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拥有不了他,但是许晨你是自己的,你伤害自己至此,却只会让他害怕,如果你真的爱他,如果他也在意你,请别再伤害自己。他若不爱你,又怎会为了你的伤痕而来真心疼惜你?那这假意的怜悯你要了何用?!填补你的只有越来越痛的回忆。不是得到,就是放弃!"
我第一次安慰他。真心地讲了很早之前就想对他说的话。
我知道我这话戳痛了他原本就薄弱的自我催眠--他瞪着我,眼里泪花已经翻转,有一丝狼狈一丝愤怒--即便你气我,我也不许你再呆在自己的幻想或者无望的期盼里。实话总是伤人的。
其实这话,也有几分我自己的体会。我虽没他这般刻骨,却也是有感而发的。
他一直瞪我。我也由他。他最近是比较开心的,却只是因为许晨将自己的一些积蓄给予他去做一家公司,他需要许晨父亲的人脉,关系网络,才时常拉了许晨一起吃饭--仅仅是吃饭,许晨就会在我们中午会面时不厌其烦地重复N遍。我一边叹息,一边听他回味。说到那人为他夹菜,更是激动的抓我的手。
许久,许晨的深潭才由深至浅,手捧住杯子叹道:其实你说的我何偿不明白,只是我怕最后我没得到,连放弃都没了资格......
连放弃都没资格!
我已经想不出什么话来给他洗脑了,我完全被他打败。
又是沉默。两人各怀心事直至茶馆打烊。
沿着湖走,微弱的路灯下,我看到雨后满地的落叶,初夏是碧绿的柳叶早已经泛黄了。
"这么快就秋天了呐!"许晨伸手抓了一片还挂着的残叶,放我手里。
是的。岁月若梭。光阴似箭。
路过那家思慕,抬眼看里面,昏黄的灯光下,里面仍然是人声鼎沸,男男女女依旧兴致高昂,相互斗法,眉来眼去,乐此不疲。
生生地厌恶。
许晨也没进去的意思,拽了我的手往回走,他说人的大脑不可能真空,共产主义不来打扰,资产阶级享乐主义就来钻空子。
我后来想想也是。
他有时候的想法确实是比较特别的,怎么说呢,有与我不一样的思维方式吧。
许晨的记性很好,来过刘谨秋公寓一次就记得了。
等我一觉醒来他就已经将车停在小区门口了。我也忘记上车时告诉他该去哪,他笑着摇醒我,你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睡着啊。我也笑。
我看着他离开,手摸出那串一直随身带着的钥匙,想抬腿,却发现极其沉重。在小区门口不住徘徊。
"你是许先生吧?怎么还不进去啊,现在才10点呢!"川味很浓的声音,我看见保安室探出了头,是那保安,一时忘记他姓什么,朝他笑了下,就进去了。
我握着钥匙,直直地看着这扇门。将近一个半月没有回来了。里面会不会已经物是人非,倪晴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么晚来打扰。我靠着墙,思绪纷繁。
思量了好久,正准备离去,门却打开了。但不是刘谨秋,似曾相识,只想不起来他是谁。那人见我在门口,以为我要进去,也不带门,朝我点了下头就打算走。却在与我错身的时候,将手里的大叠纸张洒落。我蹲下去帮他一起拣。"这不是盛清的......"我心下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这人并不是盛清里的人啊,他怎么会有这么机密的资料。
"小宁!"大抵是没听到关门声,刘谨秋将头从书房探出来,掩不住的惊喜。快步出来,就要拉我进去。他不动声色接过我手里的东西,递给那一直站的人,示意他离开。然后揽了我锁门。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外面凉了吧,!"说着转身给我倒了杯咖啡。其实我这人也不懂咖啡,听过蓝山拿铁什么的,却从来只喝速溶,还特别爱加糖。刘谨秋自然知道,这味道极浓的杯子里全是奶精和方糖的味道。茶几上的富贵竹仍然生机勃勃。
"你好不好?"刘谨秋打破沉默。
"什么好不好。"我含糊应付。
"你过得好不好,或者他对你好不好?"
