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琛,你多虑了,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会没事的, 我自有法子。"
徐少琛扳起他的下额,低头轻吻。和著夏日的暖风,融著柔情蜜意,陶陵微醉,辗转了数次才停下。
陶陵忽的笑出了声:"我真奇怪为什麽偏偏遇上了你,真是罪过......"
这原本只是句玩笑话,但听在徐少琛听来,心里怎麽都不是滋味。
埋头咬了咬他的耳朵,徐少琛低声道:
"罪?没有罪,我们没有罪......因为,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
第三十三章
既然皇後懿旨落了下来,徐少琛再怎麽不情愿也是没有办法的。按照徐少琛的意思,是想找个人代替。但转念一想,皇後既然能知道他府上的"先生"善琴,那总是有眼线见过的,最後只会被倒打一耙。
徐少琛思来想去,终究是没个法子。陶陵倒是不紧不慢,第二天照旧在清晨到郊外去修行。徐少琛睁了眼瞧不见他的人,心中很是有气。
陶陵邻近晌午才回来,徐少琛阴了张脸端坐在书房。陶陵回来看见徐少琛的脸色,就知道是如何一回事。
为了不引起风波,陶陵选择沈默对待。
他越是沈默,徐少琛脸就更黑了一层。
"希宁,你要我相信你,可你现在......你倒真是没放心上啊?"
陶陵歪头想说什麽,最後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徐少琛又一次默然,手指敲击著桌子,的的作响。
停下手指的动作,声音突然消失,徐少琛吸了口气道:
"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儿,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陶陵看了看徐少琛,眼中是坚定。
"我还是只能说,相信我。"
徐少琛眼角一抽,半眯眼睛,显然是在忍耐欲发作的情绪。
"少琛,後天入了宫,无论发生什麽事,你都不可轻举妄动。"
"你想做什麽?"徐少琛警觉地直起身子。
陶陵摇摇头,无奈的一笑
"你这人就是爱操心,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
徐少琛几乎想拍案而起,
"希宁,你不是不知道!这分明是皇後安排的陷阱,你让我眼睁睁看你陷进去?!我不准!"
"少琛......"陶陵语气一软,"均尘哥的能力,我是不会怀疑的。"
"他?"徐少琛迟疑了下,皱眉问:"你见到他了?"
陶陵从怀里摸出那只揉皱的纸鹤
"我试了试,原来这纸鹤吸了精气就会去寻找主人......"
"那又如何?"徐少琛虽然不喜欢妖里妖气的男人, 但也觉得岳均尘这个人不可小觑。
"所以,一切都由我们安排好了。"
"难道我都听不得了?"徐少琛憋闷
"所谓天机不可泄漏。"陶陵咧唇一笑
真是好借口,徐少琛见他执意如此,叹了口气
"那我,静观其变。"
而另一面,萧澜如坐针毡。
已经是最後两天了,为什麽还没有任何动静......
他深信现在的状况绝对有异,据手下调查,皇上的态度最是让人起疑。不冷不热。好似完全不在意他。这样倒使自己身陷囹圄,难以抽身。
趁著太子大婚之前,萧澜决定走一遭太子府。
只是......萧予风等的也就是这一天。
萧澜去拜访当朝太子,虽然是打著庆婚典幌子,可他那狼子野心,无人不知,自然不能避免旁人的闲言碎语。萧澜的意思明显是在试探,没有一句暴露过自己的想法,萧定颇为头疼。
不知父皇又当如何想。为什麽?自己会算错......萧定暗自咬牙。
果然,太低估了萧予风。
这场仗要的是对方自己送上门,而现在却不明不白的被人暗捣一枪,萧定只觉得一肚子的火。
不过,这场耐力赛,还没有结束......
