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谦的眼神毫不避讳,他听完公仪铭的这一长段话,突然失笑。
他觉得有些搞笑,因为印象中的公仪铭,一直都以变态同志和道貌岸然的老师形象出现。这样正常理智的对白,在他记忆里,一直都不曾有过。
于是许谦道,"自从你把我带回来以后,这似乎是我们第一次正常对话。"
公仪铭笑笑,"我以为你不想说话。至少,在北言死后。"
北言,这个词从一开始就是禁忌。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对话。
公仪铭说,"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许谦说,"你现在摆出老师的样子来做什么?"
公仪铭笑,"我只是想好好摆正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谦反问,"我们之间算什么关系?师生?宠物和主人?教授和实验工具?"
公仪铭又笑,"文明点的说法,互相满足对方的需要,互利关系。"
许谦觉得无力,他懒得争辩,最后闭上眼,"公仪铭,你到底要做什么?养着我好玩么?"
公仪铭摸摸许谦柔顺的发,"至少我现在还没觉得厌倦。"
许谦觉得好笑,他像一只高级宠物,在闹脾气。
末了,扔给公仪铭一句话,"其实我不喜欢你。"
公仪铭笑,"这点显而易见。"
"我恨你。"
"我知道。"
"如果不是你,北言不会死。"
公仪铭浅笑摇头,"是不会那么早死。以他的情况,迟早走到那一步。"
许谦有些怒,面上却仍旧面无表情,"你这个人--真恶心。"
公仪铭又笑,"你总要学着面对现实。在我对你没厌倦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考虑好后路?而不是在那里玩悲伤搞堕落。"
许谦也笑,"多谢忠告,我的事不要你管。"
公仪铭倾身,两眼直直看着许谦,许谦漆黑的眼毫不避讳,与之对视。那里有一点复杂,和人类时常有的悲切,缓慢开口,"起码你还算我的人。"
一时间,许谦无言以对。
现在的他的确没有任何资格反抗,他应该庆幸公仪铭还没对他失去兴趣。
许谦靠在床上,闭上眼,"对不起,我有些累了。"
公仪铭带上门,"好好休息吧。"
12. 其实,是一样的
许谦甚至是信命的,好笑吧,他这样别扭的人竟然是信命的。
小时候,父亲的离开,他以为是命,后来,母亲怎么打他骂他冷落他,他也觉得那是命,遇到北言,开始那种飘渺的日子,也是命。
所以他不反抗,因为那些都是命中注定。
北言一定也是这样,他相信并且坚定。
所以他选择和北言一样。
谁说他们是不一样的?
呵呵,其实......是一样的。
许谦转了个弯,拐进巷子。
掏出手机,拨了刘易的电话。
"喂..."
"许谦啊,呵呵,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笑嘻嘻的,满是萎缩的语气,许谦想冷冷回话,但是想到自己此次的目的,不禁软下了语气。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许谦才开口开口,"找你有点事,你现在能出来一下么?"
那边的人笑,"这会儿比较忙,要不下次?"
许谦一听,就知道这人是故意刁难,以往刘易稀罕他,他仗着自己是香饽饽肆意妄为,现在他有了东西威胁,自然要报复回来。
许谦觉得无力,但是有求于人,又有什么办法?
"刘易...我真的有事。"
"到底有什么事?"
许谦迟疑了一会,"跟你买药。"
那边咯咯一阵笑声,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什么,叫人心里不悦。
但是不悦归不悦,这时候又有什么办法?
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许谦望了望破烂的巷子,觉得有点空。
陈伊常在Eden玩,最近因为忙着学校里的事情也就不常去,临近考试了,就变得很忙。
Eden在这个城市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上,但是却是这里难得的安静场子。公仪铭和一些圈子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去那里,没有吵闹的PUB音乐。虽然本质上,和那些男同志聚会的场所是一样的。
这天,陈伊好不容易有空去Eden,才拐进那巷子就看见了许谦。
那孩子是公仪铭的新兴趣。上次公仪铭叫他给他送饭的事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说来惭愧,就连他都觉得许谦浑身散发着**的气质。
只见许谦一个人站在巷子,来回的走。好象是在等人似的。
陈伊也不是不知道他最近玩的凶,现在这样,八成是在等伴。
再说他们原本就不熟,也没什么必要特别打招呼。刚想转身离开,就看见刘易朝许谦那里跑去。
刘易谁不知道?这里有名的混混呗,仗着自己老子是混黑道的,在这里欺负过不少新人。
陈伊想起前些日子看见许谦和他走得近,还叫公仪铭注意些。
不过看现在这势头,公仪铭一定又是放任不管了。
陈伊想,既然公仪铭都不管,他一个外人管什么?
