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琢磨着,回头真要是把话说明白了,圣上也是能够理解的,圣上不光是慈父,他还是一个皇帝,也得为后世子孙着想。倒是谢皇后肯定会伤心,不过那主要是为司徒瑾伤心,谢皇后自个就没有亲生的骨肉,司徒瑾若是日后也没有,谢皇后难免会有什么想法。只是司徒瑾可没有什么要留下香火什么的想法,他难不成还担心养老送终的问题不成!真要说起来,司徒瑾如果真的想要超脱什么的,有自个的血脉亲人反而是累赘,子孙庸碌都不怕,就怕不肖,回头干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说不定就要牵连到自己身上。司徒瑾本质上来说,是个很自私的人,或者说,但凡走上修行之路的人,在关乎自身道途的问题是,都是自私之人,他可不希望被别人拖累了。
谢皇后又看了看司徒瑾带来的其他礼物,就是一些成品的首饰头面,还有珊瑚如意之类的,成品的首饰头面多半是玉质的,用的是茜香国那边的翡翠,不过翡翠这玩意虽说很是鲜亮,实际上在京中并不流行,许多人都觉得翡翠的色泽不够温润,显得太过耀眼了些,不符合玉的美德。倒是那柄如意,用的是上等的羊脂玉,做成灵芝的模样,入手生温,近乎极品。而珊瑚颜色乃至形状都很正,两盆珊瑚盆景几乎是差不多的模样,又是一般大小,颇为难得。
圣上看得都惊讶起来:“看样子,这些商人实在都很有钱啊!”
司徒瑾随口说道:“那是自然的事情,我听贾赦说,薛家有许多当铺,这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呢,多有不肖子孙拿了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到当铺换钱的,要不然,薛家想要自个搜罗,哪能弄到这么多宝贝!至于珍珠宝石什么的,多半是海外弄回来的!”
圣上点了点头,他手下的那些皇商也已经开始涉及海贸,收益颇为丰厚,许多地方金银珠玉什么的,压根不值钱,拿着最普通的茧绸,就能换到两倍重量的黄金。普通的民窑瓷器,就能换成各种珍珠象牙宝石之类的,听说一些海商在南洋那边购买了货物之后,还会低价购入一些檀木楠木之类的木材压舱,这些对于南洋那些土著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听说那边的森林里头,多的是能合抱的大树,他们压根懒得砍伐。
圣上这几年下来,也将沿海那些海商的情况搞清楚了一些,这些海商可不是好招惹的,圣上盘算了一下自个如今的实力,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先想办法拉拢一拨,对抗一拨,削其羽翼,然后再一击必杀。
如今,圣上已经派人初步训练出了一支海上的力量,在海上冒充海盗,专门对这些海商的船队下手。这些海商损失个一两次之后,就要伤筋动骨,然后就会露出破绽了。薛家还不是以海贸为主的人家,家当就已经这般丰厚,想着那些已经多年在海上经营的人家,圣上一阵心热。至于什么冒充海盗的事情,咳咳,这些朕也不知道啊!只要有足够的小钱钱,节操什么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将司徒瑾带来的东西看了一遍之后,圣上笑道:“你的孝心,朕与你母后这次就收下了,以后啊,有什么好东西,自个留着,你现在年纪小,还不知道黄白之物的好处,你以后自个搬出去住了,想要干什么都要花钱,到时候,就明白,钱财可不是什么腌臜物了!”
谢皇后也是说道:“你父皇说的是,你从小没缺过钱财,之前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等到你开府了,开销的地方也就多了,回头啊,就觉得钱不够花了!”
司徒瑾嬉皮笑脸地说道:“真要到了那时候,难不成父皇和母后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喝西北风不成!不过想来儿子也落不到那一步,回头真缺钱了,儿子就算是养个几盆花,也能卖出大价钱呢!”
想到司徒瑾的本事,圣上跟谢皇后都不由失笑,看样子,司徒瑾还真是不会缺钱花了!其实,做皇子的,如果缺钱花的话,有两个可能,一个就是他需要花钱培养自个的势力,参与夺嫡,另一个就是,太过花天酒地,喜好渔色,养女人和养孩子,从古至今都是非常花钱的勾当,家里人口一多,光是配备的下人就要多很多,开销自然也会多起来。而司徒瑾又没有夺嫡之心,至今还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会缺钱才叫奇怪呢!
