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不大不小,侍卫将何伟建绑在柱子上,又把何伟建口中的布拔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何伟建看着面前坐在方桌后的沈原殷,长久的不进水让他声音嘶哑,何伟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丞相想要严刑逼供么?”
沈原殷闻言轻轻笑了下,想何伟建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道:“何伟建,这是从你府上搜出来的,里面有你和何喆宇对于金矿的密谋,这个全大人已经给你看过了。”
“你的说法是,你是一个商人,鬼迷心窍了想把金矿占为己有,但你是去岁三月左右才知道的这个事情,因为何喆宇一直瞒着这件事,一些机缘巧合之下你意外得知了此事,何喆宇邀请你入伙,于是你答应了,但此事却与大皇子没有干系,是么?”
何伟建脸部肌肉僵硬地动了几下,道:“对,就是这样没错。”
“行吧,”沈原殷点头,“毕竟这上面的记录最早只能追溯到去岁三月份,这件事情你可以为大皇子抵赖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何伟建道,“什么叫做抵赖,这就是事实,本来就跟大皇子没有关系。”
“别急嘛。”
沈原殷又从简然手上接过几张信封,挑选了一小会儿,然后将其中两封拆开,向前一扔,刚好落在何伟建的面前。
“看看?”
何伟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上面。
这上面是他的字迹,是他给大皇子钱财的信。
沈原殷道:“大皇子说,这钱是你主动送给他的,他不得不收,但是并没有用,而是存在了库房里。”
何伟建道:“就是如此,我想要拉他下水,只不过他没答应罢了。”
“何老板,”沈原殷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如果真的就这样定罪了,你何家可能只有大皇子侧妃保得住性命了。”
“你确定你想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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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加更[撒花]
但事已败露,终究是没有好结果的,他难逃一死。
只要咬牙认下来……至少大皇子可以暗地里操作一下,保住他家里最亲的人的性命。
何伟建心里这般想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伟建抬起头,与沈原殷对视上,这般说道。
沈原殷那双明亮的眼珠里仿佛带着笑意。
沈原殷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眉眼上挑,笑着道:“你是不是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还这样护着崔邵祺?”
沈原殷坐在椅子上,往后靠去,双手环在胸前,道:“榕江口陛下已经派狄将军去查了,本相审完你之后也即将出发去榕江口。”
“被追回的账簿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大皇子府和你们家常常送钱财和吃食过去,是为什么,嗯?”
见何伟建脸上僵硬却没有任何变化,沈原殷也不着急,淡然道:“让本官猜猜,在目前的证据可以让你必死的情况下,你还心甘情愿,崔邵祺许诺了什么好处给你……”
“家人?”
何伟建脸部一抽,没有说话。
“崔邵祺说只要你顶罪后不牵连到他,就能保你家人无恙,是么?”
沈原殷笑了一声。
“崔邵祺和德妃都被看管了起来,何老板从被抓进来后,就没有见到过崔邵祺的人吧。”沈原殷觉得有点好笑,眼里闪过一丝嘲讽,“陛下下令不让任何人进出大皇子府,崔邵祺没有办法传消息出来,不然为何你到现在都没有收到过外界消息。”
何伟建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沉默无声无息,充斥着这间审问室。
两人僵持着。
直到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在沈原殷身旁低声耳语:“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知道了。”沈原殷听后,视线转向何伟建。
“本官没有很多时间跟你耗在这里,”沈原殷盯着他,摇头道,“相信何老板也参与了猎场刺杀之事,我们彼此都清楚,你们的目标是本官,那何大人也必定知道,你们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何伟建终于有了反应。
何伟建心里发慌,刺杀是因为榕江口的事情……
沈原殷语气遗憾道:“看,聪明人。本官马上启程去榕江口,只要本官去了,你觉得榕江口的秘密还隐瞒得了么?”
“而被揭露的下场,又会是什么呢?”
何伟建脸色大骇。
榕江口事关养私兵,那是意图不轨,是谋反。
如果真的被查出来,崔邵祺自己都保不了自己,怎么去保护他的家人?
沈原殷站起身,准备离开。
在身影彻底消失在何伟建视线范围内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
“反正都要死,何老板为何不主动拖崔邵祺下水,说不定还能戴罪立功呢,是不是?”
