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
没人救得了你。
在这条污浊混乱的人生河流里,但凡是求生,如今能够依靠的人仅有你自己,而已。
白攸抿紧双唇,用残存的最后一丁点儿可怜意识驱动麻木的双腿向上,渐渐浮出了水面。他在河里奋力地挥动手臂,凭着一股韧劲不知道游了多久,直到再没有力气,被迫爬上岸。
他在三湾码头不甘心地闭上了眼,只希望再睁开眼能看到夺目的灿烂日光。
看到明天。
但命运和他开的玩笑未免太多。
九死一生的可怜Omega,渐开双眼,迷迷糊糊间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大挺拔,一无是处。
“啊——!”
他抓着被子,顷刻便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儿似地嚎啕大哭。
“靳赫……铭!靳……赫……”
白攸哭了好久,如同在大发脾气一样地幼稚,医生护士靳赫铭,不管谁来安慰他都完全不管用。他就像一只刚刚断奶在外受伤的小兽躲藏在漆黑的山洞中一边舔舐伤口一边悲伤地嗥叫。
医生护士:“宝宝还会再有的。”
靳赫铭:“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攸攸受到伤害的。”
他们、他们……
这些人,都想逼死我吗?
再醒来的白攸,明显状况极差,一会儿悲哀着静静流泪,一会儿愤怒着破口大骂。
缅州的对垒一直在持续,靳赫铭忙得不可开交。
他担心把白攸一个人留在医院,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什么不测,该说是想要保护他好呢还是想要占有他好呢,男人接白攸出院,把人送到了他在檀山深处的一栋隐蔽别墅,派人24小时在外轮流看守。
因为骨折,白攸下不来床,最基本的吃饭穿衣洗澡上厕所都要人帮忙,负责照顾他的女佣身材高大训练有素,让白攸感到非常恐惧。
是女Alpha吗?
床上瘦弱的青年这样想着,一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就迅速拉上被子盖住了头。
他谁也不想看见。
靳赫铭偶尔才会到这里来,和白攸躺在一张床上,亲他的脸,说些自我感动的情话。
白攸闻着男人手上的血腥味,见怪不怪。现在就算靳赫铭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像从前一样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要他死,白攸也不会动弹分毫。
白攸躺在床上,好似一具尸体,尤其是面对靳赫铭时。随便靳赫铭想要在他身上干什么、得到什么,白攸都不想回应他,至多被逼急了才会骂他两声。
他的头脑还算清醒,每每混沌,只要再忆起那时他在河水里奋力的感觉,立马就会变得更加清醒。
人们都说悲伤拢共有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接受。
但对于白攸而言,他的悲伤只有四个阶段:否认、愤怒、冷静、复仇。
靳赫铭还捏着他什么把柄呢?他害死了姐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孩子到底是没了,尽管疼得他一度摸到了死亡黑漆的门槛。代价昂贵,如果不结出丰硕的果实,那他那时选择生就毫无意义了。
一身是伤,千疮百孔,白攸只有一个愿望:离开靳赫铭,让他也好好体会一次那样的撕心裂肺!
以前是他太天真了,天真地以为他离开靳赫铭的最大阻碍是那些偿还不起的债务。债?他欠靳赫铭什么债?反倒是靳赫铭欠他的数都数不过来!
他毁了他。
是他太笨了太乖了,在温室里被娇养得太好,傻傻的、呆呆的,等这个世上的恶意扑面而来时才着急忙慌地四处躲避,看着别人伸出的援手,不假思索地就相信了。
他一定要离开靳赫铭!逃出去!不然等他的伤好了,以男人的疯癫程度,肯定会强要他,让他再一次怀上他的孩子,把他一辈子关在这里,企图用漫长的岁月将他拖垮。
心灵已然疲惫,习惯舒适是一种惰性的本能。白攸实在不确信如果现在他不抓紧机会逃走,以后他是否能有更加强大的意志和靳赫铭抗争到底。即便分得出哪些是皮鞭哪些是糖果,心里明明白白地知晓这是一种驯狗听话的策略,不也是除了绝望地嘶吼再找不到其他破开阴霾的办法吗?
