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开,李轲傻眼了。
他回过头冲背上的白痴林雁冰吼道:
"你朋友是个女的?!"
那唤作小浣溪的宅院,其主人的确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甚至连名字都很美。
叫红拂。
那天他们来得太晚,可红拂还是依约守候。
看得出她和小林很熟。
当晚李轲被安排高房休息,第二日他很早便起来了,接着就去踢林雁冰的房门。
林雁冰几乎是爬着过来开门的,然后就被李轲拎起来扔到院子里去练早功了。
"我师父当年就是这么对我的。"李轲一边喝着比他起得还早的红拂递来的早茶,一边悠闲地指点着林雁冰,"对!就是那个姿势,保持一个时辰。"
林雁冰连汗都流不出来,虽然他已被李轲折磨了很久。
"你这什么体质!"李轲无奈道。
红拂倒是十分高兴,来来回回走到院子里好多次,还陪着李轲说笑解闷。
用过早饭李轲又盯着林雁冰练功。
林雁冰的脸色似乎已有点后悔拜了李轲。
下午,李轲正在纠正林雁冰的步法,红拂突然跑了进来。只见她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仿佛见了鬼。
"怎么,"李轲说,"他家的人杀来了?"
"南......"她无心和李轲开玩笑,结巴地说,"南苑王爷家......昨晚,被缥缈宫的人......"
那南苑王爷府距离锦州尚有几十里距离,消息却来得这样快。
"我听说是缥缈宫的血衣公子干的!"
李轲一愣,然后平静。
原来昨夜那白衣人便是血衣公子。
"喂你!"他吼发愣的林雁冰,"别分心,继续练!"
短刀逆鳞
接近傍晚时,林雁冰终于不支倒地,李轲想想好像以前从没来过锦州,便趁机溜了出去玩。
走到大街上,只见昨晚连个鬼影都没的地方竟然被挤得满满当当,各种小摊,杂铺开得满条街都是。
人群熙熙攘攘,李轲在其间行走几乎感到呼吸都有点困难。
可是突然间,他瞟见对街的小楼上开了一扇小窗,一个人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喝酒,可不是路萧?
他高高兴兴地正要打招呼,却又看见路萧身边出现一个窈窕女子,虽还有些距离,可仍看得出那女子绝色的容颜。
李轲正看得发呆,那女子突然伸手抚上路萧的脸,姿势暧昧,路萧转过头去看她的时候,手一挥,衣袖一闪,那扇窗便关上了。
李轲觉得自己有点口干。
闲逛了一小会,李轲觉得无聊,便打道回府。正要进小浣溪,突然看见路萧。他远远地站在矮墙的另一端。
穿一身飘然白衣
"你怎么在这里?"李轲脱口而出。他第一个念头是想,是不是太快了点......
"我说是路过你信不信。"路萧微微一笑。
"事情办完了吗?"
路萧摇头。
"要不要进来喝杯酒?"李轲笑道,"我给你收了个徒孙。"
"小林,"李轲一进屋就叫起来,"快过来拜见你师公,追星逐月就是他传给我的。"
路萧皱着眉说:"你把追星逐月传给外人?"
"怎么?"李轲愣住了。
路萧沉默片刻,道:"罢了。"
林雁冰冲过来,刚要拜礼,突然呆住,然后目不转睛的盯住路萧看。
"你看什么?"李轲说。他发现路萧看林雁冰的眼色已有些不对。
林雁冰毫无心机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师公,可是一时想不起来......"
路萧用一种阴冷的音色说:"你慢慢想。"
片刻之后,红拂领了几个丫鬟端茶进来,她面朝路萧露出轻浅微笑:"我才听说有贵客上门,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路萧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也不作答。
"这位是?"红拂见路萧无反应,便转向李轲。
"是我的朋友,叫......"
"在下萧渐离。"路萧略行了个礼,音调冷淡。这句虽是打断了李轲的话,可他承接起来自然顺畅,红拂与林雁冰丝毫没有察觉有异。
李轲看着路萧,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假名。
"原来是萧公子。"红拂笑意盈盈,"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若不嫌弃就留下来用晚饭吧。"
"他还有事,"李轲笑着对红拂说,"刚才是硬被我拉进来的。"
"我本来是有事的,"路萧的口吻似笑非笑,"现在没有了。"
"既然如此,萧公子今夜何不也留下......"红拂走过来,语气柔软,"我已经叫下人收拾了一间厢房,就在李公子的隔壁,住在我这里总好过客栈。"
"也好。"路萧说。
晚饭时间。
路萧几乎没怎么吃。
"今日是我亲自下厨,全是我最拿手的菜。"红拂开口道,"怎么?不合萧公子的胃口?"
路萧面色挂霜,"原来红拂姑娘最拿手的便是下毒。"
"你太过分了!"林雁冰立刻跳起来,冲着路萧很生气地说,"哪怕你是我师公,也不能这样诬蔑红拂姑娘。"
"这菜里确实有毒。" 这时,李轲开口。
林雁冰气急败坏:"那你怎么还没死!"
