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卡诺这个人素来以心思难以捉摸闻名,他现在突然说出我的真实身份,究竟有何目的?厌恶的皱了皱眉,此时此刻,我实在是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对不能有丝毫差错,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破绽,也绝然都逃不过弗兰克的眼睛。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应答之时,树丛后忽然传来声响。
"休伊特,宴会都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种地方?"来的正是今日晚宴的主人。
他看见站在我身旁的西维时,明显的愣了一下,原本温和无害的表情瞬间消失,又戴上了似笑非笑的面具,就连声音也多了几分寒意:"原来是西维啊。你来很久了吗?"
西维也笑了一下,那笑容既邪且魅。"刚到。只是没想到属下和休伊特大人会如此有缘。"
"......的确。"我似听见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然后,两人就如此僵持的对视了起来,目光在半空中相会,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无聊!我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一句招呼都不打,转身遍朝大殿走去。随时可以背对着他走开,这是那个人给我的特权。
"休伊特。"我才走了几步,那个人便急切的追了上来。奇怪的是,他明明走的那么快,瞧起来却仍是那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连脚步声都没有半点,简直就像是在飘一样。
我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着。
"那个西维跟你说了些什么?"他追问着,神色紧张。
"我不认为自己有回答的必要。"我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当然,你必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是问问而已......问问......"
受不了!他非要做出这种可怜相不可吗?
"我和他什么也没说,你大可不必像个妒妇似的问个不停!听了就心烦!"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是吗?"他双眼望着前方,柔柔一笑,道:"说不定......我是真的在吃味了。"
吃醋?他也会?我还以为,无论何时他的情绪都掩饰的比别人好呢!
"若我真的和他说了些什么你要怎么办?"
"杀了他。"他嘴里吐着叫人胆寒的字句,表情却依旧温柔,看着我的眼里,满是藏也藏不住的深切情意。
我一时无法言语,手不自觉的伸了出去,一把推开他的脸,冷声道:"不要看我!不要永远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心底情潮澎湃,我却只能臭着一张脸继续行走。有些时候,明知可能就此错身而过,也只能装做视而不见,因为那些不该存在的感情,一旦回应了,便会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向来是个自私的人,为了保全自己,只能选择对爱我的人残忍。
觥筹交错,酒醉金迷,这应该算是皇家宴会最好的写照吧。
弗兰克端坐在龙椅之上,悠闲的浅笑,而我则是静立于一旁。
"休伊特,"他忽然开口问我,"你看这朝堂之上,有哪几个是真正的风云人物?"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会抛出这种怪问题,我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把在场的朝臣扫了一遍,目光最终定格在两一个人身上。
一个是先前就已经见过的西维·卡诺,另一个则是一身劲装的黑衣男子,他容貌俊逸,霸气逼人,感觉上这种人才更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与我身旁的柔弱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西维和迪亚斯。"我把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
"果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那就决定是他们两个人了。"
"决定什么?"我不解的问。
他晃了晃杯中的清酒,笑得神秘莫测。"就决定......由他们来替我演一场逐鹿天下的好戏。"
天下?他有在暗中计划些什么吗?原来......这才是他举办今天这场晚宴的目的。怎么办?他的计划会影响到我所部署好的一切吗?
我发觉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了,我从来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纵使在一起睡了八年,却仍旧只是同床异梦吗?我不知道他所有的心思,正如他不知道我正在暗中策划杀他一样。
场上忽的响起一阵轻柔的琴声,如梦似幻,摄人心魂。原本喧哗无比的大殿瞬间变为一片静寂,细看时才发现有人正在殿上抚琴。那人轻衣柔纱,舞袖随风飘扬;手指灵活的在琴弦间跳动,优美的乐曲似水般流泄而出。
所有人都听的痴了,就连弗兰克也是一副沉迷其中的表情,声色犬马,果然避无可避,无人能够免俗。
一曲终了,却是意犹未尽。抚琴人缓缓抬起头来,然后......全场哗然。
那是一张风情万种、妖冶无限的脸孔,媚眼如丝,巧笑含情,如同他的琴声一般,可谓天姿绝色。
这时候,一直缩在角落里默默无语的沙极将军站了起来,道:"这是属下送给皇上的寿礼,还望陛下能够笑纳。"
弗兰克的眼一直紧锁着场上的人不放,将他由上至下打量了一遍。
"海纳参见皇上。"那人伏倒在地,声音是说不出柔媚动人。
坐在皇位上的男子轻轻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沙极,你果然从未叫我失望呢!"
