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惑----兰绡[下]

宿雅忍住没问那个"他"是谁，他抿了抿唇，坐直身体，一脸恭敬，也不着痕迹的摆脱了男子轻挑的手指，"宿雅不知天帝驾到，请恕无法迎接之罪。敢问天帝此行所为何事？"
"为了接你归位。"天帝笑了笑，"既然你已是散仙身份，平日虽无大事，但天界有难，你也该贡献一份力量不是？"
"宿雅一介凡人......"
天帝敲了敲他的脑袋，"没照过镜子么？"他的手滑到宿雅颈后，"这里，有六生水的印记。你已经不再是藤原宿雅了，此生，"他逼近了宿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为仙。"
仙？
宿雅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并没有排斥也没有怀疑。刚才甚至脱口而出的天帝二字都还有过怀疑，但对于这个身份，似乎是潜意识就承认了。
天帝拍了拍他的脑袋站起身，"所以，现在就随我回天界吧......不知道该乱成什么样子了。"
"是......"若当真是天帝，他也没有反抗的必要是不是？
"呜呜......"
宿雅起身之时，冰念却扑了过来，"你不能跟他走！"
"嗯？"天帝俯身，眯着眼看扒在宿雅手臂上的冰念，"小妖怪，你说什么？"
冰念有些畏惧的往宿雅怀里缩，但即使是畏惧也要说："王说不能让你......"
"王？"天帝拎着冰念的后颈把他提起来，"对宿雅来说，我才是王。"菊魄说过宿雅身边有个短路的小宠物，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你奉他为主，自然也要听命。就连你一起带回去吧。"菊魄也会高兴的......
冰念点头同意连声说好，滑动四爪死命往宿雅身上扒。反正王说的就是硬要被天帝带走的话，你也必须一起。但是这个人感觉比王还要可怕--
"恩呵呵......"天帝拎着冰念走到窗前，回头对宿雅道，"御空易位会么？用他就能随我入天界。"
宿雅老实的说，"不会。"这东西貌似听过，但记不真切了
天帝一条腿已经踏上窗台，闻言一个趔趄，黑着脸咬牙道："他居然连这个都没教你......"分明是不想他去天界！
不过这样一来倒比较能说得通--只想给宿雅没有危险的身份不让他有机可循，不想真的把喜欢的人置于讨厌的人麾下。
这样一想就平衡一些的天帝扔给宿雅一块黑色的布帛，"随后跟上！"
然后便自窗口消失。
宿雅默。
在深夜的窗边出现、喜欢从窗边消失、说话奇奇怪怪偶尔还会有些阴沉的连所有物都是黑色的天帝--怎么看都比较接近黑暗啊！
真是乱套。

疑
根据布帛上的记载到了传说中的天界，入眼的是满目的荒凉。
没有人界的绿色植物，也没有电视上的云雾环绕或者梁柱顶天，平整的白玉色地板，向四面八方延伸，看不到尽头似的。
半个人都没有，宿雅翻个白眼，这个地方真的是天界？那个人真的是天帝？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反正来了。这样想着的宿雅随便选了个方向走，越走越觉得不是自己走错就是那个男的骗他，不然就是他站的地方其实不是地面，而是巨大的跑步机......
叹了口气，宿雅想起刚学会的御空易位，但是不晓得地方的话无法运用，那布帛上的有简单到若不注明在他看来就俩线条的地图。虽然奇怪为什么人界到天界会有地图，但宿雅照做，就到了这地方，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再用一次也不大可能啊。
不走了！宿雅郁闷的原地蹲下，看了看发现还干净，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坐着坐着觉得无聊便想睡觉，于是宿雅躺了下来，俩眼一翻，无力的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
心念一动，宿雅到了莫名其妙的天花板之上--这里倒真是云雾缭绕梁柱顶天--只是为什么这么怪异？
云雾很像电视上表演用的那种干冰制的烟幕，偶尔飘散了仍旧是白玉色地板，而梁柱......中世纪宫廷风格的图案......宿雅满脸黑线的望天--完全感觉不到是是人界之外的地方啊。啊，幸好这次没有天花板了，虚空无物。
转着脖子往边儿上看，看到黑黑的须状物、黑黑的俩大洞......
难道......是个人？
宿雅咧开嘴笑了起来，终于看到活的了。
"你是谁？"那人说话了，语言类似于千篱语，宿雅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很讽刺的想法--总算有一种东西能证明我们是神之子了。
但是他们本来就是神之子--而且他现在还是神的臣子--宿雅清了清嗓子，"我叫藤原宿雅，我想找一下......"
那人的鼻子动了动，打断他，"散神？切......废物。"语气变得鄙夷，"这里怎么会有你想找的神，快走吧，现在非常时期，再不走就把你囚禁起来。"
呃，这么看来那人真的是天帝？宿雅低着头摸了摸鼻子，不着痕迹的退开两步，"可是是......"
"是什么？看你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背叛者吧？！"开始威胁。
天帝，我尽力了。这样想着的宿雅微微一笑道，"那么伟大的神，您可以告诉我如何走出这里么？我想我......迷路了。"
那极高极丑的神站开一步，指着宿雅身后，"从......"
