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儿————無明

老爷来看少爷的时间也变少了. 但白痴儿还是觉得老爷是爱少爷的, 因为老爷也曾经问问少爷在哪里.
虽然那天少爷打破了老爷珍重的大花瓶.

6. 二少爷
又一年后, 二少爷诞生了. 那天李府中阿朱的儿子们也诞生了.
老爷和二夫人都爱抱着这个二少爷. 说他是什么宝贝. 一直抱在怀里不行放下.
看过二少爷的别人都说这孩儿的眉和口像二夫人, 脸和鼻像老爷. 他们都说这孩子将来英俊非常. 那么舌又像谁, 但没有人告诉白痴儿.

结果, 某天中午, 乳娘话要回房眠. 叫白痴儿看好二少爷. 否则把白痴儿掉到犬群里.
白痴儿偷偷的望向放在椅上的二少爷, 问了句: [二少爷, 可否给白痴儿看看二少爷的舌头. ] 二少爷没有说话, 只是合上了双目在睡眠.
白痴儿等久了, 决定用手指强行打开二少爷的口.
二少爷的口水流向白痴儿的手而滴在地.
二少爷眼珠儿看着白痴儿. 没有牙齿的他只能看着白痴儿用黑斑斑的手指伸到自己口中. 像一个被人家强暴的姑娘, 只能任人摆布.

白痴儿看见二少爷的舌头. 很短, 很短. 不像二夫人.
红红的脸, 小小的手. 不像老爷和二夫人. 脸儿却像阿朱肥胖的儿子们. 为何老爷和二夫人会生下小猪儿, 一定是老爷拿错吧.
所以白痴儿做了一个他自认是正确的事: 把二少爷放回阿朱身边.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白痴儿不知道了. 因为别人叫了白痴儿打水去. 尽管这是白痴儿的工作.
回来后的他只知道那天, 李府上下都哭丧着脸. 说二少爷被抢劫了. 秋儿姐说二夫人哭得死去活来. 后来不知何人在猪舍中发现了二少爷. 而二少爷的乳娘不见了.

这年头, 真多孩子. 白痴儿感唉着.

7. 夜蝉
李府上下都很兴高采烈. 府中挂满红灯笼, 贴满了红纸. 白痴儿更高兴, 把阿朱的猪舍贴上红纸.
唯独红纸没有出现在少爷的房间里. 白痴儿想是因为少爷没有诞下儿子吧.

很多人都在大厅贺喜着. 唯独少爷一个人留在房子中, 没有一个人来贺喜少爷. 很多小猪也围在阿朱身上, 唯独少爷一个人留在房子中.

所以白痴儿成为第一个和唯一一个去贺喜少爷的人, 但少爷一掌的打在白痴儿脸上, 说不用任何人的祝贺. 白痴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摸着红了一片粗糙的脸颊退下去. 秋儿姐说少痴在伤心中. 白痴儿问她少爷为什么在伤心, 秋儿姐想了又想. 很久才说定是白痴儿说错话. 白痴儿不应祝少爷长命百岁. 秋儿姐说这不合时辰.
白痴儿看到秋儿姐走进少爷房间, 没有说出一语, 眼红红的少爷走到秋儿姐身前, 给她紧紧的一个拥抱.
为何说句祝贺都让少爷伤心的....白痴儿真不知道. 这刻, 白痴儿只想少爷可以给他一个抱.

当夜, 北风吹起...............
老爷和二夫人在大厅中庆祝着. 别人都忙着照顾宾客.
大厅不断传来宾客们的笑声. 偶然可以听到老爷的声音, 和小孩子的笑声.
烛光透过纸门窗照来到, 与红色的纸张相辅相成着. 黑色的人影不断在纸窗出现. 一个又一个的. 不断在转.
白痴儿那不大的眼睛用力的张大来看着这些黑影转动, 双手托头, 蹲在通往大厅的长走廊上.白痴儿都想住去看看. 他这样大都没有看过这场合. 但别人总叫他不要进入大厅, 怕令李府变为笑话. 但大家不也是在大厅中笑着吗? 白痴儿这样问秋儿姐, 但秋儿姐只是注视着人家的菜肴. 没有理会白痴儿.
白痴儿会在丫环出入时, 从门缝中偷看一眼. 忽然间, 白痴儿想起了每早在李府门前的狗. 那只在等白痴儿打开李府门的狗.

只有少爷的房间静悄悄的. 只有少爷的房间没有笑声.
没有人愿意进入少爷的房间, 没有人知道少爷的不存在, 也没有人理会少爷.
直到某一宾客问老爷 二少爷是否长公子, 老爷才发现少爷不见了....

