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春色 下————舒匀

　　摄影师被他这一笑恍了心神，但那双灵动的眸子里透出的鄙夷和轻视又让他很不爽。这个男孩，的确有着光彩照人的资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干净和媚意还有骄傲，三种完全不同的东西，矛盾而又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仅凭一张脸，的确已经完全可以给人带来很好的视觉冲击，露不露根本不重要，可是，他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我做了十几年的摄影工作，怎样通过镜头来捕捉精彩我是最专业的，什么样的人适合什么样的风，我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夸口，裴先生如果肯听我的，这将会是你事业再踏一个台阶的绝好机会！”男人说着，亮出自己知名摄影师的身份。

　　“不必了！谢谢！”优寒笑得客气，态度完美，语气，却让对方憎到骨子里。

　　摄影师的面子开始挂不住，他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过。

　　“对不起，两位，小寒虽然现在还不是很红，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突然叫他破例的确有些为难，但小寒的表现力真的很棒，如果仍按照原来的构思，一样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不如——”李姐看着摄影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忙出来打圆场。小寒的脾气他知道，一旦倔起来，即使客户要求换人，他也不会妥协，但这次广告的报酬又实在优厚，失去这个机会，又实在可惜。

　　“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很好，而是完美，做为一个专业模特，如此放不开，那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一行？”王先生也开始不悦，一个小小的平面模特而已，耍什么大牌？

　　优寒毫不恼怒，睨了面前两人一眼，微笑，“要我脱衣服可以，可是我很贵的，你知道吗？”

　　此言一出，不单是他身边的李姐和对面的两人，就连一边装成工作人员正在假装忙碌的白宇千，都给吓了一跳。

　　裴优寒，他吃了什么药突然这么大胆？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你是在变相的告诉别人你以前真的是MB吗？

　　摄影师起初愣了一愣，接着很快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很贵？裴先生这话，似乎有着什么言下之意？啊！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照片？莫非——”

　　“对不起！我们今天是跟LJ公司签了合约过来拍广告的，不是来让您奚落的！如果LJ公司没有这个诚意，我想这个广告也不必拍下去了！”李姐见对方突然口无遮拦，本来还因为优寒的拒绝而心存愧疚，这会，却全都变成了恼怒，作为优寒的经纪人，她当然不能容忍自己手下的模特儿被人随意侮辱。

　　“李小姐言重了，但是裴先生刚才这话，说得的确惹人怀疑，我们LJ当初联系贵公司时就说过，模特儿的形象很重要，如果贵公司在此方面有所保留和欺骗，我们是可以直接解约而不用支付赔偿的。”王先生沉下脸来，说话同样也是毫不客气。

　　李姐冷笑道，“王先生似乎忘了，当初你们可是指名要小寒来拍这个广告的，既然不相信他，为什么又要找他？您觉得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吗？”

　　“欺骗！这完全是欺骗！”摄影师唯恐天下不乱的叫出来，“当初与裴先生签合约，是本着互相信任的心态，可是现在，事情出现意外了不是吗？”

　　“意外？什么意外？”优寒一脸好整以暇，“我不过说了一句我很贵而已！这可是事实，前几天我刚刚答应了做龙二先生的专属人体模特，一个小时八万，而贵公司，付给我的佣金是多少？整辑照片拍下来，也就十二万而已吧？”优寒笑笑，毫不意外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讶，“揭人疮疤，随意侮辱人，尤其对方还是你镜头下的模特，啧啧，你根本没有身为一个摄影师该有的品行和节操！”

　　摄影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说不出话来，“那边”早就提醒过他，不要将裴优寒当成乳臭未干的小角色来对付，没想到自己还真的栽了。龙二是国内目前最知名的资深画家之一，擅画人体，他的每一幅画，价值都在百万以上，以裴优寒这样的条件，的确可以从他手中拿走那样优厚的报酬，只是，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为什么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小寒，你说的是真的？”李姐也有些不太相信。

　　“是真的。”优寒转头看了看她，笑道，“我与龙二先生相识，完全是缘分，他说我很有灵气，所以完全没拿我当新人模特对待，我很感激他。”

　　李姐点点头，神情复杂地表示相信。小寒这孩子，身上像是有一股魔力，总是吸引着不同类别的人，她并不怀疑。可她也并不知道，优寒与龙二先生相识，并不是什么缘分，倪聿的刻意安排而已，目的，自然是为了应付像今天这种“意外状况”。

　　而旁边几步开外的白宇千，听完这番话却忍不住笑了。

　　王先生拉不下脸来，干脆咄咄逼人道，“就算如此，你与龙二先生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易那也是你们的事，我们也仍然有理由怀疑你的私生活是否干净检点，形象是否健康，据我所了解，当初网上传开来的那些照片上，那幅身体的胸口处，是有一颗朱砂痣的，事实胜于雄辩，那个人是不是你，现在是个证明的好机会！”

