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一个小女子还有通天的本事?”白玉堂以为他在说梦话,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出连太子都担当不起的行刺大罪
,一个公主能顶什么用。
“哼,通不通天不好说,到现在还没有人被处刑可是真的。莫说是刺客,就是朝中大臣,敢这样触怒我父皇的有哪个不
是立刻获罪,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那日若是没有天玺顶着,父皇恐怕早就血洗行营了!不要说是展昭,随驾的所有
侍卫宫人有一个算一个,连王公贵戚带去的随从肯定也无一幸免,哪里用得着千里迢迢的带回王都来审问?”
耶律元洪的话句句在理,说的白玉堂无话可驳。宁可错杀千万,也不放过一人,这令人发指的暴行,对于声名在外的‘
北方鬼神’耶律彦和而言似乎不过是在一片血海中再多加一滴而已。
而这红发公主的一句话,就能暂时挽救这么多人的性命?可是一个小丫头怎么就能扛的下辽王的雷霆震怒?她莫不是上
天派来救世的菩萨?
“……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留在牢里,等着你那好弟弟一天到晚的琢磨他们?”白玉堂拧着眉脑中一片混乱,闷
了半天,似是在自言自语。
“若是能留的住就好了……”耶律元洪听了深叹一口气。
白玉堂听了心里一颤,猛的想起他似乎说过猫儿已经不在天牢里了,不详的预感迅速拉紧了他刚刚才略微放松下来的神
经。“你……什么意思?猫儿现在到底去哪儿了?”见耶律元洪蹙眉凝目没有说话,他更是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的拍
案而起:“爷问你他的下落——!!”
“尧音把他带走了……”耶律元洪看得出他是气急了,终于面色凝重的讲出了展昭的行踪,语气似乎都有些颤抖,“现
在……恐怕正在审问。”
“耶律元洪——!!”白玉堂一听立刻火冒三丈直跳脚,“你不是说有那个公主在,没人能碰他的吗?!?”
耶律元洪咬着嘴唇望了他一眼,眼里的紧张和担心一点也不比他来的少。
“这……我也不知道天玺出了什么事。天牢的眼线说展昭是自愿跟尧音走的,或许……他们反过来用天玺要挟他就范也
说不定。”
“你这混蛋——!!既然知道还有心在这里跟爷插科打诨?!你,你是成心要害死他啊——?!?”
“白玉堂你嘴给我放干净点儿!”耶律元洪显然也被激怒了,不甘示弱猛地一丢杯盏骂道:“要不是你在我书房里毛手
毛脚打翻了‘焱犳’,我干嘛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和心思给你解毒?!误了时机也是你自作自受!!”
解毒?
白玉堂一听反倒愣了。
看着耶律元洪气的一脸铁青,白玉堂这才想起,他刚才虽然满口胡言乱语,却也仅是嘴上占占便宜,除了几处穴位,根
本没多碰过自己一根头发。再细思量一下,那一口口紫黑色的淤血和麻木痛涨了一天一夜的手臂肩膀,也是在那阵剧痛
后就消失了。还有那碗参汤……莫非真的像他说的——是他亲自熬的?
想到这儿,白玉堂才似乎恍然大悟,瞪着眼睛张着嘴,半天缓不过神来。那原本俊俏的脸蛋上挂着的不知所谓的怪异表
情一时间惨不忍睹,让原本也被勾得发火的耶律元洪看到,没有防备的惊吓一下,竟然不忍心的当即扭过脸去,频频摇
头暗暗叫苦!
想我耶律元洪好歹也是堂堂辽国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活到今天,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窝囊气?平时都是身边的人
想尽办法溜须拍马,为巴结本太子掏肝取肺的成百上千,我何尝看上一眼?可如今怎么竟会对这个二百五如此委屈求全
,上赶着救他还被指着鼻子骂?这个天大的活宝啊,莫不真是来找我讨债的催命鬼?!
经过这一昼夜戏剧性的你来我往,终于知道是自己理亏的白玉堂站在这个契丹人面前顿感抬不起头来。择机偷望一眼,
这个男人嘴角的不知是微笑还是苦笑;但是那洁净的绣缎长袍上却隐约可见几处黯黑的血点。
那时血吐的太凶,爷还真以为会挂了呢!白玉堂愧疚的想,这个人身为太子,居然挨着骂还能里里外外的一直替爷前后
打点。唉,爷还把人家的书房砸了个稀烂……
可是就算这样,白玉堂那倔强执拗的性子就楞是说不出一句道歉或是道谢的话来!倒是耶律元洪窃笑片刻,终于轻咳一
声,摆摆手算是大度的原谅了他的无理和荒唐。
“……太,太子,我看我还是去一趟……如果不行就……”整整静默了半天无语的白玉堂终于再度开口,客气的程度听
上去让耶律元洪都觉的不可思议。
但是他只扫了一眼说:“你若是不想害死他就不要去横生事端!我已经让三皇子出面去探望天玺,若是不出意外,很快
就会有消息。现在是万万不能打草惊蛇的。”
“可是猫儿这人太过刻板,对于不肯变通的事只会硬顶!我怕……怕他捱不到那时就——”
“……”耶律元洪也是不安的看他一眼。的确,以展昭的性子,说不定已是落得比这白老鼠刚才惨的多。尧音这家伙出
手何时知道过轻重?
