丝织成精致的锯齿状涡纹。
这样定定看著蜘蛛让他觉得更乏,很快地就阖上了眼。少顷,就睡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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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没几许,烈旭就听见一阵尖锐刺耳的狗吠声。睡梦中给惊醒了过来,脑子沌沌地眨了眨眼。昨晚到底发生何事?他从未如此这般疲倦,四肢宛若被巨石给压住,眼底在抽痛。真不该以酒配菜才是。
从林子里传来一声喊叫──是尖厉的、刺耳的恐惧声。一条狗在吠叫,其他狗也跟著嗥叫起来。
烈旭绞起眉心。是猎犬──或其他更凶恶的动物?他坐起身子,抄起剑,检视了通向老庙的小径,估计著猎物和追捕者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在还没确定该帮哪一边,先别现身才是上策──倘若有意帮忙的话。要一名漂泊剑客在当地纷争中表态偏袒何方往往是弊多於利,但如果事态严重,还是会介入的。
他蹲伏著身子,透过板缝去看外头的树丛。狗叫声渐趋响亮。狗儿兴奋地狂吠,烈旭想它们定是追得猎物几乎走投无路。在吠声底下,可以听见马蹄声。侧起了耳朵,静静地听著。只得一匹马──可见不是狩猎队。大概是补快在执行任务,可是烈旭没听说过有补快带著狗队执勤的。
他的目光在林间空地梭巡。狗儿越靠越近。能辨认出每只狗叫声,推测这一群至少有六只。叫声越来越集中,突地从林子里窜出一银色毛物,疾奔如电,逃远了。
是狐狸!一只银狐!
烈旭对此类动物的印象不多。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生物,毛色一似冬日明月,双眼又大又黑。在它朝自己藏匿处看过来时,还以为它知道自己也在看著它。
还没来得及把目光从狐狸身上移到追捕至林子空地的猎犬队时,无法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狐狸奔至寺庙大门,一等经过石头门神,即马上改变──变身──就在烈旭的眼前。
那纤细光滑的狐狸身躯开始变形:原本是四足著地现已化为双腿奔跑,漂亮的浓密长尾渐渐缩短至无影,银色皮毛成了白皙裸肤,突尖的狐狸鼻口变成一张俊美熟悉的脸。
烈旭被吓得从窗子旁踉跄地倒退几步,只觉一阵晕眩,把手紧紧揝住了剑柄,拔剑出鞘。不清楚这举动是为了自卫亦或保护耀明──那尾狐狸──免於猎犬的攻击。
听到一阵爬上楼梯的脚步声时,烈旭朝房门靠近,并很快地透过窗子板缝瞄了猎犬队一眼。猎犬已聚集在寺庙门外,狂吠嗥叫。其中一只胆量最大,独自朝著门厅走去。其他狗儿则打著圈,可怕叫声划破空气,毛骨悚然的声音令烈旭也不安起来。肚里寻思,狐狸对此会有何反应?
他迅速掉转过身,看见耀明以全人形出现在房门口,身穿那袭银灰色丝绸袍子。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神情是极度的慌乱,直直朝烈旭跑了过来。
「烈旭!拜托!」
烈旭拿剑的那只手放了下来,内心困惑却又被耀明的苦恼给打动。耀明倒在他怀里,身子抽颤不止。
烈旭抱著他,被刚才情景给怔呆了,一时之间还不知作何反应。鼻子紧挨著耀明头发,觉出他发尾被汗水给濡湿。从他肌肤可以尝到恐惧,又冷又酸的气味揉合著狐臭。烈旭没握剑的手用力环住耀明,将他紧紧贴近胸膛。
外头,狗叫声越来越响。耀明钻进他怀里,呼吸急促,喷吐著紊乱的气息。「狗!」耀明害怕地呜咽著。「那狗......别让它们进来......」
随著门口传来一声低吼,烈旭抬眼看见一条狗窜了进来。那狗有著深灰色丑陋毛色,细小眼睛,扁平脸,双耳平贴著头。咧著嘴,龇出一口利牙。狗缓慢靠近,把力量保留在後腿,随时准备往前扑。
