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风吹向了首尔的夜by灿熙是个白日梦想家

作者:灿熙是个白日梦想家  录入:12-22

韩灿宇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喉咙发干,吞咽都困难。李承赫的眼神太可怕了,那不是单纯的愤怒或怀疑,而是一种被彻底愚弄、被触犯到底线后燃起的、带着血腥味的森然杀意。那柄刀,即使隔着几步距离,也仿佛能割开皮肤。
“我……我不知道……”韩灿宇下意识地用韩语嗫嚅着,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他猛地意识到对方听不懂,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解释?怎么解释?说那是电视?是演戏?是假的?可李承赫能理解什么是“电视”,什么是“演戏”吗?在他眼里,那分明就是活生生的、穿着他亲卫营专属铠甲的人在厮杀!
等等……亲卫营?制式?
韩灿宇混乱的思绪里,猛地抓住了一丝亮光。他强迫自己移开与李承赫对视的目光——那压力太大了——再次看向电视屏幕。画面已经切换,给了那“将军”一个侧身冲锋的特写,胸前锃亮的护心镜和肩甲上独特的兽吞纹饰在镜头下格外清晰。
李承赫说的……是这套铠甲?他认得?还说是他亲卫营的?
一个更荒谬、却又让韩灿宇头皮发麻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这部电视剧里的戏服,不小心“考据”到了这位正主儿头上?还是说……李承赫的“亲卫营”,在历史上真的存在,而这剧组的服装师,神乎其技地复原了出来?
不管哪种可能,现在都致命地指向一点——李承赫认为,韩灿宇和这个能放出“幻象”的“妖盒”(电视),与他熟悉的、可能涉及他自身来历和机密的事物有关。他在质问,他在怀疑这一切都是一个针对他的、巨大的骗局或陷阱。
“不是……那不是真的!”韩灿宇急了,也顾不得对方听不懂,一边用力摇头,一边胡乱比划。他指指电视,又用力摆手,做出“假”的口型,然后指指李承赫放在阳台的那些真实铠甲部件,再指指电视里的,继续拼命摆手。
李承赫的眉头锁得更紧,眼中的冰焰并未熄灭,反而因为韩灿宇这焦急又混乱的辩解而更添疑云。他持刀的手稳如磐石,向前踏了半步。这一步,压迫感陡增。
韩灿宇冷汗直流,目光急扫,瞥见了茶几上的手机。像抓住救命稻草,他猛地扑过去抓起手机,动作太急,差点被沙发绊倒。李承赫的刀尖随之微微抬起,寒光流转。
解锁,手指发抖地戳着屏幕,韩灿宇点开浏览器,快速输入关键词“中国古装剧 铠甲”,又切换成图片搜索。一大堆剧照、设定图、甚至服装设计稿跳了出来。他胡乱点开一张看起来和李承赫的铠甲有几分相似的剧照,放大,然后转过身,把手机屏幕举向李承赫,手指哆嗦着指向屏幕上的图片,又指向电视,再疯狂摇头摆手,脸上努力挤出“你看,都是假的,到处都有”的表情。
李承赫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小小的、发光的方寸之间,又出现了类似的甲胄图像,细节各异,但风格类似。他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锐利如刀锋般的审视在手机屏幕和韩灿宇惊恐的脸上来回切割。
他似乎听懂了韩灿宇一部分肢体语言——这些东西并非独此一家,也并非针对他而来。
但,这就能解释一切吗?能解释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能解释这个能放出活灵活现“幻象”的盒子?能解释这个穿着古怪、举止古怪、却似乎并无恶意(目前来看)的年轻男子?
他的刀,没有收回。警惕,丝毫没有放松。
韩灿宇见他没有进一步逼近,稍稍喘了口气,但心脏依旧狂跳。他知道,仅仅这样还不够。语言,必须突破语言的障碍!哪怕只能沟通一点点!
