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春色 下————舒匀

　　优寒的生活重新变得充实而规律起来，他开始重新投入学习，开始接受模特公司安排的培训，开始频繁的接广告，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安排。现在不单是马哥那边，就连倪聿，能够经常见到优寒的时间也少了。

　　优寒已经不打算再回学校，于是倪聿便请了专人回来为优寒上课。当然，上课这事是秘密进行的，除了别墅里的人和授课老师，再无外人知晓。

　　而倪聿答应优寒这个时候重新出去接广告，开出的条件则是：每隔两小时一定要向他报告一次行踪，不准露点，不准穿太显身材的衣服，不准拍引人遐想的广告，另外，一个星期之内至少有两天留在家里学习。

　　基本上，优寒只遵守了第二点和最后一点，其它的，他一律当成耳边风。有时候忙起来，哪顾得上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再有，拍广告的衣服有几件是不显身材的？优寒觉得倪聿是在无理取闹，自然不理他，而倪聿却也拿他没办法，相比起让优寒回“梦醉”冒险，现在这样已经是再安全不过的方法了。虽然优寒每次违逆了他，他都非常生气，想着一定要如何好好惩罚这小东西，可是一旦晚上回去，看到优寒累得倒头就能睡着，因为心疼，他又实在不忍心再计较什么，所以最终结果就是：倪聿已经好多天没碰过优寒了。

　　他禁欲了。

　　因为不能在优寒的脖子上留下吻痕，每天最多只能要个早安吻和晚安吻，连抚摸都变成了奢侈。不能拿优寒怎么样，他就把所有不满都迁怒给了刘老皮，现在，想这着每天抱着那么一幅美丽动人的身体睡觉，只能 “望寒兴叹”，能看不能动，倪聿简直恨不得将刘老皮千刀万剐，直接用搅肉机将他搅成一团碎肉！

　　而刘老皮这边，也终于渐渐开始按捺不住。

　　自从一个星期以前优寒去梦醉找了马哥，而到今天为止，他再也没跟马哥联系过了。至于说要马哥帮忙暗中安排接客的事，也没再提起，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那么一回事。

　　每天派出去跟踪优寒的人回来都报告说：“他很忙，只要不要求露点，内容健康正常，大大小小的广告都肯接，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积累名气，还是为了赚钱，而他现在与广告商之间谈的佣金，也越来越高。”

　　“照这样下去，就算到时候倪聿真的对小寒腻了，小寒也不会再回来，因为到那时，他的翅膀已经足够硬了！他已经完全可以不用再靠身体赚钱了！”马哥站在桌子对面，对着刘老皮说话的样子虽然毕恭毕敬，但语气，似乎并没有多少担心的成份存在，反而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欣慰。

　　年过五十的刘老皮，顶着一个锃亮锃亮的大秃头，嘴里叼根长长的大烟斗，将腿搁在桌沿上，细细的眼睛再一眯起来，简直就像是用刀片划上去的一条缝，他睨了马哥一眼，吐个烟圈，“小马，搞清楚你的立场，你在替谁办事。”

　　马哥吓得一个激灵，“对不起！老板！”

　　“哼！行了！”刘老皮哼一下，正襟危坐起来，“你说得倒也是事实，没想那那些照片不但没有毁了他，反倒成了他的踏脚石，是我失策了！”

　　“老板现在有什么打算？”

　　刘老皮抽了口烟，安静地沉吟了好一会，才吩咐道，“给倪聿拨个电话。”

　　马哥点头应是，赶紧找出号码来拨了过去。

　　“铃铃铃……”清晰悠扬的电话铃声在严肃安静的会议室里突兀地响起,正在向倪聿汇报业绩的销售部经理愣了一愣,不自觉停下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其它各部门经理也是紧张的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个倒霉鬼又忘了关机。

　　倪聿眉毛一拧，刚才还认真无比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立刻从怀里口袋里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看向来电显示，瞟上去，却是一个陌生号码，本来要去按接听键的拇指微微迟疑一下。他的私人电话，通常是不会随便透露给别人的。

　　部下们一见那铃声居然是从总经理那里传来出的，不由都觉得诧异极了。

　　印象当中，这个在工作上认真又苛刻的人老板是从来都不会带手机入会议室的，今天——

　　“喂？”试探而又略有些不悦的语气。

　　“倪公子，很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啊！”刘老皮呵呵笑着，自动忽略掉对方口气中的不善，声音粗犷而热情。

　　倪聿皱了下眉，这个声音，他不陌生，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内心立刻充满警惕，很好，没等到优寒的电话，等来一条肥鱼，貌似也不错。他将手机扩音处握住，扬头朝各部门经理示意道，“先散会！”

　　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信，一帮属下也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让总经理觉得比开到一半的会还重要，但也不敢多问，唏哩哗啦收拾了文件就鱼贯而出了，谁也不敢在这里多呆一秒钟。

　　“请问您是——？”倪聿故意疑惑地发问，语气里面更添几分被贸然打扰的不满。当初留这个私人号码给刘老皮，纯粹是为了优寒的事，而后来将优寒接走的也急，所以刘老皮之前并没有打过，自己不认识对方号码并不奇怪，所以，他现在表现出这种不耐烦的态度，无可厚非。

