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途中捡到了朝廷钦犯by九光杏

作者:九光杏  录入:10-19

“我替你留在长安,该醒了,云星起。”
随即,他陷入一团浑噩浓稠黑暗中。
云星起不声不响突然往后栽倒而去,被一直关注着他的燕南度给牢牢接住了。
突如其来一幕引得一边王忧惊呼道:“怎么了,他怎么了这是?”
揽人入怀,隔着干透的单薄夏季常服,燕南度感受到少年浑身发烫,手覆上额头,烫得惊人。
懊恼地啧了一声,是他疏忽了。
王忧急得快要跳起来,看燕南度去摸好友额头,他凑近伸手去摸,手没碰到,燕南度打横抱起少年,沉声道:“他发烧了。”
王忧一愣:“啊?”没一会反应过来,定是上午落水之后三人一路奔波赶路没吃没喝导致的。
念着三人年轻,身子骨不差,扛一天不成问题,不曾想,终究是出事了。
燕南度迈开步子,盯着前方有零星灯火闪烁的城镇:“前面有城镇,我们去那边看看。”
王忧不敢多话,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
镇外,赫然立有一块方形石碑,上书“垂野镇”三个大字。
每个字估计是不久前才用朱砂重描过一回,夜幕中看来,依旧鲜红醒目。
进入垂野镇之前,燕南度拉住王忧,径直抓了一把地上尘土强行抹到王忧脸上。
抹得王忧猝不及防,呸呸吐出两口灰,怒道:“干什么?”
“做个伪装。”燕南度自顾自又抓了一把灰,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而抱在怀中的云星起被他撕了一块袍角遮面。
听他说得对,王忧不用他再动手,自发抓了把灰做伪装:“待进了城,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用灰土实在埋汰了一点。
不对,他侧脸有淤青应该没那么容易认出来。

本朝以来, 向来是极少宵禁的。
只在前任皇帝在位末期,战事紧急,边关瘟疫蔓延, 因而实行过一段时间宵禁。
自本朝皇帝登基后, 宵禁取消, 夜间街道又逐渐恢复至之前繁荣。
垂野镇背靠一座山面迎一条河,地理位置虽说不上四通八达,也是有水有路,交通不成问题。
与渝凌村不同, 运河开通未影响此地发展,所以垂野镇并未没落。
燕南度背着云星起踏入垂野镇地界之时, 天际晚霞烧透半边云层, 灰暗暮色笼罩街道,沿街两边渐次点亮高挂灯笼,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走进城镇,街边上有不少人在打量他们三人。
虽谈不上形迹可疑,亦说得上是形容狼狈,加上背了个病患。
打听医馆之事交予了王忧, 他不着调归不着调, 靠着一副好面容,人际交往方面是出众的。
医馆门楣上悬着一块匾额, 上书“枕流阁”三字, 笔力遒劲, 字迹褪色, 这名字听来不像是医馆,像是一欲归隐之人结庐在人境。
若不是淡淡中药苦味飘出门外,王忧尚犹豫着不敢进, 以为找错地方了。
一进入,中药味愈加浓郁,或许是天色渐晚,前堂就诊病人不多,仅有一妇人抱着个小女孩在问诊。
老大夫:“......我等会叫人给你开一副方子,风热感冒引起的咳嗽,不是大问题。”
年轻妇人发髻尽梳于脑后,她点点头:“好的,麻烦大夫了。”
老大夫将写好的方子交给妇人:“待会让人先帮你煎一副药。”
妇人双手接过:“辛苦了。”
瞧见前面问诊病人已结束,王忧急匆匆冲上前去:“大夫,我朋友发烧了,你快来看看。”
燕南度背着云星起与抱小孩的妇人擦肩而过,他注意到,妇人视线似有若无落在云星起身上。
老大夫抬头看向他们,目光在燕南度腰间刀上徘徊一阵,站起身:“你们随我去后堂。”
医馆前堂问诊,后堂是给有需要的病人静养的。
老大夫领着人来到一处空床位,王忧挂起白纱床帘,燕南度轻轻将人放下。
给云星起诊完脉后,老大夫捋捋半白不白的胡须,得出结论:“他是着凉引起的发烧。”
王忧急了:“那他为什么会昏迷不醒?”且是突然昏倒,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老大夫解释道:“大抵是多日来赶路太过劳累,”顿了顿“看你们风尘仆仆的,想来是从外地赶来的?”
