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和聂与还没过来?他们那一组还没完成吗?”张默把电影票递给检票人员,微微皱着眉:“他们那一组难度系数还挺高的。”
李易然和程因没说话。孙意走在他身后:“是啊,上一季不也是这样,找东西是最难发现线索的。虽然比起学礼仪我宁愿去找狗……这大半天的差点没给我逼疯。”
张默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节目组的要求之下开始穿起了高跟鞋!穿高跟鞋也就算了,还要忸怩作态地走过来走过去顺便还得学餐桌礼仪!这简直太要命了!早知道当时就得随便选一个,也好过以这样的方式给节目组增加爆点。
他们全部都选定了合适的座位,几乎是坐在了一起。李易然坐下的时候,轻轻地笑了一下:“意姐觉得谁是卧底?”
孙意有些惊讶:“怎么忽然问我这个,不是晚上才能选卧底吗?”
“我随便问一下。”
李易然耸了耸肩:“我就是觉得,到了这个地步,卧底竟然还没有露面。两个卧底,一个都没有被抓住,这季的卧底也太可怕了一点。”
孙意笑了一下:“这样才好玩啊。”
李易然没说话,电影开场了。
易昳这个名词,素来是品质的保障。她大学那时候的短片就拿了好几个奖项,《红灯笼》《淹没》更是时隔八年还在重新排片。她对文艺方面有种天生的敏锐感,每一个电影,都会出现好几个绝美的名场面。《一地鸡毛》也不例外,电影刚开场,就是一段密集的鼓音,雄鸡飞上了天,鸡蛋噼里啪啦地碎掉,母鸡嘎哒地叫着,鞭炮声由远及近,村口葛根娶了个漂亮的新娘子金花。
都是以婚姻作为开场。
婚姻结束后,葛根家的鸡窝里,已经是满地鸡毛。
大家都没说话,易导的影片有种奇异的感染力,哪怕是文艺片,也能把人完完全全地代进去。金花结婚之后,开始忙碌家庭的大小事。喂鸡喂猪,打扫院子,给家里准备饭食。镜头聚焦在她的脸上,她手里抱着鸡盆回过头,脸上露出一个甜腻腻的笑。
故事开始了。
这个新组成的小家庭,并不是那么地和谐。金花本人是被娇养着长大的,从小没吃过苦。婆婆尖酸,偏心小儿子,对待大女儿不问不理,指使起金花来更是毫不手软。公公懒惰,虽然看得通透,心肠也好,但在婆婆的压制之下,也不能说一句不是。更让人绝望的是,葛根有次喝醉酒后,直接把金花打了一通。虽然第二天几乎是跪下赔罪了,但是金花已经觉得生活已经走到了尽头。
尤其是,丈夫在后期还开始出轨。
这就是一地鸡毛。
婆婆和公公之间的矛盾,葛根和出轨对象的矛盾,葛根对母亲偏心弟弟的不满,姐姐对于这边冷漠寡淡的态度,金花对丈夫和婆婆的矛盾,在婆婆发现儿子出轨被气得脑溢血,葛根撞见金花每天都在全家的饭菜里下了铅之后,终于尽数爆发了出来。
影片的最后,金花走进了鸡窝边的井里,跳了下去。第二天,太阳依旧高高升起,鸡毛满地,一只雄鸡站在井上,对着太阳打了个长长的鸣。而村口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小儿子娶媳妇了,村子里的鸡被吓得到处乱飞,鸡毛再次落了满地。
易昳的手段很优秀,她把“鸡毛”这个意象跟那些一地狼藉联系起来,鸡毛反复出现。并且将整个影片的头尾联系起来,成了一个完整的圆。
程因不怎么看电影,他的通告虽然不多,但是一有时间,他就忙着写歌或者追李易然。这个是他这些年来第一部完完整整看完了的,他觉得心脏被堵得很难受,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没有什么好评价的。
他不能去评判影片里的任意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对错,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每个人都不完美,都有各自的原生家庭,都可以为他的行为辩解。即使理由牵强附会,但那已经让人没办法张嘴了。
张默喃喃道:“一个闭环……”
“从那场婚礼开始,我们所接到的,不仅仅是任务,还有灰姑娘的经历。”
电影院里,灯光大亮,李易然的神色很淡,他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不紧不慢地叙述道:“去开餐厅,找高跟鞋,包括今天的学礼仪,找小狗……我们被这些事弄得焦头烂额,那灰姑娘呢?”
