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门前,一长袍大袖的学子拉扯着个短衣劲装打扮的男子。
“你莫要走!跟吾去见官!”
那劲装的男子眼睛滴溜滴溜转个不停,冒着精光。
动作灵活地挣开束缚,又被眼疾手快的学子扯住肩膀,就顺势跪在地上,大声求饶道:
“青天大老爷,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不是故意撞您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发发善心!不要为难小的了,小的给您磕头了!”
叽里咕噜说完一大串,就跪在地上哐哐磕起头来,完全没给学子说话的机会。
“你,你,你胡说些什么?吾何时有为难你?”
面对路人谴责的目光,学子一时只顾得摘清自己,说话难免磕巴起来。
而这一幕正巧被与姚兄相伴出游,走到贡院前的萧望舒瞧见。
这学子他们认识,正是先前在楼家酒楼同对对子刘姓学子。
“青天大老爷!求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提高音量,小贩再次压下了刘姓学子未说完的话。
刘学子慌乱间撒开抓住小贩的衣袖,对着指点的路人辩白,却因急迫一时理不清思路,脸憋的通红。
“不是不是,原是这小贩……”
转身一指,却发现刚才还跪在原地的小贩此时已不见踪影。
刘学子一振长袖,叹道:
“叫他跑了!”
刚才还围观指责学子的众人此时却怕被牵扯上关系,作鸟兽散了。
“刘兄,这是出了何事。”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走到刘兄旁,姚策先问道。
“姚兄,萧兄,”
拜了礼,两人回礼,刘学子看了看周围才道,
“二位借一步说话。”
又摆了请的姿势,目的地自是他们身后的贡院。
待寻到一处僻静地方,三人在八角亭内入座,刘学子才开口解释道:
“这事说来可笑,吾竟也说不出个所以来……”
摇摇头,又苦笑一声,刘学子接着说道:
“今儿个吾原打算去踏青,刚出大门迎面就撞上了这个小贩。
不严重,他却忙告了罪,吾自是挥手说不必,他便压低声附耳过来。”
“他说了什么?”
一旁有些心急的姚策追问道。
“他说,公子可想高中?”
“什么!?”
猛站起身来,姚策来回踱步,剩下两人不解,萧望舒口问道:
“怎么?”
“萧兄可还记得前几日吾同你说起我遇到了个可疑的人?”
那姚策转身冲着萧望舒走了两步。
“你是说……”
“自是!吾那同乡也遇到过,上来不过一句话,如此行径实在可疑!只可惜当时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那群人又和滑头似的,我们几个竟再没碰上。”
坐在萧望舒对面的刘姓学子一拍石桌,忙接话。
“正是,吾也听学子谈起,因此碰上时倒留了个心眼,没有声张,只问他“难道你有法子?”。”
这次姚策一改脸上严肃表情,笑了出来,再次入座追问道:
“极好极好,他如何说?”
“他说,“小的自是有法子的,只是公子可有银子?”。”
身体后仰,姚策满脸愤慨骂道:
“什么东西!他们怎么敢如此行事!学子寒窗苦读十年,竟比不过几两银子,这对天下学子可公?”
“正是此理,吾也是气急了,扯住他袖子想拉他报官,再后来便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了。”
紧皱眉头难掩忧愁,刘姓学子只觉可惜,这次叫对方跑了,只怕是打草惊蛇,更不逮不到那些人。
“还是得去报官!”
单手握拳,姚策一锤定音。
“只是单凭吾等的说辞,那些官员未必肯管。”
刘学子的担忧不无道理,天子脚下更容不得一丝差错,空口无凭,那些官员怕是还要治他们一个散播谣言的罪名。
他对面的姚策同样点头道:
“还是要另想个法子,把他们引出来拿到些实质证据。”
两人中间一直未曾说话的萧望舒略微沉思片刻道:
“科考之期已近在眼前,引蛇出洞反倒不现实。
何况,他们竟能说出能让学子高中的话,这事儿就不简单,即便拿到证据,报官也未必有用。”
这话得到两人的赞同,姚策又追问道:
“萧兄说的吾等又何尝不明白,只是现下可没什么好法子,不报官谁又能管得了呢?”
“自然是姚兄。”
说到这萧望舒舒反到笑出声,上辈子他可没遇到这一遭,毕竟上辈子他和姚策并不熟识,科考前一直在家潜心读书,即便学子间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知情。
恐怕上辈子这群无权无势的寒门学子没掀起半点风浪。
毕竟,想到姚策那些莫名其妙的针对和他知道的情况来,这事儿怕是和他后来的“主子”有关系。
“萧兄是何意思?”
