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掉手中瓜子皮,武韹祺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丢在桌上,笑嘻嘻道:"我这里所剩不是很多,大概还有三万两左右。大姑娘,不若我们就玩到我手中不剩分文为止吧!"
又想了想,银铃表示同意。按累加计算,三万两顶多能撑个五局上下。也可能,他不过抱著玩玩的心态,没什麽大不了的吧。
到底谁是只老狐狸?
用又白又软的小手抓起三颗骰子,银铃甜甜道:"谁先掷?"
武韹祺脸上依然挂著微笑,他绅士地比了个请的姿势。
银铃点点头,她将三骰子往大海碗中轻轻抛去,"叮"的一响,三颗股子落在碗里。
"四、五、六!"赌场爆起一阵惊呼,这女人果然有两下子。要知道除却"大豹子"外,这便是最大的了。就连银铃也忍不住佩服起自己来。
人们又仅不住开始摇头,可怜的年轻人。死定了!
银铃道了句"请",将骰子转给武韹祺。
武韹祺笑了笑,接过骰子随手一掷,三粒骰子在碗中不停地转......
看热闹的赌徒们,好像都希望他能赢似的,齐声呐喊助威:"豹子,豹子......"
也许老天爷故意与他们作对,当三粒骰子停止转动时,竟然是么二三!惹得众人骂声连连,叹息不已。武韹祺到也洒脱,依旧笑嘻嘻地,摆出一副无所谓样子。
如此四局下来,他总共输进去一万五千两。银铃原本紧张的情绪,变得轻松许多。心里盘算著,下局一过,便可赢他个满堂红,自己也能回去休息。她并没有想过,现在高兴会不会太早?以至於未曾注意到武韹祺眼中闪现那丝与众不同的狡黠光芒。
第五局开始时,银铃轻笑著问道:"公子,可愿先掷?"
点点头,他竟没有歉让,带著笑,单手抓起三粒骰子,随随便便的掷了下来。旁边看的人,大多三三两两散去,仍在场的也早就失去替他吆喝的兴趣,他们──全都失望了。
三粒骰子滴溜溜地转,牵动著银铃甜美笑容,也带动著在场每个人的心。骰子在转,人心在跳,!!!,声音越来越大。
"三个六!"
"豹子!大豹子!"
心跳没有停,骰子却先停了下来,围观者暴出连声惊异,震得屋顶都要被掀起来。叫好声引得赌徒们又开始骚动,本来在别桌赌钱的人,也都挤过来看热闹。
武韹祺在笑,而银铃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甚至有点儿想哭,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掷出这种点数的。
运气?误打误撞?她开始後悔,不应该让对方先掷。否则,倒霉事就不会发生了。虽然这次输定了,下一局也许就能......当一个赌徒退变为赌鬼时,一切从此开始。
武韹祺依然在笑,他脸上仿佛永远看不见忧愁,仿佛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是个永远的胜利者。
倘若,银铃知道从一开始她就在武韹祺算计之内,她一定不会跟他赌。这世上是没有人会跟一个自三岁起就随心所欲掷出任何点数的人赌博的,哪怕疯子也不会。
银铃没有疯,也不可能疯,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真的不太好。
自那一局开始,她就再没赢过,一次也没有。到现在,她已经输进去五十一万两千两。若是用这堆银子去压人,简直不知道会死多少个。她漂亮的鼻头上已有了汗珠,不时掏出丝绢擦著汗水。
虽然说世上只有强奸的,没有逼赌的。但赌场也有赌场的规矩。明知道不能,她还是不得不赌下去。看著武韹祺脸上玩味地笑容,她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老早就被他算计上了。真是可恶!
女人堆里打滚打惯了,武韹祺多少了解一些她们的性格。一个女人,尤其年轻漂亮地女孩子感到自己受骗时会如何?呵呵,所以,当那瘦小的青衣庄家挤出人群时,他闭起眼睛开始装睡。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女人啊女人,唉......他第一次觉得古人讲话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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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过的人一定想像不到,外表看起来古旧的如意赌坊,会有一间布置如此华丽的的内室。
除去刚进门的青衣庄家,室内总共只有五个人。正中央坐著王老九的妻弟江虎,身後站著三个打手。坐在左手边位置的是江虎新交的朋友。
这个"朋友"姓余,至於他到底叫什麽,什麽来历,江虎还不是很清楚。自他们见面算起,也不到半个时辰,这麽短的时间,他还不至於把"朋友"底细摸得很透。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这位"朋友"能为自己做些什麽。
开赌场跟妓院差不多,妓女卖笑,赌场的庄家也是一样的。三十几岁的江虎在这一行混了将近二十年,他的定力也总比其他人要好些。纵然听完青衣庄家的一席话,他仍能笑得出。他在笑给他的朋友看。
而他这位姓"余"的朋友,当然就是余婧风。
为什麽余婧风出现在这里?他又是何时成了江虎的"朋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不想与"小武"做那麽早的正面冲突,借一下别人的路子,是他一惯做法。
青衣庄家冲进来,与江虎耳语几句,接著又跑了出去。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没有问。随手自果盘中拿了个苹果,抛上抛下。
"没事,没事。"江虎还很平静,他甚至在安慰这位"朋友",让他放心。
余婧风垂下头去,似乎在盘算著什麽。他的眉头皱得很深,忽然,猛得抬起头来,盯著江虎道:"你麻烦大了。"
没等江虎弄明白怎麽回事,门外跌跌撞撞滚进来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叫著:"虎......虎哥......,大......大事不妙。"
看到他狼狈不堪地样子,江虎立时大惊失色,一把抓住那人衣襟,依吼著:"不是叫你们去解决事情,怎麽搞成这样子?出什麽事了?说!给我说!"
