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原殷正色道:“自然。”
和锦帝道:“顾松应该教了你不少,朕是怎么上的这个位置你肯定也有所耳闻。”
“朕唯剩一个兄弟还尚存人间,却早就疯癫,被关在皇陵许多年了。”
“朕曾经还是皇子时,那些兄弟也想要太子之位,什么阴险招式都有,朕在顾丞相和母后的庇护下才成功上位,朕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朕近年来是有一点不务正事……”
和锦帝的语气终于带上了怒气:“可那不是他们想要做些什么的原因。”
“那么,凭丞相认为,会不会是老大做的此事?”
果然,上钩了。
沈原殷心里暗笑。
第29章
和锦帝已经在怀疑崔邵祺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了,怀疑在心底埋下种子,只等着催根发芽,长成大树。
沈原殷跟和锦帝的接触没有几年,但却特别了解和锦帝这种人的性格。
自大,狂妄。
不允许有人忤逆自己。
和锦帝心里明白自己不是明君,却也不是昏君。
于是坐上了这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后,端上了皇帝的架子。
如果有人试图挑衅,便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例外。
或者说,是自己亲生儿子,才会让他更加的生气。
和锦帝从皇子走到九五至尊,看惯了人的死亡,看惯了牺牲。
他心里很明白,当上皇帝之后他迟早也会面临底下人对他这个位置的觊觎,迟早他的几个儿子也会争夺太子之位。
和锦帝心里明白,跟实际上真的有人这么做,这是两码事。
而他又非常信任沈原殷,沈原殷的办事能力和锦帝也看在眼里。
和锦帝不觉得是沈原殷在诬陷崔邵祺,因为和锦帝知道这几年来他的三个儿子背地里在拉帮结派。
比起他蠢蠢欲动的三个儿子,和锦帝更信任沈原殷。
沈原殷严谨道:“还是需要查证,也没有可能不是微臣记错了。”
“此事你跟锦衣卫一同查,”和锦帝抚着额角,揉了揉,闭上眼睛,疲惫裹了他全身,他道:“你也出去吧。”
半响,和锦帝发觉沈原殷没有动。
和锦帝睁开眼,看见沈原殷犹豫的神情。
“还有何事?”
“陛下,”沈原殷道,“渠州案一事,臣也追查了许久了,一开始抓了不少人,但臣总觉得背后还有人,就一直没有收案。”
“前几日,臣发现何家与渠州似乎有关系……而大皇子的侧妃,就是何家人。”
沈原殷道:“臣想,能否去查一查大皇子府和何家?”
和锦帝沉默片刻后,道:“查吧,你带着人,今日就去吧,把金牌带着回京,顺藤摸瓜都查出来。”
大萧金牌,见此如见皇帝,能号令百官百司,不得违令。
拿到金牌后,沈原殷这才退下。
和锦帝将有福召了回来,让他按着额头。
和锦帝喃喃道:“朕的这三个儿子,每次献好心的时候,朕都担心后面跟着什么阴谋,他们母妃背后的家族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总归没有办法彻底放下心来。”
“有福,你懂么?”
有福恭敬道:“奴婢晓得,所以陛下才宠幸陈贵人和安贵人,因为她们身后没有势力,是真心爱慕陛下。”
和锦帝叹气,发呆了一小会儿后道:“小四倒是这点比他们好,没有人愿意巴结他,哪怕狄珲是他舅舅,但终归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也熟络不起来。”
“有福,朕之后是不是该对小四好一点?”和锦帝问道,“毕竟这么多年不管不问,这孩子竟然还能再危急关头想到朕。”
有福顺着和锦帝的话道:“四殿下有孝心。”
****
从和锦帝那里回去后,沈原殷就开始着手安排一些事宜。
回京赶路,只得快马加鞭,简然已经将回京的马匹和人数清点完成了,随时可以出发,只等着沈原殷下令。
“大人,四殿下和尹大夫坐马车回京,已经先行出发了。”简然环顾四周,又低声道,“宫里的人已经安排妥当,只等诏狱抓人了。”
沈原殷跨上马,点头道知,随后一扬马鞭,向京城而去。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回了京城。
沈原殷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往大皇子府和何家搜查,总要给他们互相甩锅的时间,才好一网打尽。
沈原殷回了府,叫了人去书房汇报这几天查到的东西。
“榕江口内置有练兵场,其中还有不少的兵器,人数和上次我们派人进去的时候预计一样,粗估都是一万。”
“练兵场再往里就是他们囤放兵器的地方了,里面还有一个小型工厂,用来制造货币等金制产品,经过比对,基本能确认是渠州运来的货。”
沈原殷问道:“大皇子府呢?”
