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凌应翀点头赞同道,“撒了一点酒水罢了,将衣服洗干净就是,到不了要丢了性命的地步。”
江棠舟笑了笑没说话,其实他平时并不觉得殷问峥是个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人性命的人,也不知道他今日抽了什么疯。
“你放心,皇兄平时也是个明事理之人,等他冷静下来,那个婢女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凌应翀宽慰他道,“本来今日想与你好好对饮几杯,不过想来你现在也没那个心情了,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再约你下一回?”
“什么?”
“再过几日,绗山的桂花应当要开了,那时候我再来太子府递帖子,我二人一同去赏花饮酒,”凌应翀邀约道,“不知棠舟可赏我这个面子?”
江棠舟一顿,道:“自然可以。”
“好。”凌应翀笑了笑,道,“那到时候,我们再见。”
凌应翀便停在原地冲江棠舟摆了摆手,目送他入了后院,眼神里才露出几分不舍来。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正要出府,却迎上殷问峥那似笑非笑的双眼,隐隐藏着点别的什么意味。
殷问峥双手环胸,眉梢微挑,冷声道:“四皇弟不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么?”
“什么?”凌应翀看似懵然的询问道,“臣弟不知皇兄是何意。”
殷问峥冷笑一声:“四皇弟三番五次的邀约孤的太子妃一同对诗赏花饮酒,怎能不让孤怀疑四皇弟是否别有企图?”
凌应翀先是一愣,紧接着有些夸张的笑道:“那皇兄这真的是想的有些太多了,臣弟既然已经知道棠舟已是太子妃,自然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臣弟不过是当棠舟是个可以相处的故友,所以才与他亲近了一些而已。”
“最好是。”殷问峥盯着凌应翀,动也不动的说道,“毕竟,四皇弟若是真的有什么其他的心思的话,也只能收回肚子里去。他已是我的太子妃,与你一点干系也没有。”
凌应翀只是温和的笑:“这一点,皇兄还请放心。那臣弟就不在此叨扰皇兄,先行告辞了。”
他双手抱拳见礼,迈开步伐与殷问峥擦身而过。
背对殷问峥的那一瞬间,凌应翀嘴角的笑缓慢的淡下去,眼神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江棠舟下棋静心,下到一半,又摸到有一枚棋子动了位置,便猜到是殷问峥来了。
不过他没说话,动作也没变过,而是该如何,便如何,就当殷问峥根本不存在。
殷问峥又变了几个棋子的位置,江棠舟都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的眉头便轻皱起来,按捺不住的开口道:“看来今日祯王的记性不怎么好。”
江棠舟淡淡道:“位置记得再准,也抵不过总有人在那里破坏我的棋局。”
殷问峥“嗯”了一声,围着江棠舟转了好几圈,才别别扭扭的说到:“那婢女已经回房间去休息了。”
江棠舟这才抬了抬眼,不咸不淡:“是吗。”
殷问峥有些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下定决心般的开口道:“我没要她的性命——我只是那时突然气上了头,随口说那么一句发泄一下,也没想到你竟会站起来阻止,话没过脑子便同你吵起来。实则我平素说话是会过脑子的,只是那时……那时也没想多的,光顾着要同你争个输赢了。”
“棠舟没那么大的分量,值得太子爷要与我争个输赢。”江棠舟仍然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开口道。
殷问峥狠咬了咬牙,让江棠舟那边将了自己的军,才闷声道:“我错了,还不成么?”
江棠舟顿了一瞬,殷问峥便乘胜追击道:“我同你道歉,这事儿确是我做得不对。”
殷问峥见江棠舟的神色软了几分,便知道自己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忙上前拽住江棠舟的袖子轻扯了两下,道:“还请阿棠大人原谅则个。”
“咳——”江棠舟想要憋住脸上的笑意,奈何实则觉得好笑,不慎呛到了自己,忙咳嗽了两声道,“行了,此事我也有不对之处,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你较劲。”
“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殷问峥又开心起来,道,“来,我来陪你下一局。”
“且慢。”江棠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道,“你且等一下。”
“怎么了?”
江棠舟转身打开衣柜,从里面摸索了一阵,掏出来一个锦盒,殷问峥的眼神便亮起来,询问道:“这可是给我的生辰贺礼?”
“嗯。”江棠舟微微颔首道,“打开看看。”
殷问峥迫不及待的开了盒,从中取出那块通身碧绿的玉佩来,背后还刻着他的名字——殷问峥以拇指摩挲片刻,才问道:“为何……刻的是这三个字?”