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胜者。
在之前,徐少琛就知道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制住萧予风的,只是暗中命薛巧凝搜集资料。
薛巧凝与杜梦欢虽然表面只有商业来往,可私底下是生死姐妹,杜梦欢去了,薛巧凝震惊之下发誓要替杜梦欢报仇雪恨。
汴州是河南纳税的重要之地,刺史的黑手不往此处捞油水岂不可惜?薛巧凝一颗剔透玲珑心,又怎会不明白,她清楚自家主子情况不佳,独自很是下了些功夫,耍了些小手段。
捣香居历来就常来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或者夫人。当然就有些不受宠的夫人,时常对著薛巧凝大吐苦水,薛巧凝用捣香居的便利套出了不少细碎的消息。
差人调查後,薛巧凝将这些消息整理之後娇颜变色。
其实暗地里,众人都知道这些大员小官的谁不兜点儿好处,可是这细算下来,十之八九与刺史大人脱不了干系。
这事儿要是抖了出来,莫不是要把汴州城给翻了天......
梦欢哪......你去的怎就这麽快,这麽冤......
薛巧凝咬唇,眼睛里闪动著隐忍的泪光。
第三十四章
之後,薛巧凝安排了烟波小榭的众姐妹好好服侍那些官员们,成效卓然。
尽管他们大多头脑都还算清明,做事向来十分小心,但总有那麽几个贪色之徒,不经意间向他们夸口,自己与刺史大人如何如何,要是嫁予他们为妾,必能穿金戴银。
众姐妹表面调笑娇嗔,暗地里都将这些人的名字记在了心上,告知薛巧凝。
在这群人中,犹为突出的便是别驾吴勋。他出手阔绰,为人轻浮。薛巧凝按照徐少琛的指示,著重对此人进行监视。
照理说,此人的性格不会受到刺史的重用。可这中间偏就多了一层关系,吴勋是刺史的妹夫。因为这层关系,吴勋与刺史那便是肆无忌惮的来往密切,可吴勋不太谨慎,刺史似乎也颇为头疼他太过显露。
薛巧凝自然需要的就是这种人,连连安排了几个貌美的女子服侍吴勋,哄得他飘飘然。然後有一搭没一搭的激他。
吴勋恼怒,非说自己家财万贯,漕运诸司都有自己一份。
众女巧笑倩兮劝酒抚慰,暗自当然是报给了薛巧凝。
薛巧凝与顺亲王暗想这中间的细节,等待机会捉贼捉赃。
薛巧凝买通了吴勋手下的近卫,顺亲王也使了手段软硬兼施,逼出了他们私自倒运精粮的地点。在吴勋与那些个商人在画舫里醉生梦死之时,顺亲王悄悄靠近画舫,一举扣押了下来。
刺史闻讯後,惶惑不安,想要丢卒保车,派人毒杀吴勋。
顺亲王接管此事,做得相当的周详,派了自己的亲卫,一律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吴勋,对外也瞒得密不透风。
徐少琛的目的不在於这几个人身上,而是在於文择端与萧予风。封锁了消息後,刺史正愁没有一丝动静,薛巧凝却以徐氏参业当家的身份来到了刺史的府上 。徐少琛产业庞大,原本刺史也有打算拉拢他,只是惧怕他在朝廷的势力,迟迟没有动作。
刺史这人既然能在汴州只手遮天,当然不是个傻子。对於薛巧凝到来,一下子了然与心。
薛巧凝和颜悦色面带娇笑,可刺史却越发脸色抹黑。
威逼利诱,官场上谁又没做过这些事?只是没想到一个小女子竟然做得这般如鱼得水。
刺史颓然,为了保住自己,拿出了上缴文择端的物什银两帐簿......
三日後,太子大婚庆典已经开始,宫女舞姬簇拥著彩车,欢天喜地的在朱雀大道上兴庆游行,往东宫方向缓慢的移动。
徐少琛手上握著顺亲王八百里加急送到的帐簿,一刻不敢怠慢,将其一半撕下纳入怀中,将另一半锁入了柜中。而後传书予萧定,带著陶陵入宫赴宴。
夜幕降临,朱雀大街人们摩肩接踵,争破了头想要一睹太子与太子妃的姿容。萧定脸上带著微笑,心里却算计著可能出现的状况。
左晴雨虽然面有羞涩,但也时不时的向两旁的百姓挥手。得到了百姓兴奋的赞叹,萧定回头对她咧唇一笑,示意她做得很好。看著萧定俊朗亲切的侧脸,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左晴雨心里升起一丝甜蜜,展颜一笑。
朱雀大街一路上挂满了大红灯笼,映红了长安的半阙天空。平抬花撵终於穿过朱雀门直直滑向前方承天门。
萧定为了进一步达到目的,下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
萧予风时常离间他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妄图接任他手上的兵权已经是非常频繁的事,那麽萧定这次就遂了他的愿......让左神策军头领贺恭假意投靠萧予风......