此言一出,场上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还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我。
"......比下去了......"
"......容貌上应该算是平分秋色吧,不过......才色双绝......更胜一筹......"
"会失宠吗?"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如何,但想来是十分可怕的。
原来这就是沙极所谓的最后的手段!看来他不但性格冲动,而且还贪生怕死,全部都毁了,我苦心策划的一切,复仇......似乎更加遥遥无期了。我机关算尽,却偏偏败在这一步上,是因为我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吗?还是......太过相信他口中的爱了?男人真正在乎的永远只是美貌而已,我自己也身为男人,怎么就是不懂?
宴会是何时结束的,我全然忘记了。只记得他的气息缓缓滑过耳际:"今晚,你先回去睡吧。"双眼依旧追随着那道绝丽的身影。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冷冷清清的寝宫,身后,是无尽的黑夜。
"休伊特大人,您走的好快,奴婢快追不上了。"
"大人,您不要太过伤心了。那位海纳大人虽然长得很美,但绝对绝对不过您!"
"皇上他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奴婢敢保证他最爱的一定还是您......"
"闭嘴!"怒吼出声,打断了露利达的唠叨。
"大......大人......"
我闭了闭眼睛,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冷声道:"出去!"
第一次,一个人睡上那张空荡荡的床,拥被而眠,今夜,怕是又要做噩梦了吧?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爬上了床。习惯性的抱住那温热的躯体,鼻子却嗅到了一丝甜香,那是......不知在哪儿闻过的甜腻诱人的香气。
"好臭!你快走开!"双手直觉的推开了那熟悉的身体,不想闻到那种讨厌的香味。
"我已经洗过了,还是闻得到吗?"
"臭死了!"我厌恶无比的答道,这么浓的香味,哪里像洗过的样子?
"你的对味道很敏感呢!"他苦笑了一下,翻身下床。"我再去洗一次。"
那一夜,他没有再回来。
第10章
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不会吧......"
"是真的!我亲耳听说的!"
"可是......皇上昨夜真的......"
"千真万确!"
"天!......这么绝世无双的人,皇上怎么舍得......"
好吵!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耳力太好也是一件惨事。
我走至正在窃窃私语的宫女身后,轻问:"发生了什么事?"由于睡眠不足的关系,脸上还带了点煞气。
两个小宫女一见我便跪倒在地,神色慌乱,头更是摇个不停:"奴......奴婢不敢说......"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我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大人饶命!"娇小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啧!怎么搞得像我在欺负人似的!
"算了,你们起来吧。"我烦躁的挥了挥手,转头朝御书房走去。无论如何,还当面去问他本人好了。
她们......应该是在谈论我和有关的事才对,这说明什么?他变心了吗?我要离开这暗辰宫了吗?明明这样子才比较好,惟有如此,我才不用背上无谓的罪恶感,可为什么,只要一想起那张带笑的脸,想到他对着我以外的某个人如此微笑,我的心就会隐隐做痛呢?
不!我只是在担心自己的计划会受阻而已,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绝对绝对没有!
这样想着,自己已走到了书房的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
推门进去,只见他正埋首于一大堆公文之中,神情严肃,银发垂在肩头,看起来既恬静又雅致。
"休伊特,是你啊。"他抬头看我,脸上是温和如常的笑容,"今天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平常都要到下午的说。"
我静视了他半晌,迟迟无法开口答话。我本就不擅言辞,此刻更加不知该如何向他问起那件事,要直接问"你移情别恋了吗?"或是"我被抛弃了吗?"
踌躇再三,我终于选了一个较为含蓄的开头:"你昨夜......干了什么事?"问完了以后才感到自己实在是傻得可以,这种问题还用得着问吗?只要有脑袋的人就都猜的出来,醇酒美人,除了一夜风流,还能有什么?
果然,他听完我的问话后,只心虚的看了我一眼,便立刻别过头去。"昨晚,你不是已经闻到我身上的气味了吗?现在还来问这个做什么?"
是啊!早就已经清楚的事,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跑来追问?是嫌自己受的伤还不够多,又或者是......仍抱着那无谓的希望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抓住。
"休伊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昨晚实在不该......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真的!只要是你讨厌的事,我一律都不干,所以原谅我好不好?"他紧扯着我的衣袖不放,软声哀求道。
原谅?我恐怕没资格用这个词吧?