司徒瑾当然不缺钱,他缺的是积分,他如今修炼很是顺利,本来想要再学点炼丹炼器之类的手艺,可惜的是,这个世界,几乎没有相应的材料,普通的材料,练手都有些不够格,因此,司徒瑾如今也只好先学些理论上的知识了,等他真的开始上手,如果所在的世界没有相应的材料的话,也只能在论坛上购买了,那真是有多少积分都不够花的。
这边几个人其乐融融,那边,司徒毓回了东宫之后,却是非常头疼。
之前的流连也给司徒毓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或者说,不是什么后遗症,流连虽说会给人造成幻觉,但是某种意义上,其实是放大人本身的情绪,你要是心中本来无欲无求,流连也很难造成什么影响。可是,之前的流连让司徒毓对于几个兄弟的疑心放大了,这种情绪一旦生出,想要消除,谈何容易。
因此,如今的司徒毓,只要稍微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就会怀疑是其他几个兄弟动了手。如果是按照谁受益,就是谁动手的逻辑的话,司徒毓的怀疑也很有道理,司徒毓一旦出了事,明面上受益最多的就是那一帮兄弟,可问题是,也仅仅是明面上而已,谁知道暗地里头还有没有其他人能够从中得到好处呢?
只是司徒毓一时半会儿想不了那么多,他回到东宫,挥退了伺候的人,一个人在书房,挽起袖子,慢慢地开始磨墨,然后,在案上铺纸,就开始写字,他默写的是《心经》,倒不是他崇尚佛教,实在是《心经》篇幅比较短,也比较容易静心,半篇《心经》默写出来之后,司徒毓感觉自个也冷静了下来,他没有停手,依旧在那里默写,等到一篇《心经》默写完毕,他将笔搁在笔架上,看着自个默写好的经书,前面半篇明显看得出来心绪有些不平,甚至带着一些愤懑之气,后面看起来就好了很多。
司徒毓摇了摇头,直接叫心腹太监端了一盆炭盆进来,将刚刚默写好的《心经》烧得干干净净,看到最后一片纸变成了灰烬,这才放下心来。
司徒毓的贴身太监叫高德胜,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司徒毓身边的太监都是圣上安排的,高德胜其实已经是第三个了。司徒毓的头一个贴身太监是从小伺候他的,叫做吴家宝,是个很是伶俐的性子,可惜的是,太伶俐了,他在宫里搞了个对食的宫女,被圣上知道了,觉得这个太监会带坏了太子,直接将人换掉了。司徒毓一开始以为吴家宝是被调职了,等大一点才知道,吴家宝肯定是被处理掉了,在这宫中,死掉一个宫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各个宫殿的水井中,哪个里头没有埋着冤魂呢?
第二个太监叫做沈福来,原本是在大明宫伺候的,是圣上身边一个太监李全的干儿子,这位名字很讨喜,人也很讨喜,司徒毓那时候才十多岁,刚刚安排了教导人事的宫女,少年人难免贪欢,司徒毓那次起晚了一些,叫圣上知道了,直接表示,司徒毓身边的人没有尽到规劝之责,结果,将司徒毓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个遍,而东宫的主管太监也就变成了如今这位高德胜。
从那个时候,司徒毓就知道,自个这个太子看着风光,其实在宫里压根啥都不是,即便是在东宫,自个也做不了主,什么事情还都要听圣上的。
高德胜是个谨言慎行的性子,那真是不会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司徒毓却因此放了不少心,一个寡言少语的人,总比一个多嘴多舌的人讨人喜欢一些。而高德胜能力也很强,虽说不言不语的,但是,东宫的大小事情,被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司徒毓的事情更是如此,从来没出过任何差错,渐渐的,司徒毓都要觉得,自个要离不开这么个大太监了。
司徒毓未必非常信任高德胜,不过,一般的信任还是有的,说白了,就算高德胜同样忠于圣上,但是他若是对着圣上背叛了东宫,他自个也没好果子吃。高德胜想要如同何善一样,做大明宫的主官,就得祈祷自个能够登上皇位,要不然,他这辈子也只有给东宫陪葬的命!毕竟,要是司徒毓失败了,自个尚且不能保全,东宫的其他人也只有跟着倒霉的份。
高德胜也很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司徒毓叫将写好的字烧掉,他就只当司徒毓将字写坏了,不想留着,因此,他伺候着仔仔细细将最后一点纸屑都烧成了灰,然后又熟练地将纸灰处理干净,将炭盆暂时放进了铜柱之中,等到燃尽之后,再一起处理掉。
司徒毓这会儿已经心平气和起来,可以冷静下来思考了,他的确怀疑司徒歆司徒晞他们,但是,光是怀疑没有用,需要有证据,何况,这香炉一年多前就进了东宫,里头经手的人不少,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牵扯到了哪些人,哪些人知道其中的猫腻,哪些人不知道,这些都是问题。尤其,这事如今又牵扯到了海商,这就更复杂了,会不会是之前哪个倒霉的海关的官员折腾出来的事情呢?