面对姚策和刘学子不解的目光,萧望舒起身转到石桌正前,对着他右手边坐着的姚策耐心问道:
“只是不知姚兄现在在哪位名师门下。”
“自是关司业门下……萧兄是说!”
听着两人打哑谜,刘学子也没有任何不满,只安静的待在旁边。
而姚策明白他的意思后,惊的站起来,低着头思索,走了两步单手一摊追问道:
“只是,即便是那位,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如何能淌这趟浑水。
而如今,萧兄也说了引蛇出洞实在不太现实。”
“引不出来他们,那我们主动去找就是。”
见两人还是不解,萧望舒索性把话说明白,
“这些人早不知干多少回,才会在学子间传扬开来。
学子有对此不屑一顾的,有愤慨的,自然也有同流合污之人。
我们只需找,那些勤奋的却突然惰怠的人,那些学问不高却突然骄傲自满的人。
这些人手中想必就有我们要的东西。
拿到东西,那位想必也乐意管一管这闲事了。”
“萧兄大才!”
旁边的刘学子亦起身赞扬道。
三人一拍即合,约定有了消息便立刻通知另外两人,便相互拜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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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步履匆匆,穿梭于汴京主街来往的人群之中。
“正是,吾打听到他在乡时就才名不胜,家中却颇有些积蓄。初来京城时还算好学,后来便是青楼酒肆日夜留恋。
大家都说他定考不中,他听到了也不生气,偶尔还会自嘲几句。”
避开迎面走来的行人,姚策的声音不大,步子却大。
“怪就怪在,前些日子有人碰上,调侃起他,他却一反常态变了脸色,说自己定会高中要那人莫要咒他,此后酒肆青楼再没去过。”
两人边听边紧跟着,听姚策说完刘学子适时应道:
“这听着倒像是哪个茶馆的话本开头。”
“谁说不是,又打听了一番,结果还真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哦?”
左侧的萧望舒亦应道。
“是书院伺候的下人,说学子倒是不出府了,可也没瞧见过这位学子读书,往日大白天里都紧闭门窗,平日也不让下人进他屋子。
再一打听,就有人说看到过小贩曾和他接触。”
“如此倒的确可疑,只是吾等这样贸然前往,这位学子就肯交出东西来?”
点点头,刘姓学子先是应和,又眉头微皱不解问道。
“此事就要萧兄配合了。”
突然停下脚步,姚策和同样停下来的萧望舒对视一眼,嘴角上扬。
目睹全程的刘学子莫名打了个冷战,来不及细想就紧赶着去追已经走远的两位。
国子监,即汴京书院,离贡院左右不过两条街。
坐落于城内河道东侧,坐北朝南成对称分布,内集四厅六堂,三亭一阁,廊榭轩桥一应俱全,又有假山奇石,溪流湖泊。
最北侧排列着六个三进大院,四个二进小院。
其中三个大院内隶属国子监的祭酒,两位司业大人,博士,助教,直讲各位师者又占一个大院。
其余的便用提供给了学院的监生和来求学的学子,萧望舒先前亦是住在东侧的梅花小院内。
学子则是住在西侧的玉兰苑东厢房内。
相对于梅花小院,玉兰苑面积更大,环境也更好,相应的学子每月要交的束脩也会多些。
进了垂花门,就见院子正中是一株开的正盛的玉兰,清雅脱俗。
对着院门的五间大房上挂着玉兰堂的匾,院内整洁,地面上只几片刚被吹下的玉兰花瓣。
视线转到东厢房正如下人所说,紧闭门窗,要不是确定这位学子没出过门,他们只大概会觉得里面没人。
没多犹豫,姚策上前,一把向外拉开房门,只觉浓稠的酒味,混着闷久了的热臭就只冲鼻腔。
“谁!扰人清梦!”
宿醉后特有的口齿不清,语气中透着燥意和烦闷。
一张八仙桌,下面稀稀拉拉倒几个矮凳,大小不一的瓷器碎片,还有未干涸的酒渍。
学子就俯在桌上,右手挡住阳光,半眯着左眼,五官凑在一起,脸上还带着红印。
“公子还是清醒清醒,至于吾等,您不认得,吾等却知道您。”
捂着鼻子,先是摆了几下袖子将气味挥散,姚策径直走入屋内,语气里满是苦口婆心。
那学子晃晃脑袋,就见三人闯了进来,猛地站起身来,叫嚷道:
“光天化日,尔等要做什么?!”