他退出浏览器,点开之前下载过但几乎没怎么用过的翻译APP。他选择韩语到中文(简体)翻译,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麦克风,用尽量清晰、缓慢的韩语说:“电视。里面是假的。演戏。像……故事。”他想了想,又补充,“你的铠甲,是真的。他们的,是仿造。为了……娱乐。”
机械的女声用平板的中文复述出来。
李承赫显然听懂了“铠甲”、“假”、“真”这几个词,但“电视”、“演戏”、“故事”、“娱乐”对他而言,无疑是陌生而费解的音节。他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困惑,眉头蹙起,紧盯着那个发出怪异人声的小方块。
韩灿宇见他似乎能捕捉到关键词,连忙又换了一种方式。他退出翻译界面,再次打开相册,这次他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张去年在影视城游玩时拍的照片。照片里,一个古装剧剧组正在拍戏,演员穿着戏服,但周围明显是现代化的摄影机、轨道、打光板和穿着羽绒服的工作人员。
他把这张照片举给李承赫看,手指着重指出演员、戏服,又指出旁边的摄像机、工作人员,以及远处作为背景但未搭完的布景棚。他用手指在演员和工作人员之间划了一条线,然后做出一个“切换”的动作,意指“他们是分开的,演戏的和拍戏的”。
接着,他又快速画了一张简笔画:一个小人穿着铠甲,站在一个方框(代表电视或手机屏幕)里,方框外面,是另一个小人拿着一个奇怪的机器(象征摄像机)对着他。画完,他指了指电视,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摄像头,做了一个拍照的动作。
这一连串的图画和动作比划,显然比单纯的翻译语音更直观。
李承赫的目光随着韩灿宇的手指和图画移动,他看得很仔细,很慢。当他看到那张影视城照片里,穿着戏服的演员和现代设备共存的荒诞场景时,他眼中的冰寒和怒意,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动摇,被更深的困惑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演戏……?”他忽然低声重复了一遍翻译软件里出现过的那个陌生词汇,用的是极生硬、古怪的汉语发音,目光带着询问,投向韩灿宇。
韩灿宇用力点头,指着照片里的演员,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演”表情,然后又指指电视里的“将军”,做了个“关掉”的动作——他拿起电视遥控器,在李承赫警惕的注视下,按下了关闭键。
“滴。”
喧嚣的战场、厮杀的士兵、华丽的铠甲,瞬间从屏幕上消失,重新变回一片深邃的漆黑,只隐约倒映着客厅的灯光和两人对峙的身影。
突然降临的寂静,让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但李承赫手中的刀,依旧没有归鞘。他盯着黑下去的电视屏幕,又看了看韩灿宇手中的遥控器,再看看自己那套晾在阳台、历经风霜血火的真实铠甲。
真实的,与虚幻的;古老的,与匪夷所思的现代。
两种截然不同的认知在他脑中激烈碰撞。他能理解“仿造”,能理解“演戏”这个词大概意味着“虚假的扮演”,甚至能从那些图片和韩灿宇的比划中,模糊地勾勒出一个“制作虚假景象以供观看”的离奇流程。
但这依然无法完全解释所有事情。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最大的谜团。
他缓缓地,将目光重新投向韩灿宇。眼中的杀意和震怒褪去了大半,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审视。那目光仿佛在说:我相信你关于“铠甲”和“演戏”的解释,但这不代表我相信你,相信这里的一切。
他手腕一动,“锵”的一声,那半截出鞘的刀锋,终于滑回了鞘中。但这个动作并没有带来多少轻松感,反而更像是一种暂时按下不发的警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到沙发旁,将刀轻轻靠回原处。然后,他转身,走向阳台。背对着韩灿宇,他伸出手,粗糙的指腹缓缓抚过晾挂着的、冰冷坚硬的甲片边缘,那上面有细微的划痕和凹坑,是真实战斗留下的烙印。
他就那样站着,望着窗外流光溢彩、车水马龙的陌生城市夜景,宽厚的背影在阳台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默,也格外……孤独。一种与整个时代、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巨大的孤独。
韩灿宇瘫坐在地毯上,后背冷汗早已湿透了T恤。他望着李承赫的背影,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一阵阵涌上来,但心脏依旧跳得很快。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裂痕已经出现。
李承赫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收留、需要适应环境的“落难者”。他开始思考,开始质疑,开始试图用他千年之前的逻辑,来理解这个光怪陆离的现代牢笼。而他对自身来历、对这个世界的疑虑,就像一颗埋下的种子,刚刚被电视里那套该死的铠甲浇灌,开始悄然萌芽。
韩灿宇低头,看着手里还亮着屏幕的手机,那张影视城的照片格外刺眼。他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茫然。
把李承赫藏在这间公寓里,教他用马桶、吃泡面、看电视……然后呢?等到他伤好了,疑惑积累到无法压抑的时候呢?等到他某一天,决定不再被动接受,而要主动去探索、去质问,甚至去撕裂这层脆弱的平静时呢?