司徒毓想要捋一捋自个的思路,干脆躺到了软塌上,随口吩咐道:“高德胜,叫人进来帮孤按一按!”
高德胜当下应了下来,然后就叫了几个会推拿按摩的太监进来,先是帮司徒毓解开了发冠,重新挽成了一个发髻,一个太监取了象牙梳,一点一点地给司徒毓梳着头皮,另外几个人围着司徒毓,在他身上推拿揉捏起来。
这几个太监都是跟着太医院学过的,手上力道动作都很有分寸,司徒毓闭着眼睛,看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其实脑子里却很清醒,他脑子里头已经开始推演起来,将可能牵扯到此事的人编织出了一张网,然后慢慢推敲起来。
第41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显然对于一帮早就被上头惦记了的海商们很不友好。
之前的一年,他们就陆续遭遇了陌生海盗的袭击。说实话,原本海上不少海盗其实是这些海上暗地里头养着的,打击竞争对手的时候只觉得非常愉快,轮到自己了,便非常悲催了。
这些海商的确利润丰厚,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家中现金也很多。对于商人来说,除了那种开票号的,会在家中留上许多现银之外,其他人一般情况下,多半都是换成了土地,房产,铺子之类的不动产,现金流也有,但是一般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丰厚。
对于海商来说,他们自个有海船,有海员,这些都是资本,其实也是负担,出一次海,回来对于海船的检修维护就是一笔开支,而水手海员什么的,虽说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乐意下海做这等搏命的勾当,但是熟练的水手海员却是很紧俏的,你要是给的钱不够多,那就等着被其他人家挖走吧!
毕竟,这些水手海员的日子过得很苦逼,出海一趟,短则半年,长则数年,都不能回来,船上又不能有女人,每天面对的就是大海,没见过大海的人自然是觉得海阔天空,但是天天在船上的人,看着大海时间久了,大概都要觉得乏味恶心了。
船上生活枯燥不说,而且还很危险,哪怕大家都是选了没有什么风暴的季节出海,不过意外总是难免的,有的时候,原本固定的补给点突然就消失了,或者说突然多出了几块礁石,若是没能看清楚,那就是一场灾难。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意外。
总之,出海对于任何人来说都需要冒一定的风险,因此,为了保证出海的利润,这些海商也需要平衡各方面的利益,比如说对于水手们的夹带睁只眼闭只眼,还有为了分摊风险,出海之前,也会乐意接纳其他的商人一同出海……
但是,任你有多少风险,在遇到不讲规矩的海盗的时候,都得倒霉。
他们遇到的海盗挂着的旗帜是从未见过的,但是他们武器精良,船上的大炮小炮射程都很远。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前朝的时候就有火器诞生了,不过因为工艺成本之类的问题,没能普及开来,本朝建立之后,一直以来,工部依旧在改良各种火器,不过碍于材料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突破。用铜吧,本来外头就在闹钱荒,铜铸钱还不够呢,用铁吧,太脆,发射个几次就要出毛病。圣上发现海盗们船上都开始用炮之后,更是下令加紧研究火炮,这些海盗万一狗急跳墙,带上火炮攻击沿海城镇,那岂不是要抓瞎!
运气比较好的是,前年的时候,圣上派出去的船队在跟人交易种子的时候,却是发现了一处铁矿,便带了几块矿石回来,工部那边融出来一看,这些铁矿杂质很少,很适合冶炼,不像是中原的铁矿一样,里面杂质太多,用各种手段都无法除去,铸造出来的铁器就比较脆,根本不适合铸炮。
既然如今发现了铁矿,圣上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干脆就悄悄派人占领了那处铁矿,然后直接掳掠当地的土人帮着采矿。然后将矿石当做压船的货物运回来。
圣上做这些事情压根没有通过六部,他如今钱多,因此,私底下能够动用的人也不少。何况,他如今算是知道了海上的好处,直接攻下了几处海盗的巢穴,就在那里开窑冶炼,然后回港的时候,就可以直接运到内务府名下的铸造局铸造。
圣上也下了不菲的赏格,叫那些工匠改良工艺,让火炮变得威力更大,更精准,射程更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内务府用的工匠其实比工部的还要强一些,他们原本做的都是相对精细的工作,圣上允诺了他们做出成绩来,不光可以赏赐钱财,还允许他们脱离匠籍,子孙可以通过科举出仕,因此,成果还算是不错。如今船上的这些大炮小炮都是那几个铸造局搞出来的铁炮,可比海盗们的装备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