下属回道:“直接与渠州的书信来往没有找到,但是有和何家的书信。上面原本是正常的通信,但将信纸用火烘烤后,能显现出其他的字迹,上面有他们商议渠州事情的证据。”
“撤离的时候,属下带走了那些有问题的,并且让我们精通模仿字迹的人全都补了一份上去,那些伪造的信也放藏进去了。”
这几个月沈原殷可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抓的那些崔邵祺底下的虾兵蟹将,本就是为了利益才上了大皇子的船,可能会有点忠心,但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内心都会动摇。
再唱点黑脸白脸,叛主不就成了。
不过既然是底层做事的人,没有和大皇子有直接接触,证词不太能用。
“大人,”林管家在门外道,“四皇子身边的那两个奴才在府外,想要进来伺候四皇子。”
简然见沈原殷神色不爽,连忙道:“林叔,把人赶走吧,用不上他们。”
听见简然的话后,沈原殷没有反驳。
阿杜和阿祝,阿杜现在已经是摆明了有问题,阿祝没查出问题,但都不可能把人放进丞相府来。
他没再想这些,吩咐道:“简然,明日一早出发之前,你就带着金牌,去给诏狱的司隶校尉说一声,即刻去大皇子府查找。”
“是。”
“现在可以先调人去宫里查查了,找元旦朝会时伺候的那些人,带着刺客画像,问问他们……”沈原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的狡黠挑眉,"有没有在哪儿见过。"
林管家给崔肆归安排的地方叫停苑,紧挨着沈原殷的岚梅苑,沈原殷从书房走回岚梅苑时,恰巧看见了丫鬟们端着带着黑红色的水盆出来。
丫鬟行礼道:“大人。”
沈原殷视线落在盆里,又很快移开视线,问道:“怎么回事?”
大丫鬟回话道:“尹大夫正在为四殿下换药。”
听闻此话,沈原殷原本要往前走的脚收回,拐弯便进了停苑。
守在门前的丫鬟为他打开门,简然留在了门外,没有跟进去。
沈原殷进去没几步,就看见尹颂收的徒弟易路。
易路专心致志地拿着小刀,在火焰上反复灼烧。
直到沈原殷走到面前,易路才发现他。
沈原殷问道:“你师父呢?”
易路答道:“在里间为四皇子换药。”
沈原殷垂下眼眸,道:“这小刀用来做什么?”
不等易路回答,里面传来尹颂懒洋洋的声音:“嗜血散让他手腕旁边的肉有点坏死了,用小刀将其割掉,等新肉长出来。”
沈原殷掀开帘子进去。
床榻前一个丫鬟端着温水候在一旁,帕子搭在盆边,尹颂坐在地上,在擦拭着自己的药箱。
床上崔肆归手腕上的纱布已经被拿开,露出手腕伤口边黑色的皮肉,看着有点恐怖,血丝丝的冒,顺着手腕线条落在事先准备好的巾上。
“待会儿会有点血腥,”尹颂看了沈原殷一眼,“丞相还要继续留着么?”
“嗯。”沈原殷言简意赅,随后就坐在床边的木椅上。
易路高声道:“师父,好了。”
尹颂应了声,将所有要用得上的东西摆出来,又用银针封住了崔肆归的左手手臂,防止出血过多。
“这是止血的,”尹颂将紫红色的粉末撒在崔肆归左手的伤口处,又道,“拿进来。”
易路将小刀递过去,尹颂右手接到刀柄,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而后平稳的下手。
易路守在一边,拿着镊子,迅速将割下来的肉夹至一边。
哪怕上了止血的药和银针,鲜血依然流出,只是量很少。
但随着时间流逝,底下垫着的巾已经染红。
尹颂收手,易路接过了小刀,搁置在旁。
尹颂手很稳,但毕竟是伤口,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伤口泛着暗红,边缘还带着黑紫,周围有些肿,血液挂在皮肤上。
沈原殷低头看着这一幕,面上没有波澜。
尹颂招手让丫鬟上前,将帕子粘湿后擦掉血迹,又重新上了药,用纱布包裹好,把银针取了下来。
“行了。”
丫鬟将不要的东西收拾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四人。
崔肆归的脸色跟昨日没什么区别,依然苍白无色。
尹颂注意到沈原殷的视线,于是道:“正常情况不会这样,但是要让他昏迷一段时间,他身体本身又不错,所以多下了点药,让他恢复速度变慢了。”
沈原殷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挥了下衣袖,随后便走了。