燕南度站于一边:“我们是陪他回乡的。”
老大夫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回了前堂给他们开了方子,王忧拿着方子回来,“已有人去煎药了。”
燕南度点头接过方子,王忧本是不想给的,一看燕南度的冷硬脸色到底是给了。
犹豫一阵,王忧说:“方才大夫说,云星起发烧昏迷需人守夜,但是其他病人需静养,所以我俩中只能留一人在此。”
借烛火草草扫了一眼方子后,燕南度对折收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王忧瞪大了眼:“我去?”明明他和云星起更为熟悉,怎么能让他留在这里守着云星起一晚上?
燕南度不欲与他争吵,坐在床边瞄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你背着琴不方便。”
什么叫我背着琴,你不是还拿着刀吗?
算了,终归是他的琴更重一些,王忧认了:“好,那我去住客栈,你就留在医馆后堂守一晚上。”
嘴上说着他才不稀罕留在医馆一晚上不睡,脚下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后堂。
直到门帘遮挡了目光,他叹了口气,直视前方,不曾想之前见过的妇人正目光灼灼地瞧着他。
看我干什么?
妇人好似听见他心中所想,迎上来说道:“小兄弟,那个生病的人是你朋友吗?”
王忧略带警惕地说:“是。”不是朋友背他上医馆干什么。
妇人笑得眼角细纹皱起:“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看你和你生病的朋友怪像我弟弟的,心生亲近之意,多嘴问几句。”
王忧无言地点了点头,心下腹诽:云星起是不是被人认出来了啊,明明也没露脸。
“娘亲、娘亲,我们快走吧。”
低头一看,是小女孩在扯着妇人衣角,她看见王忧在看她,立即害羞地埋头抱住妇人。
妇人摸了摸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的头,“看你们怪眼熟的,你们是从何处而来垂野镇的?”
是不是真的认出来了,要不怎么问他们是从何地而来?
王忧想跑又觉着不回答直接跑路岂不是更可疑,别提云星起眼下生病昏迷,跑也跑不到哪去。
他回忆一番,说道:“我们自芳原城而来。”胡诌怕瞬间露馅,不如用云星起上船地的名字,总不能说是从长安而来。
何况在船上,云星起和他说起过,他在芳原城几日府衙有大案要侦破,抓他一事在城内几乎不见风声。
“是吗......”妇人垂下了眼,一把抱起小女孩,“是我多有冒犯了。”
王忧摆摆手:“没事没事。”越过妇人走出医馆。
站在前堂中央的妇人眼神闪烁地注视王忧背影消失,又回头看了看后堂。
小女孩坐在她怀中,小手捏上她的脸:“娘亲,你在看什么呢?”
妇人笑了:“我们去看看药煎好没有,好不好?”
小女孩苦着一张脸:“娘亲,可不可以不吃药......”
夜深露重,医馆外的青石板路上氤氲出薄薄雾气,沿街店铺点亮的灯笼已逐渐熄灭。
云星起虽发烧陷入昏睡,仍会自主吞咽,燕南度抱他在怀中喂药,是乖巧地一口一口喝下。
夜半,医馆后堂一片静谧,偶有一阵轻微咳嗽声响起。
燕南度安安静静守在一边,他想起,当时在河洛客栈,或许云星起也曾如此照顾过他。
床铺上的人突然翻来覆去,一副焦躁模样,他注意到了,掀开床帘坐在床边。
床上人烧得快神志不清,嘴中喃喃,似乎是在说什么话。
摸了摸他的额头,高烧不退,汗湿全身。
将汗湿的帕子取下欲换块新的,一凑近,听见云星起口中泄出几句话,音量微弱,他听清了。
“我要走,,,,,,,走,离开.......长安......”
一句话,说得燕南度神色晦暗不明。
看他像是陷入梦魇无法挣脱,他抱起少年,安抚地抚摸他的脊背,“你已经离开长安了,没事的。”
这句话一出口,云星起停止挣扎,渐渐安静。
瞧人恢复平静,燕南度犹豫一阵,脱下少年上衣,给他擦干身上的汗。
又换了一块干净帕子,细细擦着少年脸庞。
云星起睫羽纤长浓密,似一把小扇子落在眼睑,他用极轻的力道缓慢擦过,扇子扫过他的掌心,痒痒的。
医馆后堂为方便照看病人,四角彻夜点着油灯,光线不算太过明亮,与透过木窗油纸的月光交相辉映,对燕南度来说,足够了。
他注意到,怀中人眼尾处浮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水汽。
未待反应,泪珠凝聚,突然大颗大颗滑落,顺脸颊、顺脖颈,滴落在床铺上,他的衣袍间。
云星起哭了。
双眼紧闭,不声不响,眼泪一滴接一滴往下掉。
燕南度心神一震,他何曾见云星起哭过,在他印象里,少年一向是快乐且不惧艰险的。
忆起方才梦呓,是他以为仍在长安吗?
