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好呀,没心眼又沉不住气,特别好骗。
国内正是清晨,赵纪喝了口豆浆,在心里嗤笑那个异想天开“想骗”他家得到艺人所谓导演。
呵,愚蠢的凡人,你是不知道我家艺人的战斗力!
他含含糊糊地随口问:“导演叫什么名字?”
萧琰:“弗瑞·伍尔兹博格。”
赵纪被豆浆呛了。
好不容易喘顺气儿,他犹带怀疑地问:“是我想的那个吗?拍《苹果树下的爱情》的?”
“应该是。”萧琰后来用手机查了这个导演的资料,打算搜索一下照片确定是不是,然而他忘了自己看外国人尤其脸盲,最终也只是勉强确定长相差距不大。
“你有空来一趟。”
赵纪嘴贱秃噜了一句:“没空咋办?”
“那就不接。”在国内其他城市拍戏,每回出发齐漠都会边收拾东西边闷闷不乐,要是出国拍戏,虽然他绝不会阻拦萧琰,但却一定会不高兴好久,萧琰觉得不接也好。
经纪人先生很想一巴掌拍自己脸上,萧琰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抖啥机灵啊!
“有有有我一直都有,你老悠着点儿。”因为对萧琰的思维方式和行动力怀着不可名状的畏惧,赵纪直接买了最近的航班,中午就匆匆上了飞机。
萧琰没有M国驾照(他哪国驾照都没有),仍旧是麻烦威尔斯医生随同他一起去接赵纪。
在去接赵纪前,他们将杨女士送到了医院,现今生产比大陈的时候风险小了许多,原本不必住这样久的院,但顾忌到杨女士曾经动过手术,又是高龄产妇,萧琰和威尔斯都坚持早点住进去。
接到赵纪后,把人载到预定好的酒店,杨女士原本希望赵纪住家里,这样她或许能好好和这位经纪人先生交流一下,了解了解孩子在娱乐圈的生活,然而家里现在没人招待,只能遗憾作罢。
放赵纪一个人兴冲冲地去和弗瑞导演接洽,萧琰这一周没有安排任何其他事情,不是在陪伴杨女士,就是在异国街头漫步。
终于到了日子,杨女士早晨吃完萧琰用那些厨房用具煮出来的一锅鸡肉粥没一会儿就发动了,等到正式生产,她被推进产室,剩下的两个男人等在外面。
才过去没十分钟,威尔斯就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焦虑的样子像是跑了十里路。
萧琰坐在椅子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是种很奇特的经历,不只是因为杨女士身份特别,还因为过去的无数次里,他只等待过死亡,等待敌人落入陷阱,等待政敌自寻死路,也等待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更衰弱,最后步入冥府。但这样等待一个生命降临却是第一次,有点茫然。
萧琰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
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举着手机正跟齐漠通话了,电话是他拨出去的。
国内现在正是深夜,齐漠声音有些微困倦。
萧琰捡回了思绪,恢复了过去的沉静从容:“早点睡,我挂了。”
齐漠声音低低的,刹那间居然与萧琰语气极像,他说:“阿琰,别担心。”
这电话挂了后,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生产安全完成。
杨女士这一胎生完用了许多元气,需要好好调养几个月。
萧琰有些想从国内请个资深月嫂过来,但最终仍旧打消了念头。
她已经再嫁,还是嫁到了风俗完全不同的国外,保持距离最好。
下午赵纪带着鲜花过来看杨女士,杨女士恢复了些力气,坐在病床上跟他说话。萧琰也在,她怕孩子觉得她管得太多,也怕赵纪觉得她麻烦,没细问萧琰日常生活,只是说道:“澜澜以前就容易腼腆,而且他年纪轻,难免有想不到的地方,希望赵先生能多照顾他一点。”
赵纪一懵,你说的是萧琰?是我认识的那个萧琰?
腼腆?年纪轻想法不周全?
可能是有种腼腆叫你妈觉得你腼腆吧……
赵纪微笑应下。
又谈了谈电影的事就各自分开,回到家里后,萧琰翻出他来后新买的砂锅熬汤。
除了煮粥,太傅这么多年也就只学会了熬汤。
他找了本书坐在客厅看,顺便照看锅里。
萧琰熬汤喜欢文火慢炖,一般都是四个小时往上。
等汤快好的时候,门铃响了。
这时候已是深夜,透过猫眼,萧琰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却又在意料之中的脸。
打开门,他先脱下外套给齐漠裹上,“冷不冷?”