"唔,虎......虎哥......放......放......"那人被他勒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江虎连忙松手。他咳了好半天,才勉强开口道:"虎哥,别看那小子年纪轻轻,想不到竟如此厉害。"
江虎厉声道:"老焦不是带著人去找了麻烦了吗?怎麽还搞成这样?"
"他......他把场子里的兄弟放倒了好几个,我......还搞不清怎麽回事,弟兄们就全趴下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儿後怕。还好自己跑得快。
"难道那个人赢了钱还要揍人,也未免太狠点儿了吧?"转著手中的苹果,余婧风突然揭口问道。
点点头,江虎恨恨地道:"就是,这小子也太过份了。"
余婧风冷冷一笑,道:"怕只怕过份的不是对方而是你们吧?"
"余兄弟,你这话是什麽意思?"江虎脸色刷得变了,他这位"朋友"不会是想?
"没什麽意思。"余婧风声音冷得几乎像块冰,虽然他看不惯小武,但这些家夥的作法,也不是他能够认同的。"不过是觉得先动手的人,恐怕是你们吧?"
江虎本来想说是又怎麽样,可不知怎得,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人家赢了钱,就不让人家走?这赌坊开得可真好呀!"一个"好"字才出口,只听一声闷响,手中的苹果已被他那细长手指硬生生塞入木桌里。
咽口吐沫,江虎竟一个字也不敢说。他额角不住冒出大滴汗珠。活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内力如此深厚的人,更何况对方只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夥子。
"不......不是那样子的。"先前闯进来的那人,忽又大声道:"是因为那小子要......要抢了二姑娘去,兄弟们看不过,才......才动手的。"
"嗯?!"
"什麽?你怎麽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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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当然指的是江银铃。她的运气本来很好,赢钱也很多。哪怕输上一两次,她也会想到自己手气很好,很有赌运。觉得自己一定会赢回来。可这次她错了。因为她遇到的对手是武韹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银铃已经输掉八十一万九千两百两白银,天文数字般的银两,既便倾家当产也是她赔不起的。她要怎麽办?是不是该哭?还是......她吓呆了。
场子里的兄弟什麽时候冲过去的,她不知道。她看到时,他们已伴著阵阵呻吟声倒在地上,毛脚并碎。银铃眼睛睁大了,像看怪物般看著依然笑嘻嘻坐在太师椅上的武韹祺,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银铃想骂,却不知怎地就是骂不出口。於是,她冲到赌桌前,一个耳光往武韹祺脸上掴了过去。她出手很快,可惜有人比她更快,手还没有掴到他,就已被他一把抓住。银铃火往上冒,叱道:"你干什麽?还不放开。"
武韹祺嘻笑著:"我什麽也不干,只不过想跟你算一算帐而已。"
"算帐?"银铃一惊,方想起自己欠了人家八十多万两银子。她的脸色刷地白了,颤抖地身躯证明了内心的激动与恐惧。她似乎真的很怕,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什麽时候要帐?"
"现在。"武韹祺的声音很平静,静得几乎有如一潭死水,灌满银铃的心。或者这年轻人是俊美的,是儒雅的,可这一切现已被恶梦般的恐怖所代替。他,到底是谁?
"但,但是,你让我一时间到哪里去弄那麽多银子?"如意赌坊讲求一个"诚"字,这也是此处出名的原因之一。武韹祺是冲著这点儿来的。游戏也该到结束时刻了。
浅浅一笑,"没钱?也可以。"在银铃松口气时,他忽然道:"只是我不接受欠帐,就──拿你自己抵吧!"