“因为觉得这三个字更适合你。”江棠舟解释道,“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殷问峥吐出一口浊气,下一刻,伸出手将江棠舟紧紧地拥入自己的怀中,低声道,“多谢你,阿棠。”
江棠舟被他箍住身体,抬了抬手,最终却没有落到他的后背上,又放下去。
“不客气。”江棠舟说。
“我的娘亲名讳唤做殷覃,所以我才会用殷字做姓,”殷问峥将头埋入江棠舟的颈窝中,深吸了一口气,道,“问峥是她给我起的名字,希望我如峥嵘之松般正直,可惜,我没能长成她想要的样子。”
“所以,我真的叫殷问峥,”殷问峥往后退了退,微微垂眼看向江棠舟,一字一顿的说到,“我没有骗你。”
第28章 你害羞什么?
自那日后,凌应翀便时常联络江棠舟,倒也没做别的,只是出去吃个饭,喝个酒什么的,费不了太多的时间,也一点都不出格,毕竟民以食为天,不管怎样,饭也是要吃的。
江棠舟也不是每次都应,只闲暇得了空时才会接帖子。
江棠舟不知道凌应翀为什么那么喜欢约自己出去吃饭,只当他是真心想交自己这个朋友——但是这么想,越和凌应翀接触他就越觉得愧疚,毕竟,他是另有目的的。
凌应翀的小厮又派人送了帖子来太子府,正要往江棠舟那头去,就被刚下朝的殷问峥逮了个正着。
他勾了勾手指:“手上拿的什么玩意儿?”
那小厮便恭敬道:“回太子爷,是四皇子府那边送来的。”
殷问峥黑了黑脸,闷声道:“给孤。”
小厮忙递上了。
这些日子里,太子府不知道收了多少来自四皇子府的帖子,他和四皇子“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太子府统共也没收到超过三封来自凌应翀的帖子。
而今这些帖子全都冲着同一个人来,且他还知道对方是不安好心,怎么能心头畅快?
殷问峥也没管隐私不隐私,直接拆开看了一眼,凌应翀邀江棠舟明日去赏桂花,仔细一想,这几日的桂花确实开得正好,钻进鼻子的满是桂花香,难怪那凌应翀又动了心思。
殷问峥把东西又放回去,道:“送过去吧。”
“是。”
殷问峥杵在原地琢磨了半晌,才转身往后院走去。
江棠舟不见人影,先闻人声。
殷问峥不知道抽的什么疯,他送给殷问峥的生辰贺礼被他系上了腰上每天招摇过市不说,还在那玉佩上多佩了个铃铛,让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被那处给吸引住了。
殷问峥这些日子出来总是会碰到问自己这玉佩的人,每每都会一脸得意的告诉对方是太子妃送的生辰贺礼,惹得这段时日京都里多了流言,说殷问峥是为太子妃收了心,连以前最爱的鸣凤楼也不去了,还说他要遣散自己太子府后院的三千佳丽。
江棠舟听到这话时只问了一句:“太子府哪来的三千佳丽?”
听雨撇嘴说到:“爷,您忘了那个红衣男子啦?”
燕青也道:“虽说没有三千,但七八个还是有的,奴婢听说全都住在那凭逢院。”
凭逢院便是这太子府所谓的偏院,平素不会有人过去,算是太子府中的一个禁地。
“你几时见过殷……见过太子往那处去?”
听雨拧着眉头想了半晌,才道:“兴许是因为爷来了,他才去的少了吧。”
江棠舟心道自己又不能帮对方解决那什么的问题,殷问峥不去偏院找人,去哪儿找?不过,或许是他自己又一次盲目了,他总觉得殷问峥不像外人传的那样,当真是个荒淫度日的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的那种。
江棠舟无奈的笑道:“你们这些丫头,平素少编排些主子的话,万一哪一日话就传到太子耳朵里了呢?”
“什么话?”
说曹操曹操到,那听雨许是在背后说人坏话的缘故,吓得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江棠舟的身后去,燕青也白了脸跪下去,给殷问峥见礼。
“无甚,”江棠舟自然不会出卖自己的丫头,只笑了笑道,“不过是在讨论些琐碎家常。”
“哦。”殷问峥也没有继续追究,而是搁了东西询问道,“听说绗山的桂花开了,几月前便说过要带你去绗山看看,一直未能成行,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怎样?”