白痴儿从门缝中看见那时老爷僵了身子, 呆了很久才说句 "不是". 那时, 宾客都静笑容了. 只见那宾客想了很久很久, 才说了一声祝贺. 如果白痴儿是那人, 一定会想到很多很多祝贺语, 不会像这人要想这样久. 白痴儿想那人一定是个傻子.

后来的事, 白痴儿没有看了, 也不知晓. 白痴儿在那静默时发现夜蝉的叫声动听多了.
白痴儿明白为何少爷甘心呆在房间了. 是因为少爷知道夜蝉的秘密了.
所以白痴儿在黑夜中捉了一只小夜蝉, 小夜蝉在白痴儿的手上蝉蝉叫嚷. 在白痴儿那合上的双手中乱飞动, 找一空隙逃脱.
白痴儿看着那合上的双手, 跑过长长的暗淡走廊, 到达少爷的木门前.

蜡烛的黄光从少爷的房间射出. 为那宁静的夜空点缀着.
白痴儿走近少爷的门, 想叫少爷一起听夜蝉, 想叫少爷来看看白痴儿捉的小夜蝉. 但白痴儿听到一阵阵微弱的泣泪声.
少爷的门没有扣上. 白痴儿轻轻的推开木门. 只伸头入内.
白痴儿看到少爷一个人伏在床上偷偷地哭.

白痴儿没有看过这样的少爷. 少爷应是神气的, 少爷应是头向上, 眼望天.
少爷却躲在棉被中. 白痴儿看了两眼, 没有发出声音地悄悄的把门合上. 虽然白痴儿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出来.
白痴儿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 也没有现身, 只是躲在房门前听着少爷一阵阵的泣泪声.

这夜很宁静............ 这是白痴儿唯一想到的事, 白痴儿放开手中的小夜蝉.
小夜蝉没有逃走. 白痴儿看着在手中不动的小夜蝉. 白痴儿等了又等, 但小夜蝉都是没有动弹.
白痴儿把小夜蝉放在身旁. 而他坐在门前, 抱着曲着的双脚, 托头看这夜空.

白痴儿告诉小夜蝉, 这夜的夜蝉声很明亮. 告诉小夜蝉, 这夜的星星满在天. 告诉小夜蝉这夜的月亮很亮. 这夜的大厅很热闹.
小夜蝉没有回答白痴儿一句. 白痴儿静静的看着放在身旁的小夜蝉, 小声的问了句. [蝉, 你是否在气白痴儿?]
白痴儿等了很等, 小蝉也是不动. 白痴儿望着小蝉. 小蝉不理白痴儿.

天空中的云慢慢的飘流, 大屋都是一遍的热闹, 小屋都是一遍的寂寥.
白痴儿看着大屋的光火, 听着小屋的夜蝉鸣叫和一阵阵从大屋传来的笑声.
白痴儿在这刻忽然发现在草丛里的夜蝉叫声很苦.

8. 失宠 (白痴儿的起名)
别人叫这情况为『失宠』.
一个失宠的大少爷. 一个没有用处的失宠大少爷.
别人都不太理会少爷了. 大家都说二少爷是如何的可爱. 说少爷如何的任性.

白痴儿不明白那句说话, 少爷的失宠和他有什么的关系? 他还是一心一意的照顾少爷.
只是老爷对少爷冷漠些, 只是少爷的家搬离了主房子些吧.
少爷还是少爷. 少爷都是一对眼睛, 一鼻子, 一个口.
秋儿姐说不是少爷变, 只是别人变. 秋儿姐说他们的眼都上移, 看不到地面. 脸色黑黑, 中毒了. 中毒了. 要找大夫来看病.

那一年, 少爷的诞辰.
不知为何少爷在大厅问起白痴儿的名字.
白痴儿了苦恼很久才告诉少爷,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因为在李府中没有人告诉他的名字是什么. 大家都叫他为『那傻子』..........
秋儿姐说过名字是一个人的思念. 『秋儿』正正是秋儿姐的母亲给她起.

在大厅的少爷听到白痴儿的话后大笑起来, 笑得弯下了腰, 问白痴儿 [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
结果少爷面目憎恨地用他那白白的指头指向白痴儿, 说了一句
「这是你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便狂笑.

得不到的母爱, 得不到的名字和得不到母亲.

白痴儿看到少爷大笑中的脸, 也看到少爷那指着他的指头.
但白痴儿更看到少爷眼睛里没有笑到, 只有水气在眼中.