光是吵架有什么用?他也想让靳赫铭疼!
绝不能再把赌往后压了!时间拖得越久,早晚有一天,在靳赫铭手里,他会崩溃的。一旦崩溃,靳赫铭定然求之不得,会很快拽着他下地狱的。
白攸的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谋划着,把所有的事,方方面面都拎出来细细地想了一遍。
他是断然不敢杀人的,再多给他十二分勇气,他也不敢想象他要怎样杀死靳赫铭。
简单粗暴地用刀解决,这样的事,他做不出。
他会哆嗦,他会失败。即便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只要他的双手颤抖,在精明老练嗅得到死亡味道的男人面前就会露馅,到那个时候,他的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时间是一柄双刃剑。
靳赫铭可以利用时间拖垮他,他也可以利用时间耗死靳赫铭。前提是他要离开他。离开他,等一个时机,抓住那个时机,扑上去一击必中地咬下他的血肉,让他也好好尝尝疼痛的滋味。
“在想什么呢攸攸?”男人给白攸喂粥的手一顿,察觉到了白攸眼里的戾气。他摸白攸的头,“攸攸还在怪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弄丢了我们的孩子吗?”
白攸垂眼低头,僵着脸不作声。
靳赫铭对白攸的拒绝交流见怪不怪,他把手里的粥碗放到床头柜上,坐得离他更近。
他捏着白攸的下巴,轻轻抬起,拨开额上的碎发,望着白攸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他的Omega实在是太漂亮了,美丽动人,历经磨难,犹如一支风雨后擎立篱笆旁的玫瑰花。他俯身瞧着这支玫瑰,有多想把他种回原本的花盆里啊。
“攸攸,听话。”男人用手指给白攸梳理头发,面带微笑与得意,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温柔,“攸攸,你最好别动什么歪脑筋要和我斗下去。”
靳赫铭一字一顿,表情认真地告诉白攸,“你是我的Omega,怀孕、生子是你生来就要尽的义务。攸攸,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她会长得和你一样漂亮,会粘着你追在你身后叫你妈妈。我们一家人会很幸福的。”
他劝白攸,“早点儿认清现实,放弃幻想,对我们都好。攸攸,听话。”
白攸始终默不作声,就连男人吻上他的唇,手指摩挲在他颈间那些被啃出来的痕迹上,他也板着身子,没有丝毫反应。
白攸这副模样就让靳赫铭很是疑惑了。
不再愤怒得对他破口大骂,也不再小心翼翼得躲在被子里藏好,只是这样僵着,不悲不喜,再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这样的白攸,到底是认命放弃了呢?还是在偷偷打其他的算盘呢?
靳赫铭捏了捏白攸的脸,用恋人之间的暧昧口吻说:“我的攸攸该多吃点儿东西,这样小脸捏起来才肥嘟嘟的,让人喜欢。”
他自说自话、自我感动,怕这句话白攸听得不舒服,转而补充道:“不过,只是现在这样,我也足够喜欢了。”
回应男人的,只有沉默。
第40章 “白攸认命”
心理医生来了好几次。
靳赫铭自觉越来越碰不到白攸的心,越来越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缅州的事还没有结束,他没有时间全天候陪在白攸身边,去想方设法地让他开口,让他和自己贴近。
故此,他就需要一点必要的帮助了。
去寻找一个合适的代表。
白攸看着眼前年轻的男医生眨了眨眼,在自己未来的人生计划中又多加了一条:救出宋医生,不计代价。
他对靳赫铭的如意算盘或是清楚或是干干脆脆懒得去管,反正不论那些是什么,靳赫铭在白攸的眼中仅仅是个粉墨登场的跳梁小丑,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嗤笑着。
“是”“对”“嗯”“好”
每一次和心理医生会面,两个小时里,白攸的回答都相当短促。
他当然记得姐姐身上的那些痕迹,还没人给他一个交代呢。姐姐葬在了哪里?有和爸爸妈妈一起吗?那个主治医生、那个精神病院最后是怎样处理这件事的?
