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很快就会全部制作完成,而制片人还不知所踪。H恼怒的摔起了桌上的纸杯,他都快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来公司找制作人了,就算办丧事死全家也应该办完了。
会议室门口一个修长的人影走过,H灵光一闪,他急忙冲出去想把人拖进会议室,但限于客观条件只抓住衣摆根本拖不动,顿时在门口呈现僵持状态。
G被吓了一跳,今天来公司签新片,突然被揪住衣摆,还以为是哪个疯狂的fans。正想叫保安,却发现是H。看他渐渐充满怨恨的双眼,G乖乖的跟他进了会议室。
"干吗?鬼鬼祟祟的。"
"你上次说的那个高僧在哪里?"
"恩?你也要请他做法事?"
"你别管那么多,在哪里?"
"崇明山的雾光寺。"
H马上不假思索的抓住G的手臂道:"我们爬山去吧。"
"诶?"
不等G异议,人已经被拉到停车场了,不知是巧还是不巧,刚好又遇到K。他今天红光满面,精神焕发。H忍不住调侃他:"干吗,去相亲啊你。"
"我还用的着相亲。"
"前几天不知谁一脸要死不活的,现在突然这么精神,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你......,靠,我那是想通了,有什么好怕的。疯了就疯了,反正疯了我也不用负责了,到时候倒霉的是别人。那什么鬼劳子的东西再出来我就当立体电影看,比贞子还精彩呢,不爽就扁它。"
H一脸佩服,这家伙就是胆大。他来跟自己谈的时候,其实自己听听就怕死了。他亲身经历还活的这么正常,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被吓倒,不过没想恢复的这么快,本来还想多看几天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啊。
"你们去哪啊?"
"啊,踏青。"H随便鬼扯。
"哦,这么有兴致,我也要去。"
"你不是有事么。"
"不知不觉,春天来了,是应该去大自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就是朋友聚会么,老喝酒伤身体啊,今天不去了。"
K一副改过自新的坚定表情,H也没办法,只好让他也跟上。
其实H无非就是想找到制片人,拉上G是因为他跟和尚熟,好说话。结果现在变成三人一鬼行,一路海聊又买了一堆零食,搞的真象春游了。
崇明山说高不高,但爬起来却很累,因为山体陡直。到半山腰,H就后悔了。制片人老头子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他有本事一辈子不出现。自己干吗到这里受这累,竟然连索道都没有。看看身后的T,正随意的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他是鬼用飘的当然不会累。前面那两个长腿先生好象也很轻松,一步迈两格,看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碍于面子和自尊,这种生气的理由不能明说,于是低气压只能逐渐增加。
等K和G发现气氛压抑到呼吸困难时,已经快到山顶了。他们回头注意到H举步为艰的模样,小心的问道,要不要休息下。H也到极限了,但这时候怎么能认输。他低头想加快脚步超过他们,却不想脚一软失去了平衡,这角度K和G都来不及够到他。但他的身体却奇迹的在空中停了足够长的时间。最后安全的落入两人的臂膀。
"放我下来。"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干脆的把人扛在了肩上,一直轮流扛到了山顶。
然后逃也似的跑进庙里,似乎迟一步就会被H的怒火烧成灰烬。
第六章
雾光寺是一座很有历史的古寺,但深居山中,所以香客甚少。不过其住持法师颇有名望,故也不缺香火。
起初,G进去问了半天那个住持也不肯透露情况。H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了,腾的闯了进去。
老和尚盯着他看了半天,喃喃道:"这位施主,面色有异,似乎......"
"面色无异才怪,我爬了半天才上来这鬼地方,你什么都不说,我不是白来。"H一顿抢白。
"原来是有缘人,施主请坐下喝杯茶。"
H只好坐了下来,他这人就这弱点,只要人家客气无论多生气他都发不了火了。
"施主,是想知道什么呢?"
"我只想知道那个请你做法事的老家伙现在在哪?"
