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朋宇第一次跟他合作,坐上车后临阵磨枪一样给他简单介绍客户情况,说他们这个“锐亨汽车”是全新国产汽车品牌,去年才投入量产,目前主销车型只有一款“锐01”,这波推广主要针对年后即将上市的全新“锐02”,他们家只做跑车型家轿,口号是:“给年轻人造超跑!”
谢彬一边听一边翻元冰刚给他传过来的PPT,随口附和:“这几年SUV大行其道,专攻轿跑很前卫嘛。”
销售点头,介绍完产品又讲品牌背景,说董事长叫何建国做房地产起家,车厂项目主要是他儿子何学礼主导……
谢彬悚然一惊,瞪大双眼转头看向同事,连音量都不自觉拔高几分:“你说谁?”
年轻销售被他吓一跳,“怎么了?哦,我说何总的儿子何学礼才是锐亨实际上的决策人啦,不过听说目前仍然在烧钱阶段哈哈!”
谢彬没心情再听他讲八卦,满脑子都在转“造车的何学礼那不就是Kim何?”
默默捏捏鼻梁,探身往前问专车司机:“师傅,您车上有备用口罩吗?我有点感冒,总想打喷嚏。”
司机回手把扶手箱掀开:“请您自取。”
谢彬把口罩严严实实扣在脸上,转头问同事:“今天那个何学礼在吗?”
“最好在!在的话今天就能拍板下单了。”尚朋宇摇头叹气,随后又吐槽:“彬彬你不知道啊,他们这家公关代理那个办事能力,都还赶不上个二倒贩子!”
谢彬低头假装继续看方案,内里祈祷的内容和他同事背道而驰。
方案宣讲很顺利,元冰的方案逻辑通顺条理清晰,四十几页幻灯片,他不到一小时就讲解完毕,满以为今天工作圆满可以就此结束功能身退,谁知还没走出演讲区就被会议主持人一句话打消妄念:“十分钟后隔壁03会议室进一步探讨营销策略。”
谢彬走到自己同事旁边,低头小声询问:“还有我事儿吗?我先走行不行?”
尚朋宇拉他往外走几乎,神秘兮兮小声道:“我刚听说的啊……这家代理公司是老何总定的,小何总不满意,这套方案的需求是代理公司做的,恐怕要推翻重做。”
“不是吧?!”谢彬两只眼睛瞪溜圆,“他们自己Battle关我们屁事啊?拓跋这都四稿了!现在推翻,这不耍人嘛!”
“嘘嘘——”尚朋宇挤眉弄眼的竖起手指放在嘴边提醒他注意音量,“大客户是这样啦,矫情的厉害!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回头我请您和拓跋哥吃大餐补偿好不好?”
谢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说如果席小宁这么放纵客户早叫自己锤巴死了!奈何这位大哥他是真不熟,不好说重话,心里有气也只能自己消化。
两人挨墙边小声嘀咕,忽然有人在旁边驻足,尚朋宇偏头看一眼,立马挤出幅热忱笑脸,“何总您好,刚听说您这边的传播策略有新布局,我们都很期待哈哈!”
谢彬一介策划无需管理客情,默默往旁边挪一步,半转过身假装自己是隐形人。
何学礼摸出张名片递给尚朋宇,“辛苦你们了,这次调整我会追加预算,不会让你们白折腾。”说着又摇头叹气,“这家代理我很不满意,干个传话筒的活都传不利索。”
尚朋宇满脸的感同身受义愤填膺,接过名片附和道:“还好这次何总亲自到场,以后有任何问题我们直线沟通!”
何学礼表情欣慰,但随即转身朝谢彬,神态随意道:“哎?你到底叫季童还是谢彬啊?戴个口罩就当我认不出来你啦?”
其实他只见过谢彬照片,纯粹看脸还真就未必能认出来,但有叶泽恺时常分享情感八卦事情就简单了,公司部门姓名都兑得上号,还知道对方脸盲,人都送到跟前了不调戏两句多没意思!
谢彬蹙眉看他一眼,嗡声嗡气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您,您认错人了。”
“哈!”何学礼轻笑一声,“你脸盲嘛,不认识我正常,走啊,出去抽根烟,顺便叙叙旧,咱们聊两句保准你想起来。”
谢彬目光躲闪,偏头看一眼神情迷惑的尚朋宇,心想果然不是所有销售都叫席小宁,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何学礼说的出去抽烟,并不是下楼出去,而是带着谢彬出会议室拐个弯儿进一间独立办公室,谢彬蹙眉站在门口,他不想跟对方独处,何学礼转身笑意狎玩调侃:“怕什么啊?就十分钟,够我‘’干什么的啊?”