抱起云星起,他轻轻在他耳边安慰:“你已经回家了,不在长安了。”
眼泪兀自滴落,云星起尚未清醒,其间种种,他不知情,唯有等人病好了,方能找个时机好好问问。
他一点一点将眼泪擦净,好在人没哭多久,哭了一会也就不哭了。
翌日一早,王忧背着琴来了,他脸是洗干净了,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副假胡子贴在面上,笑吟吟地来医馆了。
他一见着燕南度,捋着胡须:“燕兄,我的胡子怎么样,是我昨晚特意找戏班子买的。”
燕南度抬起因熬夜通红显得愈加冷感的双眼:“你是不是以前和云星起一起住在长安?”
王忧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手从胡须上垂下:“什么?当然。”他们是在长安认识的。
燕南度上下打量他,眼神幽邃冷寒,闪烁着摄人凛光,似一把刀直剖开王忧的伪装
“他之前可曾在长安遭遇过不公?”
一下把王忧给问噎住了,有不公也不能说啊,不然不暴露云星起是侯观容了?
他摇了摇头,强撑住吐出两个字:“没有。”云星起是天子门生、王府座上宾,不公不至于。
知王忧是不会说实话的,燕南度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炸一下。
炸不出来不急,他更想听当事人和他说过去发生的事。
看他收回了冷冽目光,王忧鼓起勇气上前:“烧退了吗?”
人虽吓人,但算是个好人,之前在河里拉过他一回,王忧是个心大的,没太放心上。
燕南度坐在床边椅子上盯视着帐内朦胧身影:“没退。”
说得王忧皱起眉,“那这怎么办?”
一直不退烧,不会把脑子烧坏吧。
王忧拿了个凳子来放在一边坐下:“我来守,你先去睡觉。”
燕南度摆摆手:“他不退烧,我睡不着。”
王忧看了他一会,不打算深究他这句话,转而说道:“今日药煎好了吗?”
说起此事,燕南度站起身,“我去嘱咐人煎。”顺道出去打探一下情况。
掀开门帘往外走去,在煎药处,有一年轻妇人也在此处。
正是昨日有意无意瞟了几眼云星起的人,妇人打扮朴素,脑后发髻上簪着一根竹钗。
妇人瞧他走来,面容温柔,笑着说:“来拿药?”
燕南度如实答道:“来叫人煎药。”
“是吗。”
两人之间无话,倒是妇人一直在暗地里打量他。
他觉着奇怪,又去看了眼妇人,妇人不躲不闪,直直与他对视了几眼。
是发现他了,亦或是发现云星起了?
他不知云星起为什么会被人抓,若是人不肯说,他不会去多问。
吩咐好医馆学徒去煎药后,燕南度进了后堂,他坐至王忧身边:“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一位簪了根竹钗子的女子?”
王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见过。”
他停顿一会,眼神放空:“昨晚回去的时候有个妇人拉住我问了几句话,那时天色已晚,没看清她簪了什么。”
“你看清她长什么样没?”
王忧斟酌一会:“这个是看清了。”
燕南度一指门外:“你出去看一眼,她应该在煎药附近,看看是不是你昨晚遇见的人。”
王忧依言走了出去,他回来的时候一脸忧心忡忡,一走近,刻意压低声音:“是她。”
燕南度不言不语,捡起了一直藏于床下的刀。
王忧看他动作:“我们现在就走,走去哪,直接上山吗?”
好不容易到了垂野镇,不可能没让云星起见着亲人就离开的。
到了山上,要躲也应比眼下容易。
哪知下一刻,有一人掀开门帘,手端一托盘向他们走来。
正是他们口中的那年轻妇人,她手中托盘上赫然是一碗药,笑得温婉:“大侠,我看你的药好了,顺手替你拿过来。”
燕南度凝视了她一会,客气接过:“多谢。”
行走江湖多年,他练就一个本事,能看出一个人身上的杀气,这位妇人身上并未有杀气。
难道她的目的不是他,是云星起?
然而自第一次见面起,他便瞧出妇人压根不会武功。
或是说单纯认错人了?看那妇人不像是心怀歹意之人。
他与一边明显吓了一大跳的王忧不同,面色冷静接过药碗,掀开身后遮掩病人的白纱。
这一掀,引得身后妇人发出一声惊呼:“渺渺!?