看到这水气, 白痴儿想起少爷那晚的泣哭. 那夜蝉的鸣叫忽近忽远的在白痴儿耳边传来.
结果, 少爷说要为他起名, 名为『白痴儿』.
大厅的人听到全都笑起来了. 笑他这个白痴.
他让那白痴永远都要知道他只是一名白痴. 让父亲永远知道他所收容是何种人.

那天起, 白痴儿从打杂成为少爷的随身仆人. 和秋姐一同随在少爷身旁. 跟随少爷的左右. 秋儿姐说白痴儿升官了, 升官了. 说白痴儿得到少爷的重视.
但少爷常常与白痴儿作对. 白痴儿说要东时, 少爷便说西.
不论少爷的命令多么的任性, 白痴儿总会默默完成.
不知为了什么.................

9. 不见了少爷
[少爷, 少爷, 夫子在西厅] 白痴儿难为的扯着少爷的衣服, 手指指向西边. 说出他在这早上说了十次的话.
[不去, 不去, 我才是少爷, 你只是一个狗奴才, 一个白痴. 有什么资格管我. ] 少爷坐在床上不耐烦的推开白痴儿, 用被子把身体包藏.
[夫子, 等很久了] 白痴儿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 又走回他的身旁.
[烦, 买一串冰糖葫芦给我] 可怜的被子在少爷与白痴儿的抢夺中己变形. 在被子快被白痴儿抢去时, 少爷下这命令.
[但, 夫子.........] 白痴停下手上的动作, 低头看看睡在床上的人儿.
[我叫你去!] 少爷瞪眼回看白痴儿. 可惜那双大眼睛配上少爷的孩子脸只让别人感到可爱, 与发怒配不上关系.
[哪里有, 白痴儿不知道] 白痴儿无奈的低头.
[我不管. 走!] 看到白痴儿那傻样, 更令少爷生气. 一个高大的人竟会迷路, 是他不把我放在眼内吧.
少爷一手拿起在床上的东西扔向白痴儿.

东西坠地放出巨响. 瓷头枕在地上分为多份.

温暖的液体从白痴儿的头额缓慢流下, 液体沿着那粗犷的脸样流入眼内.
白痴儿擦一擦, 看了少爷一眼, 一声不响的走出.

少爷看到砖面上的血迹, 看了在地上成为碎片的头枕铺满在地, 呆滞了. 他不敢抬头去看白痴. 他真的不知道白痴儿会避不开, 他真的不知道结果是这样的, 他真的不知道. 内疚的少爷想关心白痴儿的伤势, 但地上那红色的血迹, 让少爷更不知如何做.

当少爷有勇气抬头去看白痴儿时, 他己经不见了.
不安立刻变为不屑.
白痴儿, 你想向母亲处告密. 我离家看看你有我什么的办法, 看看最终是你被罚, 还是我. 少爷吐口水在地上的血迹后, 头也不回的逃去.

房间变得空空如也.

[少爷, 葫芦] 赶回来的白痴儿因为迷路, 回到房间从早上变为黄昏.
冰葫芦的糖己经溶到手上, 黏黏的.
白痴儿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 吓坏了. 他慌张走到床头揭开被子, 没有人. 伏在地看看床下, 打开柜门, 也没有人. 白痴儿不停的在房间里唤叫少爷, 但没有人应他.

[老师, 老师, 少爷在不在] 他跑向西厅问老师, 也发现西厅空无一人.
打扫中的秋儿看到失魂落魄的白痴儿, 在背用力的拍打白痴儿的肩
[你找少爷? ]
[少爷不见, 你看到少爷] 白痴儿用力的不断点头, 气喘如牛的回答.
[少爷今天没有来到. 孔夫子气到头上也出烟, 你看到之时也会感到可笑的] 没有知道事情严重的秋儿只在回想孔夫子发怒的情形, 在一旁的指手划脚.

[你不是要照顾少爷的吗] 回神的秋儿忽然问道. 但四周也没有了白痴儿的影子.
[白痴儿这样赶的去了哪里] 秋儿看看四周, 继续的打扫.

白痴儿在府中大唤叫少爷. 但少爷没有响应白痴儿. 白痴儿在茅厕走了三遍, 但少爷不在那里. 每道门也推开. 他把家中每一个的角落都寻遍了. 为何还是看不到少爷.
少爷是否气白痴儿迟了回来. 少爷不要气白痴儿呀.

[少爷] 少爷不在茅厕里. 家仆看到白痴儿的焦急, 却也不肯帮忙, 任由白痴儿一个人不断的找.
[少爷, 少爷] 衣裳因为汗而全湿透了. 寛背部的汗不断沿下. 脸上的汗因为白痴儿的走动而洒在他手上的葫芦上.