鼻尖都有点红了的齐漠很坚强,“还好。”
然后滚进萧琰怀里窝着。
带着一个自带胶水功能的“抱枕”,萧琰艰难地给齐漠盛了一碗汤,没舀料,担心他会积食。
齐漠鼓起脸颊吹了又吹,然后一口灌下去,咂咂嘴,“好喝,阿琰这是什么汤?”
萧琰:“黄豆猪脚汤。”
猪脚还是萧琰特意去华人区买的。
齐漠:……
萧琰如同看不到齐漠愣住了一样,问:“还要吗?”
齐漠抽了抽嘴角:“……不用了。”
这栋房子里备着萧琰常用的衣服,齐漠洗完澡后,萧琰将睡衣递给他。
齐漠没穿,他拽起风流浪荡的笑意,咳了咳说:“良辰美景,我们不干点儿其他的吗?”
萧琰皱眉,状似不赞同。
一无所觉的齐漠还在危险边缘抬爪子,他说:“没关系的,来一次有助于睡眠。”
然后——
然后齐漠好好睡了一觉,起来仍旧腰酸背疼的那种。
他爬起来洗漱完萧琰已经弄把汤热好装上,看样子等会儿就要出门了。
齐漠:“阿琰等等我,我也去看看阿姨。”
虽然知道那不是“萧琰”的母亲,齐漠却仍旧卑劣地感激她。
因为萧琰借了她的孩子的身体复生。
萧琰却摇摇头:“你继续休息。”
同杨女士之间,萧琰不希望齐漠涉足过多。
到医院后把汤给杨女士,杨女士问他:“你看过弟弟了吧?”
萧琰:“昨天出生后就看过了。”
“怎么样?”
萧琰沉默良久,给了一个字。
“丑。”
虽然是高龄产子,不过小家伙的身体意外地很不错,但太傅大人觉得真的长得有点有碍观瞻,没法昧着良心说好看。
杨女士嘴角抽了抽:“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
又说:“你给孩子去取中文名怎么样?”
萧琰下意识想拒绝,话到嘴边他突然顿住,想了想说:“好。跟你姓,取一个字‘安’,杨安。”
“杨安,杨安……”杨女士念了几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哭了起来。
威尔斯大惊失色,几番安慰,等她平静后问起来,杨女士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流眼泪了,可能是眼睛不太舒服。”
“澜澜的电影怎么样了?”
萧琰:“正准备签合同。”
“会留在M国拍吗?”
“应该会。”
杨女士露出一个笑,高兴起来。
萧琰把准备好的长命锁给杨女士。
“行,我收着,等他懂事了就给他挂上,告诉他是哥哥给买的。”
萧琰微笑:“好。”
希望这个孩子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要说: 七糖:今天我们科普一下黄豆猪脚汤有什么作用,它能够——
齐漠:我觉得今天天气正好,适合打人。
七糖(火速改口):它能够补身体,非常适合各个年龄哥哥性别饮用!