“公子岂不是误会,吾等自是来救你命的。”
一把握住那学子的双手,姚策言辞恳切,眼里满含“真情”。
许是酒精的功效,一炷香的功夫,那学子已然被忽悠的言听计从,姚策方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公子,现如今你还是要交出东西,要不上面怪罪下来,如何逃的掉。”
这话既出,那学子忽而打了个冷颤,脑子灵光了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
一连说了三个不对,抽出与姚策交握的手,作势要轰人出去。
“出去,滚出去!吾可不知尔等在说些什么!”
旁听的刘学子有些慌乱,求助的眼神望向姚策,这次姚策却没开口。
“姚兄,他既不惜命,吾等何必多费口舌。待到殿试言明陛下,自有定夺!”
从姚策身后绕出,萧望舒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唱起了红脸。
“是了,陛下自会查明,这一干人等如何逃得了。”
右手握拳于胸前击打在左手手心,反应过来的刘学子亦推波助澜道。
“公子,相识一场,吾这才多费口舌。如今回头是岸,且公子父母必不想白发送黑发,不过是功名利禄,哪至于把命搭进去?”
上前不由分说地握住那学子双手,姚策言辞恳切,一副周公吐哺作派,再添了一把火。
本就因宿醉而头疼不止的学子,更觉晕眩,一口气提上来,许是想到自己人头落地,吓得两股战战。
也不顾上这三人话语里的漏洞,慌里慌张差点摔个狗啃屎,踉跄着从书柜夹层内取出厚厚的几张纸来。
那纸他攥得紧,嘴上含糊不清的念叨:
“他们原叫烧了,吾记不住,怕忘了就瞒着没烧,如今到成了救命的东西。”
也不想他留着,这东西才成了“证据”。
再没耐心一把夺过纸来,姚策一目三行,眉头越皱越深,只气的他青筋外漏牙关紧闭,若不是有外人,他怕是要骂上一骂。
接过纸张,萧望舒和刘学子亦扫视一遍,也怨不得姚兄气急。
这纸上字迹分明,八股策论一应俱全,显然是一份标准答案。
那学子纸张被抢,就琢磨着不对劲,酒劲上来,呆呆望着自己空空的手。
三人哪还管他,头也不回了退了出去,学子顿时跌坐在地上,一阵冷风吹来,更觉天塌。
眼瞧着三人就要走远,只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在地上爬着追了上去,边啼喊道:
“吾知错了,莫要走!吾真知错了!”
见他样子,姚策更为不耻,摔袖出了院子,刘学子亦是哀叹,摇摇头跟了上去。
倒是萧望舒忽换了副笑脸,迎上去把人扶起来道:
“会试未至,公子犯了何罪?”
明明萧望舒眉眼带笑,那学子却觉有股子冷意直冲脑门,狠狠打了个冷颤,方反应过来萧望舒话中意思,刚想道谢,却见眼前人不知何时已出了院子。
“萧公子何必点明?”
出了院子,门口等候他多时的刘学子有些愤愤不平,言语间已是指责之意。
“若叫他这样吵嚷下去,吾等才真是打草惊蛇。”
半扯了下嘴角,萧望舒的语气未变。
听了这话,刘学子顿觉羞愧,忙道了歉。
半挑了下眉,这下萧望舒心情不错,他问道:
“与刘兄认识这些日子,倒不知刘兄全名。”
“在下,刘云徽。云为天上云,徽为琴上弦。”
第15章 科考(四)
萧府书房,明明是正午却房门紧闭,作为萧家掌权者的萧景山却退居次位,皆因主人座上开口的那位是当今陛下四子——谢靖嵘。
“望舒,此事你怎么看?”
此时这位殿下眉头微皱,似是有所不解。
“殿下想如何?”
四皇子右下侧的萧望舒持手而立语气淡淡,却有不敬之感。
“放肆!尔怎敢对殿下这般态度?”