伊有琴一句惊呼,引得燕南度与王忧两两对视一瞬。
昨日临近日暮,天光昏暗, 伊有琴抱着女儿与一江湖游侠擦肩而过, 无意瞥见其背上之人苍白如纸的面容酷似三年前离家的小师弟。
瞧得她心动一震, 存下打探心思。
先是问了那疑似琴师的年轻男子,一问得知,他们是自芳原城而来,不是从长安而来。
一下以为是一时巧合, 可她终归是不安心,今早借着抓药煎药的名头又来了。
此番遇上的人, 不是天真话多的琴师, 是最初遇上的高深莫测的游侠。
和游侠交流不出什么信息,反是让他注意到自个目的不纯。
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他们药煎好了,干脆端药进去瞅瞅,是真是假,有个交代。
不曾想, 她的直觉是准的, 真是她许久未见的小师弟。
她与云星起已有三年未见,到底是从小带大的孩子, 凭借一眼, 一下认出确是其人。
王忧机灵了, 上前一步, 挡住她的视线:“夫人,你是否认错人了?”
他之前与云星起同住京城,不曾听闻他说起过有个什么外号小名叫“渺渺”。
被挡住视线, 伊有琴不恼,抬头瞧他:“小伙子你说什么,我没认错人,云星起,云渺渺嘛。”
王忧瞧着她不似作伪,看来确实是认识云星起本人,而不是认识“侯观容”。
原来云星起小名叫“渺渺”,乍一听像小猫叫声似的,怪不得从不和他提起。
燕南度抓住核心问题,头往床帐方向一偏,询问道:“夫人,冒昧问一句,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伊有琴抬头左右看了看他两人:“我是他二师姐,他没和你们提起过吗?”
见两人待云星起尽心尽力,想来应是他在江湖行走时结交的朋友,是朋友难道没有在交谈中提起过她吗?
闻言,燕南度望向王忧,王忧一脸茫然,双手一摊表示他完全不知情,没提起过啊。
可能在长安城,他俩一起在酒楼喝得兴起之际偶然提起过几次,不过喝醉酒后的事谁能记得有多少。
要不是云星起临走前那封信,他连他老家在翠山都不知晓。
燕南度打断谈论:“先喂了药,我们再慢慢聊。”
刚熬好的药不等人,再不喂,等会凉了喝着更苦。
收了心思,燕南度暂且将药碗放在一边案几上,挂好床帘。
云星起现下是不怎么出虚汗了,今早他给他又擦了一遍身子,少年浑身无力身子骨软得出奇,一摸额头仍是滚烫。
手扶起少年腰间,小心翼翼揽人入怀。
扶人坐正了,伊有琴端起药碗递给了他,他默然点头致意,拿起汤勺一勺一勺喂给云星起。
深褐色药液荡漾在白瓷碗中,即使离得远也能嗅到那股子难闻的苦味。
也就是眼下云星起昏睡了任他摆布,若是清醒状态,不知他能否安安静静喝下这一碗苦药。
有人喂,仅有吞咽意识的云星起乖巧下咽。
很快,一碗药见了底。
燕南度打开放在木桌上的一个油纸包,里头有几块蜜饯,是他昨晚托医馆学徒去买的,捡了一块塞进了云星起嘴里。
王忧看着他的动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兄弟,你看人的眼神未免太过直白,在疑似云星起二师姐面前是不是伪装一下比较好?
燕南度没看见他的表情,他直勾勾地盯着云星起含住蜜饯的嘴,突然一下抬手扶住少年下巴。
吓得王忧心底发出一声怪叫,直接上手拍在燕南度肩膀上。
燕南度一脸不快地回头看他:“干什么?”
王忧笑得假兮兮:“没什么,我们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眼神扫了一下伊有琴。
不能仅凭几句话确定她即是云星起二师姐,何况云星起之前压根没跟他俩提起过这件事。
燕南度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一边,扶云星起躺下。
伊有琴站在一边看完全程,她欣慰地点点头,在燕南度走开后,方一脸心疼地坐于床边,发出一声感慨:
“渺渺,你瘦了。”
燕南度看着她动作,突兀开口道:“云星起之前与我提过一嘴,他在翠山的师兄姐,是他的家人。”
什么!?王忧瞪大眼惊讶地看着他,云星起和他说起过,那在长安三年,为什么不与他说?