何伟建面色迟疑,烛光随着沈原殷的消失而被熄灭,他又被提着回了原来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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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上的云层被染成了粉红色,一层一层交叠,最远处还带着点金光。
马蹄声入侵了这条道路,一只白鸟被惊起,扇动着翅膀从树梢离开,飞向粉红云层。
榕江口已经被锦衣卫和狼牙营的人看管住了,周围都有站岗的人。
张宇成骑着马跟上来,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举起狼牙营的令牌。
他略微落后沈原殷一小段,道:“丞相,狄将军不在村子里,正带着人在里面。”
沈原殷点头,随后张宇成便挥动马鞭,到前面带路。
先前狄珲尚未离京的时候,沈原殷便让人传了一份榕江口的地图给狄珲,因此狄珲没有打转,目标明确地直奔村子后面。
早晨风大,沈原殷低声咳了几声。
简然听见了沈原殷的咳嗽声,跟在沈原殷身边,声音里遮不住的担忧道:“大人?”
“无事。”
一开始简然想的便是马车前行,毕竟丞相才从昏迷中醒来,昨日还吐了血,骑马又累。
但沈原殷不同意,为了赶时间,坚持骑马。
简然没辙,只好撤了准备好的马车。
沈原殷的确觉得四肢疲软,没什么力气,但手指仍然紧紧抓着缰绳。
往里走了一柱香的样子,视线再也不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而是空旷的平地。
张宇成下了马,招来人问清楚狄珲的位置,将马匹移交过去后,这才引着沈原殷一行人想狄珲的方向走去。
途中路过一片空地,地上还残留着一些坑,以及很多随手扔在地上的兵器,再往前走上一截,便看见狄珲正站在一个推车前,背对着他们。
走进之后,便能够看见推车上的东西了——那是一车的石头,其中掺杂着金色的斑块。
狄珲听见了脚步声,他转过身。
张宇成道:“将军。”
狄珲手一挥,让张宇成下去,他用手指敲了敲底下的金石,道:“应该是从渠州运过来的,回京后对比一下即可。”
“这里面,”狄珲指着后面的山洞说,“这帮人真是,在这儿搭了个简易版的装置。”
沈原殷问道:“人抓完了没?”
“没,”狄珲提起这个就来气,“挺警觉的,刚带人进来就闻着味跑了,零零散散抓了快有五千人。”
“人多,我带来的人却不多,只能给他们下了迷药,先让他们晕一阵,等我从狼牙营再调些人来。得幸好这些人身体素质也不是很好,大部分都是大萧各个地方的村民,而且他们交代说,还有几百人在其他地方为他们主子办事情,并不在榕江口。”
“那村子里不仅是村民,还有跟这些一伙的,听到动静后放了信号,追进去的时候就只抓到这些人了。”
“但这鬼地方,”狄珲环顾了周围一圈,“有出口的地方都堵着我们的人呢,跑不出去,只能在林子里猫着,这儿这么鸟不拉屎,也在安排搜山了,就耗着呗。”
狄珲冷笑道:“看谁耗的下去。”
在来榕江口之前,沈原殷就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大致情况,他将视线移动到山洞,微微扬着下巴,问道:“这是?”
