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车之中太子与谢献同乘。李庆和李田雨随行,在外面跟着。也不知是不是两人对坐着沉默让太子不适,他主动开口挑起了话题。
“那日李庆拿给你的沉香,可是用了?”
“用了几支。”
“子仁对清修倒是上心。”
谢献轻轻笑了笑,“不过是从小闻惯了。”
“以前好像是听谢太傅说起过子仁去道观清修的原因。
“是。”
“倒是记不太清了。”
谢献抬起眼睛看看太子,“殿下要听吗?”
太子点点头。
谢献便淡淡开口道,“我二哥幼时体弱,有高人指点,需要有人顶他命格,不然活不长。我和二哥同个生辰,所以我便是找来替他的。”
太子手扶在谢献膝盖上,“所以你就被谢家收养了?”
谢献笑笑,“承命格的得是谢家人,养子…勉强算是合格吧。”
“可怎么后来又进了道观呢?”
谢献还是轻笑,“留在道观抄了些经。”
谢献三岁入道观,直到十二岁才被接回谢府,岂止是抄了些经。
太子仔细看着谢献,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就好像这些事情本是他该做的一般。太子左右找不到适合的词,最后开口道,“你倒是个乖顺性子。”
谢献浅浅笑一笑,眼神飘出窗外。再不言语。
崇宁阁是京中唯一的道观,亦是皇室钦定。迎接太子规格甚高,无论大小掌事全都出来接待,谢献跟着太子,竟是一步也不能离。
他越过人群去看那亭台楼阁,离开几年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虽然说是太子带他出来散散心,但太子身份在那儿,他充其量是无名随行人员。于是他看着太子掌香明灯,又去听了讲经,谢献从旁陪着,没什么感想。
道人引着四处参观的时候,太子忽然问,“子仁自幼便长在崇宁阁,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子仁在崇宁阁的居所?”
太子既然提出了,便没有不能去看的道理,道人引着太子一行人前往道斋,不知为何,刚一走入那长长的连廊,谢献就突然隐隐有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道斋是极简陋的,小小一间方形的房间,两片木板即为墙,门是一扇薄的推拉门,糊了纸做窗户,初春才下过雨,室内拢着湿气,倒比室外还冷几分。
谢献在裹紧的斗篷里手握住手炉,出来久了,炭快烧完,手炉渐渐凉了下来。
内里的温度消耗殆尽,他觉得一阵寒气由脚踝往上侵入身体,禁不住起了一阵寒栗。
“谢公子这几年没有来过道观,不过房间一直是收拾干净。”道人给太子殿下介绍。
他的房间本就自己清理过一次,又几年没来,如今空无一物,只剩一张小床——被褥都已经撤了,只盖着一张草编的席子,还有一个跪坐着写字的矮桌。
太子环视一圈,示意旁人都退出去,只留谢献一人留在房里。待到人都退下门也重被拉上以后,太子弯下腰摸摸那矮桌,问,“子仁便是在这儿抄经?”
“有时…也会去书斋。”
“不知道子仁抄过的经书,还留着没有?”太子说,“倒是想看看。”
道观内无处不浮动着焚香之味,谢献有些难言的不自在,他垂下眼睛讷讷答道,“不值一哂,留着也无用。”
太子轻笑,冲谢献招手,“你坐过来给我看看。”
矮桌前还摆着垫子,谢献闻言走过去,解开裹紧的斗篷,缓缓跪坐在桌前。
他从会写字就在这张桌子前抄经,那时候人还尚小,需跪得笔直才能勉强写字,时间久了他用这桌子便是自然而然的跪得笔挺,他此刻坐在桌前,对襟立领里颈子纤长,他微微低头,便看见遮着如水双眸的睫毛轻颤。
太子莫名觉得此刻的谢献带着一股他从没见过的人间气,心下生出一股骚动。
“这姿势倒是极衬你。”太子伸出手来,手心拢着他的脸,谢献抬起头来看向太子,便看见太子凑过来亲他。
谢献放在膝上的手猛收成拳,但他没有反抗。
太子的吻有些绵长,谢献闭着眼接着,太子上位者的姿态,吻了不知多久方才满足地放开,然后俯视着谢献睁开眼以后如水眼眸里闪着的流动光泽。太子轻笑了一声,手顺着下颚的线条滑下去,就着姿势解开了尚谢献扣在脖子上的斗篷扣结。随着啪嗒一声轻响,斗篷顺着滑落,太子伸手捞住斗篷扔在床上,然后顺势把谢献推了上去。
