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以后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季阅

作者:季阅  录入:12-25

  云成跟太守告辞,太守要送,被他拦住了:“诸位大人忙到夜半三更已是艰辛,快些忙完回去休息要紧。”
  太守感激的不住点头,目送他二人出了门。
  天上的月比昨日更加靠西。但是仍旧是明亮的。
  月色如水一般淌下来,汇聚在脚下。
  南方的月好似天生比北方的温柔,就像山水草木,各有各的婉转。
  “你累吗?”赵宸贺盯着月光问。
  “不累。”
  “那我们一起走一走?”
  云成点点头,余光里是两人的影子:“好。”
  韩将军的府邸离这处不太远,只要顺着青石街一直往前。
  靴子踩在石街上的声音幽微,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特意来找我的?”赵宸贺又问。
  云成一瞬间哑口无言。
  月亮仿佛在顶上炙烤着他,以至于他后背发了一些薄汗。
  “庆城作为最富饶的地方都有匪贼成伙出没,何况其他地方呢?”云成终于说。
  赵宸贺点点头,他似乎满意现在的场景,一步步走得很慢。
  云成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太上皇在位时,天下大定,就连土匪都安于享乐,不出来祸害人。”
  他的嘴唇有些干,轻轻抿了一下:“等到皇兄登基,天灾人祸,国库亏空,官员互轧,贼匪勾结,中饱私囊,各地恶势喧嚣而上,万民疲累难安。”
  赵宸贺静静地听他说。
  云成的语速放的缓,也尽可能的平静:“你看着这个天下,若是朝纲颓败,盛世不在,儿女情长能填饱肚子吗?”
  赵宸贺无声地叹了口气。
  云成望着他:“你跟着皇兄,手握重权,有数不清的钱,有赏赐的,也有贪昧的,可你满足于此吗?”
  他眼中除了光芒和深渊,似乎还埋藏着更深的东西。
  他就用这一双令人无法招架的眼睛看着他。
  “宸贺,朝堂上跟人斗嘴是小事,帮皇帝秘密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是小事,你有皇帝的信任,你掌管京都的护卫军,官员们也怕你,你在卧虎藏龙的京都能翻天覆地,但是你能做到一呼百应吗?百姓对你爱戴想把你供奉在神坛上吗?”
  他声音不高,没有任何的咄咄逼人。
  赵宸贺告诉自己要冷静。
  云成收服人心的手段他亲眼见过,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抗。
  他总是能把别人的胸膛撕开,把心掏出来看。
  “我们先抛开感情谈其他。大丈夫生于天地,就该展开手脚,建功立业,大干一场。”
  他就着月光,声音也和月光一样浅淡和寡:“总会有一天,朝纲振兴,盛世再现。”
  赵宸贺听他说完了,半晌才低头笑了一下:“你到现在为止,想的还是如何收服我。”
  可是这些话对他根本没用,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忠臣良将:“这些我不想说,我只想先跟你谈感情。”
  云成闭了闭眼。
  赵宸贺:“我们开始的不好,我只是想跟你重新开始。”
  云成张了张嘴:“可以,我没问题。”
  赵宸贺又笑了起来,那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那我问你,如果我现在收回布防图,收回京都关系名单,把当初我给的东西通通收回。你晚上还能不能来找我,还会不会迁就我哄着我,届时我们是敌人,还是朋友?”