还有,靳赫铭。
这样一想,他要做的事有很多,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等着他去讨!
白攸的眼帘微抬,目光重新落到了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心理医生身上。
他忽然问他:“你是说只要妥协就可以走出自囚的困境吗?”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白攸的嘴里说出来,听在心理医生的耳中,就好似是这漆黑又漫长的三个月里唯一亮起的明灯。
白攸开始发问了,在尝试解读他说过的话了。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白攸愿意主动地和人交谈了。
因为什么?
因为他被劝服了?因为他想通了认命了?
呵,怎么可能!
他只是单纯觉得吊着这个医生,吊着靳赫铭的时间够了,从男人询问他、抚摸他的焦躁程度来看,靳赫铭该是到了一个忍耐与发作的临界点了。这个时候,他势必需要给他一些回应、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他不能再让靳赫铭神经紧绷处处提防他了。
白攸笑了一声,打断了心理医生迅速想要接下他话茬去说的话。他的十指交扣,低下头,显现出卑弱自怜的样子。
“我在外读书时,用到compromise的次数并不多,好像谁都更信奉uncompromising,对糟糕的生活勇敢地说‘不’。从前我几乎一次都没注意过这种事,直到你向我说起。”
“我想,要说妥协,起码双方都得有所承诺,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语气是试探着的,措辞是思虑良久想了又想的,大拇指不停地转动,适时地表现出不安,而后塌下双肩,一副索性放弃、不如就这样吧的颓唐模样。
白攸在学院学习照相艺术时,老师总要求他们观察人。
原本为了绘画,如今为了逃命,从前那些自由烂漫、无忧无虑的日子不时又浮现在他眼前了。
他自认为他给到现在为止都对他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这位心理医生的破冰信号已经够多了,接下去他就能稍微期待一下靳赫铭的表演了。
三个月,白攸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至少勉勉强强可以下床了。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掠过楼下那些走来走去时刻警惕如同看守笼子里的小雀怕它飞走的那些家伙,白攸极目远眺,望着冬日檀山的荒凉,冷冷地蔑笑着。
他的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放到一旁,重新拿起了画笔在画布上描下了最后一笔红。许久没有再碰这些特别高雅的无用玩意儿,回忆三年里的那些蝇营狗苟,便更觉得讽刺难当。
如果靳赫铭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如果他真的不是白家的孩子,而是所谓靳岸的儿子,在渡江时他的亲生母亲中弹抱着他跳入水中,被人捞上来后发现他还活着,送去福利院却被白家人拦了下去,准备将他这个稀罕的宝贝Omega培养成联姻的工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在白家一直以来受到的“名媛”教育也情有可原了。
作为Omega,漂亮美丽乖巧温和弱小可爱时不时地展示自己的魅力,为了能吸引帅气多金足以帮衬白家的Alpha,要培养高雅的趣味出尘的气质,既让人觉得遥不可及高不可攀有些傲慢,又要让人觉得只要得到他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很是宝贵。
那他被送出国学画画,扔在外面不闻不问……或许温室玫瑰白家小少爷,这本身就是个骗局。如果真是那样,迄今为止,那他的人生岂不是一大半是在为了嫁个优秀的Alpha而生活,而剩下的是靳赫铭拿着坚硬的铁丝在他的枝叶上强行掰折扭弯才使他迫不得已变成了如今这副德性。
是否,他何时也能真正为自己而活呢?
让白攸重新画画,这当然是心理医生的主意。他依照惯例,简单地认为,重拾画笔对白攸而言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宣泄途径。对他来说,他和靳赫铭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可以了解他的途径?