"红拂姑娘刚才给我们舀的汤里有解药。"李轲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她大概只是和我们开玩笑吧。"他看着路萧说。
其实李轲也不是很肯定那是解药,只是觉得红拂没有杀他们的理由;再说,若真要动手,昨天到今天这么长的时间,她要下毒,早下了。
不用特地等着路萧来。
更何况这完全是意外之遇。
"开玩笑?那这玩笑开大了!"路萧冷冷地说,"她唯独给我的那一碗里没放解药。"
"对不起,萧公子。"红拂红着脸轻声细语,"我看你好像也对毒很有研究的样子,和你逗着玩玩而已。我这就给你解药。"
"不必了。"路萧冷声道,站起来就走开了。
林雁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不好意思地对李轲行了个礼,道:"师父对不起,刚才徒弟我太冲动,说话有些冒犯。"
"没事。"李轲笑笑。他看路萧走去厢房那边,叹一口气。
林雁冰奇怪地问红拂:"红拂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毒的?"
红拂只是撇撇嘴:"你不知道的事啊还多着呢。"
路萧没有进屋,他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一株海棠。
月色柔和地洒在这个小庭院里,树叶在沙沙的响。
"萧公子,"红拂轻轻地走过来,"我刚才真的没有恶意。"她的声音温柔宁静,就像这月色一样。"你......生气了吗?"
"一脉香是你什么人?"路萧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株海棠树上,甚至都懒得转过身去看她。
红拂的脸霎那间变白了,但是又很快恢复了红润。
"萧公子你在说什么?"她慢慢地走近来,"我怎么听不懂。"
"我不想杀你。"路萧说。
红拂的动作顿了一下。
"至少暂时不会。"路萧笑了一声,依旧背对着红拂,"不过,你要是想找死,就尽管拿你袖中的那把刀来刺我。"
红拂咬咬牙,转身跑掉。
深夜,有条人影在屋外一闪而过。李轲睁开眼,听见隔壁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他觉得隔壁房里好像有个人在说话,可声音压得很轻,他听不清楚;再过一会,又有人从隔壁房门纵出,越上屋脊,而后平寂。
他平心静气的继续躺着,直到路萧走进他的房间。
他俩都住在二楼,房屋都是木板搭的,路萧走过来的时候,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李轲闭着眼,凭感觉得知路萧开门,关门,走进屋来,然后没了下文。
他睁开眼,看见路萧坐在窗台上晒月亮。
月光皎洁而明亮,路萧拿出逆鳞,轻轻地褪去刀鞘,薄而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闪出雪亮的光来。
这是路萧随身带的一把短刀。一把锋刃锐利,刀身通透的好刀。
长一尺两寸。
李轲看着窗台上披着纯洁月光的路萧,路萧看着手中闪着寒光的逆鳞,两人就在这样的静默中过了好一会,路萧突然笑出声来。
路萧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连笑起来,声音都非常好听。
李轲微愣,只听到路萧说,"红拂姑娘对我不死心,到你房里来躲躲。"
"她是喜欢你吧。"李轲心想路萧居然察觉出他已经醒了。
路萧还是很好听的笑着:"她喜欢得我要死。"手中寒光一闪,已把刀收好。
"你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啊。"路萧说。
李轲笑笑:"我师父用了三年时间炼我临敌的反应和平素里的防备,现在我想有破绽都很难。"
路萧的手被李轲抓住了。
路萧的手是在点向李轲的睡穴时被抓住的。
路萧的手是在他突然闪身过去并闪电般地点向李轲的睡穴时,被李轲抓住的。
李轲看着路萧,觉得很好笑。"你输了。"他笑着说,然后放开了路萧。
路萧点了下去。
他站在熟睡的李轲床前有好一会。
"我输了。"他轻轻地说,"你还是没有破绽。"
□□□自□由□自□在□□□
姑息州,夜深人静时分,一处府邸却寒意森森,杀意飒然。
"爹!"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拉住一个中年人哭喊,"你怎可以出卖一凡大哥他们!你明明知道缥缈宫他们的手段,你这......你这样会害死多少人啊!"
"桐儿,"那个中年人泪流满面道,"你们的小弟被他们捏在手心里,我若是不说......"
"爹,你就是说了,小弟也性命难保啊......"女孩流着泪大声喊着。
隔壁房间里,一个白衣男子正悠闲地品着一杯茶。
一个绿衣人行色匆匆地走进来跪下道,"七公子,那林昊南已经招了。"
"我去看林大人最后一面。"白衣人冷笑着,唇边露出一丝恶毒的笑。
他缓步走进那间充满血腥味的屋子,看见屋里的那几个血人颤抖着抱成一团,早已哭得失声。
"林昊南,"他语调冰冷,"我们缥缈宫素来对你不薄,你又何必觊觎那武林盟主的空头,巴结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出卖我们宫主的行踪。南苑王爷的下场就是一个最好的典范。你可知道,就是他把你供出来的!"