　　优寒脸色瞬间变白，“我不需要证明！”

　　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摄影师得意地笑了起来。没错！这个才是杀手锏，裴优寒，有了今天这一出，你真的还能在这一行呆下去吗？照片可以作假，但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你如何让自己的身体作假？就算你今天不脱，但这事情传出去，相信你的人，还会有几个？

　　李姐看了优寒一眼，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连她都开始有点紧张了。

　　第四十八章

　　“你们是不是太过份了？”白宇千放下手里布置场地的装饰物，走过来，将优寒拉到一边，“莫须有的事情，的确不需要证明，不相信模特儿的形象，解约就好了！”

　　王先生将身着工作服的白宇千上下打量一番，不悦道，“你新来的兼职员工？这里轮不到你插嘴，干活去！”

　　“切！干什么活？我不过是来玩玩的！”白宇千哼了哼，向对方翻个白眼，“今天这件事，你们的行为属于商业欺诈！欺诈！”

　　优寒拧起眉，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同学一眼。真奇怪，短短一瞬，这人刚才身上的那股子阴森气息怎么不见了？好像又变回原来那个有些缠人有些小白的同桌白宇千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以前从没发现，他也是个如此善变的人？

　　“欺诈？开什么玩笑！”王先生嗤道，“你懂什么？不相干的人一边去！我们只是希望裴先生给我们个值得相信的证明罢了，至于解约一事，都是你们在提！”

　　李姐虽然不认识白宇千，但他刚才这句不经意冒出来的话，却给她提了个不小的醒，加上王先刚才这么一说，她顿时完全明白，于是冷冷一笑道，“没错，贵公司的做法，的确带有一定的欺诈性质，合约本来是早就已经谈好的，里面明确地表示过我方的立场和规矩，双方字都已经签了，并且已经开始实行，眼下照片都拍了一组，贵公司却突然要求加条件，我是觉得只是敞一下衣襟而且是侧面，觉得可以商量才决定考虑，可是贵公司的做法实在让人心寒，你们根本没有诚意与我们合作，如此咄咄逼人还外加威胁，逼迫对方主动要求解约，而这里是公共场合，贵公司的言论，对我们的模特儿和公司形象都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和影响，没错！解约是我方提出的，你们同不同意都好，但违约金我们绝对不会付，三天之内，我会让人将律师信送到贵公司，要赔偿的，会是你们！”

　　“没有诚意的不是我们，是你们吧？又不是女人，露一下上身会怎样？如果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得着如此闪避？”那摄影师像是打定了主意不放过他，挑衅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

　　李姐拍拍优寒的肩，“小寒，别理他，去卸妆换衣服！”

　　优寒抖掉李姐的手，推开站在身前的白宇千，眼神冰冷，“如果我胸口没有那颗痣怎么办？你又要找什么借口来羞辱我？我说过，要我脱衣服可以，只要你们出得起价钱，我虽然还不够红，但我也有权力为自己争取应得的东西，迈出这第一步，首要条件，就是你们得把报酬提高十倍！”说完，眉毛一挑，“如何，能接受吗？”

　　十——十倍？那就是一百多万耶！够得上一个当红明星的价格了。白宇千暗自咋舌，不由感叹优寒说出这话的勇气和大胆。很显然，对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可是，拿自己的身价来做赌注，不是同时也会被对方拿来嘲笑自不量力吗？

　　果然，对方两人听罢，起初一愣，接着同时笑起来，摄影师眯起眼，不屑道，“你不过是个新人而已，要你开两颗扣子就如此狮子大开口，真把自己当宝贝了？”

　　“不同意？那就没得谈了！”优寒扫过他，完全不为对方的语气所动，说完，抬脚便往更衣室走。

　　“等等！如果我们同意呢！”摄影师在背后叫住他。

　　“有没有搞错！这里到底谁做主？”旁边的王先生一惊，立刻想要阻止。拿一百多万去请个新人？疯了吧？虽然他是这次广告的负责人，可公司高层可没给到他这么大的权力，把费用一下子翻十倍。

　　摄影师不理他，对着优寒的背影又追问一句，“怎么样，同意的话怎么样？”

　　优寒转过身，唇角微微勾起，可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径直走回来，二话不说，抬手就开始解衣服扣子。在场的人见状，都不由紧张地倒吸了一口气。

　　“小寒！”李姐率先叫住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对于优寒的私人事情，她虽然了解不多，但她带了他将近三年，小寒不拍那种露点照片，是当初一进公司就讲好的条件，对自己手下模特儿的信任的维护，作为一个经纪人来说，是必须的。

　　优寒置若罔闻，一步一步走近，扣子已经开了两颗，由于这次的广告主题以夏日清凉为主，所以身上现在穿的是单衣，领口的扣子一开，立刻露出形状漂亮的锁骨。周围不少人的视线，都往边瞟了过来，或灼热或期待。