夜色暗沉。
沈原殷服过药后就待在屋内的小塌上,单手捧着一本书卷,在烛灯下看书。
烛光下的肌肤如同美瓷,他身上只着了一件青色衣袍,乌发如缎,自然地垂落,鬓角的碎发遮挡住了他勾魂夺魄的眉眼,露出精雕玉琢的脸庞。
烛光晃动,影子倾斜。
蜡油滴滴落入灯盏中,直到屋外突起的一阵鸟叫,沈原殷才回过神来。
书卷持在手中,却是一个字都未曾看进。
沈原殷放下书卷,睫毛轻颤。
崔肆归苍白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翌日一早,简然怀里揣着御赐金牌,骑马奔向诏狱。
诏狱门口守着的人正要拦截,简然露出金牌,道:“丞相办事,退开。”
守卫纷纷行礼。
听闻门口声响,司隶校尉走出来,刚巧撞上简然下马。
司隶校尉姓全名正真,三十有六,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年,因为是诏狱的头儿,跟沈原殷经常打交道,自然眼熟丞相身边的简然。
昨日接到丞相的指令,全正真连夜进宫,捉拿了好些人,塞进了诏狱里,忙活了一晚上,又不敢敷衍了事,结果就是还没审完。
“全大人,”简然行礼后问道,“昨晚如何?”
全正真尴尬地笑了下,道:“人数多,诏狱连夜挨个挨个地问,为了保证不出错,速度慢了点,虽然暂时没有结果,但有几个人支支吾吾的,看起来就有点可疑,再给两天时间,必定能够弄完。”
简然点头,随后说起了今日的事情。
全正真上前听完了丞相的安排,心里有些打颤。
大皇子这事,恐怕不能轻拿轻放了。
全正真谨慎问道:“是正儿八经地查么?”
简然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道:“事关龙体,自然是严查,且严惩不贷。”
观简然的态度,全正真自个儿也琢磨了一下,笑着道好,随后就安排人手准备出发。
昨晚宫里的动静自然是引起了多方的关注,尤其是大皇子府和何家。
崔邵祺将府上所有有问题的东西尽可能毁尸灭迹,又派人去通知了何家。
本来就焦虑,在听到榕江口被人闯入的消息时,焦虑在心底更是疯涨。
崔邵祺眼里含着血丝,他一夜没睡。
他知道沈原殷要搞他,可他不明白原因,他又没有动过沈原殷的势力,却不知为何被沈原殷疯狂针对。
猎场刺杀他只是想让沈原殷死,却不料被沈原殷倒打一耙,污蔑成有人要害和锦帝。
榕江口是他最大的秘密,如今看来也被沈原殷知晓。
还有渠州的金矿一事,何家因为何喆宇是渠州州府被弄得精疲力尽,如果这三件事都被沈原殷在明面上查出来,以他那个父皇的性格,他难逃一死。
现在就只能祈祷沈原殷手上的证据没有那么多,而且他尚且不知道沈原殷会怎样将刺杀一事和他扯上关系。
崔邵祺眼神阴霾。
府里的谋士和亲卫还在烧毁账单和其他东西。
崔邵祺望着天,天空依然昏黑,但已经有点微弱的光亮了。
空旷的院子里烟雾弥漫,还不停的有纸张扔进去。
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已经转移出了府外。
就在这时,亲卫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慌张道:“殿下,不好了!”
“猎场传来消息,尸体没清理干净,丞相说在元旦朝会的时候在您身边见过一个刺客。”
崔邵祺猛然转身道:“怎么可能,本王身边怎会带着刺客出去……”
他的话停住,明白了沈原殷的手段。
的确是不可能,但是沈原殷要把这件事情变成可能,以此来诬陷于他。
天色渐渐亮起。
崔邵祺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声音不小,来的人绝对不少。
又有人跑进来道:“殿下,丞相和诏狱带着人来了,要……要搜查府上!”
崔邵祺恍惚,看着院子里没有烧干净的东西,以及冒着浓烟的上空,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意识到。
一切都完了。
尽管他心里明白,但仍然还心存侥幸,于是收拾好面上表情,吩咐下人将院子赶快收拾恢复,打算去前厅能拖多久是多久。
沈原殷带着御赐金牌,身边跟着全正真,后面是诏狱和锦衣卫的人。
沈原殷望着大皇子府的牌匾,以及那天色也无法掩盖的黑烟,轻轻笑了下,道:“全大人,你以为那是什么?”