谢彬目光愤懑转身就走,被何学礼上前一步钳住胳膊拖进房间,合起房门笑问:“我都把你认出来了,还不摘口罩啊?”
谢彬抬手按在口罩上,一丁点要摘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仍嗡声嗡气同他讲话:“我不是季童,之前陪你上床是为了还季童钱,你既然知道我真名、知道我脸盲,也应该知道我早和他没关系了;你有事找他,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他说话一板一眼,反倒让何学礼有些接不上,就好比人家已经认栽也认怂,你还不依不饶,就显得比较下作,而且猥琐。
于是小何总眼珠一转,重投饵料:“这家代理公司我准备开掉,这样可以和你们公司直签年框,有兴趣聊聊吗?”
“哦。关我屁事。我又不是销售,又不挂业绩,我还脸盲,我都不认识你。”谢彬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淡,说着抬手指指挂钟:“该回去开会了。”
何学礼轻挑眉梢,表情很是不以为然,错身拉开房门,等谢彬走过来时陡然出手,把他挂耳口罩拽下来,小声嗤笑:“幼稚。真想玩儿你有得是办法,光戴个口罩管什么用?”
谢彬呼吸一窒,莫名感觉自己又被人扒光一次,他想打人,但最终也只是在何学礼玩味挑衅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跟他错身而过,快走几步返回到会议室。现实点讲,这种人他确实得罪不起。
叶泽恺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两条信息,第一条来自发小何学礼:“我见着你那个叫谢彬的小情人了,挺有意思的,本人比照片水灵,兄弟加油!得手了带出来一起玩儿。”
叶泽恺点进回复框,刚打出“滚蛋”两个字,另一条信息跳进来‘谢怂怂:我遇见那个Kim何’
他马上切入谢彬的对话框,但点进去的时候对话页里只剩一行置灰小字:‘“谢怂怂撤回一条信息。’
叶泽恺电话拨回去谢彬没接,他只能再发信息过去:“发定位给我,现在过去接你。”
谢彬回复:“没事,在开会。”
第22章 情难瞑目
叶泽恺皱起眉头直接把电话拨到何学礼手机上,整个会议室里只有何学礼手机没静音,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拿起电话大模大样走出会议室跟发小通话。
叶泽恺直接了当问他在哪里开会。何学礼失笑,反问:“你先告诉我你俩现在进行到哪了?如果还在八字没一撇的磨,我就先下手了哈!”
“滚蛋!”叶泽恺语气不善:“老子昨天刚把到手,你先给我死远点!”
何学礼不气不恼嘿嘿两声,说:“那你赶紧过来英雄救美吧,刚才被我逗两句,好像给吓着了。”
“妈的……你别吓唬他,他对你有阴影。”叶泽恺捏着额头低声咒骂同时拎起外套往外走。
何学礼却在电话那头低声咯咯发笑:“他有阴影的分明是你吧?我们今天可是才头回见面!”
叶泽恺稍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但其实他俩向来也不太在意“猎物”什么感受,既然是“狩猎”,玩儿的就是个心跳,不刺氵敫就没意思了,黑脸、红脸打配合什么的都是套路,一个欺负人,另一个去解围,管用。
但刚才那一刻,心里是真的不爽!叶泽恺停下脚步,低头摊开手掌,车钥匙握太紧在他手心硌出个Logo印子。
印子要不了两分钟就会消淡,但谢彬惊慌失措的眼神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他之前跟自己提起Kim何都一脸崩溃,何学礼还当面吓唬他……真是多管闲事!
谢彬皱眉皱到脑仁疼,可是他放松不下来。他总觉会桌上首那位小何总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于是干脆一直低着头假装在调整方案,但其实手边开著录音笔做需求纪要,脸埋在笔电屏幕后面只是在发呆。
冬季夜长昼短,下午六点多钟天边已挂起几颗零碎繁星,叶泽恺把车开双闪停路边,然后给何学礼发信息:“我来接媳妇儿了,你丫赶紧散会。”
何学礼划开手机屏幕噗一声乐出来,会议室里十来口子目光刷刷朝他扫过去,谢彬也不自觉抬头往上首看,正好瞧见何学礼舌忝着下唇色气满满瞟他一眼,然后抬头对所有人宣布:“我临时有点儿事,今天先说到这里,但是这周要把项目敲定,再给我没头没尾往下拖,咱们就一起喝西北风去吧。”
他这话主要挤怼代理公司,谢彬跟同事尚朋宇自觉往后闪,不声不响撤出会议室。
尚朋宇絮絮叨叨小声吐槽不断,他看不上这家办事不专业的公关公司,但是对臭屁冲天的何学礼怨气更重。
谢彬伸手揉捏自己酸疼颈椎,实在懒得回应这位嘴碎的同事,只在心里偷偷报怨:烦得要死?谁说不是呢!你也闭上嘴巴让我清静清静行不行?