没意思
很愚蠢
他可早就不再是那个小少爷了。
白攸和心理医生的破冰对话过去还没两天,他就听到了靳赫铭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匆匆忙忙上楼的脚步声。
白攸背对着门坐,膝盖上盖着一条毛毯,习惯性地远眺檀山,脸上有说不出的沉静淡然。
他无声地呼唤靳赫铭——
来吧来吧,让我来听听你想向我承诺什么。
漂亮的青年端坐在床前,挺直的脊背瘦如片纸,稍长的黑发擦在衣领上,漫着黑色珍珠的光泽。暖黄的长袖衫套在白攸的身上,肩头圆润可爱,随着手臂的动作正微微地旋。
白攸大概长得像他的母亲。
不然,靳赫铭早该认出来的。
瓷白的皮肤上泛起温色,轻轻一按就会冒出一串粉色。靳赫铭坐在白攸身旁,抓着他的手,在白攸抬头望向他的一刹那,竟会噎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也有好久没正常地和白攸说过话了。
就说从前,似乎他们也没有过?只有刚开始时,白攸信赖他,感激他,会笑着和他说话。但那时,他没有好好珍惜。
轻蔑嘲讽侮辱谩骂讥笑,白攸在靳赫铭这里承受的恶意够多的了。
“你回来了?”
白攸望着靳赫铭,随口轻飘飘地说了这样一句,即可便看到男人向他拥来,抱着他的脖子,如饥似渴地亲着他的脸。
靳赫铭又窝在他的脖间叫他“攸攸”了,这样的称呼,白攸至今都觉得刺耳,一日比一日强烈。
“攸攸……”
男人在他的脸上亲出了水声,可空乏的语言中除了叫魂式的呼唤,又说不出切实的内容。
白攸动了动手,脸上依然是冷的。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目光清冷地问:“靳赫铭,你能帮我口吗?”
“我……”
面对白攸这么直截了当地提问,靳赫铭脸上的震惊可想而知。
白攸望着他,脸上仍然是那样的波澜不惊,如同那句问和之前的“你回来了?”是一样的。可这两句话,落在靳赫铭的耳中却很不一样。
白攸知道他做不到。
一个年纪轻轻,用那种方式被侮辱过,用那种方式杀过人的靳赫铭,不是一辈子都在想逃开曾经痛苦的阴影吗?
“我……”
震惊迟疑不解,靳赫铭的表情五花八门,看得白攸在心里默默地嘲笑。
他决定再给他来一记重锤。
溏淉篜里 “不能就出去吧。”
白攸收回视线,继续眺望远山。
他这样的态度好像在说:不是你说喜欢我爱我的吗?那现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拒绝我?这可是我给你的台阶,你不想要吗?
想!
想要!
靳赫铭低头,想要抓住这个宝贵机会的心情十分强烈。
他像是有意做了好一会儿心理挣扎,最后按着白攸的肩膀,说得可笑又坚定,“我做,攸攸,我做。”
白攸点点头,没什么高兴也没什么自豪,“那抱我去床上。”
“好、好……”
对于靳赫铭来说,白攸愿意退让一步的态度就真像是他和心理医生说的那样,心理医生告知他的那样。印证着,在靳赫铭的心里定下了一个锚点:他的攸攸真的认命了吗?
白攸抓紧床单,隐忍着仰起脖子。
他当然知道要想获得多疑的男人的信任让他对他放松警惕,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更多。
“啊~!”
白攸的大脑一阵发蒙,摇晃着身子往前倾。靳赫铭稳稳地接住了他,欲言又止地想问他……嗯,他的技术怎么样,他觉得舒服吗。
可这样的想法在靳赫铭的脑海里一经冒头,就被他很快按了下去。
他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但紧接着他就能自问自答了:因为他是真的喜欢白攸,白攸会看到他的真心的,会接受他的。
白攸靠在靳赫铭的肩上问:“我的腿,要陪我去医院看看吗?或者你没有空,其他人也……”
“有!有空!我有。”
白攸“认命”的台阶层层递进,靳赫铭又怎能不好好抓住机会呢?