G把H话用更文明礼貌的方式重复了一遍。
和尚点了点头:"此乃私事,老衲本不应透露,不过施主可能与之有缘。"
"什么意思?"H不明就里。
G又把和尚的话用通俗的话翻译给H。如此在K看来好象是两个外国人在通过翻译交流一般有趣。
"冤孽啊,冤孽。这桩事故背后有很深的怨气,光是几场法事还难以平息。所以我劝那位老施主把故人的骨灰供到圣地去了,估计应该快回来了。
"这么惨,到底出了什么事?"H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呃......实难相告"
看H似乎还不甘心,G暗中给K使眼色,K会意的拉起H要告辞。
"恩,请施主再留片刻。"
没想到住持开口留人,三人都呆了一下。
"缘来缘去都是祸,施主有个劫数,最近请小心身边突然之人。"
三人面面相嗤,不知他指的是谁正想如何应答。只见和尚又从背后拿出一卷纸来,"请有缘人签个名吧。"
展开,赫然就是H上次执导的那部爱情电影的海报。
出门来,三人不由得的大笑。
"我说呢,怎么我好话讲了半天他都不肯说,你这么粗鲁的闯进来他竟然会告诉你。搞半天是你忠实影迷。"
"有缘人,有缘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和尚怎么也喜欢看爱情片,那不是有违六根清净的清规了么。"
送他们出来的师傅忍不住插嘴:"不违背,不违背,六根清净并不是断情绝爱,而是要大爱博爱,佛爱众生,众生平等。住持曾说施主的电影里的并不只是爱情那么狭隘,而是有种大爱,所以他很欣赏。"
H现在才知道,原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己毫不在意的作品,在不同的人眼里也可以有不一样的意义。
K和G对这个说法感到新鲜,不过他们认为H的电影里之所以会有博爱精神主要因为导演骨子里的随性和散漫,那样不专一在一件事物上的人导出来的爱情自然爱的广阔。所谓喜新不厌旧,简直博爱代言人。
这时H觉得有点不对劲,左右一看才发现原来T不见了。
本来G在屋里谈的时候,T与自己和K都在外面。后来自己闯进去后K也跟了进来,自己只顾着说话也没注意T有没有进来。现在他们快走出寺院了,他才发现周围都没有T的身影。
奇怪了,来的时候还问他去寺庙有没有关系,他说没问题的。难道被佛祖收服了?
H停住脚步,开始四处张望。
K和G奇怪的看着他。"怎么,找什么呢?"
"掉东西了。"H随便一说,跑了开去。
"呃?什么东西,没见你拿东西上来啊?"
寺庙并不大,整个布局十分简单,三进大堂几个院落,没有多余的屋子。H很快就找到了T,那个鬼魂就孤零零站在一个偏院门前,面朝里注视着里面的屋子。
"怎么跑这里来了。"H的口气有点责怪。
"没什么,无聊到处看看。"
"我还以为你被佛祖收了呢,吓死我了。"
T一楞,自己作为鬼魂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吓死,被收了他又有什么好怕的,一般人不都会高兴吗。可以认为这是担心自己的表现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记住,以后无聊走开的话要说一声哦。"
T本想说又能走到哪里去,明知他走不出方圆之地,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屋子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
"啊,你明明看了那么久,怎么......"
不等H说完T已经转身走了,H匆匆朝屋里瞥了一眼,白烛、挽联,是个祭堂啊。那上面的像,很年轻很帅嘛,真可惜。
此刻,他并不知道,T正在自己身后紧张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并为他无动于衷的态度感到不解与愤怒。
H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就象与之无关的任何人做的一样。大家都在门口等着,他走的飞快,快的忽略了T脸上一闪而过的戾气也忽略了自己心中一丝隐隐的不安。
等H领着鬼魂回到前院,只看见满院子都是人,而且大家都埋头蹲在地上。
"啊,你们在干吗?拔草比赛吗?"H好奇的问一个小和尚。
"不是,师傅说有位施主的东西掉了,大家正在帮忙找。"
"哦,掉什么了?"
"不知道,看师傅连地砖缝都找了一遍,我想应该是很小又很贵重的东西吧,比如首饰之类的。"
"恩,有道理。要不我也来帮忙。"
看到H出现而走过来的K,听到这段对话差点吐血。大家在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发动所有人帮他找。他竟然白痴的全部忘记了。
"还不都是你。"
"东西找到了?"听到K的吼叫,G也过来了,他的语气还是一样温和,不愧是明星修养就是不一样。
在明白自己就是那个掉东西的主人之后,H白了一眼K,我又没让你们帮忙找。不过一转身对师傅们还是很客气的表示了感谢。
后来在回去的车上G问他到底掉了什么东西,H突然笑起来抬头朝车顶眨了眨眼,"秘密,那是只属于我的东西。"
不知是被H的笑容,还是被他的话恶到了,K只觉得一阵寒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如果他能看到T现在的表情,估计当场就会浑身僵硬闭气过去了。
后来话题扯到老和尚说的劫数,K觉得和尚只是随便说说,如果真有劫数,自己大概已经劫数了,在劫下去大不了就是疯子。G倒觉得住持不会信口开河,不过他显然不觉得自己会是有劫数的人。
H一直没开口,他觉得劫数很可能指的是自己。T说了有人要自己死,小心突然之人,到底什么是突然之人?突然出现的人?有突然举动的人还是有什么临时变故的人?
无论哪个现在好象都没有吧,突然之鬼到有一只。不过这个鬼无害的几乎成了他的又一个免费劳动力。
他暂时想不出头绪来。
□□□自□由□自□在□□□
回到市区,当车子停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H遇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双方寒暄了几句后那个同学问他明天去不去参加葬礼。
H一楞,谁的葬礼?
同学很意外,你不知道吗?就是以前大学里很有名的那个S。
呃?