“她发现她嫁入皇宫之后,过得并不好。丈夫……可能还有别的女人,毕竟她的丈夫是一位王子。”
程因想起来那件带血的衣服,倒抽一口凉气:“所以灰姑娘就谋杀了王子?”
“带血的衣服是女人的里衬,并不是男人的。”
李易然摇了摇头:“所以我怀疑,在这间婚姻惨案中,死亡的人数有两个。”
他笑眯眯地看向孙意:“你说是不是?意姐?”
孙意毕竟是视后,论演技在场的四个人没一个比得过她。她有些惊讶地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但是那瓶毒药……”
“毒药应该是灰姑娘下的。”
张默回想起刚才的影片,每一个细节几乎都能在影片里对上,就好像这个剧本的操刀者就是易昳,将一地鸡毛原原本本地搬了上来。他想起获胜的条件,急急忙忙地问:“那……那恶魔项链在哪里?”
正这个时候,大家的手机都亮了起来。
“剧情推进度为45%,成功开启支线——亡者的低语。注:卧底隐藏在大家中间,剧情有一部被隐藏了。如果嘉宾阵营再失去一个人,那么卧底直接获胜。剧情达到60%,将会开启‘杀人’权限,请玩家加油。”
☆、小混蛋
聂与微微皱着眉,他费力地把几个木头的楔子钉进墙上的某个孔里。因为没了锤子的帮助,所以他做起这件事还是比较艰难的。但他毕竟是一巴掌能把一个人扇进医院的成年男人,好歹把最后一个八边形塞了进去。
红色的灯光亮了两下,机械女声从墙壁里传来:“机关开启成功!”
紧接着,那看似好像并没有什么破绽的墙壁开裂,一阵轻微的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露出里面的东西。聂与只是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这个房间四面八方都有摄像头,聂与稍微躲了一下,用说话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刚才我们推断这个房间是一个男人的……是吗?”
沈知非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把钥匙,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他的袖子已经挽上去了一些,露出劲瘦的漂亮的手臂,线条在幽暗的灯光下格外明显。聂与瞥了两眼,但他惯会强装镇定,立刻若无其事地说:“如果这是女性的房间呢……如果这是灰姑娘的……”
沈知非终于站在了他面前,借着幽暗的灯光,他看见了聂与的脸。仍旧是那样一副清隽如画的模样,脸颊雪白,但是耳朵不知怎的有点微红。他笑了一下,直接伸出手,摸了摸聂与的耳朵,低声问:“看见什么了?”
聂与有些恍惚:“没什么……”
但是沈知非已经走了过去,虚虚地往墙上那个小空隙里看了一眼,立刻恍然大悟:“聂小与,你多大了?”
聂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想要说话,但是一想到方才的东西,立刻有些底气不足。沈知非的性格素来恶劣,就是要趁这个时候欺负聂与。他凑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怎么这就害羞了?”
“成年了没有啊,没见过女孩子?小时候没谈过恋爱?看到女式内衣怎么也害羞呢?”
聂与张了张嘴,近乎求饶地看了他一眼。
但是沈知非忽然前进了一步,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格外难看。他硬生生地把聂与卡到了墙壁那边的缝隙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微微眯着眼。聂与没注意他的神色,只是觉得他比刚才凶了好多。况且这又是在拍摄,这样的场面着实不雅。
聂与耳朵上的绯红终于消退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想要推开沈知非:“沈哥你别……”
“我别什么?”
沈知非的声音像是在冷笑,他背着光,聂与看不见他的眼神。
聂与后知后觉地想,沈知非好像是生气了。
明明刚才还快快乐乐地跟他一起探险,现在这就生气了。果然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男人心海底针。
沈知非的确是有点生气。
他这段时间总是把这个聂与跟之前的搞混,明明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失忆了,但是看见他那种温雅的表情,总会把他带入进“爱人”这个身份。他没反应过来这个聂与还停留在十七岁那年,连校门都没出过,甚至还跟一个女孩谈过恋爱。
——在跟他结婚之前,聂与是喜欢过女孩的。
沈知非在婚前就听说过这件事,聂与跟一个女孩感情很好,好到差点要结婚的地步。但是那时候他不以为然,既然聂与对着他能硬,说明他至少不反感男人。
这个时候的聂与,就停留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年纪。
年轻,所以对什么都有些不以为然。包括这一路对他似有若无的勾引,手段低劣又高明,但是兴许也只是出于聂与的一时兴起。这个孩子到现在都没给过他什么回应,像是蜻蜓一样,点了一下水,就挥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东撩一下,西拨一下,这场综艺结束之后,他说不定就要跟什么女孩传绯闻了。
是聂与一直给他一种弯成蚊香的错觉。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看了一下女人的内衣都会羞得耳根发红。但是他们之间相处了这么久,亲密的动作也不是没做过,但聂与脸红的次数寥寥无几。
沈知非有些荒谬地想,难道我对他失去吸引力了吗?
