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上水无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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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洞口向下望去,洞内一片明亮,榕树的根系交错,形成了天然的阶梯!垂下的气根卷住颗颗夜明珠,致使洞内好似在太阳底下一般明亮!
他举一手指竖在唇边再次示意我要安静。他拉着我走在前面,先迈入洞口。
洞内湿润的泥土味道,根系上有些许的水滴,好像钟乳石一般。
根系形成的天然阶梯及其坚固,只是有些湿滑,脚步声若是稍微大一些,头顶的泥土层便会落下些土。
此时我才明白周容为何不让我开口。
声音太大的话,我们可能会被活埋在地底。
阶梯下到一定地方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再往前也没有榕树的根系了。
前方是一条平坦的通道,顺着通道而行,不一会就出现了花岗岩的石梯。
这个时候周容才开口,"终于到了。"

"这是......"
"这就是教主的住处,但他平时很少住在这里。怎么样,吓你一跳吧~!"
我不禁摇头轻叹,的确。
"今天外面乱得很,小美人儿就和你容哥哥在这里共度良宵吧~!!"他一副流氓调戏民女的架势。
"我可对男人不感兴趣,若你是个女的,我还可以考虑考虑!"我也装作正经。
他撇嘴,"我还以为你对教主......"
"一点好感都没有。"我接口道。

月华如水,一丝一丝温柔的散落下来。
我们在这里从中午一直待到现在,其间确也再没听到有火器爆炸的声音。不知是这座殿本就听不到声音,还是外面早已平息下来。
此时周容已经倒在一张大床上睡了。
殿内只有我们二人,楚安楚静都没有来,也没见到沈淮宣别的男宠的身影。
心中暗暗称奇,周容竟能知道如此机关,若他不是沈淮宣心尖上的宝贝,就是蓬莱教中极其重要又极其隐蔽的一人。
不论是哪一样,我都不能与他发生冲突。

殿内入口的门静悄悄的被打开了,一道身影走进来。
是沈淮宣。
他撩起床帏纱帐,轻轻走到自己的卧床旁边看一眼,然后绕道那大床的另一侧,俯下身来在我耳边轻轻道,"倾儿,起来。"
我装睡不予理会。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快起来。"因为轻,更显他的声音低沉悦耳。
心知再装下去又会发生昨天的状况,我起身轻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已经过了子时,我带你出去。"
难道蓬莱不行了?所以我们要逃出去?
我瞥了床另一侧的周容一眼,"那他呢?"
他轻拍我的脑袋,"你都在想什么?我只是带你出去散心。"
"不去可不可以。"
他凤眼上挑,嘴角的弧度让薄唇在月华之下显得晶莹。
"你说呢?"
没等我说话,他打横把我抱起来,越过另一个出口。
惊讶这座大殿还有另一个入口的时候,我就听他说:"这个入口时连周容都不知道的,你记下来,若是那个洞口坍塌了可作救急之用。"
此时我只能窝在他的怀里,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我想,这就是藤与树的区别所在了。
稍一抬头,我就可以看到他的侧脸,面上有点热,很不习惯这样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会骑马吗?"他问。
他的轻功极为高明,不一会就从他最隐蔽的住处到了马棚。
我如实地摇摇头,"不会。"
从前在家中地位不高,本就没机会学。就连读书识字也是娘教了一部分,我自己偷学了一部分。后来做了夏锦廖的奴才,每天想的就只有如何让自己填饱肚子了,又哪有闲心来学骑马?
他把我放在马上,然后自己骑上马坐在我身后,就好像我坐在他怀里一样。这个姿势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教主......"
"以后你多吃一点,瘦得都叫人心疼。"他突兀的说这么一句话。
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对我说过"心疼"了,不管他是真心的也好,随口一说也罢,此时心中终是有一些莫名的感动。
他高出我一头,轻易地把下巴枕在我的头顶上。
他的一只手环过我的腰,另一只手放松缰绳再蹬马肚,让马儿飞奔起来。
我们两个人一同在马背上颠簸,迎面吹来的强风使我无法开口。
四周的景物都向后倒退着,像是一条千姿百态的河流,水哗哗的流,从眼前滑过;又像是回忆,抓不住,收不回。