江棠舟顿了顿,面露犹疑:“本是没什么,只是今日我才答应了四皇子那边递来的帖子,明日要同他一起去绗山……”
“倒也无碍,”殷问峥用玉笛轻拍了拍自己的掌心,眼神中闪过一抹光芒,笑道,“我倒是对赏花没什么兴趣,只从昨日开始,那若简也在缠问着想去绗山,不如这样……明日我们与你们一起,也算是搭个伴,怎么样?”
江棠舟呛了两声:“搭伴?”他怎么想怎么觉得不靠谱,殷问峥和凌应翀之间那么不对付,还能搭伴?
站在殷问峥身后的若简也抿了抿嘴唇,想着自己又一次被出卖了,却还得帮殷问峥数钱:“反正都是要上绗山,搭个伴一路上也自在一些。奴婢想去看那桂花许久了,好不容易有的机会,还望太子妃成全。”
“……”江棠舟面露犹疑。
“爷,我也想去。”听雨拱火似的,也伸出手轻戳了戳江棠舟的胳膊,道,“听雨和燕青能跟着一同去么?”
这样一来,两个人的“约会”便成了一群人的狂欢,江棠舟没有再拒绝,只道:“我要先同那四皇子知会一声。”
殷问峥抬起头,冲着若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凌应翀当然不会耍什么小性子说就不去了,他很宽宏大量的同意了,不仅如此,还让江棠舟如果还有想带着一起去游玩的人,也可以一同前往,如此一来,江棠舟就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凌应翀真的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而已。
第二日一大早,收拾整理好的凌应翀便来了太子府候着,江棠舟也很快的准备好了,独那殷问峥拖沓得不行,最后还拉了江棠舟进屋子里帮他选衣服。
江棠舟只得苦笑:“我又看不清楚你穿的什么。”
殷问峥这才反应过来,突然觉得穿再好看的衣服也索然无味,干脆将就身上的这一套出了门,江棠舟松了口气。
凌应翀带了一辆马车来,本来打算几人共乘,那殷问峥偏要嫌弃凌应翀的不舒服,自己又带了一辆,还硬要让江棠舟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故此凌应翀只能一人带着三个婢女坐在前面,而殷问峥和江棠舟两人则单独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有时候江棠舟觉得殷问峥是个成熟的人,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幼稚得不行。
譬如眼下之情形,不带脑子的想,也晓得殷问峥是故意的。
殷问峥却很放松的半躺在马车上昏昏欲睡了。
江棠舟坐着发了会儿呆,感觉到腿上多了个什么东西,这才发现殷问峥睡着睡着居然睡到了自己的腿上,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道:“睡着了?”
殷问峥不回应他,还故意咂摸了一下嘴,侧了侧身子头朝里面,整张脸都埋在江棠舟的小腹位置。
江棠舟感觉到自己小腹处呼吸的温热了,便动也不敢动,僵在了那里。
或许殷问峥真的睡着了,所以下意识的寻找一个能让他睡得更舒服的地方……江棠舟这么想着,抗拒感便少了些,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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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问峥是真的睡着了。
直到马车突然左右晃了一下,才将他晃醒过来,他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江棠舟被带子勒得过于瘦削的腰腹位置。
最开始他确实是故意而为之,也没想到躺到江棠舟身上的那一瞬间,闻到淡淡的药香味,他突然一阵困意袭来,莫名其妙的便睡了过去。
殷问峥用脑袋蹭了蹭对方的腿,视线往上,江棠舟睡得正熟,可能是怕扰了他的清梦,所以头歪着,却没靠在远处的软枕上,许是这样的睡姿不太舒服,他的眉头微微拧着,连梦中也不安生似的。
殷问峥伸出手,指尖从对方的眉头扫过去,江棠舟便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了双眼。
他说话时嗓音有些哑:“你醒了。”
殷问峥坐起来,江棠舟尝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腿,因为一直都没挪动,所以又酸又疼,僵直得根本动弹不得。
“怎么了?”殷问峥看出他表情微妙的变化,“腿疼?”
“无妨,”江棠舟没怎么放在心上,淡淡的摇了摇头道,“过会儿便好了。”
话虽如此,下一秒殷问峥却还是突然握住了他的脚踝,轻轻往上抬了抬,捏了捏他的小腿肚子的位置。
虽然早就知道江棠舟的腿有些过于瘦削,但一只手就能完全圈起来,也是殷问峥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