伊有琴轻柔地摸上云星起脸颊:“这孩子,从离开翠山以后只来过一封信说他去长安了,别的我们一概不知。”
因而昨日她询问王忧,一行人是否自长安而来,被否认后,以为是认错人了。
她侧身抬头看向燕南度:“他与你说起过我吗,小时候我经常照顾他呢。”
燕南度手指尖摩挲过刀柄:“好像有过。”
在芳原城,云星起说过他要回翠山,他的家人们全在翠山,言语间称呼家人为“师兄姐”。
详细的,云星起未曾与他说起过,或许是回乡心切,忍不住话多了点。
伊有琴抽出手帕给云星起擦了擦额角虚汗,问道:“渺渺是怎么生病的,他皮实得很,鲜少见他这幅模样。”
怕是怕在江湖中沾上了些不好的事物引起的发热。
燕南度双手抱臂不言语,瞟了一眼王忧。
王忧看向背对他的伊有琴,不敢看燕南度,好一会,半真半假说道:
“我们之前赶路不小心落了水,他、云星起他着凉了。”
伊有琴没回头,仔仔细细给床上人擦汗:“是吗,你们小年轻混江湖果然是粗犷些。”
她没有怪罪的意思,离了翠山,入江湖也好,去长安也罢,一切意料之中。
只是小师弟好不容易回趟家,人不是走时活蹦乱跳,是躺在床上病殃殃的,难免有落差。
不问清楚了,心里总是硌个疙瘩;问清楚了,心里舒缓不到哪去。
她明白,孩子长大了,终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
可能永远不再相见,可能明日相见。
方才站得远尚好,一下离得近,辨明少年烧得汗涔涔陷在床铺间苍白无力的模样,她忍不住了。
她背对两人,肩膀轻微耸动,最终拿袖角擦了擦眼睛。
收起帕子,侧过身打量一圈四周,眼角微红的伊有琴邀请道:“与其在此,不如同我一起回翠山,山上清幽,适于疗养。”
今日天光乍亮,燕南度不是没生起过去山上的念头。
待王忧一来,三人一起上山,他背着云星起,去找他的家,去见他的家人们。
他们不是神话故事中的人物,焉有过家门而不入的道理。
没实施,一是云星起病情反复无常,不宜运轻功带人吹风上山,二是不知翠山路途情况,怕一不小心再出意外。
有人带路正合心意,保持沉默的燕南度点头:“好,待抓好药,我们与你一起上山。”
云星起昏昏沉沉不见醒转,他昨晚烧得神志不清,大哭了一场。
燕南度连夜照顾他,扎扎实实熬了一夜,胡子都熬出来了,也是免了戴上王忧带来的戏班须髯。
一等医馆大夫抓好药包好,燕南度背人,王忧提药,跟随伊有琴出了枕流阁大门。
天气尚好,阳光算不上炙热,或是离了医馆内浓郁中药味熏陶,微风拂过,把帷帽下的云星起给吹醒了神。
他趴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模模糊糊睁开了眼,一动弹,身下的燕南度立即注意到了。
“醒了?”
云星起眨眨眼,他是一个很少做梦的人,却莫名觉着刚是应从一场大梦中苏醒。
其间内容已统统忘光,仅记着梦中的他很累很累。
他虚得不行,半眯起眼打量周围,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垂纱下传出:“我们是到哪里了?”
燕南度轻笑一声:“你到家了。”
到家了?看着不像。
不知是垂野镇三年变化太大,或是阳光刺眼,他一时没认出来。
“是吗......”
勉强回应后,云星起没了动静。
走在旁侧的王忧注意到他们交谈了几句,走近几步:“哥们,身体好些了吗?”
云星起醒是醒了,浑身乏力,没什么精神头:“没什么力气。”
走在前头的伊有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下回转过身,掀起一角垂纱:“渺渺,你醒了?”
她内心激动,一瞧见云星起病得虚弱,不由放低了音量。
是二师姐!云星起半合的杏眼睁圆了,一束微光在他因高烧朦胧的眼瞳中聚起。
“二师姐?”
他是有心无力,心情是雀跃不已,体力是跟不上一点。
导致本该是激动万分的一次见面变得平平淡淡。
看他烧得没了力气,伊有琴心疼地放下垂纱:“你先睡一觉,醒来就在山上了。”
“好。”
上山,上山,他要回家了,他要回翠山了。
云星起嘴角勾起一抹微弱弧度,在男人脊背上找了一个舒适位置,蹭了两下,半眯起眼,将要陷入恍惚梦境。
一阵风突地从不远处翠山上而来,裹挟草木清香,吹拂起垂在他眼前的帷帽垂帘。
一辆马车恰从一旁缓缓路过,马车一侧的窗户布帘一同被吹起。
推书 20234-10-18 : 逃生boss必不可能》:[BL同人] 《(综漫同人)逃生boss必不可能掉马》作者:简溪云【完结】晋江VIP2022-01-11完结总书评数:323 当前被收藏数:3434 营养液数:531 文章积分:62,590,988文案:  rpg逃生游戏中的boss五十岚悠意外觉醒,拥有人类意识。  游戏世界一成不变、n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