第41章 出门许可
腿伤好得差不多了,但躺得太久,要想重新走路,还得做些康复训练。
靳赫铭以不想白攸往返医院与家致使劳累为由,让负责康复训练的医生护士到檀山别墅来给白攸复健,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两个小时只少不多。
四点之后,靳赫铭就回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
靳赫铭把白攸抱在怀里,双手不老实地探入白攸的衣下。
白攸在看书,对男人的骚扰举动不闻不问、无关痛痒。这让靳赫铭猜不准白攸这是接受他了,还是自暴自弃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呢?
直到白攸喊疼。
“攸攸,抱歉。”
靳赫铭垂眼向白攸道歉,轻轻地揉了揉捏疼的地方,惋惜那里本可以因为妊娠发肿变大,被婴儿柔软的小嘴包住,源源不断地吐出奶水的。
男人有一丝感觉是他的时间胜利法在白攸身上奏效了。
失去一切的白攸无助地躺在床上,为了活下去只能接受他的帮助依赖他而生活,在漫长的时间里,就会渐渐习惯这样!
他是不是真的在妥协,真的在认命,尝试接受他呢?
不然,白攸怎么会主动要他给自己()呢?x暗示的魅力对于一个几乎靠欲望肆意妄为的Alpha来说是巨大的。
他强迫攸攸做,和攸攸要求他做,两者区别的隐含深意便是:攸攸想要他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还有妥协。
如果白攸愿意退一步,那他靳赫铭自然也愿意退一步。为此,这段时间,男人尤其关照白攸的情绪感受,连“对不起”、“抱歉”这样的话都能对白攸说出口了。
白攸尚未回应。
既然是博弈,既然落子无悔,每一步,他都得好好考虑才行。时机、方法、转折点,光有韧性还不够,还得有智慧。
温水煮青蛙,到头来不利的一方还是他。
白攸想着,不论如何,他得尝试一个人踏出那个家门了。
“我想出去。”白攸闲闲地翻着书页,平静地开口,“一个人。”
靳赫铭的眉头一动,脸上的表情僵硬,瞬时不算好看。他诧异,“一个人?”
白攸点头,合上书,“一个人。靳赫铭,你难道想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吗?”
白攸面色平静,语气淡然,“难道”的反问里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化,仅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在向靳赫铭摊牌。
“你不相信我。”白攸笃定,“但我又能去哪儿?”
我又能去哪儿?
白攸的这句话在靳赫铭的耳里不断放大,就好像在说“除了你,我还能依靠谁?”
他确实无处可去。
靳赫铭的脸色慢慢恢复如常,他环上白攸的腰,亲他的脸,“如果我没有空,让几个人跟着攸攸不好吗?万一陆天志……”
男人欲言又止,后悔提到那个名字了。
说来说去,也是他把亲手攸攸送上那辆出租车的,他有愧。
靳赫铭劝白攸,说得暧昧极了,“他们可以保护攸攸嘛。”
“不需要。”白攸立场坚定,“以前没有人保护我,我不也照样活下来了。”
白攸想了想,补了一句“从你的手里。”
白攸不动声色地提醒靳赫铭以前他对他的那些拳打脚踢,随后倔强着再未说一个字。
他不能把靳赫铭逼得太紧,他得给他时间考虑,诸如“我真的能够相信白攸吗?”、“我真的只是想一直这样下去吗?”
当靳赫铭开始思考这些时,白攸就成功了一半。
他重新展开手里的书,翻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页,在两人的沉默中开口,“今晚有排骨汤,你可以去厨房看看。”
这几个月来,特别是有心理医生的介入,白攸对靳赫铭的态度尽管不温不火,但偶尔也会同他说一些日常的话,用来缓冲他们之间的紧张。
就像现在,在白攸提出想要一个人出去,给靳赫铭带来戒备后,一句日常的闲谈仿佛就是白攸的退让:我不急,你可以考虑看看,我等你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