“制钱的,”狄珲抬脚往里走,边说道,“还藏有不少金子银子,全堆在里面。”
“那五千个人里有人交代,储存到一定量之后,外面会来人运走,但他职位低,再多的也不清楚了。”
这处山洞很大,背靠着一座不小的山,瞧着像是快把一整座山给掏空,里面岩石留下的痕迹看得出是人为挖掘,深而高。
山洞里的光线不好,四周只能燃着火把。
刚一进洞,入目的便是一个个箱子并列重叠垒起。
狄珲让人打开最近的箱子,里面金灿灿的金子整齐有序的摆放着。
狄珲手指一指,道:“这些全是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回到村子后,他们的人谨慎地围着这家客栈,沈原殷和狄珲相对而坐。
“村子里的人以及被抓到的那些,都控制起来了,在挨个挨个地问话,剩下的那些人……”狄珲顿了顿,压低声音后道,“就怕他们不躲了,直接杀出来,这里地势毕竟他们要熟悉得多。”
沈原殷道:“不像有那个胆子,崔邵祺都下狱了,没有主心骨,大部分又是平民百姓,没有多大的魄力,若真逆反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这一条路,若投靠了皇家,还能够被招安。”
“有没有在这里找到他们的名籍?”沈原殷问道。
狄珲点头。
沈原殷沉吟一会儿,道:“先安排人去林子周围喊话,十人一队,不要落单,就说让只给他们三日时间主动出来,三日之后还不出来的,全按照诛九族的方式去处理。”
“京城还留有不少事情,待明日,我就得启程回京了,这里便劳烦将军了,”沈原殷说道,“我回京城后会再调一些人过来,方便将军做事。”
“这些人也得赶快审问,把口供做好,按好手印,主要问话方面先以崔邵祺有关为主,”沈原殷抬眼看向狄珲,“狄将军,我信你,而且我们的目标也有重叠,所以也不瞒着你了……”
沈原殷继续道:“我需要尽快拿到崔邵祺养私兵、私藏矿脉据为己用的证据,所以我要留些丞相府的人在这儿。”
他点到为止,并没有直说狄珲在帮崔肆归的事情。
狄珲要扶持崔肆归,所以要除掉崔邵祺、
而他要对付崔邵祺,则是因为崔邵祺的恶行,以及崔邵祺派来的刺客一事。
狄珲听到这里,毫不犹豫道:“自然。”
话说到此处,基本没有还要商定的了,沈原殷正要起身离开,却被狄珲喊住。
“丞相,”狄珲面露犹豫,他纠结了许久,才问道,“四殿下如何了?”
沈原殷动作一顿。
狄珲作为崔肆归的舅舅,虽说关系不太亲密,但好歹有血缘关系。
现在崔肆归在他府上,倒是忘了给狄珲说说崔肆归的情况了。
崔肆归是他的命令才一直没醒来,沈原殷琢磨了下,模棱两可道:“还行,正在恢复。”
说完后,沈原殷便推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竹木守在外面,见沈原殷出来后,立马迎上去。
沈原殷问道:“人准备好了么?”
竹木递过手中的册子,道:“这是安排的人,有五十人。”
沈原殷没有接,他理了理袖口,道:“你安排就行,再找几个人一起去审问被抓的那群,不听话的想办法撬开口,但不要在身上留下痕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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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前面两章有个bug修改了一下
茂密的树林顶遮住了阳光,只有细碎的光透过层层树叶,穿射进密林。
“一直躲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啊,现在怎么办?”
一大群人躲在这里,周围是满地的虫子,四周还有不断发出微弱声音的小昆虫。
他们躲在这里快有一天了,断水断粮,领头的不说话,也不让他们去其他地方找食物和水源。
终于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小声在同伴耳边嘀咕了。
同伴趴在地上,闻言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领头,确定没被听到后,同样也小声道:“我哪知道,等着吧。”
那人沉默半响,道:“那些人是京城来的吧,跑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喊‘狄将军’……狄将军才从两国边界回来,京城都查过来了,我们还能活下来么?”
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一时间都陷入了寂静之中,无人说话。
同伴翻了个身,仰躺着望着头顶的树林,惆怅地叹了口气。
远处头目坐靠在树下,闭着双眼,林间无风,他的额头冒出了汗水。
心腹佝着身子从远处回来,头目听见动静,睁开双眼。
头目问道:“如何?”
“主子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心腹摇头,压低声音道,“正在搜山,这里再隐蔽终究也会被找到,下山的路全被把守着,倒是能带着弟兄们冲进出去,毕竟人多,但是……”
头目哑然。
但是什么,他们都清楚。
冲出去的代价是必定会有人员伤亡。
都是日日相处的兄弟,又不是陌生人,自然是会有感情的。
而且冲出去然后呢?
跑的时候被抓了快有五千人,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分成了两个部分,躲在了不同的地方,他们这里大概有两千人的样子。
这么多人,去哪儿呢?
能去哪儿呢?