"什麽?不......不要啊,救......救命!"场子里的人伤得伤,逃得逃,哪还见得半条人影。任由银铃再哭再闹也是徒劳的。
武韹祺笑得更加灿烂,他仿佛听到胜利锺声敲响,令他快乐极了。突然间,他左侧通道处传来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声音。
"放开她,她不会跟你走。"
三生之一 情劫轻佻浪子 第八章
冥界的风幽静而寒冷,如冰凉地匕首划过脸侧。巨大地轮回台前,令彼此第一次有了如此近的距离。呼啸的狂风仿佛代替自己本身的声音不断高喊著:"谁?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当两人四目相接地刹那,武韹祺突如其来地感觉到一阵头痛,似乎有什麽强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想要打破禁锢牢笼,流窜四周。他下意识地松开扣住银铃腕子的手,捂上那颗像要碎裂的头,如受伤野兽般不停嘶吼著。
"滚!滚!不要烦我!"他这话当然不是说给江银铃听,可传入旁人耳中,却变成这个样子。银铃的脸色瞬时变了,她一辈子所受的侮辱也比不上今日来的多。
掀开门帘走出的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夥子,灯光将他的人影投落在地上。折射而下的光,照著他的脸,那是张年轻英俊的脸,流转的目光,带著几分逼人的傲骨,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手中一把素白纸扇,极有规律的摇动著。眉宇间的淡漠笑容,像是根本未将世间任何人放在眼中。
武韹祺强忍著疼痛,抬起头来瞪著他,咬牙切齿问道:"你是谁?本少爷劝你少管闲事,否则......"他目光一凝,瞳中射出有若毒蛇般的光芒,"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一个"日"字刚落,只听啪得一声脆响,屋里顿时静寂下来,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抬起手抹一把嘴角,沾在麽指上的是种温热粘稠。武韹祺右颊红肿起来,血顺著嘴角流下。他脸上一切表情仿佛全部冻结一般,冰冷地眸子瞧得人全身发寒,汗毛直竖。
银铃举起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瞬间苍白的脸,空洞洞的眼睛,止不住地内心恐惧。她嘴里不断重复著:"不,不,不~~~~~"
没等众人明白怎麽回事,武韹祺已一拳打在她小腹上,一阵奇异的剧痛,痛得她眼泪飞涌而出,全身抽紧,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冰冷地板上。
"铃子!"门上挂著的珠帘,再次被人抛起,一个身穿锦衣的大汉怒吼著自里面冲了出来。"你竟然敢伤她!"
就在他左脚踏出的刹那,只听"波"的一声响,锦衣大汉居然再无法向前行走半步。
原本好好待在大海碗中的三粒骰子,不知何时到了墙上,如三枚钢钉般将锦衣大汉钉在上面。
斗大的汗珠顺著他光滑的额头滴落在浓黑的络腮胡子上,死鱼般大张地嘴巴显示出内心无以伦比的恐惧。
"你还是站在那里比较好。"武韹祺讲话地声音亦与他的表情一样,冰冷骇人。他修长纤细地手指,正慢慢向银铃嫩白的颈子伸去。就在指尖触到她肌肤的刹那,不知为何他又将手缩了回去。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全都看见武韹祺伸出去的手上并无半点伤痕,也看到他缩回来时顺著手掌划下腕子的腥红血液。几乎每个人都狐疑,一个昏倒的女人是如何令他受伤的呢?
武韹祺站起身回过头来,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最後将目光停住在扇动著素白纸扇的少年身上,不带任何表情地问道:"你,名字?"
"我姓余。"那人依然摇著扇子,脸上挂著如现在季节般的微笑。那微笑,看在武韹祺眼中却宛如来自地狱的冷风,旋刀般刺入他身体,嘶裂他的心脏。
点点头,他没有作声,因为他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麽结果。他的脚已开始向大门移动,身上的绿衫随著左手抬起而舞动,就像只停落在灯笼草的蝴蝶。谁又想得到这看似轻盈不经意的动作中,隐藏令人毛骨悚惧的杀气。
那人微微一怔,脸上却未起半点其他变化。他持著折扇地手,微微向上一个翻转,挡住了那流星般划过的点点银光。身形随之腾起,几个起落已挡在武韹祺面前,点向他的咽喉。"阁下,现在回去是否太早?"他仍然在笑,笑得真诚而平静。
"的确太早,不过少爷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里玩!"最後一个字出口时,武韹祺已"唰"地一掌,拍向余姓少年肋下"藏海"大穴。
持扇少年目光一凛,胸腹微缩,轻身闪过,哪知对方左脚已如闪电般踢出。他急忙挥扇点去,灯烛映照折射而出,扇骨之上似有星光闪过。武韹祺心下一惊,急急收回劲风,曲指挖向少年晶亮地招子。
这一来一往,在旁人看来,却未起半点变化。速度之快,时间之短,已到普通人无法目光捕捉的地步。
"虎子,江虎,关著门干嘛?是不是不想作生意了?"大门猛得被人推了开来,威严熟悉地声音让在场众人具都回首望去。
王老九?妈的。武韹祺可不想被那老家夥认出自己样貌,手掌一挥,虚晃一招,身形一缩,让开三尺,眼光四下寻觅出口之即,忽觉肩头一麻,已被人生生擒住。一个冷冰的语声在他耳畔轻轻说道:"武少爷,临阵脱逃不怕落人话柄麽?"
武韹祺恨恨回瞪他一眼,抑手推出一掌,向对方"肩井"穴拍去。他这一招摆明了与之同归於尽,毫无余地可方。怎料想,此人动作比他还快,扇交左手,右掌猛击,逼得武韹祺不得不收招急闪。他的实战经验实是不足,未看出对方後招。那人紧跟著踢出一脚,正踹在武韹祺小腹上,"碰"得一声,踢飞数尺,跌落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