焚香之味让谢献有些头痛,他压低了声音咳嗽,手抖着急忙忙去怀里摸随身带着的瓷瓶。
他要吃药。立刻,马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李庆的声音,“殿下,怀康郡王求见。”
谢献整个人跪伏在床上的动作一僵。那黑色瓷瓶从他怀里滚落到床上,砸落的闷声让他猛地一颤,急忙伸手要去捡,背后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那瓷瓶被太子握紧了,狠砸在角落的墙上。
谢献看着瓷瓶滚落,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终于从内里炸出一股仿若电流激过的麻痛之感。
太子就着这个姿势从身后扯开他的衣服,谢献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挡,又被更粗暴的动作擒住了双手,腰带被扯下来,随即双手被反剪着绑住。衣服因此无法完全褪下来,扯下来又一圈紧紧绑住他的胳膊,更令他无法动弹。
谢献整个埋进他自己的斗篷。太子借着油膏润滑的手指粘腻地塞入他的身体的时候,谢献突然有些想吐。
他被那手指挑拨,被迫催动情欲,可无处不在的焚香味和室外嘈杂的声音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听见景扬年轻的上扬语调在门外给太子请安,然后身后的太子侵入了他的身体。
哪里都好,不该是这里,不该是此刻。
薄薄的一扇糊着纸的拉门隔离两个世界。门外是嘈杂人声,一重又一重的喧嚣,糊在一起听不真切。门内太子扯着他的头发使他被迫后仰,咬在他的耳垂脖颈上,痛感中绞着一缕酥麻。谢献在粗暴强迫的情事里咬住下唇想要阻止一些本能的不堪声音,可是太子猛烈的撞击却扯出一串压抑不住的咳嗽,他整个身体都绷得僵直,却怎么也止不住咳,到最后血沫咳出来,溅在雪白的织造斗篷上。
太子视线穿过他绷紧的肩落在斗篷上,溅血仿若腊梅卧雪,极尽诗意。
快虐完了快虐完了
and陈景扬真是不露脸的男1号
第31章
谢献不知道这场情事是何时终止的。他麻木,疼痛,又寒冷。
太子解开他绑着的手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寂静,景扬该是走了。这样也好。他并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景扬。
谢献全身都被寒气浸透了,肌肉僵硬,双手被束缚久了麻得厉害,他难以控制身体,缓了好久才能勉强跪坐在床上,不时闷咳,撑着去穿衣服。
太子站在谢献背后冷眼看着。他此刻本来该设定一些欲望得以满足以后的饕足情绪,更何况陈景扬突然出现,就仿佛意外之喜,他胜者之姿,用不得反抗的侵入宣告玩具的归属,应是不能更得意。可他此刻看着谢献,看谢献那不知是不是因为动作缓慢颤抖而散发出来的凄楚气质,忽然心下就冷了,甚至于,他觉得有些愠怒。
太子扯过衣服穿到一半的谢献,狭长的双眼透着阴鸷的冷光。谢献的脸白得几乎可以和糊在门上的白纸融为一体,嘴唇却因为咳血的缘故不正常的艳红,他被太子扯着一抖,勉力才撑在床沿上没有滚下去。
“你这一张怨妇脸什么意思?陈景扬没有进来看你挺遗憾?”
“……”谢献眼神低垂,“我…我只是太冷了…”
这显然不能疏解太子心中的怒意,他又凑近一点逼视谢献,“陈景扬为什么会来?”
谢献抬眼看他,如果他此刻身体还暖,五官没有冷到麻木,那么他此刻的震惊会表达得更加直观一点。
陈景扬为什么会来?这难道这一切不是太子的安排?
然而太子没有再给他开口辩解的机会。
谢献几乎被拽进来时的辇车之中,太子掐着他的脖子问他,“刚刚道人告诉我,这两年陈景扬没有踏入过一次崇宁阁,为什么你来了他就来了?你原是什么打算?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就要跟他走了?”
一回到太子府,太子由李田雨引着,拖着谢献进了他的住处。
一整天折腾下来谢献头痛欲裂,强撑着精神说,“殿下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和陈景扬怎么联系的?通过那个沉香吗?”