————
咳咳,上回七糖看到有小天使说亲密戏份,今天这个勉强能算吧……吧……(不是很有底气的七糖)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ueyelangy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听雨吹风、流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捉虫)
签了合同后, 果然是在M国这边拍。
杨女士很高兴,齐漠就不大开心了,皱着眉算要分开多久, 算完叹了口气:“真想调到这边分公司来。”
萧琰敲了敲他的头, “我不会一直呆在这里。”
齐漠:“我也只能用这个安慰一下自己了。”
他公司事情很多,呆了一天就匆匆赶回去。
萧琰这边按部就班进组。
弗瑞今年五十四岁, 他一生只拍文艺片,极受国际四大电影节青睐, 多次在这些电影节上摘得最佳导演桂冠。
他拍的电影就像刚开机就对萧琰说的那样:“电影对于我来说就像孩子, 从主演到配角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最合适也最不可替代的。”
弗瑞请萧琰拍摄的电影叫做《流浪者的爱情》, 剧本借爱情聚焦于阶级壁垒和种族歧视。讲述了一个怀揣着音乐梦想的穷小子与富家小姐从相爱到私奔,最终小姐车祸失忆,在父母的安排下订婚结婚的故事。
剧情总结起来极其老套, 然而真正的出众的编剧,就是即便再老套的故事,在他们的笔下也会重新焕发光彩,哪怕在第一个字读者就已经猜到结尾,却仍旧会为之落泪。
埃里克:“从第一眼开始, 我就知道我爱上了她, 但我绝不会告诉她。”
瑞丽:“他英俊、聪明、善良, 如果我注定要爱上一个人, 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
这就是男女主角爱情的发端。
弗瑞对萧琰说:“你天生就该是这部戏的男主角。”
萧琰不置可否。
导演对这部戏的拍摄踌躇满志, 萧琰却觉得约莫不会很顺利。
因为他无意中听到了女主角和助理的交谈。
“一个亚洲人、黄皮猴子?天!弗瑞怎么会找这种人做男主角,想想要跟他演情侣我就觉得想吐, 观众也绝对不会买账,希望电影票房到时候别太惨。好吧好吧我知道,这也是我的电影,我知道。我只是担心而已,当然,这些话我不会在外面说的。”
好莱坞的演员许多吸毒酗酒但仍旧能够拿高片酬受尽追捧,但惟独种族歧视是绝对的禁忌。没有演员敢于对外发表公开的种族歧视言论,但不公开谈论不代表不是。显然,女主角的扮演者玛莎就是未公开的种族歧视者。
但萧琰倒也没什么跟担心有关的情绪。
这大概是由于他对于世界名导的电影缺乏大多人都会有的追求。
没有追求自然置身事外。
不过出乎意料外的事玛莎在片场并没有多做刁难,虽然也日常冷淡,但并没有其他言论和动作。
萧琰对于她没有多余的关注,职业素养与职业道德过关即可。
在剧组中的时候,大多演员因为女主角与他不亲近,而另外一部分在萧琰独来独往沉静寡言的性格之下也对他敬而远之。
萧琰没有让韩婉来,身边只跟了周粥,倒是赵纪偶尔抽空来一趟跟他面对面交流工作。
赵纪对萧琰在剧组的状态有些担心,过去萧琰待过的剧组运气很好地气氛都不错,不是导演或主演与他关系挺好,就是他自己就是主演,没人会给脸色。不像这回,虽然是男主角,可既没有主场优势,又被排挤,境况很难说得上好。
连导演弗瑞都找萧琰问过,萧琰摇头表示没关系,弗瑞观察了一下,发现他比那些排挤人的还坦然自若,就再没多说什么。
事实上,弗瑞还有点高兴。
萧琰这种状态跟电影中后部分的埃里克莫名贴合,作为导演其实还蛮乐见其成的。
这是女主角将要订婚前的一场戏。
背着吉他的男主角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从这座漂亮的房子旁的路上走过。
房子有一间屋子的窗户正对着小路,在摄像机镜头的注视下,他在踏入窗户能见到的范围的时候突兀地顿了一顿,直了直腰,竭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好一些。
他两只手一只揣在兜里,另一只紧紧抓住吉他包的袋子,在特写镜头下,指腹泛白。脚步间距与频率没有任何变化,却莫名叫人觉得僵硬,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年轻小伙子,尽管竭力表现得自然,也难言在心上人面前的手足无措。
但他不是年轻小伙子,他已经二十九岁了。
二十九岁,一事无成,连家里都扬言他再不好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就跟他断绝关系,自己看不到希望也没法给别人希望。
窗户里有个栗子色长发的少女看着快要走过的身影,鼓起脸颊,冲他说:“我的东西掉了,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埃里克停下来了,从摄像机镜头里,于那微不可查的一刹那,虽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带着一点阴郁的沉默,却又叫人觉得一定有纷繁复杂的思绪从他脑海中掠过。
在这张被弱化了凛冽俊美,变得依旧好看,却充斥着被生活打磨后的消沉的脸庞上,弗瑞透过镜头看到了埃里克在被瑞丽叫住的时候眼睛里突然亮起了一点光。
然而随着转身,这点光很快熄灭了。
他往这个方向走了几步,但仍旧离得远远地,眼睛略有局促地在扫了好几次。
“什么东西?”
瑞丽身子微微探出窗外,一双碧色的眼睛看向埃里克的时候闪耀着勃勃生机,然而生机中又有明显的忧郁。
她说:“我的玫瑰掉了,请你帮我捡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