白玉堂光用想的都觉得心如刀绞,咬牙跺脚的差点儿给他跪下:“——我白玉堂虽然没有和他结过桃园,可是却愿意与
他同生共死,还望太子能成全!!”
见这个一向桀骜不驯的人居然都可怜巴巴的俯身求人,耶律元洪心里不禁一暖一寒。展小猫,原来你当真有如此两肋插
刀的生死挚友,人生甚幸!想来自己虽然身为太子,光环无数,却从来没有过半个能托付生死的知己,现在连自己的手
足都是这般处心积虑,实在是天大的憾事。
“……你莫不是与他分的太久忘了他的为人?展昭那日之所以不跟你走,担心天玺当然是有,但恐怕最多的还是不想让
你暴露,成为众矢之的吧?他这么舍生忘死的保全你,你却看不出着他一片苦心?退一万步,如果此时一个宋人突然跳
出来救他,展昭恐怕冤死也没人会信了吧?”
白玉堂听了顿时哑口无言,但眼中反射着复杂的激愤,几次试图开口却又活生生的吞了回去,最后只是痛苦的抿了抿嘴
唇,忧郁的看着这个半日前还是不共戴天的敌人。见他凝眉肃穆,焦虑非常,一张苍白而缺乏生气的脸孔和刚刚在内室
时的羞愤形成鲜明对比,一时看的耶律元洪竟真的心有不忍,甚至觉得还是那个放荡不羁,无法无天的白玉堂更令人怀
念。
“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帮他,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出马……”耶律元洪沉默片刻后说道,声音虽小但是却足以令白玉堂
死寂般的眸子闪出华彩。“若是我所料不输,可能还真的救得了他的命。”
“你说!只要是能救猫儿脱险,爷什么都答应你!”
耶律元洪听了微微一笑,盯着那双瞪得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充满神秘的说道:
“那日在行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
三十五、逼上绝路
一片白茫茫的头晕目眩,空虚似无数的手,拼命撕扯着残存的意识。但是这种感觉早已不再陌生。对展昭而言,昏厥这
种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正常的行为,在过去几个时辰里已变成了家常便饭。
但是现在不行!他反复这样提醒自己不能放弃。
就在最后一点意识马上就要四散开来的时候,展昭的眼前又是刚刚那片炼狱般的鲜红!那个人不会因为自己昏倒而心慈
手软,而展昭恍惚记得,视线模糊之前,耶律尧音从人群中揪起的那个人正是已经变得麻木不仁的如烟!
一瞬间从心底涌出的痛,来的如此汹涌,甚至超出了昏厥的极限。展昭拼尽全力挣扎着睁开眼睛的时侯,耶律尧音正搂
着呆滞的如烟坐在藤椅上,耐心的等着他醒来。
“……没想到这只‘御猫’还是个情种!”耶律尧音桀骜的盯着伏在地上虚弱不堪的展昭残忍的和坐在一旁的耶律克谈
笑,“听说他对这个小丫头很上心,看来的确如此。看,不用泼水都能醒过来了!”
展昭艰难的用还有知觉的右手支起身,伤口的撕裂痛的他顿时一身冷汗。
“……耶律尧音,你,你是个小人!卑劣小人!”他拼尽全力喊出的话,却只是引得那人无耻的轻波一笑。
只见耶律尧音用手指执起木偶似的如烟那消瘦的下颌,另一只手中却凭空多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利刃,闪着似曾相识的寒
光:“南侠见多识广,应该不会不认得这个吧?”
展昭见了心里猛颤一下!
那莫不是传说中和自己的巨阙出自一块神铁的上古神器‘龙鳞’?
要知道千百年来,上古名剑是都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往往能配的上它们的也只能是那些驰骋沙场和纵横江湖
的英雄豪杰。朝代更替,物是人非,但是这些传世至今浴血无数的神器却依然是历代英豪们趋之若鹜的宝贝。
但独独这柄‘龙鳞’不一样。虽然只有匕首般大小,但因其锋利无比,自它出世,就被朝廷收封专为凌迟犯人之用。也
正因为如此,使得这柄本来冷峻的宝刃注定要沾染比其他刀剑更多的血腥和怨念。
现在它的出现预示着什么,展昭连想都不敢想。
“……混蛋!你放开她!……有什么本事使在我身上!”
“你继续骂吧!”耶律尧音不屑的说,边说边晃了晃‘龙鳞’,“反正你骂一句,我就在她水嫩的脸蛋儿上刻上一刀,
怎么样?”
“你——!”展昭当然知道他说的出就做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由心而生,使得他愣是将所有的怒骂全吞了回去,
只能用恨不得活剥了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这个暴戾的辽国皇子。
见到这个意志如铁的坚韧男子此刻居然如此顺从,耶律尧音阴险的一笑。这才像话,我就不信你真是个圣人!