叶泽恺迎进写字楼大堂的时候谢彬和他同事刚好从电梯里出来,他在原地驻足,等谢彬自己走过来,谢彬大约因为看见他,也在几步开外停下来,和同事低声交谈几句,两人挥手道别。
然后自己转个身往卫生间走去,叶泽恺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因为已经超过下班时间,大堂人流骤减,卫生间处于空置状态,谢彬推门进格间的时候快速瞥一眼尾随他身后的陌生人,他不确定对方是否有恶意,但是没敢用开放区的立便器。
叶泽恺倚在水台边上等他出来,然后就见谢彬拉开隔间门后手都没冲低头往外快步疾行。
“喂——!”叶泽恺一愣,也赶紧移步追出去,心说不是吧?我就换了件薄外套又不认识啦?
谢彬越走越快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思,电梯门叮一声滑开,里面出来几个人,打头的正是何学礼,他们走到大堂当间时正好撞见谢彬慌里慌张从卫生间冲出来。
谢彬走的快,瞄见前方有人赶紧往旁边移开两步躲避障碍,何学礼却忽然驻足甚至往前迎上半步,让谢彬直愣愣撞到自己身上,他长臂一展顺手把人揽进怀里,同时低声调笑:“哎?帅哥等我呢?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啦?”
他没认出叶泽恺,但刚从会议室出来没多外倒还记着这位小何总,情绪几近崩溃,心说今天怎这么多变态!猛的伸手推人,自己脚下已经乱套,左脚绊右脚,一屁古摔到地上,何学礼噗一声乐出来,他旁边的人看谢彬慌里慌张的样子都觉莫名其妙,个个表情或迷惑或讥诮,睨着他狼狈模样呵呵发笑。
叶泽恺几步追上来想要扶他,谢彬脸色煞白,眼睛里全是惊慌跟羞愧,一巴掌拍开叶泽恺伸过来的手,自己手脚并用挣扎着往起站,叶泽恺也急了,低吼出声:“是我!叶泽恺!”
谢彬心里憋屈,又慌又怒,知道对方是叶泽恺后心下稍安,但仍忍不住窜火骂回去:“滚!你TA妈不知道我脸盲?见面先叫人!先叫人!”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拓跋还有跟他稍微熟稔的同事都明白,叶泽恺却理解不了?
叶泽恺狠狠瞪一眼何学礼,把谢彬架起来揽紧他肩膀低声安抚,“我刚以为你认出我来了……你这眼神儿可真是……”
谢彬这时正极度缺乏并需求安全感,叶泽恺明明是他的救命稻草,这根救命稻草居然吐槽?重度脸盲症患者的自尊心被碾成齑粉,情绪终于全面崩盘,一把将人推开,大声吼回去:“对!我瞎的!我不是眼神不好,我是瞎!”
整个大堂回荡起他的吼声,远处两名保安,连同一些下班路过的楼内员工纷纷驻足望过来,一张张陌生面孔,一道道探究目光,在谢彬视线内逐渐扭曲,直到所有面孔在他眼中糊成一团。
谢彬脑子里乱作一团,眼前斑斓一片,连呼吸都觉费力,他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再挪动脚步时已经辨不清方向。
叶泽恺眼看着他脸上褪尽血色,身体直直往后倒下去。
他抢上前一步,勉强托一把谢彬后脑,谢彬仍瞠圆双眼,但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简直像死不瞑目。
“谢彬?谢彬!”叶泽恺见他全无反应,抬头瞪向何学礼:“还卖呆呢大哥?叫救护车啊!”
何学礼上前两步帮他把人托起来,皱眉道:“叫什么车啊?你自己开车快多了!”
这时其他员工也反应过来,上前七手八脚把谢彬抬上叶泽恺停在门口的座驾,何学礼也开车跟在后面直奔附近医院而去。
谢彬一觉睡醒时人已经躺在病床上,他身体很好,这回精神刺氵敫略大,但远没到需要住院疗养的程度;拥被坐起,低头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又环顾四周,很明显这里是家私立医院,他这种情况在公立医院里只配睡急诊房,就像去年因为血糖低晕厥那回。
他下床踩上一双棉拖鞋,走到门口,隔着窄条玻璃看见走廊里有两个人在交谈,看衣饰一个是叶泽恺,另一位则是他的“心理阴影”Kim何。
谢彬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于是背靠墙壁悄悄将门欠开一条缝隙,让门外两人对话声音传进来。
他们并排在走廊单排沙发上,何学礼脸上仍然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偏头睇住叶泽凯:“……不知道啊,你又没说。话说回来,昨天刚和你睡过,今天就把你忘了,你是不是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