自己真的能应付吗?
窗外的都市灯火依旧璀璨,仿佛亘古不变。但韩灿宇知道,有些东西,从李承赫拔刀质问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们之间那层因陌生和语言不通而维持的、脆弱的“平静”,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缝。而裂缝之外,是深不见底的、关于时间、空间和两个灵魂如何自处的巨大鸿沟。
夜还很长。阳台上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要站成另一尊冰冷的铠甲。

第5章 啤酒是个好东西
那天晚上的对峙,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本就暗流涌动的潭水,涟漪久久不散。
刀虽然归了鞘,李承赫也没有再咄咄逼人地追问,但某种东西确实不一样了。他不再仅仅是沉默地观察、被动地接受韩灿宇笨拙的“指导”。他的目光里,多了更多深思熟虑的审视,以及一种近乎苛刻的、对细节的捕捉欲。他像是在重新评估一切,评估这个“韩灿宇”,评估这个充斥着“妖术”与“幻象”的世界,评估他自己莫名坠入此间的处境。
韩灿宇则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他尽量避免在李承赫面前使用电视,手机也尽量不在对方面前播放视频或切换过于花哨的界面。他把李承赫晾在阳台的铠甲部件用旧床单仔细盖好,既是防尘,也像是要掩盖一个过于刺眼的证据。他说话更轻,动作更缓,连煮饭时开燃气灶,都会先瞄一眼李承赫的表情。
公寓里的空气仿佛被稀释了,稀薄而紧绷。两个人像被困在同一个玻璃罩里的不同物种,彼此都能看见,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隔着无法穿透的屏障。
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凝滞的,是一个阳光过分灿烂的午后。韩灿宇趴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一片空白的文档发愁,教授催命的邮件躺在邮箱里,小组其他成员已读不回。压力像无形的蛛网缠上来,越挣越紧。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打,发出单调的“咔嗒”声。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屏幕上,又飘向窗外刺眼的阳光,最后,不由自主地,滑向了客厅另一侧。
李承赫坐在他常坐的沙发角落,背脊挺直如松。他没有闭目养神,也没有看窗外。他的面前,摊着几样东西:一本韩灿宇大学选修《东亚古代史》时用的旧教材(封面是唐代壁画飞天),几张韩灿宇昨天出门购物时随手带回来的广告传单(上面印着炸鸡、披萨和超市打折信息),还有——韩灿宇心里一跳——他那个已经不用了的旧智能手机,屏幕碎裂,但勉强还能开机。
李承赫正用他骨节分明、带着旧伤和薄茧的手指,极其缓慢、极其仔细地,拂过教材书页上印刷的唐代长安城复原图。他的指尖停在“朱雀大街”的字样旁,停留了很久,久到仿佛能透过纸面,触摸到千年前那黄土夯实、车马粼粼的宽阔御道。然后,他的目光移向旁边一张传单上色彩饱和到失真的炸鸡图片,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像是无法理解这种“食物”为何要以如此夸张的方式呈现。
最后,他拿起了那个旧手机。他的动作很小心,仿佛那不是一个报废的电子垃圾,而是某种易碎的危险品。他按了一下侧面的电源键。屏幕亮起,显示出碎裂玻璃纹路下的默认壁纸——一片抽象的蓝色星云。
韩灿宇屏住了呼吸。他记得那个旧手机里没什么隐私,相册是空的,应用也卸载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个最简单的贪吃蛇游戏,和……一个不小心留下来的、他小时候玩过的单机版“唐诗三百首”APP,带拼音和简单注释的那种。
李承赫显然被亮起的屏幕吸引了。他试探性地用指尖触碰屏幕,碎裂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缩。屏幕没有反应(触控部分损坏了)。他尝试按动下方仅存的物理按键(Home键和返回键)。
“嗒。”
一声轻响。屏幕发生了变化,从星云壁纸跳转到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列表式的界面。最上方是一个图标,下面写着“Poems of Tang”(韩灿宇当初下载的英文版)。
李承赫的手指僵在了按键上方。他的目光死死锁住了那个单词——“Tang”。唐。
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然后,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再次按下了按键。
APP被点开。 loading图标转了一圈,进入主界面。素白的底,黑色的字。最上面是一行搜索栏,下面是以字母顺序排列的诗人名字列表: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
李承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那些方块字,那些熟悉又遥远的名字。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地,连续按动向下翻页的按键。
光标在一个个名字上跳过。他的目光饥渴地追随着,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默念那些镌刻在骨血里的称谓。