上位未曾开口,位于左手下侧的萧父率先斥道。
“殿下,此子与姚策交往过甚,一应举动自是知情,如今却在这儿不知所云,当为不敬,且平日此子便自视过高,如今更是胆大包天!殿下万不可姑息,当做惩戒为好。”
想到先前萧望舒所言,四皇子心中自然不悦,面上便显露两分。
可他又想起母后循循教诲,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当礼贤下士怎可轻易动怒,他望向萧望舒未言之意便是要个解释。
“萧大人还是莫要如此火急火燎,殿下英明神武,雄韬伟略,自是知望舒忠心无二,况子本意只是听从殿下吩咐。
萧大人心中再嫌恶子,在大事前也该收敛心性,沉不住气只会坏了殿下计划。”
又复向四皇子方向诚恳道:
“至于如何处理此事,如今朝堂之上,太子已然不是威胁,那事情的主谋就只会,也只能是六殿下。”
言行举止具合礼数,萧望舒笑意却未达眼底,不过数句就哄得四皇子喜笑颜开。
“极是!望舒真乃吾之臂膀!这样,此事还是交由姚策,若你出头老六恐会疑心,坏吾大事。”
语气真诚,四皇子走至人前,轻拍萧望舒臂膀以示看重。
“多谢殿□□恤,只是此事还大有文章可做。《孙子兵法》曾有云,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殿下且要徐徐图之。”
嘴角微扬,萧望舒轻轻瞟了眼还跪在地上眼含不甘的萧父。
“哦?”
这话自是让四皇子欣喜,对着跪着的萧父摆了摆手挥退对方,萧父年事已高,虽得父皇爱戴,但到底留了心眼,比不过他一手提拔的人才用心,四皇子此举也是有意抬高萧望舒地位。至于萧父,他私下再赏便可。
跪于地上的萧父心中憋闷却也只能强忍着脾气退出门去,只是转眼就在自家卧室摔了一套茶具,边摔边在嘴里咒骂那萧望舒是个小人。
旁边服侍的王氏不急不慢的吩咐丫鬟收拾,又上前扶着人坐到椅子上,绕后给萧景山捏起肩膀,才蹙着眉柔着语调问道:
“老爷怎这么大的气性?”
“唉!夫人吾实在是气急了,还不是那竖子!靠着旁门左道入了四殿下的眼,如今连吾都不放在眼里!”
猛拍旁边桌子,萧景山越说越气,王氏给他顺背,才压低了音量哄道。
“老爷何必,他与我那陪嫁丫鬟一般,心思重惯是养不熟的,何必为这么个东西置气,气坏身体可不值当。
况老爷为四殿下效忠多年,四殿下又怎会越过你去,不过是那竖子此时有用罢了,日后若嫣儿争气,吾等才是一家,哪里还有那竖子的事。”
招手让下人上了茶,王氏整了整衣服转而在萧父旁边落座。
“是了,那贱人就是趁吾酒醉才爬了床,当年就该一尸两命才好!”
狠狠咒骂一句,萧景山又满脸笑意凑到夫人前,讨好道:
“夫人你是知道的,吾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
“老爷这年岁了,说这些也不知羞。”
拿起手绢遮住嘴王氏娇羞一笑。
“哈哈哈,不说这些,殿下用完饭必会去园子里,叫桂衣那丫鬟机灵些照顾好小姐,还有淮安,收拾妥当,得让殿下留下印象才好。”
晚间以要专心备考为由,萧望舒谢绝了萧父要他留下用饭的“好意”。
萧父这边乐得他走,因此萧望舒离开的很顺利。
于是忙于介绍自己一对儿女的萧父和已经完全信任萧望舒,正忙于应对热情的萧家人的四皇子不知道,离开萧府的萧望舒在一炷香后,进了梧桐小院。
而小院里有位贵客手摇折扇,已等候多时。
岁月如水,转眼就到了春闱之际。
众学子齐聚贡院门前,与家人同乡告别,依次查验进入考场。
三日后,众学子离场,试卷密封上交。
不过半个时辰,两条街外的午门处,那尘封已久的登闻鼓鼓声如雷,狠狠敲击在汴京人的心头,预示着一场“大战”的开幕。
思绪拉回,视线落在脚下连绵不断的石砖,姚策始终半垂着头,他紧跟着身前公公的步伐,一双手早就被汗浸透,眼神却坚毅始终,他身上肩负的自然不止是他的命运,还有万千学子的希望。
大殿之间的广场上空旷而安静,只偶尔会有几个忽尔风起,其势犹如困龙裹挟着尘土枯叶扑面而来,衣决咧咧。
从石阶上,巍峨大殿门前两侧,立着四五位不苟言笑的带刀侍卫,跨过门槛,那高高的房檐便活了一般生生压下来,只凭那六根红柱,才微微喘过气。
两侧红衣,蓝衣大臣依次而立。
被引上前,姚策谨记礼数,跪喊道:
“草民姚策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语调沉稳浑厚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姚策额间已有汗珠滑落,他谢礼起身站定,不敢直视帝王威严。
“且把你前日的话,说于众位“爱卿”!”