“怎么,害怕了?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耶律尧音狞笑着,满意的欣赏着展昭的绝望。“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对这么
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如此倾心呢?呆头呆脑的,而且还被那么多奴才要过,你还当她是块宝?”
展昭气的浑身发抖,但是除了紧紧地咬着血迹斑斑的苍白嘴唇,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作,生怕因为自己的哪点
疏忽驱动了那寒光闪闪的轻薄利刃。
“呵呵,还是二皇子手段高明!我们现在可以开诚布公的聊聊了吗,展昭?”西南王见状立刻溜须拍马,面相猥琐。“
早点听话也不用伤了那么多性命啊!”
他讲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千万芒刺,刺得展昭无处躲藏。一时间他突然感到自己仿佛就是害死那些宫人的凶手,是这个血
腥杀戮者的同伙帮凶。
眼看着耶律尧音越来越深刻的残忍,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早一点放弃。就算是无中生有,就算那个辽国太子会蒙
冤而死,归根到底不过是契丹人自己的内乱。国仇家恨,自己根本没有一点理由去袒护他。如果不是自己一直这样固执
的不肯服输,是不是就可以在事情变成如此无法挽回之前少死几个无辜的人?
或者,自己早应该做的事,就是不该苟活到现在吧?
没有了自由,没有了武功,没有了回到大宋的希望,除了这一副皮囊,已经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了。
如果一切都结束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冬夜,如果没有那上千里的的日夜奔走,我的确早就应该变成这万里异域荒疆沃土上
的一捧黄土了。可是上天到底是眷顾垂怜还是在故意折磨,明明能够轻易抉择的事情偏偏让我邂逅那令人难以割舍的美
丽笑颜。是不是为了惩罚我展昭的优柔寡断,才要我重温那久违的温暖之后,再将那份初生的情意彻底毁掉?
天地良心,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伤害公主的——想到这儿,展昭感觉不到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却是满满的歉疚和
悲哀。
——可是我真的累了,累的再也挪不动这副残破的身体,累的再也背负不起这天定弄人的命运,累的再也不想看这无谓
无意的杀虐。
还有玉堂,不管你会怎样骂我言而无信都可以,因为是我再一次背弃了与你的约定,不能再和你一起回开封府了。神明
有灵,一定要保佑他平安的回到大宋,千万不要替我寻仇而枉丢了性命。为了这样一个临阵退缩的懦夫,他不值得……
想到这儿,展昭木然的盯着耶律尧音,依然仇恨,但嘴角却居然露出了一丝决然的微笑。
耶律尧音看了一怔,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随即大喊一声不好,将如烟重重的丢在地上,一个箭步蹿了上去,伸手就
钳住了展昭的下颌。随着一阵钻心的剧痛,血顺着他的手无声的滴到地上!侍卫们一看急忙涌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展
昭揪住,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耶律尧音被咬住的手指从他嘴里抠出来,随即立刻用一条粗绳塞住他的嘴巴。
耶律克一看尧音的手已是血流如注,惊恐万状,立刻上前揪着展昭的头发,重重的甩起了巴掌。可是展昭去意坚决,虽
然及时塞入口中的手指阻止了他咬断舌根,但是却依然留下了重创,口中顿时血如泉涌,隔着布绳还是喷了一地,反倒
是吓得耶律克向后急退几步,惊慌失措的望向耶律尧音。
“二,二皇子,这。。这可如何是好——这——”
“慌什么?!”耶律尧音不留情面的训斥自己的岳父,已被展昭的坚贞不屈气的火冒三丈,甩开正在给他包扎的那个侍
卫,暴怒的冲向呆坐在地的如烟。
“……好啊,既然想死,本太子就成全你!但不是现在,而是要让你看着我一个个活剐了这帮奴才以后!!”说着,他
三两下便扯开了如烟单薄的衣衫,露出了本不属于这粗狂北国的细腻白皙的颈子和满是伤痕的肩膀。
就在‘龙鳞’抵上那纤细脖颈的瞬间,展昭因急速失血而黯淡下去的眼眸中突然跃起惊悚的光芒,原本不可能凭自己的
力量站起来的肢体,出人意料的挣脱了侍卫们的压制,猛地向前扑去,似乎想要冲上去扭断耶律尧音拿着凶器的手!
但是不管精神如何的坚毅刚烈,肉体总是有它的极限。而此时这副已经消耗至极的身体,再也禁不住这猛烈的冲击,血
从口腔一直冲进鼻腔和气管,在一瞬间便夺走了展昭悬于一线的脆弱意识!
可是就在他马上就要沉入无尽黑暗的时候,远远传来的似乎却是那让人无限怀念的声音。
三十六、赌命救人
所幸的是,那声音并不仅仅是展昭的幻觉。就在他瘫倒在地失去知觉的同时,那位一直让他牵挂愧疚不已的红发公主,
已经在数十名全副武装的虎视眈眈下,用刀抵着驻守天牢的禁卫长官的颈子,大义凛然的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