谢献本能地摇头,“香…香是李侍郎买的…”
“把沉香盒找出来。”李庆赶紧指挥李田雨。不一会,那个小巧的长形漆木盒子就呈到了太子手里。
香盒里当然除了线香什么也没有,李庆当着太子的面暴力拆解了那小小一只漆木盒子。一切变成碎片以后太子的心绪终于稍微冷静了些。
还没用过的短线香碎了一地,跪在一旁的谢献不时闷咳几声,眼神停驻在面前一地碎了的短香上,看不出神色来。
“你最好别让我查到你和陈景扬有联系。”太子把漆木盒的碎片甩在地上,“我真的会杀了你,明白了没有?”
谢献缓缓抬起眼睛,微弱地回答,“子仁知道了。”
太子走时他俯跪于地,一切闲人都退下以后李田雨来扶他,他没有起身,只带着鼻音让李田雨出去候着。不知又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力气撑起身子,手枕着的地方已经被泪水洇湿了一大片。
他是极少哭的,长年的经历让他习惯了在心中隔离自己的情感,那些委屈的难过的愤怒的情绪只要触摸不到便不存在。但他今日倦极。泪水好像连着他的一缕魂,他哭完了便成了中空的,他抬起眼来看,这一处狭窄逼仄的小屋压抑得他喘不上气来。
又过了许久,谢献才挤出些微力气,缓慢地把碎了一地的线香一点一点捡起来。
掌灯时分李庆来敲门,谢献的房里还没上灯。经过白天一连串的事,李田雨不敢再进去,只在外面候着。谢献缓慢地拾完线香以后再没有力气,只呆呆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看着房间慢慢变黑。
“谢少府,谢少府你还好吗?”李庆边敲门边问,“太子殿下召谢少府过去侍候更衣。”
李庆等到几乎已经想破门而入时,门才终于打开了。府内昏黄的照明在谢献脸上投下晦涩不明的阴影,他抬眼看向李庆,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已经没了药,今日随身带的药瓶被太子扔在了崇宁阁的道斋里,谢遥被押禁之后他没了补货,那是他最后一瓶。更何况,他此刻根本没有气力面对任何人。
可他没有权力,也不能说不。
李庆看他,试探地说,“殿下刚刚看上去气已经消了,少府再过去同殿下说几句软话,等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谢献麻木地点点头,“好。知道了。麻烦李侍郎。”
谢献由侍从引了走进寝殿,太子正坐在小榻上等他,看见他来了,急忙招他坐下,随即便有侍女端上一碗雪梨汤,放在谢献手边。
“今日看你咳得厉害,嘱咐厨房给你炖碗补品。”
谢献看了那瓷碗半晌,好容易才攒足了心力,端起那小瓷碗,然后用瓷勺盛着饮了一口。
太子看他喝了,又说,“今日已经晚了,明日让张御医再来瞧瞧你的病。成日总咳也不是办法,咳多了也伤身。”
谢献没有答话,只默默喝汤。一日没有进食,又寒又冷,如今暖的甜汤送入咽喉,身体上确实觉得舒服了些。
“怎么?还在生气?”太子问,接着又笑说,“今日这些事情都怪陈景扬,要是没有他,本王至于那么生气吗?你不知道,你有心护那陈景扬,那小白眼狼对你可是没有半分感激。你二哥那事,也是他办的。”
谢献停下动作,微微抬眼。
太子伸出手来,迫谢献与他对视,“以后只要你乖乖的,本王保证以后都不打你,好不好?”
谢献看着太子狭长的眼睛,忽然笑了笑。他放下手中的瓷碗,终于开口:
“殿下为什么会觉得,只有我会联系郡王呢?”
第32章
翌日,太子上了早朝回府用早膳,照例是谢献从旁服侍,李侍郎赶来道了个安。谢献抬眼看了李庆一眼,李庆也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回看。他们短暂对视,没有说话。
今日天气极好,彻底放晴。太子用过了早膳说要借着好天气去郊场骑射,命人取了佩剑便骑马出了府。谢献等太子走了便去账房里继续看去年的进账。
昨日他宿在太子寝殿,他开始有点明白太子这打他一巴掌再喂一个枣的相处模式。经过白天演完一串闹剧,太子到了晚上又开始表演温柔情人,直说伤了他不碰他,搂着他睡了整晚。但谢献怎么可能睡得着,整夜几乎未眠,昨日的头疼延续到了今天。他本来身子尚弱,休息不够更是浑身不济,闷咳一阵一阵停不下来,这副身体折磨得他根本无心做事。当然,账房是寻个由头,他需要找个无人的地方,稍微缓缓精神。
正当他一个人坐着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谢献浅浅皱了皱眉。
来人关上门,出声问到,“少府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