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春色 下————舒匀

　　马哥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他开始明白优寒的意思，沉吟一会，他才又神情复杂地问道，“那是你是想——？”

　　“我只不过想为自己的将来做个好一点的准备罢了。”优寒接过他的话，视线垂下来，落在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交叠在一起的双手上，“之前的积蓄除了还债，剩下的我都留给孤独院和小冰了，现在我除了倪聿暂时的新鲜感，可真的是一无所有了，也许倪聿将来不会对我那么狠心无情，但我还是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马哥叹了叹，“我明白，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我想要一笔钱，我想在倪聿厌倦我之前带小冰离开这里。”优寒认真地说道，“倪聿目前虽然对我还算不错，但我不打算对他索取什么，不然欠下的东西太多，将来就算离开了，我怕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把我抓回去。”

　　马哥盯着他，忽然呵呵笑起来。

　　优寒不明所以地抬头，“你笑什么？”

　　“我笑你说话前后矛盾，小寒，你还是那个样子，倔强又单纯，‘梦醉’没把你腐蚀掉，也是我一直心疼和喜欢你的原因。”马哥摇摇头，有些感慨，“你其实明白，倪聿对你并不是只出于一时的新鲜，只是你自己没有安全感，不敢相信他，倪聿身家那么大，怎么会在乎那区区几百万？就算他将来不要你了，也不会把你转给别人，这一点，我还是相信他的人格的，倪聿从不亏待自己的情人。”

　　优寒脸微微红了红，没说话。

　　马哥笑笑，又接着说道，“你怕自己会动心，会对他产生奢望，以你这种倔强又认真的性格，一旦栽进去，将来如果真的被抛弃，肯定会受不了，所以你才会想尽早离开他吧？”

　　优寒咬住唇，良久，才缓缓点了下头，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马哥你，倪聿现在对我确实很好，如果我要钱，他一定会给我，并不需要我自己出来挣，只不过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马哥将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捏了一下，“带了你那么久，你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是想要我帮你介绍几个好客人吗？”

　　优寒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马哥觉得这样妥当吗？我本来想自己约几个以前的熟客，但我对倪聿的交际圈还不太熟，怕不小心正好约到他认识的人。”

　　“我很为难，毕竟倪聿可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你现在是他的人，万一被他发现我帮你拉皮条，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马哥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明确地表示立场。

　　“我也明白。”优寒耸了下肩，“我也只是来找马哥你商量一下而已，你可以不用急着答复我，反正目前倪聿对我还算在乎，我可以稍微等等，如果实在不行，我还会再找其它方法。”

　　马哥撑住下巴，想了想才又问道，“你想找什么条件的客人？”

　　优寒眼神亮了一下，惊喜道，“马哥你肯帮我了？最好是那种对我有兴趣，并且身份保守，也愿意出价的人，这样，大家才可以互相守口如瓶。我会把陪客的条件放松，但是价钱要比原来在这里做时，要高出至少十倍，我不贪心，赚够四五十万我就打算收手，那样，我只需要做上最多四五次就行了，风险也会降到最低。”

　　“我只是考虑考虑，以小寒你的魅力，再加上倪公子的现任情人这个身份，如果可以将陪客的条件放松，这样的冤大头还是很容易找的。”马哥笑了笑，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那就再好不过了！”优寒高兴道，对于马哥的异样，他似乎并未放在心上，“放心吧马哥，我一定会很小心的，就算不为我自己着想，我也不会连累你。”

　　马哥“嗯”了一声，笑，“那样最好。”

　　优寒也笑起来，又与马哥小声交谈一阵，眼看进来时间有一会了，这才起身告辞。两人一起走出休息室，马哥随便叫了个人送他到他出大门，而优寒前脚刚一离开，马哥刚才挂在脸上的笑容便迅速散去，他重新回到休息室，走到桌边，靠在上面沉吟一会，便将电话拾起来，拨下一串号码。

　　“老板，如您所料，小寒真的来找我打探消息了。”

　　电话对面的刘老皮，有一把浑厚而粗犷的声音，一听就是个精明人,他哈哈一笑，然后问道，“喔？都说了些什么？”

　　第四十五章

　　“老板，如您所料，小寒真的来找我打探消息了。”马哥压着声音说。

　　电话对面的刘老皮，有一把浑厚而粗犷的声音，一听就是个精明人,他哈哈一笑，然后问道，“喔？都说了些什么？”

　　“问了照片的事。”马哥的声音听起来情绪不是很在状态，虽然是在向老板交待事情，但语气里完全没有积极和讨好的样子。

　　“你怎么回答？”刘老皮缓缓吐个烟圈。

　　“就按照老板您交待的那样回答的。”

　　“小寒信吗？”

