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个解释?
范骁却是梗着脖子,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倔强。
阿九耸耸肩,摊手:“行。你不说,难道我就猜不到吗?”
范骁:“你,你猜到什么了?”
阿九:“你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范骁:“……”
什么小孩子脾气!
阿九:“不过,谨慎起见,我还是先问问人吧。”
“你要问谁?”
“问谁?当然是问问你老子了?”
范骁大惊:“你,你问我爹做什么?”
阿九:“问他怎么教出个离家出走还满口胡话的小兔崽子。”
范骁:“你别唬我,你不知道我家在哪,也不认识我爹。”
范骁自问虽然透露了不少自家的消息,但是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要找对一户人家也绝非易事,除非——
有人带路。
范骁惊恐地顺着阿九的视线转过头,望见了远远向他们走来的白衣人。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唐少棠:“?”
阿九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来到唐少棠身侧,顺手捞了食盒翻找吃食。
“走,去兰萍县,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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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欢迎收藏等养肥!
鞠躬。
看了一下草稿的字数,我以为我能20w完结,现在看来可能要30w……
第27章 兰萍县,阮家人(3)
“为何突然去兰萍县?”
老石匠尚未苏醒,不问话了吗?还是……
“可是有什么新的线索?”
阿九取出食盒里的筷子,挑挑拣拣夹了块豆腐就往嘴里送,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也没什么大线索,不过是有人趁你不在,跑来偷袭我罢了。”
“!”
唐少棠脸色一变,蹙着眉上下打量阿九,见阿九精神抖擞地几筷子就吃空一盘菜,看着既没受皮肉伤也无内伤的迹象,这才眉眼舒缓,把目光投向空荡荡的院子,若有所思。
婵姨的人?不对。
婵姨方才交代我从阿九身上打探消息,尚且毫无成功成果,不会如此心急火燎地派人来灭口。
唐少棠在看院子,目光略过院落的每一寸土地,试图寻找打斗的痕迹与刺客的线索。阿九则端详着他,目不转睛地捕捉他的一举一动。因此,他无意识的关心,他思忖时的困惑,都一并落入阿九眼中,不经意地在心上绕了一圈。
阿九撇了撇嘴,放下筷子擦擦手。
果然不是霓裳楼……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别看了,这人我们不认识,但那小鬼认得。”阿九弯起食指,遥遥点名形迹可疑的范骁。
唐少棠:“……范铭?”
与范骁容貌相似的神秘传令使,碰巧出现在石匠院中的刺客,外加范骁认识的人。这些要素结合到一起,唐少棠只能想出一个符合条件的名字——范铭。
阿九生无可恋地摆摆手,叹息道:“你猜这么准这么快,我这关子岂不是卖得很无趣?”
唐少棠从善如流地问:“嗯,那是谁?”
阿九:“……”
见阿九仍不满意,唐少棠换了个有水平的问题来提:“如果真是范铭,他为何不与范骁见面把话说清?”
阿九:“……”
是个好问题,不过你问我我问谁?
阿九双手交叠,朝天伸了个拦腰。结合唐少棠的英雄所见略同,他回忆方才遇袭时的种种,基本已经确认刺客就是范铭:戴面具不是怕被他认出,而是怕范骁认出;突然收伞是不想毒雾被开窗看热闹的范骁吸了去;伸手朝向范骁,不是为了抓人,而是为了推人离开毒雾范围;至于袭击自己的理由,若不是误会自己对范骁不利,就是想借机阻止范骁继续追查。
阿九斟酌一二,似答非答地沉吟道:“一个想救人,一个不想被人救。有点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范家这对兄弟与无寿阁千丝万缕的关系。
范铭失踪,如今成了给无寿阁中某人传令的使者,背着阁主在外面招摇地接洽一笔笔杀人的生意。范骁则是为了追查范铭下落,怀疑上了霓裳楼便要去找无寿阁借人手。可他分明已经有了一身蹩脚且不扎实的武功,恰恰正是出自无寿阁。这其中蹊跷,恐怕非去兰萍县寻个究竟不可了。
阿九见唐少棠似懂非懂沉默乖巧的模样,想起自己此行最初以及最终的目的,决定再抛个饵
增进下感情。
“无寿阁有个养蛊人的秘密,你可有兴趣一听?”