聂与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反而被沈知非按住了两个手,一下子压过头顶。沈知非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在镜头前低低道:“……小混蛋。”
——小混蛋。
聂与被说得一时有些茫然,他甚至还认认真真地想,他怎么混蛋了?他又没把沈知非抵到墙上还摁着他的手骂他。
“别瞪了。”
沈知非有些无奈地凑过去,声音压到了某种气若游丝的地步,就只是对着聂与的耳朵:“再瞪硬了。”
“!!!”
聂与毕竟年轻。
且不说他真实年龄已经比沈知非小了五岁,就说他的心理年纪,足足倒退了十岁!加起来总共十五岁的年龄差,在这方面怎么可能是老流氓的对手!
堂堂一中小霸王,在校期间也是打遍全校无敌手上能参加竞赛下能把门口的小流氓收拾得哭爹喊娘,可谓是文武奇才。要说还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将近空白的恋爱经历了。让全校女生心存希望又心存绝望的是,人小霸王对女生敬谢不敏,无论什么样的女孩,都能处成好哥们儿。小霸王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看过几部什么片子,学了几招勾引人的套路,但是毕竟打不过人真枪实弹的,更何况人沈影帝扛的可不是普通的□□,那可是一台意大利炮,愣生生把一中小霸王从头到脚都轰炸得体无完肤。
聂与脑中一片短路。
他甚至还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沈知非的话:“……什么硬了?”
这句话被完完整整地录了进去,工作人员在那边喝着奶茶,正愁没听清沈知非刚才的话担心做不出节目效果,这下直接被聂与当头一棒弄醒了,一粒珍珠呛进了喉咙里。工作人员立刻开始了惊天动地的咳嗽,连脖子都是通红的。他这才明白沈知非刚才说了什么,一拍桌子怒骂:“这老流氓!”
“这俩人是有什么毛病吗?他俩知道这是密室逃脱不是什么色情综艺吗?”
沈知非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唇,他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里的莫名的情绪瞬间就转化成了温软的笑意,像是融化的坚冰一样。聂与看着他的脸色,心想男人果然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边脑中又过了几个从三流小片子里学来的损招,嘴唇张了张,舌头直接抵了一下沈知非的手心。
沈知非又吸了一口凉气,皱着眉,但是表情却是放松的:“……你这小孩是怎么回事?”
聂与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确定沈知非已经不生气了,甚至心情还好得不得了。
聂与说:“为什么一个男人的房间里会锁着一个……女人的……”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沈知非嗤笑一声:“哟,我刚还以为你有了多大出息。”
勾引人这一路数玩得这么轻车驾熟,最后还不是连一句女性内衣都不好意思提。
聂与被嘲讽了一下,倒也没有生气。他好脾气地小声说:“会不会是……这个男人的情妇的?”
“那你要不要猜猜,这个情妇是谁?”
沈知非似笑非笑地看着聂与:“其实很好猜的,你再去看看那个内衣,上面有花纹提示的。”
聂与梗了一下,躲开了沈知非的目光,不太确定地说:“难不成还是灰姑娘吗……”
……
“我们找到的‘带血的衣服’并不是灰姑娘的。”
李易然看着面前的衣着华丽的模特,有些不可思议:“……是王子的。”
“灰姑娘谋杀了王子。”
孙意围了过来,她紧紧地皱着眉:“是啊,乍一看像是女人的内衬,但是整个剧情的背景是中世纪的欧洲,如果对比一下,很明显能发现男人和女人内衬的不同。”
面前的那个模特是个王子的雕塑,他的内衬和旁边妻子的内衬很像,但是毕竟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在场的人几乎没有人在意过这样的细节,如果不是研究古欧洲服饰这方面的专家,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这样小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