尾调上扬添了半分嘲弄,珠帘遮蔽陛下神情,众位大臣心里就宛若那昨日的阵阵鼓鸣。
“回陛下,草民状告会试主考官太子太傅韩大人,副官礼部尚书萧大人,吏部侍郎陆大人,三人中有人私售会试题目,还望陛下为天下学子做主!”
将早就排练了无数遍的话一一道来,姚策自知兹事体大,当真站于大殿之上还是难免惶恐。
“说吧!”
陛下不怒反笑语气依旧,底下的大臣却吓得接连跪了一地。
太子太傅韩济,年事已高,不日便可告老回乡,陛下念其半生还算有功,特指了差事,算作功绩,虽为主考官,实权甚少,却也有嫌疑。
因此他最先开口道:
“陛下明鉴,老臣绝无此心,且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绝不会行此恶行!”
他既出来,萧父并陆侍郎也跟着跪出来,高喊冤枉,只这里或真或假,就难以分辨了。
三人既出,又有大臣站出来说:
“陛下明鉴,这也不过是此学子一人所言,若无证据就处罚,怕寒了老臣之心。”
“好好好!证据是吧!那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帝王怒,众大臣缄默不言。
先前三人找到的“证据”被裱于长轴之上,被扔到众大臣面前,发出沉闷的声响。
最前的韩济忙跪着去拾,打开,扫视而过,直吓得那卷轴又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被其他大臣拾起,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瘫倒在地的韩济,顾不了许多,他只知春闱昨日结束,众考生才被放出,酉时登闻鼓便响,姚策并无时间复述考题。
何况那纸卷已开始发黄且笔迹干涩,其上又有诸多褶皱,绝不是三四日之内所作。再说内容,自是与春闱试题无二。如此,泄题已是板上钉钉。
何况陛下发话,他等难逃其咎。
“陛下,老臣自知失职,还望陛下看在老臣半生为朝廷尽心尽力的份上,给老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挣扎着,韩济试图挽回。
“韩老,莫非朕不给您机会,只是此事兹事体大,且您已有嫌疑,若由你主事恐难服众。”
故意拉长的语调,帝王心中已有人选。
“陛下,儿臣愿一试。”
“陛下,儿臣愿一试。”
异口同声的四皇子和六皇子,各站于大殿两侧,遥遥相望,那眼神如出一辙。
只二人互不相让,已隐隐各成一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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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出自《孙子兵法》。大概意思就是说迅疾的流水之所以能漂动大石,是因为水势强大;猛禽搏击雀鸟,一举可致对手于死地,是因为它掌握了最有利于爆发冲击力的时空位置,节奏迅猛。
作者我回来了!!嘿嘿,从今天起每天更新一章,连更三天,大家久等了,爱你们。
第16章 科举舞弊案
调查舞弊案,指认罪犯,不过半日就抓了数十人,再过三日私售答案的陆侍郎就被顺藤摸瓜的查了出来,到此似乎就该结案,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严刑拷打下,陆侍郎于近天明时招供,只说另有主谋,要面见四皇子才肯开口。
四皇子赶来,路上左右花费两三炷香的时间,这位陆侍郎却突然推翻先前的说辞,自己认罪画了押。
此时天已大亮,朝阳落于久经岁月痕迹明镜高悬的木牌匾上,声声威武伴随着短促而有节奏的木棍击打地面的咚咚声回响在室内空间,直到声音渐歇,四皇子落座拍案。
犯人边被拖于堂前。
“堂下犯人,你可知罪!”
跪于大堂内的男子两股战战,白衣囚服上满是干涸血迹,堂前有风,便有股尿骚味混潮湿腐烂的恶臭袭来,暖阳一照这味道更胜。
四皇子眉头微蹙,轻遮口鼻,面露嫌恶。
“讲!”
那堂下犯人又是一震,却支支吾吾。
先四皇子一步的六皇子坐于案几左侧,一把折扇,轻合双目,不动如山。
那犯人便高嚷道:
“臣,臣认罪!”
声音嘶哑,曾经的陆侍郎如今的阶下囚,扬起那张鼻涕混着泪布满是褶子的脸,像是苍老了数十岁。
“你可想清楚!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当真要认下主谋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