我冷笑一声,不耐的甩了甩袖子。"放手!"什么甜言蜜语,统统都不能相信!前一刻还在为我吃醋,下一瞬就被别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当然更不能相信!
他的神色变得慌张了起来,声音也愈显低沉温柔:"休伊特,你听我说!我昨夜是因为喝多了酒,所以才会无法控制自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原想去去就回来,谁晓得......何况我只是废了他拿剑的手而已,毕竟我最讨厌被人用剑指着了!"
"你说什么?"我吃惊的回望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话题跟他完全搭不起来,难道......我一开始就误解了?
"不不不!"弗兰克忙不迭的摇头,"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有一千个人拿剑指着我,我也不该还手的,我明知你最讨厌尸体了,还干这种事,实在是罪该万死!"
电光火石之间,我总算明了了一切。原来,那个叫什么海纳的是沙极派的刺客,而弗兰克昨夜是因为发现了他的真面目才跟过去的。只是无法想象,如此的一张花容月貌,他怎么就下得了手?
一切仍是按着我的计划在进行,甚至比我的预想还要精彩,沙极将军这下怕是要狗急跳墙了吧?如此一来,他就是再不愿与我合作,也不得不妥协了。毕竟当世之间只有我一人杀得了眼前的男子。
"......而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让血腥味沾到身上,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弄点熏香就能骗过你。"
原来......那个香味是这样来的啊!如果在今天之前我还有疑惑的话,现在就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真是天下第一的大笨蛋!连这种事情都能误会,看来真正思想不纯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看在我这么诚恳道歉的份上,能不能原谅我?"他仰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哀求。这种表情,由男人来做的话,应该会很奇怪才是,可若是他的话......只会叫人觉得无法招架而已。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冷哼了一声,答道。得了便宜又卖乖,指得大概就是我这种人吧?
"谢谢。"眉间的愁绪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淡笑了一下,把一样东西套在我手腕上。
"这是什么。"
"没,只是一条手链啦!"
我瞪大眼睛,紧盯着右手上的水晶手链。由指环蜿蜒而出的水蓝色缀饰,如蜘蛛网一般,爬满了整个手背,腕上更是垂着一串长长的吊饰。这个......无论怎么看都该是女子的饰物吧?
"你没事送我这种女孩家的东西干嘛?"这算是用来讨好我的东西吗?他的品位会不会太怪异了一点。
"那个啊......我只是想,沙极既然敢派人来刺杀我,难保不会伤害到你,有这个手链做护符,代替我守在你身边,才会比较放心。"
"你觉得我不能自保吗?"我的剑术、魔法皆得自他的真传,没道理连几个此刻都应付不了。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拉近与我的距离,直视着我的眼睛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我越是重视你,你的处境就越危险。天下之大,你惟有待在一个地方才是绝对安全的。"
目光迷离,我完全被那幽深的紫眸诱惑了心神,脱口问道:"什么地方?"
"我身边。"他说着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身体完全贴合,剧烈的心跳声传来,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我心中一动,猛得将他推离。
弗兰克轻飘飘的身子立时飞了出去,撞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吃痛的低呼了一声,鲜血从银色的发丝间汩汩流下。
"怎么回事?"我连忙冲了过去,查看他额上的伤口。口子不大,却深得紧,即使用手捂住了,仍是血流不止。
"露利达,你在外面吗?快拿些伤药进来!"
门外一阵嘈杂,然后便是露利达急切的脚步声。
"休伊特大人,您受伤了吗?皇上,我想大人他一定只是一时冲动,您千万不要治他的罪啊!如果要杀的话,请连露利达一起杀了!"她一路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在看到房内的情景后,音调遽变,"皇皇皇......皇上,受伤的是您?!"
弗兰克朝她眨了眨眼睛,道:"露利达,你可是忠心得很呢!"
"天......天啊!休伊特大人,您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该伤到皇上!皇上是一国之君,会有三宫六院也很正常,你应该早点想开才是......"
"吵死了!"我生气的大喊。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净扯些有的没有的!
"露利达,你先下去吧!"柔柔的语气,纵然满面是血,他依然笑的温雅无害。
露利达手中的药品"砰"然落地,我想这个时候看到那个人微笑,应该比看到他生气更让人觉的可怕吧?
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药,开始为他上药。
"你是存心的吗?刚才为什么不躲开?"太奇怪了?他的身手不该如此迟钝的!
"因为......太突然了,我一时闪躲不及......"
这是什么意思?说明他一直都是绝对信任我的吗?应该高兴的,但我此刻竟然有一点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