阿九做好了欲语还休吊人胃口的准备,就等着迎接唐少棠期待的小眼神。
谁知——
唐少棠断然道:“没有。”
阿九猝不及防吃了瘪,一双巧目当即失了笑。
怎么着?送上门的肥肉都不吃?是我投喂的姿势不对还是你不对劲?
唐少棠:“……”
杀无寿阁主是他的任务,因此无寿阁的消息与线索他不会放弃追查,哪怕顺着范骁这条不清不楚的线,也定要摸出个端倪。但阿九知道的所谓秘密,他并不想听。
婵姨的话,他听,他信,但他有自己的理解。
婵姨说要示弱,要博取信任,要套取消息,等榨干了对方的利用价值,再杀之以绝后患。他的理解是,他若反其道而行之,不示弱,收获不到信任,套取不了消息,阿九就一直存在利用价值。对婵姨,对霓裳楼有价值的人,便可活命。
唐少棠在心里盘算得合情合理,逻辑清晰。只可惜隐去了这些未能宣之于口的缘由,说出来的话,像极了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他说:“我不是个好人。”
不是好人,还是个杀手。
所以你不应当对我掉以轻心,不该信任我,更不应将你所知的秘密和盘托出。
阿九:“什么意思?”
想让我跟你客套客套夸一句你是个好人人好品德好顺便盖个好人章?还是想昭告他人其实自己不是好人很不好惹?
多半是后者吧,所以是在暗示我你不是好欺负的意思?
让你买个饭还抱怨上了?
唐少棠又说:“我左手受过伤。”
是弱点,你要记住。
阿九瞥一眼唐少棠的左手,挑眉道:“作甚?”
是在求关心?
不像啊。
唐少棠绞尽脑汁,一时想不出其他弱点,只得好心提点:“你须得勤加练武,轻功更是不能懈怠。”
万一兵刃相向,也能给你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阿九:“……”
到底什么意思?
蹬鼻子上脸催我练功了?
我装柔弱是给你脸了你敢瞧不起我?
阿九听唐少棠的胡话听出了一腔怒火正要发作,就见范骁鬼鬼祟祟地摸开侧门,想溜。
唐少棠:“不追?”
阿九冷哼一声:“不必,他跑不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叠盖了章的纸,朝天甩得劈啪作响,远远地冲着范骁喊。
“喂,小鬼。”
范骁一个激灵,禁不住回过头。
阿九:“看看这是什么?”
他手上挥舞的不是寻常纸张。那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货真价实。
范骁心知不妙,赶忙摸索全身的口袋。
果然,银票没了。
范骁逃跑的心凉了半截,到底什么时候被偷走的?
思来想去,可乘之机只有他扑向阿九,阻拦阿九追刺客的时候了。念及此,范骁立刻领悟了成人世界的人心险恶。
原来当时阿九没有立刻甩开自己,一反常态待在原地好脾气地说话,敢情不是因为不忍心揍飞自己,而是在忙着捞银票啊!
阿九气定神闲地抱肘后仰,等着范骁垂头丧气走回来。
“不跑了?”
“不跑了。”
范小少爷独自行走江湖,除了傍身的武艺和临机应变的小聪明,主要还是靠钱。江湖险恶,天大地大,范小少爷若是没了银子,寸步难行。范骁认命不认输,心说暂时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真到了兰萍县再说!
……
给范骁这一打岔,阿九的火气熄了大半,他瞧着身侧的人,瞧出了一丝不寻常,突兀地问。
“你脸色不太好?”
受了内伤?我瞧瞧?
唐少棠不留情面地退开一步,淡淡道:“没有。我天生如此脸色。”
阿九:“……”
骗鬼呢?