宿雅回头，就见两根花纹繁复的柱子，相隔大概百米的距离。但话未说完，那神突然退开一步，摆出防御姿势，却仍旧来不及，被突然的袭击冲破防御结界直击胸口，倒退三步后倒地昏迷。
宿雅皱眉，难道天界此刻真是不平？这里该是天帝的地盘吧？不过最糟糕的是......完全看不懂这些防御攻击的，也完全没个警觉......
--那天帝叫他上来干嘛？挡刀？
......
"宿雅！跟我走！"
突然出现一个红色短发的男子，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后跑。
"哼......"
突然传来轻笑声。那男子放开他的手，火红色荆棘状的长藤飞出，卷起那昏迷的神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仍去。而原本昏迷的神在半空中祭出长斧往前方猛砍。
一阵轰隆爆响后，宿雅还未看清楚发生什么，就被另一只修长却粗糙的手拉得倒退十来步。
"蠢材。"
耳边的声音泠泠的清柔动听却带着冷意，宿雅感觉到能量的化开，然后烟雾散去，眼前便是刚才叫出自己名字的红发男子眯眼暴怒狂吼的模样。
呃......不过完全听不到诶。宿雅好心的指了指耳朵，然后双臂交叉在胸前打了个叉，表示他听不到。
"你要和他说话么？"
宿雅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回过头，他倒吸了口气，眉眼间闪过复杂的神色，但最终只是苦笑，点头。
"我不是錾月，面貌相似而已。"站在宿雅身边的男子微笑，拨了拨滑到身前的银色长发，"你要和他说话就走出去，这世上没有结界能够拦住你，这是天帝赐予你的能力。不过，"那男子拉起宿雅的手，"不要放开我的手，天帝等了你很久了，我们要尽快回去。"
宿雅尴尬的笑笑，"嗯。"迈步出去，就听到那红发男子跳脚大骂，"王八蛋打不过我们就抓宿雅来威胁我们！你以为我们会吃这套......宿雅！"宿雅一只手还在结界内，用左手抓了抓脸问，"呃，你......"
"我知道你忘记我们了！该死的都怪那个神经病明明预测到天帝有这一出还要封印你的记忆！"红发男子怒气冲天，"你过来！不然天帝会抓住你威胁我们！那个卑鄙小人！"
"可是我还没有搞清楚......"
"那冰念呢？他记得啊！"
宿雅皱眉，"被天帝带走了......"在他之前。宿雅开始觉得自己是阴谋的牺牲者，他对红发男子说，"冰念是我生命共享的同伴，我要先过去一趟，抱歉。"退后两步回到结界，对于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能力没有任何新鲜感和不适感的宿雅看着身边的男子有些犹豫，"那个......"
"我叫菊魄。"菊魄笑了笑，"现在回去么？"
"嗯。"
......
华美的睡房，只那雕花繁复的大门推开后的巨大睡床，就让宿雅叹为观止。
"终于来了......小四，过来。"
穿着丝质米白色睡袍的天帝斜倚在床边，姿态悠闲得仿佛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争战混乱。见宿雅进来，对着他招了招手，待宿雅走近才拎起晕头转向的冰念对着他摇了摇，笑道："这小东西当真好玩，送给我如何？"
宿雅皱着眉，"天帝，我想请您告诉我那被封印的一年记忆。"
"啊，我也正想这么做。"他笑着将已经完全蔫了的冰念丢给菊魄，"你也太慢了，我等得都要睡着了，换衣服去！"
菊魄脸上飞红，尴尬的看了宿雅一眼，"可是陛下......"