第六章 一寸还成千万缕
黑夜里,星光闪烁。
不知哪位古人曾经说过,每一颗星都是一位逝去的伟人,那是天上的眼睛。
地上的草没过马儿的膝盖,我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直到沈淮宣拉住缰绳。
他把我带到一片平整的草甸上,一颗树都没有。片片云,淡淡风,青青草,虽是夜晚,不减其容姿。草甸被群山环绕,形成一片凹地。夜晚的凉风吹过,青草都形成一片片的浪。那是大哥曾对我说过的海的样子。东耀临海,可惜我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甸上有许多百日红,花开不语,那是地上的星星。
在蜀中这样一个妖冶的地方,竟能有如此清秀之地。
"子时已经过了。"
我不知他说这是要做什么,静静地听,并不答话。
"倾儿,十六岁生辰,没有酒席没有亲友祝贺,本来好好的一天也让雷火教给搅合了,那里,"他伸手一指,"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了。"
听罢,我惊讶得合不上嘴。
子时已过,今天是五月初八,是我的生辰。
已经很多年没有庆过生辰,连我自己都忘了,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伸手所指的方向一声爆鸣,大地都跟着震了一震。一簇火焰倏然升上天空,点亮了夜色。
不是焰火,却比焰火更为灿烂。
紧接着又在同一个方向接连产生几响爆鸣,夹杂了混乱声。
"那······那是哪里?"沈淮宣所让我看得本就不是焰火,此时我更为笃定。
此时他在被点亮的夜空下更显俊美动人,像是谪仙子一般,有一种不能言说的气质,"那里是雷火教,这只是回礼而已。"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放心,那都是他们送到蓬莱教的东西,我只是原封不动得给他们送回去而已。"
心情立刻变得复杂,再没有心情去赏什么烟火。
"······多谢教主。"

一阵风刮过,百日红的花瓣纷纷飞舞到半空,随着风一起盘旋。
"今天刚好是百日红花开的最后一天。"沈淮宣开口解释道。
他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脸颊因为说话的缘故时不时触到我的脸颊,微痒。
话语微带些鼻音,撩人心弦。
"倾儿,喜欢吗?"
花落随风飘摇,繁花尽落,只留一片浓绿。
在我看来那不是花雨,那是从江南到蜀中的噩梦。

违心的点点头。
"喜欢。"
他忽然轻笑,脸上显出一丝柔和,"你很喜欢我吻你吗?"
听到他这话,我的脸又烧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知怎么,又忆起周容领口的淡淡吻痕,心中竟有些不好受。
许是在为周容惋惜,我如是想。
"不喜欢还要撒谎。"他轻轻地说,"我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我赶忙摇头,结果我们两个人的脸就贴到了一起。
我的面上又是一阵滚烫。

东方隐隐泛起鱼肚白,说话之间,那片白色就燃烧起来,一点一点红到刺目。不经意之间,竟然过了一夜之久。
沈淮宣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就这样竟然过了一夜。
"能看到东边的山吗?"他的唇就快要贴上我的脸颊,我极不自然地向另一旁别过头去。
太阳刺目,"我看不到。"
他的目光中有一丝宠腻,"那里就是江南的方向。"
十年一觉江南梦。
太阳挡在我面前,我看不到那里的方向······
那么远,我看不到······

莺飞,草长,马儿驻。
发丝随着早晨特有的风而纷飞,两个人的青丝交织到一起,难舍难分。
许多年后,我碰到今日正好上山采药的小姑娘。她说,她看到了两个美的不似凡人的人,他们共骑在一匹骏马上。坐在前面的那个人略显纤瘦,风一吹,纱一般的白衣飘起来,还想那个人随时都可以飞走一样。后面的人环着白衣人的腰,两条天青色的袖就这样环住白衣人,好像在婉留着,别飞,别走······
"倾儿,这片天空是我的。在这底下,没有伤害,有我。"
轻轻转头,他眉似远山,凤眼低垂尽是摄人心魄的绝美。
我朝他一笑,眉宇流转之间尽是妩媚。

天空亦如何。
我要的不是这些。
我只想成为一棵大树,再不做你的藤。
再不做藤。
······

- 第六章完 -

第七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我盯着楚安,堂堂蓬莱教作护法此时右手帮着厚厚的绷带,绷带绕过脖颈后面,在肩胛处打了个蝴蝶结。他的脸和楚静的脸出奇的相似,只是楚安更为沉闷一点。他依然穿者护法特有的黑色武服,腰上扎一条宽边的墨绿色腰带。他的太阳穴凸出,这边是武功极高之人的特征。
我又一次央求道:"左护法,可不可以宽松一些。"
从上几次楚安还有耐性回答我"这是教主的命令。"之后,我在说什么他都不肯理我。

两天前。
我刚起床便看到楚安板着一张脸。
他看到我,微微一欠身算是行礼。
"教主让我叫你教内的功课。"
我不禁一愣,"为什么?我只是个门客···"
"教主还说让你以后帮助楚静处理教务。"
我依旧瞪大眼睛,"···你们教主呢?我想见他。"
"教主不在教内,现在所有事物都是由我来负责。"
此时我坐在铜镜前自己束发,月余下来,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自己的容貌。透过铜镜,楚安在我后面仍然一脸严肃。
我简单整理一下及腰的长发,"教主没再说什么吗?"
对于沈淮宣让我干预教务这件事,我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
看到楚安肩胛上的蝴蝶结,我差点笑出来,那肯定是楚静的杰作了。楚安便是因为上次雷火教偷袭而受的伤。
"我一点武功都不会啊。"
明知解释没用,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果然,他不再理我。
······

