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确定,大概算是歪打正着吧。”
“我先前读过一册书,书里记载,从西南边境再往西,有一处小国,习俗十分特别:若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是长女,那父亲便要在长女出生时也穿一个耳洞,戴上银饰,以求女儿能加入王侯之家,穿金戴银。”
“原来是这样。”荀弈恍然。
他的侍卫都是自小便跟着他在京城的,并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自然不晓得还有这样非同寻常的习俗。
傅宁的注意力有一大半在荀弈的书架上,随口说道:“我平日里爱读些闲书,今日也是机缘凑巧,才恰好有用了。”
荀弈却摇了摇头:“这是你的长处,不用谦虚。”
傅宁喜欢读书,却并没有书呆子气,反而是在他灵动的气质中,又添了一份腹有诗书的文雅;荀弈看在眼中,只觉得赏心悦目,养眼非常。
两人又聊了一会,挑了几本书的功夫,审讯的侍卫便已经来报:那人将所知道的事情,招了个一干二净。
傅宁听着侍卫的汇报,轻笑:“竟然真的是李二。”
荀弈神色却冷了下来:“他竟然还不长记性,又在你身上打主意。”
上一次盐引的事虽然牵连到了李家,但李尚书反应太快,主动先认了个小错,是以圣上只罚了他渎职之罪,扣了几个月的俸禄;但既然他这样教子不善,那便着人将他直接参与盐引的证据送到吏部,直接斩草除根吧。
只是他心里想着,却并没有对傅宁说。毕竟傅宁如今距离朝堂还远,尚且不需要烦心这些。
傅宁沉浸在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荀弈神色间的变化:“李二虽然偏激,但他本人却并不工于心计,这样阴毒又细致的招数,他一个人是断然想不出来的,必然是有人给他出了这个主意,又煽动他去做了。”
荀弈看着他:“你这样说,是已经有大致的猜测了?”
傅宁轻轻笑了:“有。这个人很聪明,没有当面留下把柄,不过.......要想揪出他来,也并不难。”
荀弈点点头:“需要我配合你做什么,尽管说便是。”
傅宁眨眨眼:“我许久没见过李二公子,倒也想念的很;所以打算明日约李公子到丰宝楼小聚,不知道省之哥哥可否愿意前来?”
荀弈看着他狡黠的目光,轻轻笑了:“我自当奉陪。”
两人商议好了接下来如何做之后,天色已经擦黑了。
傅宁今日出门时和李夫人做了晚上必然回家吃饭的保证,也不好再久留,拿著书便先回了侍郎府。
只是才下了车没多久,便见到李静姝的贴身丫鬟神色慌张地跑了来:“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快去救救小姐吧,夫人要责罚她呢!”
责罚静姝?
傅宁一皱眉:“走。”
“是!”丫鬟如蒙大赦,连忙小跑着给傅宁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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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意中人?
李府,偏厅。
李夫人沉着脸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冷冷地瞪着李静姝。李静姝跪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双眼红通通的,一看便是才哭过。周围的仆妇们跟着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屋子静到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
傅宁来时的路上已经听丫鬟说了大致情况,进门后见到这样的阵仗也没有惊慌。他先向李夫人行了礼,才问道:“舅母今日怎么动这样大的气?”
李夫人见傅宁进来,神色略缓和了些,但仍旧沉着脸,没好气道:“你问她,看她成日里都做些什么混账事情、看些什么腌臜东西!”
李静姝见到傅宁,心里的委屈收束不住,鼻子一酸,又淌了一串眼泪眼泪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李夫人气得一拍桌子:“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这东西能出现在你屋里?”
傅宁轻咳一声,笑道:“舅母气归气,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今日晨起时听舅舅说您咳了两声,恐怕是连日劳累,心火旺盛之顾;我回来时候便买了些上好的杏仁,叫他们拿到厨房去炖了汤,晚膳后喝一点,会舒服些。”
他语气温和,又状似无意地提了提李侍郎对妻子的关心,便叫李夫人心里舒服了不少:“也没什么大碍,你有心了。”
傅宁又陪着李夫人聊了几句,待她情绪稳定,才慢慢引着她往今日的事情上说。
李夫人心里的火气散了个七七八八,再开口时,便也没有像方才那样疾言厉色:“咱们家里孩子不多,平日我也好,你舅舅也好,都不愿意束缚了你们,你们有什么想做的,都让你们随意去做;可是再随意,也不能太过分了。”
傅宁道:“舅舅舅母用心良苦,我们做小辈的,自然心里十分感激;静姝今日惹您动了气,心里肯定也是十分后悔的,毕竟她平日里闹归闹,也从来恪守着家里的规则......”