　　马哥犹豫了一会，才慢慢答道，“我觉得——他应该是信的吧。”

　　刘老皮笑了一下，“小马，我知道你喜欢小寒，以前也挺照顾他，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是我刘老皮的人了，你再那样袒护他，就是对我不尊重哦！”

　　“小马不敢！”马哥赶紧澄清，“我只是不太确定而已，倪聿查出来些什么，怎么跟他解释的他也没对我说，但是以我的观察，觉得他应该还是信任我的。”

　　“是嘛！”刘老皮咳嗽一下，又接着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小寒让我帮他瞒着倪聿介绍几个能让他捞些油水的客人，他想自己准备点东西后就离开倪聿，离开西歧。”马哥说着，将与优寒在几分钟以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报告了上去。

　　刘老皮将左手上的水烟筒吸得哗啦啦响，听完了，便随意地笑笑，“你信他说的？”

　　马哥蹙了下眉，想了一会才回道，“我信，但不知道老板怎么想。”

　　刘老皮放下手里的烟筒，正儿八经的警告道，“小马，你可不要真小看了小寒这孩子，他表面上看起来单纯，骨子里可是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他真要迷惑起人来，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当年他才十一二岁，就敢跟我谈条件，把自己的弟弟好好护在身后，让我一直没机会下手；后来在‘梦醉’，短短半年工夫就做成了红牌，那些在黑道和生意场上呼风唤雨的大哥老板们，几乎人人对他趋之若鹜，心甘情愿在他身上花钱；在学校里面，他也把个优等生扮得有模有样，所以，小马，你可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很了解他！”

　　马哥笑了笑，“老板说的我都知道，小寒之所以有这本事，不也是老板您调教出来的？他再怎么会迷惑人，也迷惑不了老板您啊！所以，这件事，老板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刘老皮哼了哼，“他会不会是跟倪聿串通起来故意对付我的还不一定呢！说起来，倪聿以前也有过不少女人，换起情人来，就跟换衣服似的，在他心目中，生意和兄弟绝对比女人重要，我本来以为他把小寒玩上一阵子就会腻，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会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他肯花上几百万为小寒遮丑，还把他接到自己最喜欢的别墅去住，甚至为了他惊动了自己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大哥，到底是我低估了小寒的魅力，还是我估错了倪聿的心呢？”

　　“先不管倪聿对小寒是不是真心的，岂码现在我敢肯定的一点就是，小寒对倪聿绝对还在防备当中，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四年，真要那么容易哄，也不会在‘梦醉’留那么久了，一直以来想包走他的人可从没断过，就算倪聿想为了他而对付我们，小寒自己是不会动这个心思的，如果他在我面前演戏，我没理由看不出来。”马哥一边回忆刚才优寒与自己说话时的语气表情，一边信誓旦旦的保证。

　　“你怎么确定小寒说的都是真话，确定他不会相信倪聿？”刘老皮眯起眼睛问。

　　“在欢场中呆久了的人，都不会相信真心。”马哥轻松地回答。

　　刘老皮笑起来，“这点我倒是相信。”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但是不管怎么样，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我虽然想把小寒再弄回来继续当我的摇钱树，让他帮我稳住‘那位’，但现在毕竟主动权还不在我们这里，得罪倪聿的事情我不想干，小心为上吧，找几个机灵的人跟着他，有什么新的情况，你再通知我。”说完，拾起旁边的烟筒，将腿搁到桌上，又开始叭嗒叭嗒。

　　“知道了，老板！”

　　挂掉电话，马哥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一屁股跌进椅子里，垂下头，用食指在眉心使劲揉了揉。对不起！小寒，我不想对你这样，可是你来梦醉找我，是大家都看见的事实，我没办法瞒住老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踏出“梦醉”大门，前一刻的优寒，还是那个让人依依不舍，满目风情的“小寒少爷”，可是现在，他只是冷冷地盯着那还在轻轻摇晃的玻璃门看了一眼，就扭过头，使劲拍拍衣服大步往前走去，将那些刚刚跟“客人们”周旋时带出来的污秽气息，远远抛在身后。

　　从来没有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让他更加觉得这个地方的肮脏和恶心，离开了不过一个多星期而已，就已经这么不能适应了吗？其实自己早就已经不干净了，会有这样的感觉和举动实在是可笑至极！倪聿，是因为你！你的爱，已经让我脆弱依赖到如此地步了！怎么办？

　　优寒想着，忍不住捂住脸开始在大街上飞奔起来，夜里刺骨的寒风刀片一样划过耳根，嘴里大口大口呼着白气，砰砰砰的心跳声愈来愈激烈，慌乱和惊恐，终于有那么一点点被掩盖。

　　“嘀嘀嘀……”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优寒终于停下脚步，蹲在路边，将电话掏出接了起来。