蓬莱教是个极为正统的教派,它的最高统领便是沈淮宣。外界相传沈淮宣的武功深不可测,但我并没有见过他在我面前施展武功。楚安、楚静是沈淮宣的左右手,分别任左、右护法。他们从小便跟在沈淮宣身边,那是一般的蓬莱教弟子都没办法比的。在蓬莱教中,他们的地位仅次于教主,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到万人,不知沈淮宣究竟有怎样通天的本领,竟能在不到五年的时间内,把蓬莱教发展到如此地位。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今年也仅仅二十有二。
第一次知道这些的时候,真是打心里钦佩他的。
蓬莱教的镇教秘籍便是《蓬莱籍》,只有在教中地位稍高的人才可以修习。它也并没有民间传的那么天花乱坠,但也是极为高深。楚安目前也只练到第四境,由此可见一斑。书上并没有记载《蓬莱籍》究竟是何人所著,即便问了楚安他也是只答不知。
蓬莱教除了少一部分人以外,其他人都分布在九个分堂中。九个分堂的地位也是高低不一,由高到低的顺序分别是:日、月、星、火、风、影、雷、雨、地。其中,日堂直接归沈淮宣所管辖,月堂、星堂堂主分别就是楚安、楚静。这三个堂都是驻在总坛之内,其余都有自己的分坛。沈淮宣每月十五都会到各个分坛去。
在剩下的六个分堂中,火堂地位最高,行事神秘,书中没有记载。风堂最为分散,负责护坛。影堂主要负责暗杀、收集情报。剩下的四个分堂都是负责纳入新人教育弟子。
看完这些,我边摇头边叹。叹我当初居然还敢拿慕容山庄来威胁沈淮宣,如此严密如此庞大,对付十个慕容山庄都足矣。
我所了解的也仅仅是最表面的东西,是冰山的一角。
楚安递给我一本封皮上没有任何字的书,书页极其松散。
"这是什么?"我问道。
楚安就是楚安,一句废话都没有,示意我自己看。
书的第一页最上面有极小的三个字《蓬莱籍》。
顿时所有情绪凝为一线。
"这是教主的命令。"楚安说道。
"他这是要做什么?"
"教主让你背下来。"
我心中极为惊讶,"背它做什么?"
"教主要教授给你《蓬莱籍》的内容。"
一时我竟然是无言以对,沈淮宣千方百计地要知道我的行踪、阻止我见巧儿,这我都可以理解为他并不信任我,这也是人之常情。而此时,他又为什么要传授给我《蓬莱籍》,那是多少蓬莱子弟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他又为了什么?
"左护法,若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是决计不会碰它的,更不用提要完整地背下来。"借着门客的身份,我笃定楚安不会对我怎样。

直到太阳又落下来,我才把整整一本《蓬莱籍》生背下来。直到最后,我也没能从楚安嘴里问出原因。
定下心来,如此也好。
若真的把《蓬莱籍》全都学会了,如此相貌又如何,我也可以再不作藤。
那时我便可以逃离蓬莱,去过我自己平静的生活。
什么蓬莱,什么慕容司,什么沈淮宣都再与我无关

今天是五月十九,算算日子,沈淮宣今天晚上就应该从各个分坛中回来了。
入夜,我换上深色外套。
依着上次潜入周容别院的经验,我来到沈淮宣常落脚的住处。那并不是上次周容带我去的隐蔽得大殿,只是极普通的一个地方,与平常弟子住的没什么区别。
他的大堂还有些光亮,是那种很柔和却又极明亮的夜明珠的光。心中赞叹沈淮宣真是有钱。
我立在门旁,大门紧闭,门口一个小厮都没有。
也不知是在招待什么客人。
本想就此作罢,哪知此时声音便传入耳际。
"······本座是一教之主,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全都顾及到。"
是沈淮宣的声音,低沉、性感、而且还有我不熟悉的冷漠。
"教主······"这是另一个声音,细细软软。大概是我不认识的人,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您已经很久没来小飞这里了,小飞好想您······"
此时我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我见过一面的曹飞!
也难怪我没有听出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何等的盛气凌人!
今天面对沈淮宣,竟然完全变了个样。
语气中隐隐的有种撒娇的成分。
"你回去吧,本座今天累了。"
"小飞不依···您今天累了,就让小飞来服侍您好吗?"


第七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听到这话,我浑身不自在。
却又一动不敢动,生怕沈淮宣发现我。
沈淮宣啊,你的男宠居然都找上门来要···服侍你。
楚静曾经跟我说过,沈淮宣的男宠虽多,可是真正宠幸过的却寥寥无几,曹飞和周容就都是其一。
"曹飞,你还很年轻,又有一身好功夫,不如本座放你自由如何?"沈淮宣用不经意的语气说道。
"不、不!小飞不想走!!小飞还想待在您的身边···求您,教主,不要赶小飞走······"
自由,我多想往的一个词,曹飞却弃之如敝。
摇摇头,心中不自觉的替曹飞惋惜。
断袖之人,落得如此下场,是他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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