最终,光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李贺。
鬼才,诗鬼。那个与他同姓,命运多舛,诗风奇崛诡丽的短命诗人。时代稍晚,但并非不可知。
李承赫的指尖悬在“选择”键上,微微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了下去。
诗题列表展开。《雁门太守行》、《李凭箜篌引》、《梦天》、《南园十三首》……
他选择了第一首,《雁门太守行》。
屏幕刷新,诗的内容展现出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简体的汉字,横排,带有拼音标注和简单的英文释义。排版干净,甚至有些枯燥。
但李承赫却像是被定住了。
他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盯着屏幕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而沉重。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逐字逐句地扫过那些诗句,扫过“黑云”、“甲光”、“角声”、“红旗”、“玉龙”……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他沉寂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那不是纸,不是绢,不是竹简。是光。是禁锢在一片冰冷琉璃下的、会发光、会变化的字。字是对的,诗是对的,甚至那诗中描绘的边塞肃杀、壮怀激烈,也是对的。
可是,感觉全错了。
没有墨香,没有笔锋的顿挫,没有纸张的纹理,没有传抄时可能出现的讹误或个性化的笔迹。只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精确的、千篇一律的呈现。像把活生生的血肉,制成了标准化的标本。
他仿佛能看到,在另一个时空,或许有书吏在灯下小心誊抄,有诗人于酒酣耳热之际挥毫,有将士在营垒中传阅这些带着血性与才情的句子……那些字句是活的,带着温度,带着气息,带着书写者和阅读者彼时彼刻的心绪。
而眼前这个……是什么?
一个“妖盒”,里面装着来自他故国的诗魂,却用如此诡异的方式囚禁、展示。
李承赫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低、极压抑的,仿佛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很轻,几乎被窗外遥远的车流声淹没。
但韩灿宇听到了。
他一直在偷偷观察,看到李承赫打开唐诗APP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此刻,看到李承赫僵硬如石雕的背影,听到那一声几乎不似人声的悲鸣,韩灿宇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的痛楚毫无预兆地蔓延开来。
他忽然就明白了。比任何语言解释都更明白。
那不是好奇,不是探究。那是一个漂泊在无尽时空之外的孤魂,猝不及防地,撞见了来自故乡的一缕游丝。但那游丝,却被缠绕在冰冷陌生的异物上,变了形,走了样,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是何等真切,而眼前的一切又是何等虚妄。
李承赫维持那个姿势,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屏幕因为无人操作,自动暗了下去,陷入一片漆黑,只映出他模糊而扭曲的面容。
他没有再点亮它。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个旧手机放回了茶几上。动作轻得像是在安放一件易碎的瓷器,又像是丢弃一件再也无法承受的沉重之物。
然后,他站起身,没有看韩灿宇一眼,径直走向阳台。
他掀开盖在铠甲上的旧床单,伸出手,这一次,不是抚摸,而是握住了其中一片胸甲。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粗砺,真实,带着阳光晒过后的微温,也带着无法磨灭的征战痕迹。他握得很紧,指节泛白,仿佛要从这片死物中,汲取某种早已流逝的力量,或者确认某种正在飞快消散的“真实”。
韩灿宇坐在书桌前,文档依旧空白。但他此刻完全忘记了论文,忘记了压力。他只是看着阳台上的那个背影,看着阳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肩线和低垂的头颅。
先前因对峙而产生的恐惧和戒备,悄然淡去,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混杂着同情、无措,以及深深无力的沉重感。他可以教他用马桶,可以给他煮面,可以笨拙地解释电视和手机的原理。可他无法填补那横亘千年的时光鸿沟,无法安慰一个丢失了整个世界的灵魂。
语言不通,但有些东西,无需言语。
那天剩下的时间,在一种比之前更加厚重、却少了些尖锐对峙的沉默中度过。李承赫没有再碰那个旧手机,也没有再看那本历史教材。他只是大部分时间待在阳台,守着那副铠甲,或是望着楼下,目光空茫,不知落向何处。
傍晚,韩灿宇照常准备晚饭。今天他买了一条新鲜的黄花鱼,打算做辣炖。清洗鱼的时候,他动作比平时更仔细,去掉内脏,刮净鱼鳞,在鱼身上划了几刀。锅里的辣酱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辛辣而开胃的香气。
李承赫不知何时从阳台走了进来,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忙碌。