　　“你疯了！”白宇千忽然伸手拉住他，将他已经落到第三个颗扣子上的手拽开，别人不了解他的身体，他白宇千还不了解？当着这么多虎视眈眈的不怀好意的目光脱衣服，裴优寒他是不想混了么？说着，不顾众人的疑惑，握紧他的手腕就往摄影棚外跑。

　　李姐呆了一下，跟对面两人随便敷衍应付几句就赶紧追了出去。人群之外一个戴着墨镜嘴上蓄着短髭正在讲电话的高大男人这时不知冲着电话对面说了什么，在优寒现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也立即收线跟了上去。

　　“好了好了！都别再站在那里聊天了！今天广告不拍了，清场！”王先生的脸黑得不能再黑，拍拍手掌扬声对工作人员吩咐着，然后闷头坐回了椅子上。

　　“别这样！广告虽然没拍成，但公司将被收购的危机也因此而化解了，你这是大功一件呢！”摄影师见他郁闷，笑着拍拍他的肩。

　　王先生瞥他一眼，鼻孔出气，“被个十几岁的小男生用言语奚落鄙视成那样，你好像还挺得意的？”

　　摄影师耸耸肩，不置可否，转身走到一个角落开始打电话。

　　“喂，那个——，事情已经办妥了。”摄影师一边对着电话另一边小声地说，一边谄媚地笑。

　　“我已经知道了。”电话那头，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声音很年轻，很沉稳有力，语气，却是淡淡的。

　　“那——”

　　“钱我已经叫人打到你的户头上去了，LJ那边我也会放手，不过，拿了钱，你最好立马滚出西歧，不要再有机会让我见到你！”男人的声音依旧很淡，却让人听出满含威胁的怒意。

　　摄影师一下愣了，方才的喜悦和兴奋一下卡在吼间，“这——这——”

　　“你好像没把我事先跟你交待的话搞清楚，虽然说了让你设置点障碍弄点影响，但也没叫你咄咄逼人如此不给他台阶下！没人可以那样侮辱他！我现在非常非常生气，你明白吗？”

　　男人的语气突然加重，摄影师不由吓了一大跳，额上开始沁出涔涔冷汗，“抱——抱歉！是我太——”

　　“滚！”男人似乎没有耐心再听他任何解释，“滚出西歧，否则让我见到你，我一定会忍不住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

　　“是是！我知道了，马上滚！”摄影师一边应着一边忙不迭地挂断电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连招呼都来不及跟人打，就匆匆收拾摄影器材赶紧离开了。只是，他心里一直不明白，那人跟裴优寒，到底是什么关系，既要打击他，又不准人伤他！究竟，是要搞什么东东？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白宇千和裴优寒背对背地靠在一棵树上，各自拍着胸口呼呼喘气，大口大口的白气从嘴里冒出来，又倏忽不见。

　　“阿啾！”一阵寒意袭来，优寒突然打个喷嚏，白宇千转过身站过来，这才意识到优寒还穿着单衣。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没换衣服。”白宇千歉意地说着，赶紧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到优寒身上，用难得温柔的语气问道，“现在还冷吗？”

　　优寒吸吸鼻子，抖抖肩把他的手甩下去，然后扭头看他，“白宇千，你在搞什么鬼？”

　　“什么搞什么鬼？”手臂突然失落，心也跟着突然失落。

　　“你明白我在问什么！”

　　“你指我为什么把你拉出来？”白宇千睁大眼看他。

　　优寒扬起唇，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地笑意，“你拉我出来我会谢谢你，刚好解开两颗扣子，出手的还真准时！”说着，又顿了顿，“不过——我问的是最近，你最近一直在我周围打转不是吗？”

　　白宇千明白过来，也笑，“原来我被你利用了，枉我还那么担心你！裴优寒，你真是越来越狡猾了！”说完，眼神一凛，周身散发出一股诡异阴沉的气息来，就像在一瞬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见此情景，优寒不自觉地退后两步，那种陌生而又奇怪的感觉，让他极不舒服。

　　“优寒，别害怕，我只是来看看你，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看看倪聿对你好不好。看样子，你好像过得还不错吧？你看你，脸色越来越红润，眼睛也越来越水灵了！”白宇千一步一步逼近，声音温柔，笑容却狰狞，“优寒，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变丑了，变得没有那么好看了，倪聿还会不会喜欢你？周围那些整天绕在你身边的那些人，还会不会像苍蝇似的缠着你？你还能不能再到处去勾引这个勾引那个？”

　　优寒打个寒颤，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睛盯着白宇千那张笑得几乎扭曲的脸，呼吸开始不稳，“白宇千，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舒服？我——”白宇千正要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怔一怔，摸索着接起来放到耳边，不耐烦道，“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