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右把一个坛子捧出来后问着李大哥。
"唔,那你们把里面都扫扫擦擦,顶上的蜘蛛网也别忘了!"
"好!"
小右蹦蹦跳跳的去柴房拿扫帚,无殇跟在他身后。
我不由得笑了笑,果然,要过年了他还是很开心的,平时少见的孩子心性都冒出来了。
等他们再次从我眼前经过,我"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想必是因为怕掸蜘蛛网还有顶上灰尘的时候有东西掉下来,这两个小家伙居然双双在头上扎了块头巾......
真是笑死我了!
我也就看过村子里面的老太婆扎过,三角形的头巾扎在头上,底下那个角拖在脖子根的地方,软软的布料下束发的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如此,看上去凹凸不平的更觉好笑。
小右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赶紧低下头去装作专心劈柴,他也没多理会我,拉着无殇去了厨房。
几间屋子,从里到外全部洗刷了个遍,当然,重点是厨房那一块。
忙碌了一天下来,爬到床上的时候,我已经是双手抖得都不成样子了。
没办法,惹小右生气了,被他罚着劈了一天的柴。
伸出手来看了看,起了薄茧的手都有血泡了,让我不由得再唾弃了一番这个皮囊。
果然是娇生惯养,刚来那会儿不用说,但到现在都做了这么久的体力活了,稍微多磨两下还这样。
早先胡乱的擦了擦身,虽说用了热水,但怎么来说还是抖凉了衣服里的热气,赶紧钻进了被窝。
床铺是睡塌被无殇抢去后搭的,其实也就是拿了三条长凳,架了两块木板上去。
累得过了头,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只迷迷糊糊的记得有人从被窝里面拉出我的手,不知道擦了什么东西上去。
呼呼大睡,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半夜里居然突然惊醒了过来。
抬头一看,正对面的睡塌上没人。抓抓头,嘟囔一声这个死小无,上个茅房居然把我吵醒了,还门都不关......
转过身想要继续睡,可这门开着,冷风倒灌进来"呼呼呼"的,那里还睡得着!
伸出手往外面挥了挥,"咻"地一下,热气就没了......
当下便打消了起来关门的念头,往被子里面缩缩,宁可等无殇回来。
却不料,这一等就是好久。
具体时间不知道,我只记得自己从一只羊、两只羊一直数到一千只羊,然后再数了回来。等到了自己都觉得膀胱那边有点涨......
大汗,冒出了一个绝对震撼的念头--莫不是摸黑掉进茅坑里边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便决定先解决自己的内急问题,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在底下......
躲在被子里面把衣服穿好,然后摸下床,接触到空气,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摸摸自己的鼻子,把衣服裹裹紧,我缩手缩脚的往茅房那边摸去。
说来也巧合,在现世那个名叫"左非涵"的身囊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夜盲症,入夜之后,关了灯就看不大清东西,到了这边上,占了人家的身体后居然还是看不清!
真是不知道是机缘巧合呢,还是借尸还魂的后遗症!
在现世的时候还好些,晚上也没机会出去夜游,最多就是爬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懒得开灯会撞到东西,在这边......问题就大了点!
没电灯,也没手电筒什么的,总不可能随身带个火折子,拿盏油灯吧?
幸好外面天色比较亮,还是很顺利的走到了茅厕,也没有摔跤什么的--磕磕碰碰的不算!
"无殇,在不?"
叫了两声,没听到下面有声音传上来,放了一下心。
疏通完毕,看了一下双手,再听听外面冷风吹过缝隙发出的"呜呜"声,遂放弃了打水洗手的想法。
等回到柴房门口一看,人居然还不在......
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一下。
先看了厨房,因为担心他是没吃饱半夜跑去偷吃,结果--没人!
然后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柴堆里也去看过,怕他就睡里头了,可,依旧没人!
忍不住出了院子,在附近转转看......
终于,在离院子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看到了无殇的人影,他蹲在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要不是那身白袍在星光下亮眼了点,我还真看不清楚有人蹲在那。
不过......白袍?
这小孩最近几天不是都穿着本来给我的蓝袍么,难不成是今天打扫的时候弄脏了?
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吸吸鼻子,笑问道:
"怎么,梦游......呐?"
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半含在喉咙里面了,手也不由自主地缩回,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无殇幽幽的回过头来,被风吹得发白泛青的脸正对上我的眼睛,而我,竟不知道自己可以在晚上无灯的情况下将一个人的脸看得这般的清晰......
"无殇"缓缓地站起身来,我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看到他手里拿着个木条一般的东西,上面不知道还戳着什么,巴掌大小的一块。
猛然记起自己曾经用筷子刺穿过一只硕大的蜘蛛,还是十三条腿的"伍国圣物",暗自叫糟。
"初次见面,"无殇扯出一个很是惨淡的,叫我浑身鸡皮疙瘩高喊"一二三"齐刷刷起立的笑容,说,"左、非、涵?"