耀明的动物本能压过人类意识,动也不敢动。他怔地僵起身子,恐慌地瞪大双眼。
烈旭控制情势,把耀明拉到身後,举起剑,向那条灰狗走去。
猎犬朝著他吠,唾液顺著下颌流淌,在木头地板上滴出斑痕。目光从猎物身上转移到这位向它靠近的人类上。
烈旭知道那狗很困惑,不知怎会有这人类在场。或许只要模仿狗主人说话,狗儿就会撤退。
「好狗儿,」烈旭柔声地说。「做得很好。现在回家去。快去......」
那狗抬起头,竖耳听著,忘了吠叫。直愣愣地看著他。
烈旭眼见奏效,又更往前走了一步。「现在回到主人身边去。去找你的狗同伴。」
「那可不是宠物呐!」耀明叫著。尖细的嗓子里充满恐惧。「我的天!你小心一点!」
狗儿一听到狐狸的声音,遂展开攻击。它往这头跃了过来,落在烈旭旁边,想要扑向无助地瑟缩在角落里的耀明。
耀明恐惧的喊叫转为狐狸的吠声。
烈旭反射性地挥剑。在狗还没来得及碰到狐狸前,手起手落,就把狗头劈成两半。狗血溅得满地满墙都是,一滩血喷在了耀明和烈旭身上。
耀明发出尖叫,抓著身上被狗血喷到之处,在地上翻来滚去,好似被火烧身。
烈旭拖拉著狗尸,来到窗子旁。先是狠狠地踹了木板条一脚,踹开一个洞,够他把死状甚惨的狗尸丢出洞口。
大门前的那群狗嗥叫著,边打著圈子边发出哀鸣,可没有一只狗敢进入寺庙里头。
烈旭从鼻子冷哼一声,把沾满血的双手在赤褐色袍子上揩一揩。或许现在狗儿就不敢再接近了。
接著发现有名男子骑在一匹黑马上,这才想到这群猎犬背後有人主使。他注视著该名男子,男子腰杆直挺,眼神坚定,定定望著这座寺庙。
烈旭感觉到那男子是在看自己,几乎要低下身子躲开,可是又没道理怕了一名猎人,遂继续站在那儿,也往下看著对方。
男子脚後跟往马肚子一蹴,策马前进几步,对著那群狗说了话,狗儿顿时全都安静下来。男子重又抬头看向窗子,寻找烈旭的身影。
烈旭吃惊地屏住呼吸。那骑马男子戴著一张黑色面具,罩住上半脸,看不见表情。只见他眼睛洞亮亮地闪著光,是这张冷漠残酷的脸上唯一有生气的。
骑马男子掉转过身,对狗群发了信号,策马回林子里去了。吝惜给地上的狗尸第二眼。
烈旭刚刚一直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此时终於呼出一口气。他站在破裂窗子旁有好一会儿,等到骑马男子和狗队一於前行不再回头,才转身面向耀明。
「那男子是谁?」b
耀明恢复些许脸色,心情也平静不少。他已把衣服上、房间里的狗血迹全都给清除了──准是妖术,烈旭不怀好意地猜想。即使自己身上剑上还沾著狗血。
耀明站在房子正中,绞著手指,暗自猜测烈旭的心情。「我不认识此人。」他轻声回答。
「他戴著面具。」
「我从未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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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危机已过,烈旭内心的怒意开始高涨。「你该是常遇上这种事吧?怎麽到处都有人要抓你?之前你告诉我那地洞时,我当你在说笑。可没想你竟然是尾狐狸!」
耀明往前走三步,伸出手,可烈旭後退了,厌恶地撇了撇嘴角。「我想那定是我今日感到如此困乏之故:因我昨晚同你上了床。在你害死我之前,须再同你风流几回?」
这些话让耀明退缩了,面色苍白如死灰。「我试过要告诉你。」他喃喃说著。「当我们第一次......」
「你那时不想我进入你身子,」烈旭回忆著。怀疑地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只是害羞。别跟我说你是守德之人!」
「我是想当你爱人,可我不想从你身上拿走什麽!」耀明哭喊著。「问问你的心,烈旭。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不伤害人类的!」