才想转身,就瞧见刘易掏出一包什么东西。
许谦见了那包东西,慌慌张张的要去抢,但是刘易还在一边笑一边说,看似是要玩他。
两个人纠缠来纠缠去,看架势似乎要吵起来。
陈伊还在琢磨要不要去帮忙的时候。就看见刘易已经迈开了步子,许谦不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最后隐没在了幽深的巷子。
看到这一幕,陈伊不禁笑了起来。
转身,朝Eden走去。
许谦很不愿意,因为他觉得这个人恶心。
刘易整个人扒在他身上,不断的要他把脚张开张开再张开。
许谦不耐烦了,"你快点!"
刘易笑笑,看着被绑起来的许谦,"药还在我那里呢,你要的话就给我乖乖的躺好。"
许谦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没了声音。
只有恨恨咬住自己的唇,忍。
怎么办,公仪铭给他的钱是多,可是也不够玩这个的呀。
他想忘记,想醉,想混乱......只要一吃那个,全身亢奋,看到的东西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以忘记一切,呵呵。
他需要兴奋,是,只是想快乐而已。
所以......现在他在为自己的快乐付出。
刘易爱玩SM,而且完全不考虑尺度,许谦想,要是这样下去,他的身体迟早要被玩坏。
刘易一手给许谦套上束具,一手开始揉捏许谦的胸口。
许谦觉得恶心,但是身体却有了反映。
男人,只要适当的技巧都可以勃起。这样的观点虽然是正确的,但是在他自己身上应验实在可悲。
耳边开始听见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刺耳的,动听的,还有很多人声。
许谦觉得自己的意识远去......明明,还没拿到那个药啊......
13.事发
许谦离开宾馆的时候一身的酸痛,连走路的力气都没。
因为宾馆在巷子里,要拦车几乎拦不到,只有走到街道上才可以。
许谦走的很慢,步履蹒跚。
拦了很久都没有空车。许谦举着手,觉得浑身难受。他想快回到公仪铭那里,洗澡,睡觉,怎么都好,让他快回去。
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许谦回头。
车子里走出一个人,许谦眯起眼望着他。
公仪铭看着许谦,笑眯眯的走到他面前,"好巧啊。又来玩?"
许谦楞楞站那里,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叫嚣,一点点的痛苦折磨着他。
他只是直直看着公仪铭,也不说话。
公仪铭见他不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打开车门。
许谦走了过去,钻进公仪铭车里。
一路无言。
快到住处的时候,公仪铭说,"许谦,这是第几次了?"
许谦抬头,莫名其妙,"什么?"
公仪铭笑笑,"和别人玩SM。"
许谦自嘲笑笑,"不知道,数不清了。"
公仪铭拐了个弯,"是从我开始?"
许谦闭眼,"至少你是第一个。"
公仪铭浅笑,"呵呵,那我还真是罪恶。有快感么?"
......许谦沉默。
公仪铭看了看前面,"也许你还不算受虐体质。"
许谦不说话,痴痴望着窗外。
到了公仪铭家,许谦一声不吭走到客房里,放水洗澡。
温暖的水,整个人浸泡在水里。
那情况真不好,浑身的伤口和弥漫开的**的味道。无论怎么洗,总有东西提醒着许谦他刚才做的事情。
这一点也不好。
许谦拿出刚才的药,摇晃了两下。
拿出一颗,直接吞了下去。
滑过吼管,有些刺痛感。
神志开始迷茫。
我看见了,许谦。
是,我看见了,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见了。
许谦张嘴,喘息。
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许谦的唇蠕动了一下。可是最后,却化做一抹轻笑。
他对着空气叙述,发脾气,诅咒,忏悔。
"嘭!"的一声。
公仪铭推门而入,他抱起许谦,裹了条浴巾就出了门。
许谦看见了清晨的阳光,漂亮,眩目,带着一丝希望。
一个医生模样的走到他床边,笑嘻嘻的帮他调节了一下点滴的速度。
陈骁笑着,"今天好点了么?"
许谦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那双沉静的眼,直直望着这位白衣天使。
许谦不认识他。
陈骁说,"你是清醒时做的还是磕了药之后神志不清的时候做的?"
许谦的声音有些嘶哑,"不知道。"
陈骁对他笑笑,"你还年轻,不需要这样。"
许谦低头不语。
许谦望着自己被包扎严实的手,记忆一片混乱。
有人告诉他,割下去,割下去,于是他就割了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毫无感觉,后来有点疼。但是疼痛过后却有一种奇妙的解脱感。
于是他终止不了。
因为他沉迷于那种自虐的快感。
有人说,"你忏悔吧,只要真心把你自己毁灭,一切罪孽都将洗净。"
这是谎言。
有个灵魂告诉他,他该死。
阳光继续。
陈骁含笑看着许谦,默默不语。
这个传说中的少年,有着沉静的眼睛和苍白的容貌,一切看似平凡,但是他知道,这孩子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被公仪铭看上的人,又怎么可能无聊呢?