都成了朝廷的通缉犯,冲出去后又能去哪儿呢,他们还有家人,上有老下有小。
心腹回来的动静不大,但是他们现在都有点风声鹤唳,一丁点儿的动静都让他们精神紧张。
于是一道道目光看向头目和心腹这边。
林子里小动物发出的声响好像在这一刹那都消失了,头目的耳边仿佛只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默不作声,空气凝结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鸟叫。
头目猛地抓住手边的刀柄。
紧接着,传来阵阵听不清楚的人声。
头目和心腹都凝神去听,但可能是因为距离太过于遥远,压根儿听不见人声的内容。
“你去看看,”头目吩咐道,“小心点。”
心腹点头,又再次起身,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头目看着四周的这些弟兄们,他们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头目的一举一动。
头目心里像是坠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多时,心腹回来了。
他的表情凝重,蹲在了头目旁边。
头目用眼神示意心腹。
心腹这次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犹犹豫豫的,最终道:“去一边说吧。”
头目皱着眉,跟着心腹来到了一处和大部队不远不近的地方。
“到底怎么了?”
心腹附耳在头目边,快速地说了一遍。
头目听后,心里的巨石好像再次增重,让他呼吸困难。
心腹问道:“怎么办?”
头目看向不远处的弟兄,还是说道:“不能瞒着他们。”
心腹有点犹豫:“可是……万一是诓骗我们的呢,而且永哥那里到时候怎么说?”
勇哥本名张志勇,是主子那边派来的人,现在带着剩下的人不知道躲在哪儿的。
头目冷笑道:“他是京城那边的人,忠心耿耿得很,成天趾高气扬的,但我又不是,我手下大部分都是其他地方的难民,都是快活不下去了才到的这里来,更别说还有些是被掳来的。”
“这本来就是谋反,跟刀挂脖颈上没什么区别。”
头目叹口气,道:“告诉他们吧,至于是去是留,全看他们自己了。”
心腹不再劝,而是跟着头目回到了人群中。
头目飞身落在了人群中央的一棵树的树枝上。
他语气里情绪不变,道:“外面的人说,他们手上已经拿到了名籍,给我们三日时间,让我们自己出去投降,可以争取宽大处理,三日之后仍然不见人的,抓到后直接灭九族。”
“目前主子那里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处于断联中,也没有任何京城的消息传来,外面是狄将军和丞相在守着。”
头目顿了顿,道:“如何选择,全看你们自己了,我不做干涉。”
四下沉默,随即一片哗然。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任何人有动作。
头目和心腹回到原位置,头目闭上眼睛,叹然道:“你不走?”
心腹道:“我跟您一起。”
说到底崔邵祺为了避嫌,来榕江口的次数寥寥无几,来这里的人大多数是走投无路或是被哄骗来的,再加上崔邵祺以他们的家人要挟,即便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行为是在谋反,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渐渐流逝,风透过密林微微吹来。
终于有人站起来,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离开了此处。
有了第一个人当出头鸟,慢慢开始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刚开始与同伴交流怎么办的那人也站了起来,他身边跟着同伴,他大声道:“除了投诚,没有更好的出路了,各位兄弟,想想自己的亲人。”
说罢,他便拉着同伴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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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榕江口那边来的口供。”简然将一打纸递给沈原殷。
距离他们去榕江口已经过了七天了,这七天里,沈原殷将何伟建的口供也拿到了,并上其他零零碎碎的证据,尽管崔邵祺本人咬死不松口,一直说不知情,但手上的东西已经可以完全锤死崔邵祺了。
沈原殷问道:“几时了?”
“巳时了。”
“嗯,”沈原殷随手翻了几下,而后说道,“等我看完,今日就进宫去。”
这十天时间过去,和锦帝虽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心情在,但在陈贵人的安抚下,又开始在御花园里欣赏戏班子的表演了,只不过心里那口气还没有出出去。
沈原殷进宫的时候正好闯上戏班子的表演接受。
和锦帝一看见沈原殷,就连忙问道:“如何了?”
沈原殷将手上的东西尽数递给有福,由有福转手交给和锦帝。
沈原殷道:“陛下,已经全部查明了,榕江口确实存在养私兵的事情,且人数高达万人,还有几十人没有抓到,其余人都被统计后关押了。”
“私兵,万人……”和锦帝冷笑一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主谋确定是谁了么?”
沈原殷道:“是大皇子,榕江口的知情人指认了,何伟建也承认了是在给大皇子做事,但他自己拒不承认。”
尽管心里早就有准备,但当真正听到说是大皇子做的事情后,和锦帝仍然不可避免的怒上心头。
“好啊,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和锦帝一字一句道,“他还好意思跑来朕面前诉苦?!”