  云成跟他对视,他那么黑的瞳孔在月光下也像琥珀。
  “回答我。”赵宸贺说。
  云成喉咙滚动,喉咙干涩起来。
  赵宸贺无声地苦笑:“就算你晚上不来找我,以后咱们两个不再说一句话,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也会给你。”
  他牵着唇角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对你的爱意是真的。”
  云成唇线绷紧,无言以对。
  赵宸贺认真看着他,无奈道:“我们的开始是错的。”
  “我已经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惩罚。”他微偏着头,看上去依旧很冷静,只是满嘴苦涩滋味。
  他望天上的月,又望云成,低嗤一声,笑自己:“无非就是,我爱你,你不爱我嘛。”


第32章
  雀带来了京中的消息。
  这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傻, 没有第一时间飞去找云成,而是飞到了赵宸贺的手上。
  赵宸贺以为是云成写的信,拆开才看到不是, 小心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给雀喝茶水, 雀喝了一口,摇头甩的到处都是。
  拿它没办法,赵宸贺寻了块棉帕子给它擦干, 然后带着它出门去屯粮库找云成。
  等到了地方,赵宸贺远远望进去, 只能看到曾峦和宋礼明正在府内说话,却没有云成的身影。
  赵宸贺没下马车,面也不露一下,继续往郊外去。
  等到了外田间, 放眼望去, 果然看到了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外的云成。
  正午的太阳很热, 他衣衫仍旧穿的很整齐, 只为了遮阳带了个竹编的斗笠,斗笠之下是严肃平静的一张脸。
  他的野心和想法都藏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
  赵宸贺望了有一会儿, 直到怀里的雀开始叽叽喳喳的要飞走, 才不得以从马车里出来。
  云成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的视线在远方堆成小山包的粮食上流连不去。
  “咳。”赵宸贺走近了, 故意弄出点响动来。
  云成偏头, 看到了来人,又看到他肩上站在的雀。
  太阳在他眼睑下留下小扇形状的痕迹,将眉间的忧闷衬地更明显了些:“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赵宸贺反问。
  云成不想跟他废话, 抓过雀去拨它的小腿。腿上绑着的竹筒内空空如也。
  他举起雀, 背对着阳光又望了一遍, 仍旧没有收获。
  赵宸贺把纸条拿出来,递给他:“喏,这里。”
  云成看向他。
  赵宸贺坦然道:“我以为是你给我写的信,就拆开看了一下。”
  云成眉头动了动。
  他们经过昨夜谈话,赵宸贺还是跟之前一样,行动说话看不出来不高兴,他却比之前沉默了。
  “不是故意要看你的秘密。”赵宸贺把手往前递了递,“要不你下次标记一下,凡是给我写信,一律用红色的纸。我绝对不会再弄错了。”
  或许因为他多次言而有信,所以云成审视的视线里并没有出现怀疑。
  他拿过纸卷,抻开一眼扫尽内容。随后指尖用力,把纸条碾成了碎末。
  赵宸贺扫了一眼地上不起眼的残留痕迹。
  云成将斗笠扶正,视线再次放回远方。
  “日头大。”他的声音听不出生气,也听不出被太阳就晒的火气,“谢谢你帮我送来消息,你先回去吧。”
  赵宸贺跟他望着同一个方向,无声地动了动唇角。
  烈日仍旧悬在头顶,把发丝晒得灼人。
  他就站在阳光下,坦坦荡荡:“信上说皇上病体欠安,要提前回去吗?你有想法的话,我们把时间安排紧凑,早点结束回京。”
  “就按照原定的时间走。”云成说。
  远方紧集召来的工人仍旧重复着装粮食的动作,黝黑的后背挂满汗珠,动作稍一迟疑就会引来一声呵斥。
  每隔七八个人,会出现一位工头监察督促。
  这些工头在每日结束时候都会集合在一起,取其中前几名出活数量多的单独发放奖励。
  秋粮最重要的也只有十几天,晚了被蝗虫吃,迟了被雨水泡,早收完一天就能早踏实一天。
  不得不说,这没有人情味的方法提高了入粮仓的速度。已经比他们来时预估的时间提前了两天不止。
  “这办法好用。”赵宸贺看着面容狠戾的工头们,“只是放弃免费的官府士兵不用,反而去用些百姓,这部分钱谁出?”
  云成维持着眺望远方远方的动作,他将斗笠压的低,因此整张脸都沉浸在阴影中,忧忧郁郁的。
  赵宸贺:“我知道你有人头赏金,够用吗?”
  云成云成视线转向他,处在阴影中的眼睫微微地压低了。
  “你调查我?”
  “也不是第一回 查了。”赵宸贺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别生气,我总要看看自己看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上’跟‘喜欢’和“爱”异曲同工之妙,但又隐约不同。
  云成冷静了片刻,还是皱起了眉:“昨夜太守给你房里塞了个姑娘进去,天明了也没见赶出来,想必也是看上了。”
  “这谁跟你说的?”赵宸贺也转头看向他。
  俩人对视着,都皱着眉。
  “十七八岁的姑娘。听说是头牌,一夜值千金。不知道廷尉的钱够不够。”云成说着点头:“应当是够的,廷尉家里的地板都是玉打的。”
  赵宸贺心道肯定是宋礼明嚼的舌头根,回去要好好找他算账。
  “这事儿我得交代清楚。”赵宸贺说,“我可没碰什么姑娘,昨天回去的晚,到了屋里天都快亮了,我叫她打水洗了个澡,当丫鬟使的,没干别的。”
  云成头微微一偏。
  这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但是赵宸贺了解他,这代表着他不相信,但是又不想辩驳。
  “对天发誓。”赵宸贺举起一只手,“昨晚上在黑胡同里咱们俩干了什么你忘了?我消磨了两个时辰在你身上,你怀疑我?”