他边说,边悄悄给了李静姝一个眼神。
李静姝会意,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掐了一把大腿,眼圈红红地看向母亲:“娘,我知错了。”
李夫人虽然没看到傅宁的动作,但多少猜出来这两人合计好了,便没好气地一人瞪了一眼:“你们两个,倒是要合起伙来哄我了。”话虽如此,她语气中却没什么火气了。
傅宁见状,笑着打趣了一句道:“明明是舅母自己也舍不得。”
李夫人揉了揉额头,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书,对傅宁道:“要不是气狠了,我也不会这样罚她;你看看这东西,是女儿家能看的吗?”
傅宁将桌上的书拿在了手里,只见那书上是普通的白纸封面,没什么特殊之处;但翻开之后,扉页正中却赫然用风流潇洒的字体写着五个大字“春宵千金集”,下方则是一副工笔美人图,图上的女子面色含春,衣衫半露,道不尽的情意绵绵。
他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看了李静姝一眼,心内暗叹:你可真敢。
这本书傅宁虽然没有看过,但也知道它是今年京城中最流行的艳情小说之一;勤院里不少学子对这本书甚为推崇,据说这本书内容火辣露骨,插画香艳异常,只要看上几眼,便能脸红心跳。
李静姝看着傅宁满脸复杂的表情,还想说点什么,被傅宁一个眼神制止,便老老实实跪在原地不出声了。
傅宁将书重新放在桌上,笑道:“舅母,你看这书,里头还是崭新的,边页上一点翻开过的折痕都没有,可见静姝还未翻看,显然也是怕您知道了生气的;您消消气,我带她下去好好说说,她下次必然不敢再犯了。”
傅宁好说歹说,李夫人才终于松了口,由丫鬟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一旁的仆妇早在夫人出门时已经将李静姝扶了起来,待她的腿好了些,便由傅宁亲自送回了房间。
李静姝看了看他哥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哥,我拿那书真不是为了,我是冤枉的。”
“不管你是不是用来看的,被舅母发现了,再说冤枉也没用。”傅宁将书放在桌上,问道,“你藏哪儿被发现了?”
李静姝垂头丧气:“枕头下面。”
傅宁叹为观止:“你怎么不直接放舅母眼皮底下呢?”
自从李静姝受了惊吓,李夫人日日都到李静姝房间来,放枕头下面,她可真是心大。
李静姝:“我本来没想着藏多久的,就打算藏一会会,等你回来就直接给你的!”
傅宁:?
他头一次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你给我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担心你啊!”李静姝说得义正辞严:“哥,你看,你今年都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该娶亲了,可你一直没提过对哪个姑娘有意思,所以我这个做妹妹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你这话编了多久?”
李静姝噎了一下,正要说谎,一抬头看见傅宁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老实了:“两天。”
傅宁瞧着她:“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静姝嗫嚅两声:“我.....我怕你被那个平王世子带坏。”
傅宁有些头疼:“又关人家平王世子什么事?”
“当然关他的事了!”李静姝有些着急,“因为他不怀好意!”
傅宁:..........
难道荀弈做的太明显,静姝也瞧出来了?
李静姝见他一脸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的模样,一个着急,便将乞巧那日听小姐妹们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荀弈曾经有一个意中人。
他为了这个意中人抗旨,不接受圣上赐婚。
傅宁迟迟没有说话,李静姝跟着沉默了片刻,小声开口:“哥?”
“嗯?”傅宁回过神来,看着李静姝一脸担忧的神情,轻轻笑了一声,“所以,你担心我被带坏,是担心我被他带成断袖?”
