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好笑摇头,片刻后他才问道:"你说慕容庭在这里快一个月了,都在做些什么?"
柳怀一听了,冷冷一哼,道:"还能做些什么?不过是他那些龌龊的事情罢了。"说着想起那夜两人看到的情形,柳怀一不屑的撇嘴。
慕容昭沉思道:"之前袭夜的死,究竟是谁做的呢?"
"你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去想呢?"柳怀一有些鄙夷的看着慕容昭,鼻间冷冷的哼着。
慕容昭微微一愣,苦笑道:"郡主也是可怜人。"
"可怜人么?"柳怀一挑眉冷笑:"若那样的女人也可以算作是可怜人,恐怕这天下便没有不可怜的人了。"
慕容昭听了皱眉道:"你不同情她么?"
"同情她?为什么?"仿佛听到了笑话一样,柳怀一脸上尽是啼笑皆非,他看着慕容昭说道:"她本来有机会选择自己的路,却甘愿走上一条嗜父杀兄的路,这能怪得了谁?即便父母再怎么不好不对,上一代有多大的仇恨,这又与他何干?这烂摊子是她自己跳进来的,怪得了谁?"
慕容昭心里明白,如今慕容盈所选择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看不开,怨不得谁,若是自己同情了对方,那么对于造成了今日局面的柳怀一又能怎么办呢?
柳怀一不再说话,沉默片刻,最后却"啧"的一声,笑道:"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慕容昭皱眉问道:"你也不知道么?"
柳怀一挑了挑眉,最后却重重的"嗯"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的说道:"她之后便失踪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抿了下嘴唇,又道:"三方传来讯息,慕容庭和梁无心大概打算去找莫家的君主,莫言。而韩铭睿似乎也在蠢蠢欲动,只不过被韩铭昔缠得紧了,无法动弹。"他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慕容盈一届女流,倒是不需在意,只不过慕容庭这方......"
慕容昭"嗯"了一声,说道:"小心为上,纵然是一届女流也不可轻敌啊。"
"轻敌?"柳怀一好笑的问道:"她怎么说此时也和我俩有共同的敌人,算不上你的敌人吧。"慕容昭撇撇嘴,心道,不是情敌么?口上却没有说出来,有些无奈的看着柳怀一,只是说道:"不知道慕容庭下一步打算为何......"
柳怀一也随着叹道:"唯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柳怀一和慕容昭依旧留在苍凉,对慕容庭的按兵不动,他俩心底惴惴,不明就里,只不过一连两月经常劫到宫内放出的鸽子,那上面的消息不过是涉及了莫家君主莫言的消息,可是收信的人却是夜阑国的人。柳怀一搓着手将装载着消息的信鸽放回,一边思索着夜阑国中究竟何人与莫言有关。
柳怀一回到屋内,看着慕容昭一身新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他微微一愣,问道:"做什么?"
"出去走走可好?"一连两个月两个人倒是有了难得的轻闲,柳怀一心底那属于年青人的躁动也是油然而生,他笑道:"每天都出去,不腻么?"
慕容昭也笑道:"你每日都出去,不是都大有斩获么?"不仅仅指柳怀一手上的鸽子,更多的是市井之上听来的消息,远比密探得到的更多。
柳怀一笑笑,不在多说,便是默许,两个人如此轻闲的日子正是过的一日少一日,难保哪一天两人都要做回原来的自己,如此日子难道不该珍惜么?
随手拾起一件外衣,却被慕容昭伸手拦住,只听那人说道:"天凉了,多穿一些才好。"说着,拿起一旁的貂皮披风,不由分说地裹在了柳怀一身上,在细细打量着对方,不由得心底称赞。
柳怀一好笑的撇嘴,说道:"我这普普通通的脸配这上好的衣服还真是浪费啊!"
慕容昭笑着摸着对方得脸,说道:"怎么会?你这身气质配这衣服刚好。"
柳怀一微微一笑,也不争辩,随着慕容昭走出了屋子。
外面的小二看到两人出来,先是愣了愣,随后笑脸迎上,招呼着。
慕容昭知道对方因为看到两人上好的外皮才会失神,也不多说,随口说着"出去走走",便拉着柳怀一出去了。
出得客栈,柳怀一才闷闷得开口道:"那个小二总是......"说不上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不喜。慕容昭听了,凑到柳怀一耳旁,笑道:"怕是就算你真的生得这般普通的面皮,这气质也可叫人飞蛾扑火。"
柳怀一挑挑眉,说道:"胡说什么!"
慕容昭低声浅笑,却没有搭话。
两人在街上随意走着,每日都看到的景象,可是却因为每日的不同而显得不同,柳怀一浅浅笑着,"从来不觉得这街景有什么可看的,可是如今......却好似包罗万象,看不厌呢。"
"哦......?"慕容昭侧目看着柳怀一,那人眼中有着柔柔的光,不再有初时的嫉世愤俗,尖讽锐利。不由得心里欢喜,便笑道:"这里可比不得咱们玉京的街景,你可有好好看过?"