林昊南的脸色变得更无半点血色。
那白衣人冷笑一声,一挥袖,暴出数十点寒光。
房里传来连声惨叫。
最后死寂。
林家惨剧
第二日一早,李轲正在院子里伸懒腰,路萧走了过来。
李轲看到他腰上的短刀,看着那一尺两寸的长度,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路萧敢用这样的兵器,说明他刀法应该不错。
李轲很想切磋一下,便调侃道:"你这刀可是拿来做装饰的?"
"拿来杀你。"路萧认真地说,然后一笑。
他的刀很快,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李轲更快
快到几乎没有什么词语可以拿来形容
只听得"呛"的一声,路萧的刀才刚拔出来就已被李轲的剑击飞了。
"嗯,"路萧仰头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点点头说,"好快的剑。"
李轲笑笑,收好剑,走上前去把那柄插入门柱有两寸多深的短刀拔出来交还给路萧。
"死在你剑下的人一定很走运。"路萧道。
"哦?"
"不会很痛苦。"他看着李轲。
"你不要说得我这么变态好不好。"李轲踢他一脚,笑道。
路萧也笑
像初秋的晚风
暖中带着一丝寒意。
随后两人都看到一只雪白的信鸽飞进了红拂的屋子。
片刻之后,屋里传来红拂的喊声:"小林你不要这样!"
李轲愣了一下,"我去看看。"
路萧没说话。
李轲走到大堂一看,林雁冰像被惊雷劈中般,呆在那里,脸色惨白,一言不发,竟像变成了石头。
红拂几乎快要哭出来。
李轲好奇:"怎么了?"
红拂悲痛地看看他说:"......小林家......被缥缈宫......"
林雁冰突然冲她大吼:"你别说了!"然后便向门外冲去。
李轲和红拂赶出去的时候,路萧正冷漠地看着林雁冰冲出门去的背影。
"小林要回家处理一些事情,"李轲委婉地说,"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路萧冷笑一声,"他要回姑息?"
四人赶去码头,一上船,林雁冰便急催着船夫赶回姑息。一路上四人皆无语。路萧在悠悠闲闲地欣赏景色。
"婆婆,"红拂一下船,便向一个守候在岸上的老妇跑去,"小林家,怎么会......"说着也已泪流满面。
那老妇人叹一口气,挽住自家孙女,摇摇头道:"定是不知哪里得罪了缥缈宫,引来此杀身之祸,还好小林......"
路萧压低嗓音对李轲说:"这人恐怕就是几十年前以毒术闻名江湖的一脉香。红拂所下之毒名为天香散,正是她家内传之物。"
李轲颇有些意外:"一脉香老前辈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可没想到你居然能知晓得如此清楚。"
路萧笑笑:"说到毒,恐怕当今世上还没几人能在我之上。"
李轲看看路萧,没有作答,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于眼前这个人,除了知道他以前叫玉满,目前叫路萧外,便一无所知。
他第一眼看见路萧时,虽觉得他有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可却两袖空空身无长物,除了那把怎么看都不像进攻武器的短刀。
他实在看不透路萧的武功路数。
林雁冰脸色惨白,手脚微颤,从下船开始便再没说过一句话。这老妇看着他叹气道:"林宅现在......你还是不要去看的好......"
"我要去!"林雁冰突然发作,"谁也不能阻止我!"
"不可任性妄为!"老妇斥道,"那缥缈宫向来喜欢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若是知道了你侥幸逃脱,肯定不会善罢罢休。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和一空大师他们待在一起,以防万一。"
"一空大师他们也来了?"红拂惊喜道。
"唉,这等人间惨剧早传遍江南各地,小林家素来和武林各派交情甚好,各大掌门均已赶来姑息商讨此事。一空大师正好在这附近讲经,来得最快,也最早,现下已和峒崆派掌门谢天霖,峨嵋派妙修师太等人在聚义堂会合,就等着小林了。"
李轲一听,居然这么多在武林中响当当的前辈人物都和小林家有渊源,突然心生好奇,便问:"小林你家父是?"
"江南第一剑林昊南林老前辈。"红拂道。
林昊南?李轲一愣,他当然听过这位江南武学大家,据称其不仅将家传的林家剑法学到炉火纯青,还自创破军剑法一十二式,至今无人能敌;再加之为人豪爽好客,广结天下好汉,家中建有豪气堂,专门网罗各类武林好手,在江湖中颇有声望,甚至有一争下届武林盟主之势。
"你居然是......"李轲看着林雁冰,心想你武功怎会差成这样。
林雁冰露出一丝惨淡微笑:"我是五个兄弟姐妹中最没出息的那个......"
李轲不忍,拍拍他安慰道:"只要你还活着,就已经比他们有出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