　　热脸贴上冷屁股，刘老皮果然尴尬起来，他没想到倪聿居然听不出他的声音，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呃，我是老刘啊，倪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这才么几天，就把小弟给忘了？”

　　“老刘？刘老板？”倪聿佯装蓦然记起的样子，呵呵笑道，“抱歉抱歉！方才在开会，一时没听出是您老来，失礼了！”

　　刘老皮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倪聿这厮，表面上那么客气，但实际上这话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自己这电话影响到他工作了吗？“呦！看来我这电话打的真不是时候，倪公子可是个大忙人，跟我们这种混饭吃的小人物是不同的，不如您先忙着，小弟我晚点再来问候？”

　　倪聿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刚才已经散了，刘老板闲暇之余能想到兄弟我，这可是我的荣幸。”自动忽略掉对方口中一口一个讨好套熟敛的“小弟”，客客气气地打官腔。

　　妈的！装什么孙子！刘老皮暗自“啐”了一口，口气依然维持豪爽大方，“说哪的话？小弟我可是无时不刻惦记着您哪！哈哈哈！”

　　“惦记我？是惦记我抢走了你的摇钱树吧？”倪聿挑了下眉，也学着他的口气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这话说得意义不明，但既然话题被扯开，刘老皮也乐得顺水推舟，“哪能啊！倪公子能看上我老刘调教出来的人，我这不高兴嘛？怎么样，小寒这孩子够味吧？”

　　“够味！当然够味！只是接过来没一天，就给我出了个大岔子。”倪聿状似随意地说着，抽出一支烟燃起，吸一口，悠然地吐个烟圈。

　　刘老皮当然知道他口中这个“岔子”指的是什么，讪笑两声道，“倪公子指的是那些照片的事？我前阵子去了趟澳门，回来才知道这事，哎，都是我平时对那几个兄弟管教不严，才会让他们捅出这样的篓子来，这不，今儿打电话，不就是想给您赔个罪？您自己说，想要我老刘怎么弥补，能做到的，我绝不推辞！”

　　“刘老板言重了，照片是小事，只不过我这到口的美味还没吃就差点没了，不过人现在已经没事，我又怎么会为了这么点事情跟您老计较？”

　　“倪公子大人有大量，看来还真是我多心了！”刘老皮呵呵笑着，话锋接着又一转，“我听说小寒最近在外面频繁工作，以为倪公子对他已经失了兴趣，小寒好歹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人，要是这么不济的话我这老脸也没地儿搁了，不过现在听公子这口气，好像又是我多心？”

　　倪聿勾起唇角，“您的确是多心了，这小东西在床上可真是只迷死人的小妖精，我目前兴趣正浓呢，不过拍照是他的喜好，他既然想出去接广告，我又怎么可能拦他？宠物么，要时常放出去蹓蹓才会更有灵气，您说是不是？”

　　“说的是说的是！”刘老皮干笑，“看来说到调教床伴和宠物，倪公子您的手段更高啊，不过您就不怕这孩子翅膀硬了就飞了？话说小寒以前在我‘梦醉’时，可没少想过要跑。”

　　“翅膀再硬，只要我线一收，飞多高他也得掉下来，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倪聿说着，手指弹弹烟灰，似笑非笑，语气里尽是那种独揽天下的豪气和自信，“我的兴趣就是掌握，被我盯上的东西，有几个能逃得掉我的手掌心？”

　　倪聿的野心和控制欲，熟悉他的人是无人不晓的，刘老皮当然不会不知道，不过他也开始明白，今天自己找倪聿谈这番话，完全就是自己的自讨没趣。那些照片的事，对于倪聿来说的确是小事一桩，他根本不在乎花了多少钱，动用了多少关系，他在意的是，别人挑战了他的控制欲和所有权，他不能容忍到手的东西又意外失去，如果小寒真的自杀成功，那对倪聿来说，才是一个失败。

　　看来倪聿是知道些什么的，只不过不想挑明而已，表面上倪聿现在已经开始混白道，但几个人不明白这人放在黑暗中的势力根本没有放手？只要还在这条道上混着，以后总会有交手和碰面的机会，不过不想撕破这层面子而已。

　　今天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话中有话，表面上客气，暗地里一直在警告和威胁，那么，小寒前段时间去“梦醉”找小马的事，看来真不是他的诡计了？否则不是多此一举？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加打扰了，小寒能让倪公子满意，即便是摇钱树，让出去那也值了，不过倪公子可不要有了小寒就忘了老朋友喔，有时间多去‘梦醉’坐坐，说不定下次，又会碰到让您满意的新货色。”刘老皮开始准备收线，只是话里仍没忘了提醒：这个人情是可是我给你的。

　　“一定一定！”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隔着一条电话线，各自摆着一幅皮肉不笑的面孔，缓缓挂下电话。

　　第四十七章

　　“小马，想办法联系小寒，让他来找我。”刘老皮盖下电话，将手里的烟斗放进嘴里用力吸了一口，沉声道，“不要张扬，要小心点，不能让他身边任何人发现！”