阮阁主无语望天,后悔此次下山忘了翻翻老黄历,没能查一查今年是否流年不利,遇上了命里聊天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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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告别打脸的2020,让我们辞旧迎新,迎接2021新一轮打脸。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28章 兰萍县,阮家人(4)
曲娟娟不怕吃苦。
她无论如何都想活。
日夜颠倒的长途跋涉后她又累又饿,哪怕紧绷的神经与受制于人的危机感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不能放松警惕,涌上心头的疲乏困倦依旧消磨去不少意志,连人的脚步也逐渐虚浮。
她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个法子。
在霓裳楼,论武功,论才情,她都不是最优秀的弟子。若论美貌,放眼天下,她绝对算得上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可一旦入了美人如云的霓裳楼,倒衬得她平平无奇毫无特色。非要说自己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她以为,大约就是一份体察入微的心思了。
同样是师承婵姨,对于师父教导,唐少棠从来只是一板一眼接受,奇奇怪怪地付诸实践。曲娟娟自认能够详加揣摩,领悟精髓后活学活用。得益于此,哪怕是在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霓裳楼,她也能找到可靠的伙伴,并与之结伴通过一层层艰难卓绝的筛选,活到了今天。
她的生存经验告诉她:不能孤军奋战。
此刻她已然处于山穷水尽,亟需拉拢一个可靠的盟友。而她眼前摆着唯一的选择。
曲娟娟仰起头,细细端详眼前的对手——十文,一眼没瞧见脸,只瞧见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曲娟娟:“……”
嗯……看起来有点棘手。
但我不能放弃!
曲娟娟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脑海里一一晃过霓裳楼的条条教诲,挑挑拣拣之后,她选中一套最老套也最成熟的套路来应对万变的局面。
她深呼一口气,在心里反复说服自己:嗯,不要紧,他说过阁主不让杀我,我稍微作下妖应该无碍,看我稳扎稳打慢慢试探。一定可以的,一定行的。
曲娟娟款款走了几步,聘聘婷婷甚是动人。十文没有回头。
泥路湿滑,正适合假摔。
曲娟娟瞧准一块洼地,“哎呀”一声踩了上去,上身向前微微倾倒,像极了那风中落花,水中莲萍,摇摇欲坠偏又摇曳生姿。十文后脑仿佛长了眼睛,捕捉出风的动向,迅速向左让开一步,躲过了美人也闪过了泥水。曲娟娟眼见此招行不通,赶忙收了势,并以雷霆之速伸手扶树,硬生生把即将脸着地糊一脸泥的自己摆正站好。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揉了揉拍树拍疼的手掌,心呼一声好险。身侧一株本就苟延残喘的老树,平白无故挨了她使劲全身力气的一拽,终于经受不住,枯枝携着败叶哗啦啦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曲娟娟头顶。
曲娟娟:“……”
不疼,就是有点丢人。
曲娟娟没有认输。
她还记得婵姨曾提过,世人能做到明察秋毫的毕竟只是少数,有时候还必须是说出口的苦累与悲戚,才能换来怜惜与呵护。
于是曲娟娟清了清嗓子,调整了呼吸,呼呼喘着气,楚楚可怜地问:“你我多日赶路未曾休息,可否……可否找个客栈歇脚,容我乔装打扮,以免引起霓裳楼的注意。”
语气妥帖,内容妥帖,稳了。
十文果真回头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食指,指着她被枝叶缠乱的头发,道。
“你乔装过了。”
曲娟娟:“……”
你管这叫乔装?这难道不是毁我妆容吗!
曲娟娟敢怒不敢言,匆匆捋了捋鬓角发梢,期期艾艾道:“若是路途遥远,可要备些干粮,也好方便赶路?”
她必须去有人烟的地方,人越多,越容易逃跑。她好不容易逃离了霓裳楼,可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落入无寿阁的魔爪。
听她提及“干粮”二字,十文不自觉地低头,瞅着地上的草,不知是在认真思考如何觅食,还是打算让曲娟娟吃草。
良久,十文在吃草还是吃饭之间陷入了两难,斟酌再三,终于不甘愿地嘀咕了一句,赞同道:“嗯,阿九也说要好好吃饭。”
曲娟娟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定了定,正要称谢,就见十文朝天笔直地抬手,猝然甩出一道劲风。
曲娟娟:“???”
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从天而降,滚到了她脚下。
是一只麻雀。
是一只死了的麻雀。
十文:“吃。”
曲娟娟原本打算以吃饭为借口引十文去有人烟的食肆或是凉亭,万没料到无寿阁的这位大佬对吃饭的理解竟是如此朴实无华,相当凑合,只得支支吾吾地改了口:“谢,谢谢,我去拾些树枝生火……”
十文站在原地,又一次抬手。这回没有朝着天,而是缓缓张开细长的五指划过身侧的树干。
曲娟娟:“?”
布满皱纹的树皮从内芯向外崩裂的咯吱脆响。须臾,十文五指摧枯拉朽般地将树木剥折,先有树皮噼里啪啦碎裂开,后有粗枝茂叶剥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