看他还是一头舞水,同学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后来娶了校花的那个。
哦,H有印象了。那个校花可是真正的美女啊,气质好,样貌好,才气好,人品也好,据说还烧的一手好菜。当年在自己毕业那年传出和一个小子订婚的消息,不知哭死多少男人啊。自己不小心也是暗恋群中的一员,可是到最后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
那小子死拉,看样子是无福消受美人恩。
不过这样去葬礼好象有点幸灾乐祸,可真想看看校花现在的样子啊。
对方看他沉默了半天,便说别难过,要多保重之类。
H奇怪了,我又不认识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同学瞪大了眼,啊,不是吧。毕业舞会那晚,我们看到你们一起去的宾馆,都以为......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事情,注视着这个方向。
不会吧,那天我喝醉了一点都没印象
不过这位同学很快恢复了正常,"也对,那时你‘朋友'多了去了,不记得也很正常。"
这下围观者的下巴都掉了。
送别同学,H回头,迎面是三张面部表情失控的脸。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呀,年轻嘛,失恋嘛,喝多了偶尔放纵一下可以原谅吧。"
"不可原谅。"好不容易合上嘴的G和K异口同声的说道。
"年轻放纵可以,但把人家忘的一干二净简直太可耻了,有违我们多情人士的职业道德。我可是每个情人都牢记在心啊。"
"真可惜,为什么我没有在那时遇见你,不然一定可以全身心的好好交流交流。"
这群人,鬼魂一脸不齿。
第二天一早,H从睡梦里被T扔过来正在唱歌的电话砸醒。他也不知道那只鬼在闹什么别扭,回来后就不正眼瞧他更不和他说话。不过电话里终于有了好消息,制片人终于露面了。
表情沉重的老头显得很可怜,开始准备了很多气话的H真心的换成了几句安慰。其实当人处于大悲大痛的时候,任何话语都起不了什么缓解的作用,但人就是这么虚伪的需要它来当作良心的借口。老头叹了口气。
"谢谢,关于发行和宣传的事明天开个会吧,今天下午我还有事。"
"没问题。"
既然已经回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老头不是个懦弱的人,不然不可能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叱刹风云那么多年。而事情可以让他打击成这样,H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真的不记得那个人?"
这是过去24小时里T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最近越来越莫明的情绪让H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试探的问:"不记得跟记得有什么区别?"
区别,这里的区别难道还用说吗。T不用闭眼都可以清晰的从脑海里翻出那双黑色的眸子。悲伤忧郁的令人心碎的目光,凌厉执着的眼神,炙热燃烧的眉角。一切一切都深刻到了骨髓,如何让人忘的掉。如何能够忘的掉。
H正背对着T在给阳台上的几盆花浇水,看不到T近乎狂乱的眼神。
"本来真的不记得了,昨天那么一说,依稀有点印象。"他放下水壶,迎着阳光眯起眼,"毕业舞会,我本想请一个学妹跳舞的。我一直喜欢她,打算趁毕业前鼓起勇气表白,即使失败也可以在毕业的前提下显得不那么丢脸。不过却听到了她跟人订婚的消息。"
"她就是那个校花?"
"恩,所以,还没表白就失恋拉。那时候我很没用,怕被拒绝,所以从不主动。不过,其实现在也没改变多少。"
说到这儿映在T眼里的侧面有点忧郁。
"后来就多喝了几杯,有点难受跑出去吹风。我记得走进一个花园,随便逮了个人诉苦,大概就是他吧。"说到这,他突然回头冲着T认真的摆手,"不过,我真的不认识他。"
T的眼神可能有点犹豫,H又继续道:"真的,谁能想到就是他害我失恋,不然谁理他,早就海扁一顿了。"
其实后面的事情T听那个人说过很多次,半夜闯进花园的不速之客,有着销魂之眼的妖精,哭的梨花带雨,抓着手臂诉说失恋,说着说着还在陌生人的腿上睡着了。而那个人就那么莫名的被偷走了心,在因为家族而订婚的第二天。
他真的不知道......
T茫然失措的神情让H紧张。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到底在干什么?
你没事吧?
不用你管,挥开向自己伸出来的手。T捧着心脏的位置蜷缩起身体,明明那里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还这么痛?痛到几乎以为自己又将再死一次。
一双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背,温柔的抚平被自己揉皱的灵魂,让它流出泪来。
T抬起头,就是这双手,同样伸向过那个人的手,在他还能抽身的时候拉住了他,缠上了他,勒死了他。
现在却那么温暖的让人依赖。
我错了吗?
我错了吗......
第七章
K终于睡了个好觉。
虽然之前他在H面前说的那么豁达,其实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无法入眠,到了半夜,一点轻微的动静都会把他惊醒,经常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
那个心理医生朋友说,可能惊吓让他神经过于敏感,过段时间就会自动恢复。
可是一连几天的失眠,他已经撑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