[你的少爷是否不见了] 一道声音在白痴儿的后面响起. 一道充满仇怨的女声. 那仇怨的女音充斥在花院中.
只顾在草丛中找寻的白痴儿专心的找寻而没有听到, 也没有理会是谁人问他.
[你这个狗奴才, 找人来, 找人来] 女人开始发狂的叫骂, 连一个白痴儿也不把她的话放在眼内.
白痴儿这不小心引起了二夫人一直对少爷的仇恨. 不要以为自己是家中长子, 便目中无人; 不要以为自己是长子的跟身仆人, 便可以不把她的话放于心. 这次她一直要打掉他的气势, 由这个白痴开始吧.
[拉到大厅, 重打一百] 在夫人的指示下, 两旁的下人捉住了白痴儿的手脚.

白痴儿感到手脚被捉, 才回头一看到.
但他看到只有夫人她那阴狠的笑. 仆人把他拖到大厅中. 让他的背在地上拖行而留下长长的行迹.
[白痴儿要找少爷, 要找少爷] 白痴儿不断的大唤. 手脚不断的扭动, 想逃出这些下人的拑制. 但白痴儿愈扭动身体, 仆人便愈用力的把他捉着.

木棍狠狠的打在白痴儿的身上, 手脚被压制. 汗一点一点的流下, 但白痴儿的手还紧握那串冰葫芦.
[狗奴才, 一串冰葫芦, 弄得你的少爷失踪. ] 夫人走到白痴儿面前抢走他的冰葫芦, 狠狠向外掷出.

葫芦因为这一掷掉在地上, 缠满了尘土. 这一掷让白痴儿清醒过来. 是少爷的葫芦, 忍受着棒打煎熬爬向掉在地上的冰葫芦. 白痴儿用身体保护着葫芦.
[没有好好的照顾少爷, 自己走了出去买冰葫芦.] 夫人没有给白痴儿解释的机会, 她要人知道得恶她的下场, 她要发泄对大儿子的憎恨.
她的脚狠狠的向白痴儿满身伤痕的背上蹈去. 一脚一脚不留力. 一脚一脚, 发泄对大儿子的气.
白痴儿也不知如何去解释. 这全是白痴儿的错, 如果白痴儿早回来, 少爷便不会不见了.
木棒继续的一下又一下. 葫芦是少爷所要的.
白痴儿一直的望向大门外, 但眼前的境物开始不停地转.
白痴儿想动自己的四肢, 但手脚不听话. 白痴儿想动也变得很困难. 他只可以把全身的力量去捉紧葫芦.
少爷在等他的葫芦, 白痴儿一直的想着. 白痴儿要把这葫芦交给少爷.
少爷一定在外面等白痴儿的.

木棒终于打完, 白痴儿头一抬, 眼望外街地开始跑.
二夫人骂声从后传来. 仆人伸手要捉住白痴儿, 但白痴儿只是一直的跑.
痴儿要把葫芦给少爷.

白痴儿一边走一边的叫 [少爷, 少爷]
白衫都沾染了白痴儿的汗水而透出小麦色的胸膛.
尽管每一步都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 白痴儿默默地去找寻他的少爷. 身上的痛, 还是心上的苦, 白痴儿不知道, 这不是他能力所知的事.
围绕了城镇几个转, 他找到少爷了.

10. 少爷

少爷蹲在角落里看那远远处的一群小朋友玩石子游戏. 目光都会追随着小石子而上下的不断摆动.
小孩子的笑声此起彼落, 在这无人的街头充斥着. 夕阳的残光照在这一群小孩身上. 长长的影子落在少爷的脚下.
但那份的欢乐并没有分给少爷, 少爷所得到的只有一份份的孤寂.
少爷的脚步每一次的蹈前, 总会在远远看了他们一眼后, 退回到原地.

小石子滚到少爷的脚下.
少爷弯下腰, 伸手取石子时. 一个较大的男孩大声一喝. 石子从少爷的手指中又回到地上. 男孩的手快速取回石子, 不屑的看看少爷.
[我们不要和你玩, 你快走] 男孩走回那一群的小朋友后说完, 小朋友便速速的散开了.

地上只留下少爷那孤苦的背影, 而那小朋友的身影己经消失了. 唯一和少爷连接的影子, 少爷都失去了.
用衣袖抹抹眼睛, 少爷站起来一回头便看到白痴儿.
少爷吓一跳. 冲到白痴儿前, 手指指向他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