韩灿宇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动作稍稍一顿,但没有回头。他继续往汤里放入切好的土豆块、洋葱、豆腐,最后将处理好的鱼滑入锅中。红艳的汤汁瞬间包裹住鱼身。
“吃饭了。”韩灿宇用韩语说,声音不大,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门口的人说。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比划,只是将两碗米饭和盛着辣炖黄花鱼的锅子端到餐桌上,摆好碗筷。
李承赫走过来,坐下。他看了一眼锅里色泽诱人、散发着陌生而强烈香气的炖鱼,又看了看韩灿宇。
韩灿宇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腹肉,吹了吹,放进嘴里。烫,辣,鲜。他满足地眯了下眼,然后才意识到李承赫还没动。
他抬起头,迎上李承赫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白天的尖锐冰寒,也没有了下午在阳台那种沉重的悲恸,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复杂。
李承赫学着他的样子,夹起一块鱼肉。他吃得很慢,仔细咀嚼着那陌生的、刺激的味道,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排斥。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吃着晚饭。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透过玻璃,在餐桌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没有电视的声音,没有手机的亮光,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边的轻响,和食物细微的吞咽声。
这寂静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反而像一层柔软的茧,暂时包裹住了两个孤独的、来自不同时空的个体,以及他们之间那无法言说、却悄然滋长的微妙联系。
饭后,韩灿宇收拾碗筷。李承赫依旧坐在餐桌旁,没有立刻离开。
韩灿宇擦干手,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他平时很少喝,但今天鬼使神差地买了。他递给李承赫一罐。
李承赫看着那银色的金属罐子,眼神里再次浮现熟悉的探究和谨慎。
韩灿宇拉开自己那罐的拉环,“噗嗤”一声轻响,白色的泡沫涌出一点。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微苦的麦芽香气。
李承赫学着他的样子,找到拉环,用力一拉。“嗤——”声音比他预想的响,他手指微微一僵,但很快稳住。他看着罐口涌出的泡沫,迟疑了一下,凑近,喝了一小口。
浓烈的、陌生的酒气冲入鼻腔,刺激着味蕾,与记忆中浑浊的米酒或辛辣的烧春截然不同。他蹙了蹙眉,但还是咽了下去,喉结滚动。
韩灿宇看着他被啤酒涩到的细微表情,忍不住嘴角弯了一下,很快又抿住。
两人就这样,隔着餐桌,默默地喝着啤酒。谁也不说话,因为无话可说,也或许是因为,有些东西,此刻沉默反而是最好的语言。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城市。远处汉江上的桥梁,亮起一串珍珠般的灯光,蜿蜒向看不见的彼岸。
李承赫忽然抬起眼,望向窗外那一片璀璨又陌生的灯海,目光悠远。他手里握着冰凉的啤酒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罐身光滑的金属表面。
韩灿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片熟悉的、属于现代都市的辉煌夜景。但他似乎能感觉到,身边这个人看到的,或许是另一番景象——是千年前长安的宵禁鼓声,是边塞孤城的烽火,是月下军营里沉默的篝火,是再也回不去的万里河山。
啤酒罐渐渐空了。
李承赫收回目光,将空罐子轻轻放在桌上。他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军人的利落,但少了几分紧绷。
他没有再看韩灿宇,也没有去阳台。他走到沙发边,拿起靠在一旁的刀,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检查或擦拭,只是将它往身边挪了挪,然后,竟然破天荒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不是之前那种正襟危坐的“休息”,而是真正的、放松身体仰躺下来的姿势。他用一条手臂遮住了眼睛,挡住了客厅过于明亮的灯光。
韩灿宇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是李承赫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松懈”的姿态。
他默默地喝完自己那罐啤酒,将两个空罐子扔进垃圾桶,关掉了客厅的主灯,只留下一盏角落里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昏暗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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