  他们聊天声音不大,赵宸贺还刻意注意着压低,但是离得近的工头已经开始频频相望。
  云成脸色十分难以捉摸,催促他:“你赶紧回去吧,去忙你自己的事。”
  赵宸贺当然不走:“你是不是有点吃醋,你哪里不满意可以明白告诉我,都可以解决。”
  “你快走吧,盐铁司的人员定下来了吗,还有空往外跑。”云成说。
  “还真定下来了。”赵宸贺好整以暇的瞧着他,“骆家啊。”
  云成眼中一闪,但被眨眼间略去了:“骆家从商不从官,怎么定到他头上的?”
  赵宸贺笑而不语。
  云成久不听他答话,忍不住去看他,目光又跟他接到了一块。
  短短片刻钟,他们不知道对视了多少次,每次都以云成移开目光结束。
  他并不是胆怯心虚,也不是躲躲藏藏,他只是思考的时间变长了,因为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他从出生起,没有经历感受过任何来自他人的爱意。
  父母之爱没有,兄弟之情也没有,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安排个职位而已。”赵宸贺将他压低的帽檐推上去,顺势挨着他站,“下次有这种事,你可以直接来跟我说。”
  云成余光里看到他在笑。
  “不用兜圈子陪酒,也不用花钱送礼,我无有不依的。”赵宸贺笑着说:“让别人知道,找你这个关系户,比找韩将军要有用的多。”
  ·
  天昌帝醒于第二日晌午,除了被关去大理寺的李升垣,其他两人在勤政殿的门外又跪到了晌午。
  福有禄给他喂了药,又在他授意下,把奏章搁在了床榻上的矮桌上。
  天昌帝喜欢在床榻上倚靠着,他畏冷,这里能晒到太阳。
  “老三说了什么没有?”他拢了拢腿间的毯子,随手拿了一份奏章。
  “认了将秋韵派去监视十二爷的事。”福有禄说,“但是死活不认觊觎皇位的事。”
  “他不敢认。”天昌帝说,“他既然派人监视云成,又把消息放给他,摆明了是要云成来找我闹,好离间我们的关系。”
  “还好十二爷没有追问。”福有禄撇了一下嘴,“想不到三爷平日里那样憨纯,竟然也敢做出觊觎皇位的事情。”
  “人不可貌相,”天昌帝手里拿着奏章发呆,“他险些将朕也骗了。”
  福有禄在旁边站了片刻,笑着说:“不过十二爷倒是挺重感情的。”
  天昌帝沉吟点头。
  “我当初派人去拦截他,也是想试试他的身手。若是厉害,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若是不行,那也不必来了。”他说着叹了口气,“谁能料到老三跟将军府都掺和进去。”
  “一共三个刺客,”福有禄想了想,“除了您派去的那个,另外两个倒好像都是三爷策划的,结果没能成事,这才想出来后头这离间的法子。”
  天昌帝看了他一眼:“不是查出来其中一个是将军府的人吗?”
  “邵大人不喜欢沈少府,栽赃一个也是他,两个也是他。”福有禄陪着笑说,“老奴不懂,只能陪着您当聊闲天了,若是廷尉在就好啦。”
  天昌帝点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
  午间的天气昏昏沉沉,气压低的好似傍晚时分。天昌帝望向天边的乌云,从窗户缝里扫了一眼外头的人。
  “叫他们进来吧。”
  福有禄走出去,把人领了进来。
  沈欢仍旧跪得直挺挺,只是脸色更加苍白。
  邵辛淳显然没吃过这种苦,眼下乌黑一片,跪在地上摇摇欲坠。
  天昌帝看着他们,对邵辛淳说:“我原本想着治你个嘴不严的罪,不想牵扯出个谋逆罪。”
  他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插手皇家的事。”
  “微臣不敢。”邵辛淳跟沈欢一齐说。
  邵辛淳:“臣或许不经意间同十二爷泄露过信息,但是从中添油加醋,意图大做文章的绝对不是臣。”
  “那谁说得准呢。”沈欢眉目间倦感很重,但是他向来如此,没什么好叫人惊诧的,“邵大人昨日还说是三爷和我泄露的消息,今日又改口说或许是自己泄露的,如此朝三暮四,不知背了多少条冤案在笔墨上。可怜我,竟连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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