柳怀一听了,垂下眼睑,平凡的脸孔上有着一丝可惜,他摇摇头,低声道:"那个时候......总不曾放下心思在这般事情上......如今想来,"他抬起头,笑道:"若有机会定当好好看看。"
"这机会自然是有的......"
"嗯......"柳怀一轻声应着,感到手上一紧,知道对方拉住了自己的手,便又轻轻浅浅的笑了,横了慕容昭一眼,低声道:"这是大街上。"
慕容昭笑道:"你可依甩开啊!"
柳怀一自己不舍,偏生又不愿别人看到,知道对方不会放手,心里甜蜜却也觉得羞愧,狠狠地白了对方一眼,却没有松手,反而回握了对方。
慕容昭笑笑,自然不会点破。
两人一路来到市郊凉亭,坐在亭子里,到有一番别样情趣。
路上行人见少,慕容昭便靠在柳怀一身后,两个人挨的极近,感到慕容昭的气息喷在自己脖颈后,柳怀一心里一暖,也不争开。
两人初时还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到最后却是什么都不说,静静的坐在一起。
柳怀一鼻尖闻着清新的空气,眼皮微微沉重,最后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慕容昭感到身上沉重,再看柳怀一,让人已经鼻息悠长,不由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其实他知道这两个多月,慕容庭越是按兵不动,柳怀一越是心焦如焚,他虽然不说,可是每每看到对方不耐烦地蹙眉,心下便明白。所以日日拉着对方出来,一来为了打探消息,二来也是让那人散散心,今日走的这么远,来到这人际稀少的地方,想必那人也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所以才没有拒绝。否则依着那人的心性,定是不肯同来的。
将那人往自己怀里拦紧了些,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让那人靠着,看到那人舒缓了眉头,才略微安心。仔细看着柳怀一的眉眼,心里暗叹这人皮面具做的果然精巧,严丝合缝,仿佛天生便是这人的真面目一般,就连自己脸上的也是,并非如同旁人所作的那般死气沉沉,面无表情。
摸着对方的脸,想着那人真实的样貌,思绪便不知不觉地飘远......
第四十八章 求不得,两相凝望
忽然靠近的气息让他警觉,同时怀里的人也惊醒了过来。
柳怀一从他怀里坐起,看着来人竟是肖扬,他不由得放软了身子,不过面上却已经恢复了一片精明。
肖扬走近,暗中一礼,随后低声道:"属下跟随慕容庭,谈听到他和梁无心两人欲往夜阑。原因......"他微微一顿,有些迟疑。
柳怀一坐直了身子,说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肖扬环顾四周,确定左右无人,才说道:"听说是夜阑国君常宁接到炎凤国君的信函,说是不日便要带九凤之子前来夜阑做客。"
"你说什么?"柳怀一倏然眯起眼睛,杀气骤现,"你说谁要去?"
肖扬低头不敢抬头,说道:"是......九凤之子......"
柳怀一听罢,便是冷冷一哼,不再言语。
他身后的慕容昭此时正拉着他的衣服,他心里明白那人是叫自己不要冲动,可是他也清晰的感到身后那人的怒气正在膨胀。
肖扬感到气氛的紧张,不敢随意开口,只能站在那里低垂着头。
半晌,柳怀一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平静的开口说道:"炎凤到真是会选择地方,这夜阑位于九洲中心,如此他若真的来此,恐怕到时......"冷冷一哼,他说道:"他也是有心问天下,只是不知道比起你,他又如何?"说完回头,笑嘻嘻的回头看着慕容昭。
慕容昭无奈撇嘴,说道:"他与我相比怎样,我不知道。不过若说一点我却是强过了他。"
"哦?"柳怀一斜挑起眉,笑道:"哪一点?"
慕容昭笑着将人拉如自己怀里,凉亭很远没人看到,他轻声说道:"我有真正的九凤之子,他那个假的自然比不上。"
柳怀一听了心里一甜,呵呵笑了出来,在抬头看到一旁的肖扬脸色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下又是一笑。随后便站起身,傲视天下的骄傲眼神看着南方,勾起嘴角,冷笑道:"我倒要去看看那个九凤之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阴冷的眼神一晃而过,随后又是冷冷一笑,说道:"还有那个慕容庭,我倒要看看他可以逍遥到几时!"
肖扬看着这熟悉的眼神,噤声不语。
慕容昭在背后看着那坚毅的背影,也是默然无语......
果然,几日之后柳怀一和慕容昭也受到了玄苍传来的信息,而这边慕容庭和梁无心已经启程去了夜阑。
柳怀一,慕容昭两人商议半宿也不得主意,这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个阴谋,只是两人却想不出是个怎样的阴谋,柳怀一要去,慕容昭拦不得,也不能拦,只是心底的不安更大,让他变得有些急躁。
柳怀一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他偏生胆大的很,那拗不过的脾气更加让人生气,知道慕容昭意欲找出更为妥善的方法,只是他自从听到那假的九凤之子出现,便再也坐不住了,更遑论此时慕容庭也已经动身离开。
两人商量了半夜,也争论半夜,最后柳怀一狠狠地一甩手,怒声问道:"慕容昭,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动身!"
慕容昭也急道:"总要和宣王叔商议......"