烈旭瞪视著他。「你伤害了我。」
他唰的一声收剑入鞘,走出房外,步下楼梯,穿过寺庙区,来到後院的住持宿舍。
耀明跟在他後头。「烈旭,我不是故意的......」
「那麽为何我得花上整天才想起你的事?为何我会如此疲倦?」
「因为昨晚我给了你个礼,而你出其不意地要了我。」
烈旭转身面向耀明。「礼?」他茫然地说。「什麽礼?」
耀明垂下眼帘,向前靠近,直到两人几乎碰在一起。然後抬起头,直勾勾望进烈旭双眼。
「看著我,」他说。「你有何感觉?」
烈旭凝视著他。想起昨晚每当他这样接近地看著耀明,就感到头晕,涨满欲望和迷恋......可现在看进狐狸的深邃大眼时,却感到有些不一样。
「感觉怎样?」耀明再次询问。
烈旭摇摇头。「我还是想跟你上床。」他慢慢回答。「可我也想保护你。」
耀明倒抽一口气,踉跄地倒退几步。他的吃惊太过坦率,烈旭不免去想这是否又是耍弄他的花招。
「你让我吐精。你吸了我的精气,还记得麽?」耀明问了。
烈旭点点头。「我记得。」
耀明一只手抚上自己面颊,闭著眼。「你现在当是万物不侵,除了最高强的狐魅之外。」
「那你定是法力相当高强的狐狸了。」
耀明对他的挖苦似乎不以为意。「我的确是。」他接著说:「但重点在於你现在应该要对我的狐魅没有感觉才是。让我们再试一次。」
他双手抚上烈旭面首,定定凝视著他。「你觉得如何?」
烈旭望进他眼。「还是跟以前一样。」他回道。然後把耀明的手推开,撇过头去,爆出一阵刺耳笑声。「你的狐魅真是了不起!除了想跟你上床之外,我现在竟还想照顾你。你的本事还真大啊,狐狸。」
耀明看著他,脸上是受伤的神色。「我有名字的。」
「我也有自尊。」烈旭再度迈开脚步往前走。「但我迷上了一只狐狸!我真是心志不坚的傻子。」
耀明惊惶地跟在後头。
两人来到楼梯底部的那个裂洞前,耀明毫不犹豫马上施展法术,变出新地板供两人行走。
烈旭压抑内心怒意与失望,大步走上楼梯,进入房间,收拾好散落一地的私人物品,塞入包袱里。
「别离开我。」耀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拜托。」
「你是狐狸。我是人。如果你要成不死狐仙,你就得杀了我。」
「我不想永生不死。」
这样简洁的回答让烈旭停下手上动作。转过身,一只手握在剑柄上,眼睛看著耀明。「为什麽不?」
耀明耸耸肩。「我不觉得永生不死有什麽好。」
「只有那些有能力达到永生不死的才说得这麽容易。」
「我活了七百年了。在这些年月里,我找不出再多活一百年的理由。怎还会想永生不死?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烈旭摇摇头,语带轻蔑地说:「那你怎不让那些狗把你给抓了?那名蒙面客看样子不像是来跟你讨论什麽时间光阴之类的。你大可让他砍下你的头,或其他任何方法,只要能灭了你。」
耀明一脸的沮丧挫败。「你真的认为我死有馀辜?」
两人沈默了半晌,烈旭接下去说:「你怎麽了我不在乎。」
「别走。」耀明低低说著。可没有行动去阻止他。
烈旭背上行囊,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四章
往城里的路并不难找。烈旭沿著被蒙面客和狗队给踩平的矮丛一路前行,最後接上一条小径,直通向林子外缘。
从寺庙出发了有两刻,烈旭终於抵达村子。第一眼望见时,停住了脚,没想村子就座落在眼前的山谷里。那是个小地方,四周围著一圈短矮木墙,可以看见里头各家屋顶。
他走进无人看守的大门,边走边往四周张望。烈旭觉出村民投来的好奇眼神,可他不予理会。初来乍到,不适合表现得过分有礼。烈旭以为人就跟水一样,自得其所,强求不来。只消找个地方歇息,任由村民打量,那麽便有类似他身分地位的人自动接近,遂能得知该如何走下一步。至於其他,则不在考虑。