"......嗯,是好的。"
"那就好。"刘谨秋的语气听不出什么。
他也终于知道。他或许早就知道。在那次我生病住院,沈存来看我的时候,他或许已经瞧出端倪。
"那个,倪晴......她好么?"欲言又止。
"她?"刘谨秋看我的眼睛有点茫然,"她应该还好吧,我早已经康复了,差不多个把月没联系了。"
"你们是不是分手了?!"话刚出口我又觉得自己昏头了。
"分手?!"淡笑出声,"小宁你怎么有这种错觉?!"
"难道你们,你们没有在一起吗?那天晚上......"我想到那天的倪晴小鸟依人。
"所以你不愿意回来?!你以为我和她有什么是不是?!"他慢慢踱到我前面,"所以你也不问我,就跑出去,在外面游荡一夜,是不是?"
我不知所措,他的柔声低问,将我一直屏蔽的心事剖开。我急欲起身离开这个突然觉得狭小的空间,却被他拽住手:"我不问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只是别再为倪晴介怀。她与我而言只是护士,这点你要明白。"
为什么我得明白,为什么你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有点慌乱,因为他的眼神专注地盯着我。
"我心里从来没别人,你是知道的。没人比你更清楚,可唯一的那个人却分明不懂我的心意。甚至以为我心有所属,不容人解释就要离开我!"
我不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事实上,此刻我的脑袋完全懵掉。这么深情这么煽情的话,我全身动弹不得。
"我记得那天要跟你说一句话。你没来得及听,而且一耽搁就是近50几天。你,还要不要听?!"这温柔的嗓音徐徐诱导我。
"嗯。"
"我一直想等时机成熟才告诉你,可是我现在要是再晚一点,你只怕真的要完全舍弃我了!你的情,我都看在眼里,我怎么能不知道。"
他坐我身边,将我揽入怀里--这是我一直梦想的渴望的拥抱,我知道他此刻是完全地用另一种感情拥住我了。
我手藏在裤袋里,握成拳头。
"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真是肺腑之言。我以为我不说,他就永不知。
可是表情最容易泄密,我忘记这句话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再顾忌,我想告诉你,在遇到你之前,前面就是方向,我只要按部就班,而现在你在的地方,就是方向。我会不遗余力地让你幸福!"
这,是我6年来最想听的话!却不知道他可以说的这么,这么动人心魄!
原来他也早已经在心里接受我!我早已住进他心里!
"小宁,我能吗?我现在可还能拥有你?我真是,真是后悔,如果早些告诉你,你也不会在他身边,在他身边......"无限的怜惜与自责。
原来他也都知道,他不再说,我却已经明白。他竟然比我还苦,他的伤心更甚于我。
泪早已流满面,心却释然。
那种种的委屈心酸,却又算什么!你懂我,这已经足够。
抬起我的脸,目光灼热。我闭眼。
再不需要言语。
他的唇缓缓覆上。用他的柔情,深情将我灌醉--刘谨秋,我此刻当真也拥有了你?!我可真的得偿所愿?!这般突如其来。撞得我分不清现实虚幻。
直到他坚实的火热,深深埋入我体内的那一刻,我才确信着是真的。我不堪承受他极富占有性的撞击,嘴里逸出声声吟叫。他的嘴时而与我纠缠,时而流连我的颈项,近乎于熟捻地撩拨起我所有的情欲,我羞得不敢看他,他的掠夺与抽插越来越剧烈已让我喘不成气,指甲陷入他裸露的脊背中。我仰起头,微眯着眼,迷蒙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
我呼吸一窒,全身僵了一下。
不,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他!
"小宁,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也感受到了我的异样,生生停了下来,俯身吻我的唇。
他的欲望已接近爆发的边缘,我却在这个时候想起沈存!我究竟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的压抑脸,轻笑着摇头,送上红唇,附耳邀请:要我!