这一招走得非常的危险,几乎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如果萧予风告知皇上,自己东宫之位决计不保!
可是,值得庆幸的是,萧予风没有这样做。
他终究还是败给了自己的野心!
萧定如此想著,花车已经到了承天门,拐了弯又有一会儿,停在了延喜门口。
太监宫女齐齐跪地,左晴雨有些畏惧,这宫里到底不比外面......她格外小心的让一位身份较长的命妇扶著自己下了撵,回头看了看萧定。
萧定从容的走下来,牵起左晴雨的手向明德殿走去。
月朗星稀,风中隐隐送来了明德殿的欢声笑语......
第三十五章
明德殿上胡姬飞舞,锺瑟声声喜庆,近臣王爷都早就到来,分坐在下方,徐少琛与陶陵坐在右端靠近上席处,上席自然是皇後与皇上了。
萧定与左晴雨刚步入明德殿,迎面而来的是众臣的高声恭贺。左晴雨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
"不用像白日受封那样严肃,放松些便好。"萧定见她紧张,凑到她耳边轻语。
众人见他们如此恩爱,都面带笑意。
左晴雨稍稍定心走到了上座的阶下,欠身请安:
"父皇,母後好。"
这叫得真是甜,左疏华掩唇慈爱的一笑,萧延爽朗长笑数声,大声道:
"我这媳妇儿。好生乖巧啊!定儿,你可是寻了个好姑娘啊!"
左疏华面色微红,仍是羞涩。
殿上请安结束,一对命妇鱼贯进入明德殿,簇拥著左晴雨回寝宫,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大殿外的夜色里。
萧延手掌覆在膝上,面有红光,对席上的人道:
"今日太子的大婚,众臣尽兴!来!奏乐!"
语罢,席间一阵骚动,谈笑声骤起。几个与萧定相熟的皇子更是拉著萧定开始灌酒,萧定面带微笑从容喝下大家递上来的酒。可心里却暗自皱眉,父皇今日感觉怎的如此亢奋......
这时萧予风提了酒壶走上前,众人识趣地让开了一条路,萧予风吊著一弯眉毛,看似有些醉意。
"五哥,今日可是个喜庆的日子,来!九弟我这一杯,你可得干了。"说著抬起手将酒壶递了过去。
三皇子萧蔚知道他俩素来不和,萧予风又是一整壶酒递上来,有些说不过去,便笑道:
"九弟,你醉了,你看这人人都一壶灌下去,你五哥今天就别想洞房了。"
这一句话说得颇带促狭的意味,不悦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这时萧定却笑吟吟地道:"九弟,你的心意我又怎能不收呢?这壶酒我就喝下罢。"
三皇子萧蔚有些诧异的看著萧定,略略皱眉。
"无妨的。"萧定偏头向三皇子示意。
"想当年在战场上,与众将士畅饮美酒,那情景可是比这更甚。"说完抬仰脖直接倒入口中,少顷一壶酒便点滴不剩。席下一片叫好。
萧予风脸色微暗,萧定擦了唇边的酒渍,抬眼瞥过上席,萧延与左疏华不发一言的看著他们,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麽。
就在此时,左疏华开口了:
"大家今日兴致好,就是缺了些雅兴,不如先来段清音雅乐如何?"
既然皇後发话了,众皇子自然是各自回席了。
徐少琛机敏,碰了碰陶陵。
陶陵从踏入皇宫时,就浑身不自在,席间更是不发一言。
"陶先生,你就为大家奏上一曲可否?"