全正真不敢接话,就只笑着。
当沈原殷带着人踏进大皇子府时,崔邵祺正巧出来。
时辰尚早,前厅里点着油灯,在光线下可以发现崔邵祺的眼下青黑,面色憔悴不堪。
沈原殷心里觉得好笑,他的视线往下移,看见崔邵祺衣摆上黑色的灰。
不等崔邵祺说些什么,沈原殷就道:“大皇子,叨扰了。”
崔邵祺仿佛当他们身后的锦衣卫,装糊涂道:“不知丞相和全大人有何事来访?”
沈原殷短促地笑了一声:“事关陛下遇刺一事,有些证据指向了殿下,现在需搜查大皇子府,还望配合。”
随后沈原殷直接下令,数名锦衣卫有序进入府中。
全正真道:“诏狱办事,殿下就莫要四处走动,先待在前厅罢。”
崔邵祺面色铁青:“本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是非对错,查清楚就知道了。”沈原殷抬步,径直路过崔邵祺,在即将离开前厅时,他将头微微偏过,似笑非笑地问道,“府中这黑烟,是怎么回事?”
崔邵祺将手藏在袖中,握紧了拳头,道:“王妃身体不好,太医说是衣服上的熏香所致,就叫奴才烧了。”
在去往大皇子府书房的路上,刚好能路过那堆积着燃烧的院子,在锦衣卫的命令下,府中的下人只得跟着一起灭火。
书房也已经有锦衣卫在查,沈原殷走进去,观察着这间书房。
书籍并不多,书柜上显得有些空旷,沈原殷走到书柜边上,仔细看着,但很奇怪的是,那些没有书的地方,上面竟然没有灰尘。
他随手招来一名锦衣卫,嘱咐了几句话,之后锦衣卫就跑了出去。
全正真道:“丞相,下官先去卧房瞧瞧。”
此行沈原殷也带了些丞相府的人,他临出门时,与角落里的竹木对视了一眼,竹木向他点头。
天亮得很快,大皇子府中亮着的灯被熄灭。
“丞相。”锦衣卫跑来道,“火已经灭了。”
院内大皇子府的下人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地上还散落着水桶,锦衣卫层层包着院落,不允许有闲杂人等进出其中。
锦衣卫将沈原殷引到中间,从托盘里拿过刚刚从火堆中清理出来的东西,呈现在沈原殷眼前。
“丞相,属下们方才进来的时候,火堆面上还是摆放的衣裙,火势不小于是就让大皇子府上的奴才一起,灭火时发现他们这些奴才竟然在水桶里偷偷掺杂了易燃物质,使得火愈来愈旺,于是属下做主扣押了他们,只让锦衣卫的人在灭火。”
“将火扑灭后,属下们仔细翻看了这些,结果意外发现上面的衣裙只是掩饰,在下面有很多没来得及彻底烧干净的纸张书籍。”
“属下们尽全力挽救,但最后能翻出来的,也只能辨别它是纸,却不能看清里面的内容了。”
有人递上了镊子,沈原殷用镊子夹起托盘中的东西,将其拿高,对着天空观察。
这块很小,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有字的痕迹,但再想要看,就被焦黑抵挡住了。
沈原殷放回去,道:“保存好带回诏狱。”
“是。”
这时全正真急匆匆走来,手上拿着几本书,小声道:“大人,这是下官在卧房中的一个暗格内找到的,看着像是大皇子受贿赂的私账。”
院外也跪着奴才,那人的耳朵动了动,又用余光暼了周围几眼,慢慢的用膝盖在地上挪动,一点点离开锦衣卫的视线范围,而后快速又小心的站起来,拔腿就想要跑。
一阵风从他脸庞吹过,将他的头发斩断了些许。
奴才来不及看是谁,惶恐地回头,看见了落在地上的小刀,刹那,腿软了下来,不受控制地滑倒在地。
一双黑靴出现在他面前,他顺着往上望去,是丞相身边跟着的那个人。
竹木将随身携带的软剑抽出来,抵在这个奴才的脖颈上,森然道:“做什么?”
奴才颤颤巍巍道:“去……去趟恭房。”
竹木冷哼一声,看着这奴才的神情,自然是不相信,手上力气一用劲,只听见一声惨叫,那奴才的手臂被斩断,落在地上。
鲜血喷溅而出,却感觉不到疼痛。
一股腥臭传来,竹木嫌弃地扫了一眼,那奴才的裤腿渐渐浸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竹木吩咐道:“把人拖下去,别死了,还得问话。”
脚下掠过奴才,竹木进了院落。
全正真听见了外面的惨叫声,但见沈原殷没有动作,只是翻看着账目,他便也没再说话。
见竹木提着还沾有血迹的软剑进来时,全正真作为司隶校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竹木禀告道:“属下过来时,发现有名奴才鬼鬼祟祟,于是按下了人。”
沈原殷合上账本,问道:“书房如何?”