一夜的缠绵,终于在彼此精疲力尽后休止。
JANE在午后两点来了电话,吵醒了我,问我现在在哪,怎么没来上班。我支吾一番就想挂掉。却听到沈存的声音:你来一趟公司。就挂了。
是啊,总要回去一次的。
见我已经穿戴整齐立在门口,刘谨秋从书桌上抬起头,走过来将我抱住,轻轻吻了下嘴角,仿佛是再习惯不过的习惯:"我等你回来。"
他知道我非去不可。
我关上电梯,按向48楼。心随着它渐渐上升而变得烦躁--我要离开了,不需要再忍受他的肆意掠夺和突如其来的怒气。可是我想到他的怒气之中蕴藏的爱,想到他霸道中的温柔......
我把心中的郁闷归咎与外面阴沉的天气。这个城市的春天跟秋天都是一样的灰暗,一样的阴冷潮湿。
JANE早已经把我盼了好久,见我这般魂不守舍,急急追问原由。
我却又如何开口?!
鼻子有些发酸,心里也是乱成一团,我转身向天台跑去。
风如刀,直扑面颊。吹得衣服猎猎做响。
我茫然地向着灰蒙蒙的天空眺望。
"你要走,是不是也该留封辞职信?"沈存在我身后,轻巧地笑。
"我带来了。"我不敢回头,手向侧边递出。
"你想好了?!"他顿了顿,又自嘲般笑了下:"是的,也许你每天都带着,随时准备炒我的鱿鱼。你就这么讨厌我?他一走,你就急巴巴地要逃离?!"
他上前一步,将我的手臂紧紧攥住,看着我,双目几欲眦裂。脸上除了疲倦,还有愤怒。
我怔怔地伸出手,一点点地划着他的轮廓。好看的眉毛,好看的鼻梁,好看的嘴角--它们无一不是在生气。
"沈存,沈存,沈存,沈存,我的心,也是难过的。"
"那你留下来,在我身边。我,我决不再恼你,怒你,欺侮你。"声声讨好。软成水。捧了我冰凉的手在掌中,密密浅啄。
沈存,别为我而委屈自己的骄傲。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我只想要平淡的爱,你的浓情太昂贵,我何德何能占着你的心,却不给你完全的自己......
心里的悲怆,一阵漫过一阵,连我自己也害怕起来。
我抽回手,转头看着天空:你有一切,他,却只有我了。
"可是,如果有选择,我宁可只要你。你知道的!"他拽过我将我压在门上恨恨吻住。直到尝到腥咸的味道才放过我。
他退后两步,悲凉的神情,犹如受伤的野兽:"他有你,真真的是锦上添花、功德圆满!"
云山雾罩的话让我混沌的思维再次迷茫。
我已无意再去辩驳什么,将辞呈双手递出。
我只想逃离,逃离他的乞求,他的哀伤,他的不甘--这神情在许晨的眼里也出现过,我此刻才知道这眼神里的力量有多大!
几乎将我湮没!
他不再犹豫,接过,慢慢撕碎。扬手,随风而逝。
"那,我走了,有空联络,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一句话被风割破,断成碎片。知道自己无力再撑下去,转身就跑。
"韩宁,你可曾爱过我?"他在背后哭着喊,"你回答我,只求你回答我。"
我可曾爱过?!我可曾爱过?!别再问这样的问题。
别这样,沈存。别再这样舍不得,从一开始你就只把我当做是猎物而已。
我拉开门,压抑住几欲崩溃的泪水,我不住深呼吸。
"不再见你,你就平静了。"
摔门而去。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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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盛清,我慢慢走到十字路口。风吹得我瑟瑟发抖。
原来竟真已是深秋。
不是夏天结束秋天才来,而是夏天里已酝酿秋的气息。是的,也许真是这样的。
我没有回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夜深。
刘谨秋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商场的角落麻木地坐了许久。
"小宁,小宁......"他的声音带着焦急窜入我耳中。
我的模样很可怕么,为什么他的眼睛里有难过也有愤怒。为什么每个人都气我。我不知道。
"我好累!"摇摇欲坠的身体跌进他的怀里。
一样宽厚的肩膀,一个温柔,一个霸道。
我想到他。
沈存,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可我此刻却为你,心如刀绞,呼吸一下,便痛一分。
隔天醒来,见到刘谨秋的书桌已经搬到卧房里。他见我睁开眼,走过来坐我身边:还好你没事,不然我就带你去医院了。我好担心!