他仍然记得公仪铭把他抱来时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磕了药的缘故,这孩子一个劲的笑。
许谦右边嘴角有个酒窝,笑起来有几分醉人。
他歪着头靠在公仪铭怀里,对着所有人笑。
半眯着眼睛,讽刺异常。
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可笑的。
公仪铭把他一把仍到自己怀里,说了句"他割腕了,我看了一下,伤口不深。"
这两个人都有病。
陈骁知道公仪铭,也听陈伊说了一些公仪铭和许谦的事情。那里的手段玩弄,常人不是逃跑就是无奈接受,可是这个许谦,也不知道是要反抗还是什么,变着法的麻烦公仪铭。
公仪铭对陈骁说,"他正在依恋我呢。"
陈骁笑笑,心想这哪里是什么依恋,这分明是变态。
公仪铭又说,"我看他迟早要离不开我,因恨生爱。"
陈骁还是笑笑,明明是因爱生恨,怎么到公仪铭这儿倒成了因恨生爱了。
公仪铭还说,"你就帮忙治好他吧,不要让他受苦。"
陈骁拍拍公仪铭的肩膀,"我是医生,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公仪铭说,"谢谢了。"
这个时候,公仪铭走了进来,满眼的笑意,语气轻松,"早啊,你躺了几天呢。"随即把手里的花插在花瓶里,继续说,"学校那里帮你请了假,你多休息几天就可以去上课了。"
许谦仍旧低着头,仿佛没看到眼前的人一般。
公仪铭见他不说话,就和陈骁打招呼。
陈骁和公仪铭小声交代了几句,就和许谦摆手,说了句"我过会儿再来"就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公仪铭和许谦两个。
阳光依旧,许谦却觉得有点冷。
公仪铭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许谦置若罔闻。
公仪铭剥好一个橘子,"吃么?"
许谦仍旧低头不语。
公仪铭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把橘子放在一边,"许谦,你吃的是什么?"
许谦说,"不需要你管。"
公仪铭认真的看着许谦,"我想我说过,不要给我惹麻烦。"
许谦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好似深潭,仅只一秒,又低了下去,"我没用你给的钱,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公仪铭失笑,"没用我的钱,那你用什么买的?用你的身体交换得来的么?SM游戏?"
许谦沉默。
沉默等于默认。
公仪铭卷起许谦的发丝,"你说你是不是有些可笑呢?为了一个死人这样折腾自己。"
许谦猛一抬头,目光有些凌厉,"我说了那不需要你来管!"
公仪铭失笑,"不要我管?许谦,你搞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么?我是管不了你的兴趣爱好,爱谁恨谁,但是至少,我可以要求我的玩具是干净的。"公仪铭靠近许谦,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轻笑了起来,"因为......我不想和一个瘾君子做爱。你要知道,就算是坐台的,染了毒瘾的都是要被除名的。许谦,莫非你要做‘流莺'?"
许谦偏过头去,不看公仪铭的眼。不做回答。
阳光映照在透明的玻璃上,分外和谐温暖。
然而他却觉得冷。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死。
这男人玩弄他,只因为他无聊空虚。
被他玩弄的自己,却是耗尽所有精力,生死边缘。
这交易,一开始就没平等过。
许谦想笑,于是他笑了。
笑意一点一点的爬满他年轻的脸,直到迷醉。
公仪铭双手捧起那张脸,认真端详。
这孩子多美。
对他残忍对他温柔,只是因为这份叫人心碎的美。
他像个易碎的奢侈品。
似乎下一秒,就要轻易的毁灭在你面前。
14.事发之後
倘若公仪铭要对一个人温柔,那麽极少有人抵抗得了。
许谦不全然接受,也不能就此不见。
从医院回来之後许谦又被公仪铭留在家休息了几天。
公仪铭每天顶时回家,还亲自下厨作饭。一切都有点反常。
这天晚上,公仪铭把许谦拉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国际新闻。
公仪铭美其名曰"增长见闻"。实际上不过是多了个互相折磨的时间段而已。
不一会儿,公仪铭的目的就显现出来。
他笑嘻嘻的开口,"我看了一下,那包袋子里是幻药。一般不成瘾。"
许谦看著电视新闻里的新闻主持,政治色彩浓重,语音平淡。
许谦的声音如电视里的一般平缓,"你想说什麽?"
公仪铭把电视声音调低,"可是你却为了不成瘾的东西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许谦想笑,他出卖自己又如何,又不是第一次。卖给公仪铭是卖,卖给别人也是卖,於他而言性质一样。
公仪铭见了许谦的笑,也大约知道了他的想法。於是补充到,"不要把我和那种人混为一谈"
许谦勾起嘴角,当初公仪铭玩弄的手段他又不是不记得,"是,是,公仪教授一派风雅,连**都爱搞的与众不同。"
公仪铭无奈笑笑,"我可是和你好好说话呢。你现在这样,也不是我想的。"
谁也不想造成这样的後果,虽然公仪铭知道自己有点乐在其中。
许谦沈默,许谦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