他一边往村子中心走去,一边打量行经的住屋。此地就跟一般半大不小的城镇一样,街道的布局犹如铁格架般纵横交错。城中央有集市,周围分了四个区,第一区居民较多,都是些深宅大院。第二区住的是生意人──诸如制革坊,染坊,饼铺之类的店家。第三区是些破败失修的茅舍小屋。至於第四区,则是在一间小庙後方混乱不齐的盖了些房子。
烈旭看见有些狗儿在街上游荡,还有些则是恹恹地趴在屋外睡觉,可都不是深灰色的丑陋的追捕耀明的那些。
马儿似乎在村子里很少见:烈旭只得见两匹,还是腿脚僵硬的老马。不似他稍早所见那样壮硕强健。
等到踏进小客栈,引来了比过去这几个月来还要多的好奇与不友善眼神。烈旭顿时理解了耀明之所以远离村子的心情。撇开他的狐狸本性不谈,事情就够复杂了,因为这儿似乎不是个欢迎外人的地方。
客栈呈狭长形,只一层楼,位於集市西侧。几只骨瘦如柴的小鸡在外头啄食,一有人靠近就躲到那四张桌子底下。客栈的门敞著。客人可以坐在外头,或者提脚踏上略为挑高的木头地板,进到里头。
烈旭选了後者。有几位村民打从村子口就一路跟踪他至此,再者,若坐在客栈外头会引来更多目光,好歹在里头可以不受打扰地等著人来接近。
客栈里头暖和。烈旭取下斗笠,扔在靠近後门的一张桌子上,至少那儿有较多新鲜空气。往四周略为观察了下,发现这客栈的格局像个钩子,从座落在院子里一侧的厢房看来,那儿似乎是耀明口中描述的长满跳蚤的客房。
他皱起眉头。他得停止去想耀明。g
一名穿著褪色的束腰灰布衣和长裤的年轻女子过来唱了喏。她有意无意地跟他调情,烈旭思忖这女子是想用这历久不衰的老技俩来添补工资。
他敷衍地笑笑,点了一壶麦酒,一碗面和一碟馒头。她还在对他抛媚眼,不想离开,烈旭只得不客气地打发她走。
她绷著一张脸给烈旭送酒,只在他掏出几个铜钱时才露出笑容。烈旭可不想这麽快就得罪当地人。
「这位大侠,您会在这儿待多久?」女子上菜时顺口问了。「这阵子少有外客来呢。」
烈旭信她说的。打从他落了座,这客栈就陆陆续续进来好些人,烈旭不认为他们是为了酒而来。
「我只是路过。」他告诉她。「但我得投宿一宵。我听说这儿有房。」
女子笑了。「当然有的,客官。收您三个铜子儿一晚。」
烈旭取了三个铜钱落在她掌心。「我要乾净的被褥。」他一面说一面把昨晚关於那件红绸的记忆给压下。
「那是当然,客官!」女子忿忿地睐他一眼,赶著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烈旭开始吃了起来。吃得虽快却不狼吞虎咽。面是出人意外地好吃,香喷喷的热汤汁弥补了缺肉少菜的不足。
他吃完面才开始喝麦酒,心下暗自庆幸这麽做。酒淡而无味只能当是解渴的发酵汁液。烈旭边喝边努力不要皱鼻,麦酒实在差的可以,他一见蒙面客进屋,竟觉欢喜,有脱离痛苦之感。
烈旭放下酒,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转头去看其他客人的反应:有人突然专注在自己的酒食上,有人则是赶紧躲到客栈远远的另一头。所有人似乎是想要避开这蒙面客,脸上还挂著害怕的苦脸。
烈旭觉得有趣。以前猜想蒙面客大概是当地贵族,平时猎狐当消遣,可现下村民们的反应却不是这麽回事。
不意外地,蒙面客忽视其他人,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烈旭故作冷漠,举起酒壶喝了一口。
蒙面男子在他身边停住脚。烈旭又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壶,用手背慢慢在嘴角抹了一把,然後才回敬蒙面客的目光。
在近距离观察下,烈旭觉出蒙面男子准是显贵人士。身穿极为精致的墨绿色织锦长袍,腰系金线织花的藏青色锦缎腰带,里头是柔和的淡黄色单衣。腰间配著一把雕花镀银镶嵌黑玛瑙剑柄的宝剑。在最外头罩著一件黑色丝绒斗篷,系带是银金两色揉麻丝线。襟口上有几个鲜黄色扣襻,是象徵皇室的那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