"对不起。我......"昨天的失态已经尽数落了他的眼睛。心下自然有些纷乱。
然后聪明如刘谨秋,岂会再提这令双方都感到尴尬的话题。
"饿了吧,我去给你盛点粥,你先去梳洗下。"替我披上厚棉睡衣,然后出去。这个老男人,心细如发也是让我欢喜的原因。
我一顿扫荡将粥菜解决,抹了嘴巴又想去睡,却被他一把拉住,抱到腿上:睡觉也会睡出惰性的。等下我要去外面一趟,你自己也去购置些冬衣吧,早就换季了。
我的衣服其实沈存早就跟几个公司预定好了,只是我嫌奢侈就搁置了。
可是现在我没心情,出去又全是人,扰得心烦。
又不好驳了他的提议,只好找话题:"你怎么总是那么忙?找到工作了吗?还是......"
他将我放进被窝中,淡淡的说:也不是,就是和朋友在谈,看自己适合做什么。
吻了我的额头,拎走桌子上刚买的笔记本:如果我回来得晚,记得自己出去吃点。我想到他原先的别克,笔记本一并都还给了盛清。现在出行必定都是打车了。也挺不方便的。我点了点头。
门关上,这个已经更名为刘谨秋的房子平静了下来。
我害怕嘈杂的人群,也讨厌寂清的环境。
我窝在被中,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我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多年的暗恋已经修成正果,却为什么有那么重的失落与难过,内心并没有如从前幻想过无数次的那样欢呼雀跃,是我太贪心了么?
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持续了一段时间,刘谨秋看在眼里,却从不问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再不能这样了,就每天在家为他做饭打扫房间什么的。他又心疼我,看我手上被油烫得起水泡,说再为他做饭就要打屁股了。可是我如果什么都不做,就变成吃软饭的了,我笑着跟他说,我再不去找工作,你的家当积蓄都会被我花完的。他说你花我的,那是天经地义,再说你能陪我我就满足了,我的心和身体都是你的。我不晓得原来这个人也会这么油嘴滑舌。我笑着要去拧他,却被他压在身下......
冬天已经迫近,我活得越来越贫瘠。真是有混吃等死的范儿--这个词是菜场上那个卖牛肉的老伯教我的,他是北京爷们,说男人肯来菜场买菜真是有做好丈夫的范儿。我笑,不住的笑,这个北京老爷们以为我是个顾家的好丈夫!我笑得眼泪都出来--我真是在笑?!
我不知道。
我的‘闺中密友'许晨同学终于在11月底的一个早晨给我来了消息:我今天生日,带上你的肉体给我庆生。
这个家伙!
吃饭后,我靠在刘谨秋的办公桌上问他:老刘,你今天有空吗--我这人就是贫,特别爱跟‘熟人'贫--我告诉他有朋友生日,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他马上就答应了。呵呵,他是个可爱的老刘。
还不到5点,许晨就来了四五通电话催我。
我正在琢磨不知道该带什么给他,他一听我为这个烦恼,立马在那头吼叫:本少爷什么都不需要,你快点就是,我饿死了等你开饭呢。
我想也是,人家会缺什么呢。我何必去花这个心思,就把原本已经买好的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项坠退了回去。我自己本身也不喜欢奢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