　　“优寒，后面有人追究你吗？为什么跑那么快？”

　　电话那头，倪聿担心紧张的声音传过来，优寒愣了愣，站起身，靠向一棵树歇住，用力喘了几下，这才回道，“没有。”

　　“那你在跑什么？”

　　“只是想尽快离‘梦醉’远点。”优寒说着，又喘了口气。

　　“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

　　优寒摇头，“不了！今天是我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独处时间，不想浪费，呆会我自己回去。”

　　倪聿沉默一会，才又接着问道，“优寒，我想问你，你刚才在‘梦醉’跟马飞说的那些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优寒扬起下巴，“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倪聿的语气加重，虽然不太温柔，却也轻易地让优寒察觉到他心里的不安。

　　优寒笑起来，“我不会告诉你。”

　　倪聿忍不住咬牙切齿，“优寒，不要让我察觉到你真的有离开我的打算，否则我一定会把你关起来，还用链子和手铐把你锁住，外面再加十个保镖守着，不信你试试看！”

　　“你不是打算一直对我使用怀柔政策吗？前几天明明还说再也不打我骂我的！”优寒嗔他一句，撒起娇来。

　　倪聿哼哼，“我说了不打你骂你，但没说过不关你！放心！就算把你锁起来，我也会好好伺候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听到这里，优寒却不由会心一笑，心情也没那么压抑了，“既然连你都觉得紧张了，那看来，马哥也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了。”

　　倪聿愣了愣，语气开始松动，“你刚才，完全是在做戏？”

　　“不！不是做戏！”优寒的眼睛亮晶晶的闪，“在马哥面前，我做什么戏都会被他看穿，他太了解我了，所以我说的——基本上都是真话，心情也是真的！”

　　“优寒——！”倪聿的声音，马上再度变得危险。

　　优寒笑着，将他打断，“倪聿，你知道，我为什么笃定马哥会相信我吗？”

　　倪聿虽然恼怒，却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在欢场中呆久了的人，都不会相信真心！”休息了一会，他已经没那么喘了，优寒一边说，一边开始抬脚往前走，眼睛望向远处不断闪烁的霓虹，如水的眸子，也被映得绚烂，“所以，他觉得我不会相信你，而我对他吐露了那么多真心，却保留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几天以前，我已经开始相信你了！”

　　倪聿听罢，笑着呼出一口气来，“优寒，你真是我的掌心里的宝，我对你，是越来越爱不释手了！”

　　“那现在，我可不可以把那个窃听器扔掉了？”优寒摸摸左耳上的耳钉，趁机要求。

　　“不可以！”倪聿一口回绝，“我要随时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安不安全。”

　　优寒皱起眉来，不高兴，“这样跟带着保镖有什么不同？你明明说过今天晚上放我自由的！”

　　“乖，优寒，听话，刘老皮说不定现在还派人跟着你呢！”

　　“他跟我？那你呢？你们俩个半斤八两，都想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倪聿，最不信任我的那个人就是你！”优寒生气地将耳钉拔下来，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便随手将它抛了出去。

　　“梆！”倪聿另一只耳朵还戴着耳塞，耳钉不知道被扔出去弹在一个什么地方，弹力虽不大，却仍震得他耳朵有些发麻，他皱起眉，赶紧将耳塞拔掉，冲着电话吼道，“优寒，别闹了！快把耳钉找回来，万一被刘老皮的人捡到就糟了！”

　　“我知道！”优寒嘟嚷着，抬头看向前边那块巨大的纹身馆招牌，走过去，将差点把人家的宣传招牌弹出一个小坑来的耳钉重新拾起，若有所思地停留一会，才回道，“我会找个洗手间，把它用马桶冲下去。就这样，拜拜！”说完，不待倪聿作出反应，就立刻挂了电话。

　　优寒站在纹身馆前，又盯着那色彩斑斓的宣传牌呆看了一会，手里的电话又“嘀嘀嘀……”响了，以为是倪聿又打来了，不耐之下正要按关机，却不经意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李姐。

　　模特公司？优寒心中一动，眼神再次亮起来。

　　几天以前，李姐也联系过他。前一阵子网上昙花一现的“艳照”虽然一开始给他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但是后来，也许是因为学校接连发了几个“澄清申明”并且再三请他回学校去的原因，同情他的“不幸遭遇”的人反而多起来，关注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李姐是他的经纪人，趁这个机会为他接了不少新广告，当时优寒觉得这样的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并没有答应。而现在想来，这似乎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对！一个用来迷惑刘老皮的绝佳机会！

　　古代兵法里面这一招叫做什么？

　　声东击西！

　　第四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