"商议!"柳怀一挑高了眉毛,说道:"前些日子自从知道这消息,你就说要商议,等着宣王的消息,可是这已经近半月了,那人也没有消息传来,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慕容昭蹙眉,他自然也心急,只不过这事绝不可掉以轻心,只能从长计议。可是面对柳怀一的逼问,他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柳怀一冷冷一笑,说道:"等到他传来消息,这天下也不用挣了,直接送给炎凤好了。"
慕容昭叹气,他何尝不明,无奈起身,拉过别扭的柳怀一,低声道:"明日一早,我们动身可好?"
柳怀一"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慕容昭忍不住叹气,"如今天色已晚,再等等天就亮了,等等我们就走可好?"劝不过柳怀一,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不愿动身,只是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和柳怀一说明。
柳怀一看了慕容昭半晌,才沉沉的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去?"
"什么?"慕容昭皱眉。
"你在担心什么?"柳怀一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感觉得到慕容昭对这件事的排斥,可是他却不明白为什么,不解反而让他急躁,比起放过慕容庭更甚,那种掌握不住对方想法的感觉让他焦躁不已。
"我害怕......"慕容昭沉默片刻才开口,他看着柳怀一的眼里有些迟疑,"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担心自己,可是我却不能不担心你。"他将头埋在柳怀一怀里,闷声说道:"我知道你飞去不可,我也明白此举避无可避,可是若可以,我希望你我都可以不去,你我回玉京......永远都不再分开。"
柳怀一对上那渴求的眼瞳,有着说不出的千言万语,他有着太多的抱负,不仅仅为了慕容昭,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终究放不下逐鹿中原的野心,那无关谁为帝王,只是因为他柳怀一天生的不甘。
摸着慕容昭的脸,对方的顾虑他自然明白,对方此时说出口的担忧他也知道,只是困在一方不是他的作为,他放不下的惟有名动四方的坚持,若不能将天下人握于骨掌,他便永不得甘心。
叹息,不只为了对方,同时也是因为自己。
放不开的是天下,他让对方为难,却不愿牺牲掉自己的坚持。
最后,唯有默默地探出手,可以退一步的忍让仅仅是那溢出唇畔的一句"对不起"。
慕容昭听了,身子一震,早就知道这样的结论,可是从相识到相知,他以为对方已然知足,只不过那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苦涩的看着对方愧疚的眼,明白对方的坚持无关情爱,那人要的不过是自己君临天下,只不过这君临天下却是要在柳怀一的促成之下才可以,那是他对自己的历练,更是要天下人认同他的证明,那人坚持的从开始就是要名动四方,而不是伴随自己默默无闻作他的苍王,他要做的始终都是大人物。
若不可助明君开创盛世,便要坠入修罗之道,搅得四方不得安宁。
明知如此,那人那股不服输的气质也是自己所爱,慕容昭心知对方不会退去,如今这声"对不起"已然表明,他亦无话可说,除了护那人周全,还能做些什么?唯有放手让那人去飞,去闯,若是累了,自己定当为那人留下休憩的空间。
如此想着,纵然苦涩也认了......
他将脸重新埋在柳怀一怀里,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失望的眼,努力平静心底的叹息,轻声说道:"你不用说对不起,这......我知道这都是为了我......"
为了自己......
慕容昭骗了自己,也骗了柳怀一,他知道柳怀一放不下的,只是他不知道头顶上的柳怀一听到这样的回答,那张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才真真是为了他。
一霎那,仅仅是一霎那,柳怀一有了放手不管的想法,想要和慕容昭离开的想法,可是......便在那人低沉的一声"你去吧,我会陪着你的",他所有的退缩又消失无踪,叹息着看着慕容昭低垂的头,他心里半百感交集,究竟要容忍我到什么时候?他不仅自问。
想要问出口,却又不敢。
唯有默不作声......任两心猜测......
天作亮的时候,柳怀一和慕容昭骑上了马,肖扬等人已经先行一步跟着慕容庭离开,他二人经过一夜终是没有等到任何消息,柳怀一骑在马上,小心的打量着慕容昭的脸色,却只见那人面色如常,一派闲适,没有丝毫紧张,他也随着放下了心。
他二人前脚离开,客栈中便来了几个陌生脸孔,那几人一进门便拉住店小二,劈头盖脸的问道:"这里原先住着的那两个商人呢?"
店小二被吼的一愣,半晌才嗫嚅着说两人已经离开了,可是在问道去处,他却是不知。
那几人一把甩开店家,互看了一眼,交头接耳一番,便急匆匆地里去了。
只是留在客栈中的香气一时散传不开......
那醉心迷人的香气,那如同罂粟一般的迷醉的味道......
始终会将人带入地狱,不得超升......
柳怀一和慕容昭两人日夜兼程到了夜阑已是半月之后,夜阑国都影都中人影浮动,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络绎不绝,柳怀一心知定是各国人士知道这九凤之子的消息,全来这里欲做一番探查,心中又计较,那炎凤的国君恐怕在这里想要重新上演多年前自己父亲的那场阴谋,只不过这次用个假的来诱骗众人。