"不许讨价还价，是你答应接受惩罚的！"天帝邪笑着拉过菊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乖，这身衣服我看了不舒服，去换了来，还有事呢。"
菊魄满脸通红的点头，转身出去了。
天帝丢给宿雅一张黑色镶金边的锦布，"照这上面的做，能暂时解除封印，至于多久......就要看你的功力了。"他笑了笑，"你自己破解，我不想得罪他。还有，他应该很快就来了，你尽快吧。"
宿雅找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布下结界--管他有没有用，起码不让自己看到外面的东西，长得像錾月的菊魄和似乎无法正经起来的天帝那么暧昧，他不想破坏人家的好事。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
--等知道真相再说吧。

混·乱
这世界真乱套。
宿雅打开结界，就看到穿着纯黑色丝质V字领透明睡衣、无比性感的趴在天帝腿上逗弄冰念的菊魄，和端着红酒姿态悠闲的天帝。打个呵欠站起来，宿雅先走到床边拎过冰念，到离床较远的地方随便捡个地方坐下，"你不是说煜很快就会来了么？现在呢？"
"我也等得很辛苦啊。"天帝勾着菊魄的下巴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一口，叹了口气，"好好儿的偏要打什么仗......小四，你也劝劝他。"
宿雅冷嗤，"我根本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战争。"
"你不是看了锦棽界的历史么？"
"切。"宿雅拎着还晕晕乎乎的冰念左右看了看，漫不经心的道，"没看错的话，是你们先找人提醒煜找焚炼吧？"
天帝耸耸肩，"那是试探，也是为了让你进锦棽界啊。"
"所以......"宿雅弹了弹冰念的鼻头，冰念喉间咕噜几声之后就没有反应了。他说，"你们该是早就知道他不安分了吧？天帝应该很好阻止的，为什么不干脆阻止他？而且，煜他根本没想和你冲突。"
"是么？"天帝皱眉，"那......真的就是为了那个东西？"
宿雅转过头，"什么东西？"
天帝顺顺菊魄的长发，"去拿来给小四看看。"
就在菊魄离开的一瞬间，天帝起身的那一秒，雕花繁复的大门被"砰"的一声踢开。然后宿雅便被拉起来往门外拖。
"好不容易来了趟，就这么回去......不可惜么？"
煜一个凌厉如刀的眼神杀过去，"你想干什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天帝倚在床边，笑得很魅惑。
宿雅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他这样哪有天帝的样子，更像一个拉客的XX吧。
"我管你！"说完便要拉着宿雅继续走。
宿雅嘴角终于忍不住抽搐的冲动--你这样更像一个任性的小鬼诶。他甩了甩被煜拉住的右手，没甩开，于是怒吼："放开我！"
煜一个回身，在宿雅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他压到墙上强吻，掐着他的脸强迫他张开嘴。急切到粗暴。开始还象征性的反抗一下的宿雅到后来连手上拎着的冰念都掉了，毫不示弱的圈着煜的腰回吻。
冰念摔在地板上一声闷响，终于清醒过来。看到正打得火热的宿雅和煜，准备回避，回身视线对上弯着眼儿似笑非笑的天帝，瑟缩着扒住宿雅的裤腿往他身后躲。
"真激烈......"天帝叹了口气，回头看到捧着小臂粗细的权杖的菊魄，他走过去拨开菊魄的长发，从身后抱住他，在加了浴袍的菊魄耳边低语，"什么时候你能跟小四一样主动啊......"
"陛下......"
"什么时候你能不叫我陛下......"天帝的声音满是叹息，"普通的宠幸会持续五年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明白呢？我让你穿睡衣你偏要加件浴袍--"他轻咬菊魄的耳朵，柔声道，"要我惩罚你么？"
"毕竟宿雅在。"菊魄连脖子根都烧了起来，"你好歹是天帝--"
"都腻味了！"天帝烦躁的打断他，"我宁可不要这位子！"
"退位之前记得通知我。"煜揽着宿雅靠在大开的门上，凉凉的说着，打了个呵欠，"我很忙，你想说什么快说。还有--这个时间，恐怕神戾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我劝你最好是想好对策。"
天帝拿过菊魄手中的权杖回身，"你想要的就是这个么？"他叹气，将权杖掷在地上，"宿雅都给你了，要什么还不好商量？你明知四百年前那一战，神魔皆休，也就是你敢挑起战争。"
"消极应战吃亏的可是你。"煜挑了挑眉，不去理他的指责，"你的事情我不想理会，我要怎么样也是我自己的事。还有，"他沉下脸，"既然你说了把宿雅给我，那他就是我的，你少动他！"发现身边异动，煜回头吻了吻宿雅的额头，"回头再跟你算账，乖乖儿等着！"
"我有说要跟你走么？"宿雅乜斜着他，"我可是神，做什么去你那魔窟？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小小散神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生气了？"煜笑着按住宿雅想要挣开他的双手，"不是你先算计我的么？"
宿雅踢他，"我一介凡夫哪算计得了伟大的景伦王！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恼羞成怒了！"煜大笑着将宿雅搂进怀里，得意的抬着宿雅的下巴亲了亲道，"其实雅少爷的计划成功了，只是你认为的琐事不是我的琐事，其他不都照做了么？"再亲了一口安静下来的宿雅，煜接着道，"不封印你的记忆你会乖乖等我？所以......"
"以防万一！"宿雅咬牙掐了煜手臂一下，趁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推开他直接跑到天帝身边，冷哼道，"我说过只等你半年！你封印我的记忆之后我就半年都不用等了！"
现在还敢跟他倒戈......煜之前压制的脾气一下就窜了上来，"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他狠狠的剜了天帝一眼，"回避！"
"一炷香的时间。"天帝揽着菊魄悠然的往另一边的门走，"条件等同，外厅等你。"
连门都顺便带上了......
宿雅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煜，正想逃跑，却被叛徒冰念拖住了脚。
然后眼前一黑--
......
看上去华丽却不失雅致的厅堂里，天帝穿戴整齐，看着大开的门，发呆。
菊魄从巨大的素色雕花屏风后面走出，边走边系浴袍带子，然后拉出过长的头发，皱着眉抱怨，"这头发太长了......"还不让剪。说完发现没有回应，菊魄上前碰了碰他的肩膀，"陛下？"
天帝一把拉过他，让他坐在膝上，将他的长发拨到自己肩后，像抱娃娃那样圈腰抱着，"怎么又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