那如果静姝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怕不是要当场崩溃了。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李静姝皱眉,“我也不是觉得断袖不好,我只是觉得,他都有意中人了,还隔三差五来找你,那肯定是对你图谋不轨嘛,万一坏了你的、呃,名节,那你以后也不能娶妻了,就很不好!”
傅宁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春宵千金集》,懂了:“所以,你想让我看这个,是希望我能找一个女子喜欢?”
“嗯嗯——哎哟!”李静姝捂着额头,“哥你打我干嘛!”
傅宁收回手,笑道:“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管得倒不少;下次你再这样毛毛躁躁,我可不帮你说情了。”
李静姝气道:“我才不会犯错呢!”
她被傅宁带跑了思绪,一时也忘记了,她的哥哥并没有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
此刻夜色已深,傅宁不便在这里久留,略坐了片刻,拿著书便离开了。
外头的夜色正浓,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来,多了些白日少有的清爽。
于是方才没有深思的念头,便从傅宁心底悄悄冒了出来。
如果荀弈真的有意中人,那......他之于荀弈,又算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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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忘记问了,这书谁给你的?
李静姝:我叫嫣儿捎来的。
傅宁:是时候找冯羽聊聊,为什么他妹妹会有这种藏书了。?
第40章 -石出
“谣言,肯定是谣言。”冯羽晃着手中的笔杆,“就他那个不近人情的样子,他能喜欢别人?我不信!”
傅宁从书卷中抬头:“你之前还说人家不安好心,对我图谋不轨。”
“.........”
冯羽噎了一下,讪笑道:“那,这不一样啊,他对你的意图那是事实,这个只不过是李小姐听说的。”
傅宁淡淡道:“静姝虽然喜欢胡闹,但并不是分不清真假;她既然敢跟我说,那必然是有几分可信的。”
冯羽无话可说,坐下闷闷地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傅宁瞧了他一眼,笑了笑:“我今日才发现,你居然对情爱之事这么热衷;看来改日我跟舅母说说,看谁家有适龄的小姐,也给你说一说媒。”
冯羽脸“唰”地红了,把手上刚拿起来的卷子一摔:“干什么干什么,这说你的事情呢,又开我玩笑!”
傅宁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这个事儿不难办,别想了,还是想想你的算学作业怎么补完吧。”
冯羽一脑门官司,无心补作业:“算学作业写不完可以熬夜写,大不了通宵,不是问题;但如果荀弈真的有意中人,那,这要怎么办?”
情窦初开却所托非人,他想想都觉得替眼前人难受的慌。
傅宁神色如常:“若这位意中人是谣言,那便相安无事;若是真实存在,且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那自然也是无事。”
冯羽试探道:“那,万一,这个人真的存在,而且那个谁还对这个人旧情未了的话......”
“这也不难。”傅宁轻笑,“左右他现在又没有说破,要是真有这样一个意中人,我直接和他划清界限就是了。”
冯羽皱眉:“可是,你明明对他也——”他犹豫了一下,没敢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而是换了个说辞,“也有点在意,这样你心里怎么会好受?”
“再不好受,过一段时日也就好了;这一点在意又不是什么经年顽疾,我还能为了他寻死觅活?”
傅宁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但冯羽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是——”
“别但是了。”傅宁拿起卷子塞进他手中,“我的算学作业已经做完了,不会给你抄;你要是现在还不好好写,等明日到了勤院,算学先生查起来,我看你怎么办。”
冯羽握着厚厚一沓卷子,内心对傅宁的担忧瞬间变成了算学先生苦大仇深的脸,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我今日白天必定做完!”
傅宁点点头:“嗯,那你慢慢做,我晚上再来,你有不会的题我们再说。”
“晚上再来?你现在要去哪儿?”冯羽看着傅宁一副要走的架势,下意识追问道。
“静姝被吓唬那事儿,抓到的人说是李二做的。所以我中午约了他吃饭,要当面确认一下。”傅宁整理好衣服,一摆手,“走了,记得好好写。”
冯羽看着他来去如风的身姿,后知后觉道:“当面对峙?真有你的啊子玉.......”
出了尚书府,傅宁的神色却不似方才那般风轻云淡了。
虽然方才和冯羽说的轻巧,但若真的有这样一位意中人,他能做到如自己所说的决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