第九章
他说,初次见面,左非涵......
从这一句,我就知道他不是无殇,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无殇"!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我搓了搓手臂,按下心中毛骨悚然的感觉,堆着笑问他。
"无桑,我叫无桑!"
他微微的笑着,看过来的眼神视我为死物一般,不带半点情绪。
"啊,你好你好!"
我挥了挥手,友好的打了个招呼,就差没有上前握手或者学习小日本行90度鞠躬,说请多指教了。
"你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无桑这么说着,说着有意思,话语中也满是兴味,脸上却丝毫没有感兴趣的样子,就好像说话的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般。
"过奖,过......阿嚏......"
刚得意的想要拱拱手,一阵冷风吹过,鼻子一痒,便破功了!
吸吸鼻子,转身回去:
"既然你没有掉进茅厕,那我回去睡了......记得下次出去把门带上啊!"
好像有点冻到了,赶紧回去捂一捂,免得明天感冒了!
这边上又没有什么感冒速效胶囊,我还不想喝那难闻得要死的中药!
"既然,我‘醒'了,你还能回去么!"
随着身后之人这幽幽的话语,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动弹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一般,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这种情形,不由让我想到一个词......
"点穴?"
我低呼出声,热泪盈眶。
天啊,地啊,请容许我分心一下!
要知道,我可是被点穴了啊!
以往武侠电视剧、小说看了不少,那什么"某某大侠一指,就见那人定在当场",或者"掷出的石子就点在某某某的什么什么穴道上,让他不由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每次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就在想,敢情这个"点穴"还是那定时播放按钮,或者麻醉剂?居然还能够定上几个时辰都知道......
不是说我不相信世上有"点穴"这回事,中国古代那些穴位还是颇能治疗各类病症的。而且,的确击打某些穴位可以给人酥麻酸痒等的感触!
只是觉得,那小说里面说得太夸张,有点不切实际,所以对现在自己能够"亲身体验"倍感兴奋!
"点穴?那是什么?"
无桑慢悠悠的从我身后绕到前面来,这短短的期间,让我不由自主地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觉得一团冷气绕了自己半圈。
说实话,看着他这张跟"无殇"一模一样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还脸色发青真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不是点穴?"
我讶然,不是点穴,那我怎么不能动了?
"你不知道么,国师一职向来由身居异能者担任!"
哦,敢情我是穿越到玄幻世界了,还有异能者出现,那下次我什么时候看见个穿着红内裤的家伙在天上飞也不用惊讶了!
"这么说,我就是被你的异能弄得不能动了?"
乖宝宝提问第一课。
"你不怕?"
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一般,无桑挑了挑眉,只是眼神依旧没有变化。
"不是你说是异能的么,我要怕什么?"
"呵呵,果然,你这个人真是特别!寻常人听到异能者可是避若蛇蝎的唷......"
"吓,那你们还能当国师?"
"嘘--,这个可是秘密呢!"
无桑突然凑过头来,将手指点在我的嘴唇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鼻对鼻,让我心脏跳得险些从胸腔里面蹦出来。
暧昧?
见鬼的暧昧!
我那是被吓的!
点在嘴唇上面的手因为长时间的吹冷风冰冰凉的,没有一点热度,像是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的死人的手。而那双凑得很近的眼睛,倒映出来我那张显然深受惊吓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的。
我顿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患有夜盲症,竟能看得如此清楚......
"你说,你知道了这个秘密,我要将你怎么办是好呢?"
瞪大了眼睛--贼喊捉贼啊!
看看,看看,明明是他自己要说给我听的,到头来居然推到我头上了!
"你不是本来就没打算放我么!"
翻了个白眼,我决定鄙视他。
"说得也是,先别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单就你画的那个‘犁',就不能让你留在他国呢!"
收回手指,无桑侧着头看着我,这个动作要是换无殇来做,我肯定大叫好可爱......可是他?
呃,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是要把我打包带走喽!"
平静的说着,已经不是疑问句了。
"是啊,你那个什么‘犁'的,也已经经过试验了,发现效果不错!幸而你只画了农具给他们,还构不成什么大影响,要是换作其它......怕是收拾起这相关人员来,就是个大工程了!"
"这么说来,你们是不会对小右一家下手了?"
"嗯,看你并不意外的样子,怎么,早料到这个结果了么!"
"啊,想到一点而已!"
大大方方的承认,本来救了他之后就知道自己没办法继续安稳下去了,那干脆不如自己先露点底......