　　“知道了，老板。”马哥应着，垂下头去。

　　优寒又看到人群之外的白宇千了，最近，不管是拍外景还是拍室内照，他似乎总有办法混进场中来，然而混进来了又不靠近自己，总是远远看着，眼神阴森森的。

　　他看起来好像瘦了很多，脸色也不是很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往这边探过来，不经意相撞，冷得叫人打哆嗦，身上散发一股慕名诡异的气息，叫人看了就不舒服。

　　即便以前讨厌他，却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到他心里就一阵不安，让自己不自觉地想躲。

　　刚刚拍完第一组，优寒就叫了暂停，跑到洗手间，因为妆是刚画好的，不能洗脸，只好对着镜子努力调整状态，尽量叮嘱自己不要分神。

　　作了一个深呼吸，正要走出去，门口进来一个彪形大汉，一米九的大个子，像座门神一样堵在了那里。优寒礼貌地请他让一下，那人却忽然向他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优寒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质问，外面就是工作室和公司的人，还有保安，什么人这么大胆会在这里袭击自己？

　　“裴先生不要紧张，我是这里的保安，见您状态不佳，过来看看您有没有什么事而已。”男人说着，握着他腕部的手移向他被钳住的手掌，顺势翻了过来。

　　优寒眉头一皱，“谢谢！我没事！请你放手！”说完，又要挣扎，却觉得掌心忽然一紧，一个小小的纸团被塞了进来。

　　男人笑一笑，松手退开，站到门外，弯腰请他出去。

　　优寒的心脏开始紧张的砰砰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这种悄悄传纸条的联系方式，也只有他们才会做，而至于是谁，优寒觉得自己应该想得到。

　　他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吞了一口口水，忐忑不安地走了出去。

　　回到摄影棚，摄影师和今天的广告客户正在跟李姐商量什么，见到他回来，立刻向他招了招手，优寒诧异地走过去，看到李姐一脸为难。

　　“刚才的照片有什么问题吗？”优寒狐疑地问。

　　“不！那组照片拍得很好，但是我们刚才看了你的表现，根椐你本身的气质和风格，我们想到了更好的创意。”摄影师眯眯笑着，一双眼睛扫描灯似地在他身上探来探去。

　　优寒皱起眉，他讨厌这个摄影师的眼神。

　　平时公司都会给他安排专门的摄影师，但是今天的客户硬要使用自己指定的，如果不是他们给出的报酬高，今天这个广告优寒是绝对不会接的。

　　“小寒，关于你的要求和条件，本来我们事先已经谈过，LJ公司也答应了，但是他们刚才突然改了策划方案，我看了也觉得还不错，要不要你看看，考虑一下？”李姐说着，将手上一份修改过的广告策划书递给他，眼里带着歉意，“我知道你可能会不喜欢，但是，王先生说，可以再将佣金提高。”说着，看了对面的客户一眼。

　　李姐口中的王先生便是LJ公司的广告策划专员，听到李姐的话笑着向优寒点点头，“我们也知道裴先生你的规矩，但是今天是否可以破例一下呢？至于报酬，我们是绝对不会少付的。”

　　优寒低下头，扫了那策划书一眼，所谓的新创意，无非是让他敞开衣襟，表现那种身心与与音乐与大自然完全融为一体的情境罢了。

　　LJ是一家以生产电子产品为主的公司，这次要推出的新产品是一款外观时尚的音乐手机，实用功能不多，就是外观好看，播放器的功能比较强大，价格也便宜，适合年轻人和学生使用，今天这组广告，其实就是拍几个系列的宣传册，之前说让优寒表现出那种听音乐时清新时尚，灵动唯美的感觉就行，而优寒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达到他们的要求，为他们拍出一组完美的系列照片来。虽然说在拍照时，这种临时改创意的情况并不少见，但要优寒现在敞衣襟，无论对方出多少钱，他都不会答应。

　　不但是因为曾经答应过倪聿，也是为了他自己……

　　“对不起！我不接受！”优寒将策划书还给王先生，一脸完全不用商量的斩钉截铁。

　　虽然早就料到优寒不会答应，但这会李姐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小寒——”

　　“为什么不答应？裴先生身材这么好，有什么不能让人看的吗？”旁边的摄影师突然开口，优寒和李姐同时一窒，周围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

　　人群之外的白宇千，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

　　裴优寒的身体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呢？他的唇角勾起来。

　　优寒忽然笑起来，挑了挑眼角，“不是不能让人看，是不愿意让人看。”

　　碰了个软钉子，王先生和摄影师都有些没趣，李姐咳嗽了下，暗暗扯了扯优寒的衣角。

　　优寒勾起唇，笑得更欢，目光里更带几分挑衅。这个摄影师，绝对包藏祸心，他的眼睛骗不了人。谁都以为他裴优寒在出了“艳照”事件之后还敢顶着各方各界的猜测和风言风雨出来接广告是为了钱，谁都在等着看另一场好戏，既然大家喜欢，那他又何妨再配合一点？演戏么？他最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