和锦帝想到还有其他事情都和崔邵祺藕断丝连,于是强压下怒火,问道:“其他的呢?”
“渠州金矿一事,根据何伟建和其他一些官员提供的说辞和证据,大皇子参与此事基本已经板上定钉了,黄金的流向也查出来了,在榕江口经过提炼之后流了出去,还有部分转移到了大皇子在城外的私库里。”
“至于猎场刺杀,也查证了人是大皇子府上的。”
一件一件,证据都已经查明。
和锦帝手边都是口供以及账单,他表情森然。
“诏狱那边想问问陛下,应该怎么处理?”沈原殷委婉说道,“毕竟是皇长子。”
“怎么解决?”和锦帝好笑道,随后深深皱起眉头,“意图谋反、刺杀、私藏金矿,哪一个都够他死个千百次了!”
“念在往日父子之情……给崔邵祺赐一杯鸩酒罢。”
“德妃呢?有跟这事有关系么?”和锦帝又问道。
沈原殷答道:“没有发现。”
和锦帝问道:“小四如何了,还未曾醒来?”
这几天来,和锦帝常常口中念着崔肆归,又赐下了不少金银珠宝到四皇子府中。
沈原殷一顿,而后道:“还没醒,大夫说快了,毒素已经排干净。”
“行吧,等小四醒了便传消息到宫里来,”和锦帝一挥手,“下去吧,尽快把此事了结了。”
沈原殷行礼告退。
全正真就守在宫门外,焦急地等着沈原殷。
看见沈原殷的身影后,他急急忙忙上前问道:“沈大人,陛下如何说?”
沈原殷将和锦帝的意思转告,因为心里还想着其他的事情,随意搭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待回到丞相府中后,沈原殷踏进了停苑,易路在檐下拿着小扇子熬药,尹颂不见身影。
沈原殷问道:“你师父人呢?”
易路指着屋内:“里面。”
沈原殷推门进去,尹颂正搭脉在崔肆归的手上,面露疑惑。
“不是说十日醒来么?”沈原殷问,“怎么回事?”
尹颂“唔”了一声,道:“理论上是如此,但四殿下迟迟不醒,我的药没下多重啊,应该还会提前醒来的。”
“他是有点反应的,你看,皱着眉还在出汗。”尹颂指着崔肆归的脸说道。
沈原殷视线下移,崔肆归静静躺在床上,脸色比前几日倒是好些了,但依旧没什么血色,眉间紧蹙,额间冒着汗,呼吸节奏也很快。
尹颂揭开了崔肆归左手手腕的纱布,观察了一会儿,道:“伤口也没有出现发炎加重的情况。”
沈原殷自上而下地看着崔肆归的手腕,伤口已经结疤,但伤痕却依然触目惊心,新肉长出了来,颜色与周围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药的灰黄色浸了好几天,已经给皮肤都染上了色。
尹颂动作很快,重新上了一次药,还换了纱布。
尹颂琢磨了下,迟疑道:“看四殿下这样子,倒是像……梦魇了。”
“扑通。”
昏暗、窒息、冰冷。
他仿佛置身于冰窖中,浑身发冷,不停颤抖。
无法呼吸。
一口口水灌进鼻腔和嘴里,顺着流入肺部。
他屏息,这才制止了呛水。
但没有办法呼吸,憋着的气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的双手拼命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视线里一片暗蓝色,虚晃不真实,还能看见憋不住气时出现的气泡。
手上发痛。
不能呼吸让他的反应也变得迟钝,崔肆归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因为刚刚有人强拽着他的手臂,硬要把他往池子里扯。
他的嘴唇抿不住了,缓缓张开,寒冷的池水争先恐后地灌进去,半眯着的眼睛前出现了好多气泡,气泡挨着挤着往水面而去,最终破灭消亡。
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没必要了。
生死之际,记忆反而更加清晰可见。
想起来了。
他是被皇后的亲侄子推入的水中。
他母妃去世得早,去世前还惹恼了父皇,被打入冷宫,去世后父皇也不喜他,皇后也不管他,象征性地安排塞给了一个没有存在感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