画那个"犁"一方面是一时冲动想秀秀自己,另一方面却是回报一下李大哥他们收留我的恩情......还有顺便让某些有心人知道我不是那么没有用处,想要我小命,还要考虑一下能不能再从我这边挖出一点有用的东西来!
"真是深藏不露啊,那么你......的,自己再不会......图样也是有所......"
再吸吸鼻子,他后面说的我没怎么听进去,因为鼻子实在太痒,人又不能动,也没办法去揉,只好忍着......
"阿嚏--"
鼻水带着唾沫星子一并向着身前还在问话的人袭去,只见他一个错步将身子闪开,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喷到。
估计是中招了,因为我看到他的脸黑了黑。
"你......"
"别激动别激动,这边风大,难免着凉打喷嚏......你看,是不是把我‘松开',不然鼻水......嘶,就流下来了!"
我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讨好的看着他。
无桑的脸色变了又变,连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都闪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手一挥,松开了我的束缚。
我则嘿嘿一笑,背地里做了个手势:V
扳回一城!
第十章
揉揉肩膀捶捶腰跳跳脚,我活动了一下半僵的身体。吹冷风吹得久了,这刺骨的寒气就往衣服里面钻!
无桑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发颠一般的原地高抬腿跑步,估计他也不会明白!
说起运动量最大,最能快速发热出汗的就是跑步了,但其中高抬腿原地快速跑,被我认为是最能够驱寒的!
这不,才跑了几百下,就喘得不成样子了,唔,也有这个身体本身比我以前的身子弱的原因在!
"不要想将人惊醒,若是不怕害了他们的话......"
大概是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无桑面无表情的告诫了我一声。
"你以为我是想将李大哥他们吵醒,好制住你脱身?"
我哭笑不得,这怕冷才做的动作居然被认为是求救?这也差太多了吧?
"不是么?"
无桑手一动,我悲哀的发现自己又不能动了......
"我还没有笨到不用喊的,而用肢体语言来给睡在屋子里面的人报信。"
翻了个白眼,管他理不理解我说的话里面的那些个"新时代词语",将头不屑的撇向一边。
"......"
隔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我皱皱眉,感觉原先运动了一下后带来的一点热量又在冷风的肆虐下消散完了。
惨了,鼻水好像真的要流出来了......
死命的吸着,突听无桑在那边冷笑:
"到现在还不出来,真是好耐心啊!"
跟谁说话呢?
我疑惑的四处打量,但是很可惜!
发生在无桑身上的"夜盲症患者的奇迹"并没有同样作用在四周的景物上,照旧还是阴暗、模糊不清,扭曲变形的......总之在我看来,都像是张抽象的黑白画一般,只见得了浓郁的黑色,还有暧昧的灰色。
"国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一个耳熟的声音从院落的方向传来,那片暧昧不明的灰色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走了出来。
"一早就知道了,只是劳烦相国大人蹲院角了!"
听出那是李大哥的声音,但那平常清润的嗓音在这暗夜的浸漫之下,竟生生多了股子邪肆。
"哦,不烦不烦,客人都要走了,自然要来送送!"
"是么,不知道相国大人要送的是一个还是两个呢!"
无桑嘴边扯着一点的弧度,像是冷笑,又像是抿唇。
相国啊......
好像是个蛮大的官呢!
知道李大哥一家身份不简单,却不想竟是朝廷官员。
不过,流落,或者说隐居在这里,也是有什么故事在其中吧!
"不敢当,相国这个称呼,早在李某辞官之时便已经弃了的!"
唔,果然!
啊呀呀,我最喜欢听那什么宫廷恩怨,官场阴暗的事情了,早知道以前就拐着小右说出来了,呜......
"是吗!"
"当然,李某现在已经不是相国了,所以客人要走一个还是两个对李某来说并无不同!何况,这里处于伍、蜀交界,伍国一日没有选出储君,这边也就可以安宁一日了!"
"那就好!"
无桑听完便走过来,手一伸,似乎想要揽住我的肩膀。
我一抖,想要挣扎,奈何身体不受控制......
"且慢!"
李大哥那声音犹如天籁一般救我于水火之中--那冰冰凉的冷气团啊,我实在是怕挨到就要变成冰棍啊!
"你要拦我?"
无桑的声音幽幽的,很是轻柔,但其中却透出浓浓的妖异。
"不,国师大人要带人走,李某当然不敢阻拦,只是犬子跟非涵素来交好,怎么的都要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小右?
听见这个名字,我"咯噔"一下,随即向着院子方向张望。
"涵哥哥......"
小右那还未变声前的少年那清亮的嗓音响起,让我不由眼前一亮,拼了命的睁大了眼看着那模糊的黑灰间色。
"小右......"
兴奋的对着自认为是他的那个身影挥着手,挥了两下才发现自己的手可以动了,而脚......依旧迈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