陶陵点头抱琴起身,道:
"鄙人奏一曲广陵散,以谢皇恩。"
"好,好,那就开始罢。"萧延笑著接话
几个小宫女收拾了中殿,放上了小凳和案几,陶陵放平了琴,稳稳坐下。
开指音清沈著,古韵十足,神采不凡。
大家心中皆是暗探不已,道这姓陶的乃是高人。
开指後的小序,声音抑郁清冽,音色似乎缓缓自陶陵指尖盘旋而升。陶陵左手走弦,音域拔高,蓦然一抹,音调骤冷剧降,听的人心中一沈,全被带入了乐曲之中。
陶陵拨剌琴弦,声似断离又余音连贯,回味无穷。
突然间陶陵右手作势风惊鹤舞,琴弦微抖,凄厉之声向四周蔓延开来。徐少琛一身冷汗,却勉强正色坐稳。
待余音消散,陶陵大力劈弦後,手指速度忽的快了起来,招招似剑,刺入要害,众人一阵低呼出声。
只见陶陵指尖透出些许殷红,流於弦上甚是扎眼,徐少琛一阵揪心,却不好妄动,只能捏紧了拳头,剑眉紧锁。
陶陵似乎毫不在意,手指速度更快,琴声激越豪迈,但却疾而不速,留而不滞,一声比一声迫人屏息。
紧接著的乱声看似跳跃无理,却有序地荡漾开来,声音到轻越倨傲处,却突然下滑,戛然而止。
这就是广陵散,千古遗音的重现!
陶陵手指微红,血水缓缓滴下......
殿上无人交谈,只有呼吸的声音,突然萧延站起身来,大声道:
"真乃奇人!真乃奇人!你以後就留在宫中罢!"
徐少琛眼角一抽,紧捏衣摆。
陶陵缓缓跪下,道:
"草民何德何能,不敢妄自蒙受如此特权。"
"这麽说,你是不愿了?"萧延脸色有些愠怒,左疏华眼睛带笑扫向徐少琛。
"非也,千古遗音,只此一曲,以後......草民不会再弹了......"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徐少琛几乎站起身来。
"这个......"
陶陵回到案前,托起琴用力摔了出去!
低黯的震音迅速扫过众人的耳膜。
徐少琛终於忍不住霍然起身,掩饰不住眼中的惊恐。
左疏华与萧延脸色齐变,正要大呼责罚。
突然一位命妇瑟瑟缩缩的跪倒在殿外:
"皇上!不好了!有禁军破宫门了!"
第三十六章
殿上众人眼睛齐齐扫过那命妇,萧延冷哼一声,正要发问。
忽的,一支利箭咻然而至,穿过那命妇的胸口,命妇张著嘴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颓然倒地。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宫女的尖叫和果盘碗盏落地的声音。
好在皇子们还算见过些场面,都勉强稳住心神。
萧延见场面混乱,大喝一声:
"都给朕住口!"
殿上的声音骤然消歇了下去,大家都巴巴地望著萧延,几个胆小的宫女腿软得坐在地上低啜,左疏华也不免微微颤抖著。
趁著适才混乱的时候,徐少琛已站在了陶陵身旁,陶陵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怔怔地看著被箭刺穿的命妇。可这大庭广众的,徐少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担忧地望著他。
这时,踩著整齐地步伐的禁军向明德殿靠近,不多时殿外地火光映入了眼帘,左神策将军贺恭背了弓慢慢地踱上了明德殿。
萧延看见禁军围了明德殿,略一皱眉,肃然道:
"身为禁军头领竟然造势叛乱,你不要你的脑袋了?"
萧定稍稍低了低头一瞥,见萧予风双目有神,根本不像醉酒之人,贺恭"投靠"他,此事是由他所为已经没什麽好猜的,可总感觉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明德殿上众人屏息,静得不似有人气儿一般。
徐少琛终於还是握了握陶陵的手,悄悄把他往怀里纳了纳。
贺恭扫了萧予风一眼,又看看萧延,微微一笑,
"看来您还被蒙在鼓里,有什麽话等你下了黄泉在说罢!"
萧予风脸色微变,分明瞪了贺恭一眼。
贺恭似乎也感觉到萧予风的眼神,笑得更开了,对著萧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