竹木道:“屋顶有夹层,里面放着有几十封信件,里面内容都很正常,但有一些被火烘烤过的痕迹,于是属下就用火试了试,结果又其他的字迹浮现了上来,大部分是通往一个名叫‘榕江口’的地方。”
“榕江口?”全正真有些迷茫,“这又是何地?”
沈原殷将账本递给竹木,望着前厅的方向,挑着眉,道:
“那便得问问大皇子了。”
第31章
“大皇子这段时间便不要离开府中了,”沈原殷唇角微起,眼里带着嘲弄,“殿下府中可真是藏着不少东西啊。”
崔邵祺惊疑地盯着锦衣卫手上捧着的箱子,棕木色的木板隔绝了视线,也连带着崔邵祺的心七上八下。
沈原殷礼貌微笑,却带着寒意,道:“锦衣卫会守在殿下府中,时刻注意着殿下的一举一动,望殿下知。”
话音刚落,沈原殷不再给半点眼神,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转身离开了。
崔邵祺死死盯着沈原殷的背影,锦衣卫分散在府内外,他压制住内心的暴怒,强忍着回到空旷的院子里。
院子的正中央还留着被烈火焚烧过痕迹,地上的焦黑刺着他的眼睛,刺鼻的气味经久不散,环绕着此处。
崔邵祺已经知道自己明里暗里被监视起来了,不敢去其他地方商议事情,而这里四处空旷,才不怕会有人听到谈话声。
崔邵祺脸上是难以压抑的疲惫不堪,他声音嘶哑,低声问道:“锦衣卫搜到了些什么?”
他身边跟着的打扮得像奴才的人低着头,同样小声道:“不知怎么,卧房里和书房屋檐上搜出来了东西,丞相的人警觉,不敢靠得太近,就没法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
“书房……”崔邵祺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喃喃道,“不应该啊,书房里的东西要么毁掉了,要么早就转移出去了,屋檐上怎么会有东西。”
卧房里的账单是崔邵祺故意留下的,里面是何家想要贿赂他的传信,以及给他的赃款的收支记录。
大火焚烧了不少书房里的东西,实在很重要的已经连夜转移走了,沈原殷还能从书房里搜出什么来。
思及此,崔邵祺问道:“送出府的账单运到哪儿了?”
“账单在这里。”
诏狱内,简然将一本厚厚的书册搁置在桌上,道:“大皇子府的人出城后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走,幸好大人有所察觉,提前派人守在了大皇子府外。”
“属下已经看过,里面看着像是大皇子的私账,有关渠州、榕江口以及其他地方和其他官员的钱财来往等都有记录。”
桌子上的这本账册比起方才在大皇子卧房里搜到的那本更厚,看起来也更加陈旧。
沈原殷打开随意翻阅了几页,骨节分明又皮肤白暂的手指搭在泛黄的书页上,动作间带着点漫不经心。
全正真倒也是想看看这本账簿,还不等他开口,沈原殷就已经合上并递给了他。
沈原殷问道:“何家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何家是由诏狱这边负责去搜查,沈原殷只安插了几个丞相府中的人跟着。
这话全正真听见后明白是在问诏狱的人,他抬起头,招呼着身边的人道:“周千户还没回来?”
狱卒答道:“周千户回来了,此时正在狱中审问那些宫人。”
全正真道:“去把人叫过来。”
“嚯,这账册……”全正真嘶道,“若是真的,那大皇子这是得……”
话到此,全正真又猛然想到身边还坐着丞相,连忙住了嘴,悻悻看了眼沈原殷。
沈原殷没理睬全正真的这句语意不详的话,而是道:“算算时辰,陛下兴许快要到了,届时本相与全大人还得进宫一趟,陈述案情。”
“宫里那些人的审问,全大人得抓紧时间了。”沈原殷抬眼道。
全正真道:“自是。”
周千户此时推门进来,行礼道:“丞相,全大人。属下搜查何家后,发现何家跟何喆宇经常有往来交易,且在何家搜查到了近些年来与渠州那边的书信,里面提到了不少有关渠州金矿一事。”
全正真问道:“有没有在何家找到和大皇子府有关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